第51節:開辦抗戰學院

開辦抗戰學院

在長期的和殘酷的民族解放戰爭中,共產黨必須善於吸收知識分子,才能組織偉大的抗日力量,組織千百萬農民群眾,發展革命的文化運動和發展革命的統一戰線。沒有知識分子的參加,戰爭的勝利是不可能的。因此需要採取各種形式,爭取知識分子參加偉大的抗日鬥爭,這是鞏固與擴大根據地,打敗日本侵略者的一項重要任務。

冀中區黨委考慮,要委派一位德高望重,有教育經驗的人,辦一所學校,培養、教育、團結抗日青年知識分子。就在這時,得知楊秀峰到了冀南,大家認為這是一位最合適的人選。楊秀峰是北平師範大學教授,教育界知名人士,又是秘密的共產黨員(一九四三年以後到延安才半公開),在大革命時期和「一二九」運動中,積極組織青年學生參加鬥爭,深受知識分子愛戴和尊敬,在教育界影響很大。楊秀峰還有國民黨身份,有冀西民訓處頭銜,這是和國民黨,和日本人爭奪知識分子的有利條件。

楊秀峰是冀西民軍司令,一九三八年五月,他以為冀西遊擊隊募集棉花、棉衣的名義,到冀南的,實際上他是到那裡任行署領導職務。當他接到冀中區黨委的邀請,即於這一年六月,從南宮出發,經過博野、饒陽,到了任丘。我們熱情接待了楊秀峰,召開了群眾歡迎大會。冀中區黨委要求楊秀峰留在冀中工作,北方局和冀南區黨委都沒有同意。於是商議,由冀中、冀南、冀西合辦一個抗戰學院,由楊秀峰擔任院長,具體事務交給深縣地方幫助籌備。冀南區黨委表示同意,但楊秀峰必須在八月回到冀南,因為冀南行署要在八月成立。

抗戰學院經北方局批准後,楊秀峰即委託吳立人到束鹿辛集去籌備,分民運院和軍政院兩部分,民運院設在深縣舊州原來的第十中學,軍政院設在深縣城裡一家因為怕日本而逃到大後方去了的地主的宅院裡。

安排就緒,七月開始招生,八月初開學。冀中大批知識青年,包括平津保流亡學生,紛紛前來報考。抗戰學院的招生,很注意政治質量,一般是由地方推薦保送,也有一些是自己由敵占區跑來的,無論是從哪裡來的,一律要經過考試才能錄取。學員入學不限年齡,有的十二三歲,也有四十來歲的,還有兄弟姐妹一起來學習的。有一位母親,帶著十二三歲的女兒,從北平穿過敵人封鎖線來到抗戰學院,母女二人都成了民運院女生隊的學員。學員也不拘文化程度和職業,有大學生,有中學生,也有小學生,只要識字,要求抗日,都可以參加。農民很少,大部分是青年學生,也有個別紳士。軍政院的學員都是部隊保送的,也有一部分是從民運院轉來,學做政治工作的。

抗戰學院的行政和教學領導幹部,大都是由冀中和冀西兩個地區選派的,有共產黨員,也有國民黨員,還有無黨派民主人士。在「抗日高於一切,一切為了抗日」的原則下,廣泛吸收各方面人士參加工作。第一期民運院的教導主任為陳喬、副主任甘春雷,第二期吳硯農為主任;總隊長邢仁傑,副總隊長郭慕汾、楊紹振。軍政院教導主任為劉亦瑜、副主任吳立人,總隊長閻久祥,後來是李雲起。諶厚慈任教育長,他是國民黨員,曾在西北軍馮玉祥部任職,在北平辦過教育。抗戰開始後在楊秀峰領導的冀西民訓處工作,思想進步,有正義感,和楊秀峰很熟悉,對楊秀峰的才學品德很欽佩。教務處長張慶儒,是一位進步人士,曾在保定女子師範學校擔任教務主任,抗戰開始後,任束鹿縣抗日民主政府的縣長。他們在抗戰學院,都很熱心教學活動。

楊秀峰回冀南出任行署主任後,學院工作即由吳硯農主持。

抗戰學院辦學的總方針是,一切為抗戰服務。開學典禮那天,我還前去祝賀,並結合冀中抗戰形勢,向全體師生講解《論持久戰》,批駁「速勝論」和「亡國論」。在課程設置上,楊秀峰親自講授辯證唯物論,王曉樓講哲學和政治常識,劉亦瑜、孫文淑講統一戰線,陳喬講抗戰形勢,吳立人、楊立鈞講群眾工作,孫犁講抗戰文藝和革命史,羅青講國際政治。

學院的生活是戰鬥化和軍事化的。每天早晨號聲一響,就起床跑步,院長和總隊長、教導主任、教官們也一起參加。夜間大家熟睡時,常常緊急集合。號聲一響,十分鐘就要把背包打好,參加夜間演習。當時生活十分艱苦,每天五分錢菜金,一斤半小米。吃起飯來,也像戰鬥一樣,哨子一吹,就放下飯碗集合。學員們編了順口溜,用北伐時打倒列強的調子,愉快地哼唱:「小米干飯,小米干飯,辣椒蘿蔔白菜,辣椒蘿蔔白菜,吃個飽,吃個飽。」晚上,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小地鋪上睡覺,鋪的是谷草,枕的是磚頭。如果半夜去廁所,回來後就很難再躺下。剛入學時,男學員有的穿著長衫,女學員有的穿著旗袍或短裙,還有的抹著脂粉。後來一律穿灰軍裝,打裹腿。女學員全剪成短髮,戴上軍帽,一個個像英俊的小伙子。

九月下旬,鹿鍾麟、張蔭梧來到抗戰學院,謂之視察。楊秀峰也從冀南趕來,組織了歡迎大會。鹿鍾麟說,蔣介石派他回河北省當主席,問他省政府設在什麼地方,他說設在老百姓家裡,有老百姓就有他。講得倒是很好聽。實際上是根據蔣介石的旨意,來攫取人民抗日鬥爭的果實。

張蔭梧也上台講了話,他大言不慚地表彰自己的功績,說他與河北共存亡。學員們當場質問他:日寇進攻時,你為什麼跑到黃河以南去了?現在八路軍把抗日根據地搞起來,你又回來幹什麼?張蔭梧張口結舌回答不出。他又吹噓他一手辦起來的四存學校辦得如何好,抗院學員中有原四存學校的學生,站起來揭發他在四存的貪污行為,弄得他狼狽不堪,面紅耳赤。他又批評學員們高呼抗日口號是搞形式主義,他的民軍不貼標語不喊口號也抗日。學員們激烈地同他進行辯論。張蔭梧甚至明目張膽地要求把「抗戰到底」四個字擦掉。楊秀峰義正詞嚴地駁斥了他。說不能擦掉抗戰到底這四個字,這是頂要緊的字,假如你們不是來抗戰,或者是抗戰不到底,大家就不要淋著雨來歡迎你們了。我們歡迎你們抗戰,抗戰是光榮體面的事情。雖然在去年七月間,你們一聽到日本的炮聲就逃走了,我們還是歡迎你們回來,我們還是希望你們抗戰到底。結果諶厚慈打了個圓場,張蔭梧和鹿鍾麟才算下了台。為了爭取他們共同抗日,在他們走的時候,抗戰學院還開了歡送大會。

關於此行,張蔭梧竟在他的日記中這樣寫道:「此次北上,以省府之名為號召,以河北民軍之武力為後盾,振臂一呼萬山皆應,猷水之就下,沛然弗能御之也。」可見,張蔭梧不僅是摩擦專家,還是牛皮大王。

抗戰學院是冀中根據地初創時期,規模最大人數最多的革命學府。共辦了兩期,每期三個月,共六個月。第一期一千四百人,第二期一千三百人,共二千七百人。武漢失守後,敵人加緊了對國民黨的誘降活動,以敵後抗日根據地為其進攻重點,對冀中平原連續發動五次圍攻,形勢日益殘酷,於是第二期就提前結業了。一九三九年二月初,全體師生轉移到饒陽、安平邊界集合,大部分分配到冀中五個分區工作,一部分參加了一二○師教導團,還有一部分由邢仁傑帶隊去了冀南。

抗戰學院雖是短期訓練班性質,但成績是相當顯著的,培養了大批中下層軍政領導骨幹,為爭取抗戰勝利輸送了一支有覺悟有文化的幹部隊伍。

《呂正操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