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決戰乃蠻:清除統一草原的最後障礙

在塔塔兒部、篾兒乞部、克烈部相繼被消滅後,草原六雄之一的汪古部為求自保,選擇臣服於鐵木真。曾經的草原六雄中,還沒有被蒙古部落征服的,只剩下西邊的乃蠻部了。乃蠻部不但與蒙古部距離很遠,而且非常強盛,要想征服乃蠻部必須率大軍長途跋涉。那麼,鐵木真將如何克服遠征中的重重困難?這一次,他能否打敗強敵,一舉稱霸草原呢?

寵妃原來是後媽

消滅克烈部之後,鐵木真統一蒙古高原的最後一戰,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這次,鐵木真的對手,是比克烈部更加強大的乃蠻部。乃蠻部位於蒙古高原的西部地區,是草原上實力最強的一個部落,而且文明程度較高。強盛的乃蠻部分為兩部,這兩部的可汗是哥倆,一部由不亦魯黑汗統治,還有一部由太陽汗(也就是塔陽)統治。不亦魯黑汗曾經被王汗和鐵木真的聯軍攻擊過。所以這個時候,不亦魯黑汗這一部已經衰落了。當不亦魯黑汗遭到王汗和鐵木真的聯軍攻擊的時候,太陽汗一直袖手旁觀。現在鐵木真的馬刀馬上就要砍到太陽汗的頭上,但已經沒有人來幫助他了。

殺死王汗的就是太陽汗這一部的哨兵。哨兵殺死王汗之後,把王汗的腦袋砍下來送到了太陽汗那兒。人頭送來之後,有認得王汗的人就跟太陽汗講,這真是老王汗被殺了。太陽汗趕緊下令,給王汗的腦袋鑲上銀子,供幾杯馬奶酒,得祭祀祭祀。

太陽汗祭祀王汗的時候,也不是懷著十二萬分的誠心來祭祀的,有點兒戲謔的成分。太陽汗端著酒杯跟王汗講,沒想到叱吒風雲的王汗,你也有今天,我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這有幾杯馬奶酒,老汗王你多飲幾杯,不必客氣。

據說太陽汗這話一說完,奇跡發生了。王汗人頭的眼睛睜開了,嘴巴也在動,好像在咂摸酒的滋味。這下可把太陽汗給嚇壞了,他把酒杯扔在地上,轉身就跑。太陽汗剛一轉身跑,一陣香風襲來,從帳篷後面轉過來一個打扮得十分妖嬈的女子,攔住了太陽汗的去路,看你這膽小如鼠的樣子,什麼事兒把你嚇成這樣了?

太陽汗抬頭一看,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是他的繼母兼寵妃古兒別速。這怎麼說呢?古兒別速原來是太陽汗父親的妃子,當然歲數差得很遠了。太陽汗跟古兒別速,相當於唐高宗跟武則天這種關係。古兒別速這個女人很有心機,看到老汗王也沒幾天好活了,就勾搭老汗王的兒子太陽汗和不亦魯黑汗,她同時勾搭這兩個人,兩邊都押寶。老汗王死後,正是為了爭古兒別速,太陽汗和不亦魯黑汗哥倆鬧掰了,乃蠻汗國一分為二。古兒別速就跟了太陽汗,所以她是太陽汗的繼母兼寵妃。

太陽汗看到古兒別速,就指著王汗的人頭說,這人頭會動,嚇死我了。古兒別速一提裙子走上前去,一把就把那腦袋從供桌上給弄下來了,還踢了一腳,一個死人頭都把你嚇成這樣,你真是一個窩囊廢,你這樣能帶著咱們乃蠻汗國打敗蒙古人嗎?

古兒別速這麼一說,太陽汗驚魂稍定。太陽汗一想,是啊,我也是乃蠻汗國的大汗,我至於怕蒙古人嗎?你放心,我這就發兵,藉著給王汗報仇的名義,消滅蒙古人,把蒙古人都抓來做我們的奴隸。

太陽汗氣壯山河地吹了一番,古兒別速一聽就笑了,抓那麼多蒙古人幹什麼?沒有必要把他們都抓來,你把蒙古人打敗了之後,蒙古男人你該殺就殺了,你就把特別漂亮的小媳婦、大姑娘都抓來,洗乾淨她們的手腳,讓她們給咱們擠牛奶、擠羊奶,這就夠了。

兩口子越說越高興,一起哈哈大笑。

得不償失的出使

太陽汗開始傳令,派人去聯絡長城附近的汪古部,約好時間夾攻蒙古人。使者剛要出帳,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將闖了進來。這位老將攔住了使者說,你別去,絕對不能去。

太陽汗一瞅,這人就是之前打敗王汗的乃蠻名將可克薛兀。

可克薛兀說,現在古兒別速掌握著國政,你是一個只會放鷹、懦弱無能的人,你現在是要把我們乃蠻汗國帶上絕路啊。

可克薛兀當面指責自己的可汗,可見太陽汗在部屬當中沒什麼權威。這要是在中原王朝,借他個膽子也不敢,拖出去就得砍了。

太陽汗命令使者,你趕緊走,甭理可克薛兀。使者到了汪古部,見了汪古部的首領,如此這般把太陽汗要幹什麼說了一番。汪古部的首領知道,太陽汗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傢伙,我怎麼能把我們部落的興亡寄托在這小子身上呢?而且,汪古部的首領早已經打定主意要跟鐵木真結盟。

所以,汪古部的首領不但沒有答應太陽汗,還把太陽汗的使者捆了交給了鐵木真。鐵木真特別高興,趕緊派人出使汪古部,給汪古部的首領送了五百頭牛、一千隻羊。這樣吧,反正蒙古高原最後肯定得有一位共主,不是我就是太陽汗。既然你沒有選擇太陽汗,那你就選擇我,咱倆夾攻太陽汗,你看怎麼樣?

汪古部的首領拍著胸脯就同意了,沒問題,那我就跟你一塊兒夾攻太陽汗吧。

太陽汗這一遣使,等於給鐵木真報了個信,還給鐵木真增加了一個幫手。

把部落改造成國家

鐵木真就在自己的營地大會諸將,商議軍情。鐵木真問諸將,乃蠻部要進攻我們,揚言要把我們的箭筒奪走,諸位認為我們現在進攻乃蠻部,是不是時候?

諸將因為以前跟乃蠻部也交過手,明白乃蠻部實力很強,可克薛兀是當代名將,所以一個個面有難色,說現在正是馬匹瘦弱的時候,應該待到秋高馬肥之際再進攻。

鐵木真看諸將都反對,不太痛快。這個時候,鐵木真的幼弟帖木格拍著胸脯站起來說,你們說的什麼話?什麼叫馬匹瘦弱?我們的馬瘦,難道乃蠻部的馬就肥嗎?太陽汗有什麼了不起的,讓我們一塊兒把他抓來,讓我們的威名嚇破他們的膽,把我們蒙古的九足白旄大纛旗插到他們乃蠻部的宮殿上,讓我們大獲全勝吧。

帖木格話音未落,別勒古台接著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堂堂蒙古七尺男兒,我聽說乃蠻部有廣闊的牧場,有眾多的人口,所以他們才瞧不起咱們。如果咱們趁其不備突然出兵,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的話,他們豪華的宮帳來不及帶走,廣闊的牧場不能遷走,人口不能轉移,金銀財寶也帶不走,這東西全是咱們的。我們為什麼不出兵?趕緊出兵打!

鐵木真的兩個弟弟這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把眾將的戰鬥熱情全部點燃了。尤其是別勒古台那番話,先是曉之以理,然後動之以利。眾將慷慨激昂地表示,現在就出兵,消滅乃蠻部。

鐵木真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好極了。既然眾將都表示願意打仗,鐵木真就開始祭祀軍旗,然後到不兒罕神山上,祈禱長生天保佑,這一仗順利擊敗乃蠻,統一蒙古高原。

這個時候,鐵木真就把自己的部落進行了重新編組,由原來的部落向國家的雛形發展。牧民出則為兵,入則為民,實行兵民合一的制度,按照十戶、百戶、千戶進行編組,每千戶設一名千戶長、百戶設百戶長、十戶設十戶長,大概相當於今天的團、連、排。

眼看部落有了正規的編制,鐵木真又設立了一個機構,叫扯兒必,相當於參謀部,找了六個足智多謀的人來做參謀。行軍打仗的時候,扯兒必管後勤的安排,還有軍隊的調動。

鐵木真還建立了一千人的護衛軍,相當於御林軍,時刻圍繞在他的左右。又設立八十宿衛、七十散班,這一百五十個人相當於他的貼身保鏢。打起仗來,鐵木真到哪兒,這一百五十人就跟到哪兒,那一千名護衛也會跟到哪兒。等於一千一百五十個人保衛他一個人,而且這一千一百五十個人是蒙古部中戰鬥力最強的士兵。

前面我們講過,鐵木真最慘的時候只剩十九個人,現在他光保鏢就一千一百五十個人了,可想而知,鐵木真這個時候已經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了,實力已經非常強大。

蒙古人祭完軍旗,下令出發,征討乃蠻。

劍拔弩張決雌雄

公元1204年的夏初,鐵木真帶領大軍,一路上穿越了百花點綴的草原,走過了長有灌木的沙丘,最終行至乃蠻邊境。

蒙古大軍中打先鋒的,就是鐵木真麾下「四狗」當中的兩位——哲別和忽必來。這兩位先鋒的部下與乃蠻的邊境守衛部隊有一個小衝突,在衝突中,一匹蒙古人的戰馬被乃蠻人繳獲了。乃蠻人看到蒙古人的戰馬十分瘦弱,就特別輕視蒙古人,哈哈大笑,蒙古人的戰馬這麼瘦弱無力,根本就沒什麼可怕的。

鐵木真一看壞了,自己部隊的底細被乃蠻人知道了。這怎麼辦?這個時候,鐵木真的六個參謀官中的一位進言說,你命令咱們的部隊分散駐紮,別駐紮在一個地兒,多點篝火,一個人點五堆篝火。乃蠻人一看,就會以為咱們人多勢眾,就會害怕。你看此計可行否?

鐵木真一拍大腿,好,沒白設立參謀官。於是,鐵木真下令將士分散駐紮,多點篝火。到了晚上,乃蠻的哨兵一瞅蒙古人的營帳,我的天哪,哪兒都是,火堆就跟天上的星星那麼多,我得趕緊去報告太陽汗。

太陽汗一聽也很緊張,趕緊派人給在前線領兵的兒子屈出律帶話,你千萬不要跟蒙古人直接衝突,你要引誘他們,步步後退,退到我們的老營,然後我們再反身接戰。

太陽汗說的這一招,從軍事上講,還真沒有錯誤。沒想到,太陽汗的兒子屈出律,聽完使臣說的話之後破口大罵,太陽汗你就像女人一樣膽小,你從來都沒離開過小牛吃草的草場,只有你才會說這種窩囊話,我才不聽你那套呢。

太陽汗的兒子就這麼罵自己的老爹。使臣回去就把屈出律的話帶給了太陽汗。太陽汗一聽就急了,別人罵我也就罷了,你小兔崽子居然也罵我。太陽汗生氣的時候,可克薛兀又在旁邊點火,對太陽汗說,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從來沒有讓敵人看見過他的後背,早知道你這麼窩囊沒本事,還不如讓古兒別速指揮軍隊呢。

太陽汗真是一個典型的窩囊廢,你看他媳婦可以罵他,大臣可以罵他,兒子也可以罵他。這次,被這麼多人罵過的太陽汗,血性被激發出來了,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下來,我要跟蒙古人拼了,決一死戰!

於是,太陽汗點集人馬,來到今天蒙古國境內的納忽山崖,準備在這個地方,跟鐵木真的蒙古大軍決一死戰。

超級戰爭藝術大師

太陽汗在納忽山崖布好了陣之後,看見遠方的蒙古大軍越來越近,就問身邊非常熟悉蒙古情況的札木合,衝在最前面的這幾個人怎麼面目這麼猙獰,那麼兇惡,都是誰呀?

札木合在王汗敗亡之後,投奔了乃蠻部。札木合一看,回答說,您說的那幾位,是我的鐵木真安答用人肉喂大的四條惡狗:哲別、者勒篾、忽必來、速不台。他們在戰場上,聞見血腥味就興奮。他們的戰馬跟他們一樣,平時都不喝水,都是喝人血。

太陽汗一聽,嚇壞了,我的天哪,我這是跟一幫瘋子在作戰。那不行,我別正面對著他們,我躲一躲吧。於是,太陽汗命令士兵往山上撤,一撤,看見第一撥蒙古人後面還有一撥蒙古人,也窮凶極惡地衝了過來。

太陽汗又問札木合,後面這撥蒙古人,像惡狼一樣追趕我們的哨兵的,那是什麼人?札木合一看,這是我的安答鐵木真的麾下最能打的兩個部落——兀魯兀惕部和忙忽惕部。這兩撥人的唯一愛好就是殺人,他們就是把征戰作為樂事,天生就愛打仗,就愛殺人。

太陽汗一聽更害怕了。我的天,前面來一幫愛吃人的,後面來一幫愛殺人的,這還有完嗎?這蒙古人簡直不是人。我們是斯文禮樂之邦,怎麼跟這幫野蠻人作戰?我們還是再躲一躲吧,於是就把部隊又往山上靠了靠。

過了一會兒,鐵木真的九足白旄大纛旗出現了。鐵木真在大纛旗下,指揮將士衝鋒。這次衝鋒的時候,鐵木真給自己的部隊規定了嚴格的戰術。鐵木真說,我們衝鋒的時候,要像山桃樹的樹叢一樣散開,但是要互相支持,要像波浪一樣連綿不絕,一旦找到了突破口,大家馬上就要像錐子一樣扎進去。

鐵木真不識字,不可能讀過兵書,但是他在常年的狩獵和征戰過程中,無師自通,自學成才,成為超級戰爭藝術大師。他講的這句話,是騎兵作戰的精髓所在。騎兵打仗就得這麼打,小群多路出擊,反覆試探,這沖一下不行,那沖一下試試。各隊之間要互相支援,要跟大海的波浪一樣,一浪浪地衝擊敵人。騎兵的機動性好,一旦一個地方打開突破口,其他騎兵馬上就要往這一個地方會合,順著這個突破口衝入敵陣,則敵軍必敗無疑。

太陽汗看見了鐵木真,就趕緊問札木合,你看那個白旄大纛旗底下的人是誰?札木合一看,那就是我的安答鐵木真,這個人是銅皮鐵骨,火燒雷擊全都不怕,刀砍斧劈都傷害不了他,他簡直就是一個神人。

太陽汗一聽,這個人打不死,我打他幹什麼啊?太陽汗就對札木合說,那這樣的話,我還得躲一躲。札木合非常看不起太陽汗,在他心裡,只有英雄能打敗我的安答鐵木真,而太陽汗是個大狗熊,於是他就離開了太陽汗。而且在他離開之前,他又派人給鐵木真帶信說,安答你別害怕,太陽汗已經被我嚇倒了,他是一個大窩囊廢,你放心進攻吧。

乃蠻汗國灰飛煙滅

原本實力強大、難以戰勝的乃蠻大軍,在愚蠢的太陽汗的指揮下,一步步退上了山頂。地形的不利,極大地削弱了乃蠻軍隊的戰鬥力。再加上鐵木真高超的戰術,乃蠻軍隊很快就被蒙古大軍包圍在了納忽山崖上。

鐵木真下令正面進攻。鐵木真親自打先鋒,二弟合撒兒居中,幼弟帖木格在後,然後派「四狗」迂迴包抄,圍住納忽山崖。納忽山崖一面是絕壁,一面是緩坡,現在乃蠻人全逃到緩坡上去了。蒙古大軍發動猛烈進攻,蒙古勇士吶喊著揮舞著彎刀,高舉著被陽光照得雪亮的馬刀和長矛,向著山坡發起猛烈的衝鋒。

因為草原上的山也不是很高,都是那種緩坡,所以蒙古騎兵就往上衝。乃蠻人進行了頑強抵抗,無奈地形對自己十分不利,沒有退路。蒙古人驍勇異常,人人懷著必勝的決心殺上來。乃蠻人沒有退路,要想活命,就得跟蒙古人死拼。拚死殺出去的乃蠻人是極少數,大多數不願意做俘虜的乃蠻人只能跳崖自盡。

太陽汗身負重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曾經斥責他的名將可克薛兀看到這樣的戰局之後,長歎一聲,對周圍的人說,咱們的乃蠻汗國馬上就要滅亡了,咱們的可汗已經倒地不起了。在他死之前,我們要先死,讓他看看我們乃蠻汗國的男兒,是怎麼為乃蠻汗國盡忠的。

於是,老將軍翻身上馬,領著剩下的殘兵敗將,對蒙古人發動了敢死衝鋒。蒙古人已經知道自己必勝無疑,沒有必要在即將勝利的時候再去拚命了。所以蒙古人退出一箭之地,萬箭齊發,就把可克薛兀和衝下來的乃蠻騎士都射成了刺蝟。此時,太陽汗由於傷勢過重,也在山崖上死去了。

鐵木真看到可克薛兀這些乃蠻勇士的遺體,激動得熱淚盈眶,他說,金子,這些人都像金子一樣閃閃發光。為了保衛自己的主君,他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最後從容殉節。我希望我的部下也都能這麼做。

其實這一仗,如果不是太陽汗被嚇破了膽,跟蒙古人在平原決戰,即便是失敗,也不至於滅亡,大不了就跟篾兒乞人、塔塔兒人一樣,失敗了之後逃到別的地兒,還能東山再起。但是由於太陽汗排兵佈陣的失誤,只用了一天一夜,盛極一時的乃蠻汗國就灰飛煙滅了。

鐵木真統一蒙古高原的最後障礙,終於被清除了。在消滅乃蠻部的過程中,鐵木真抓了一位重要的俘虜。這個俘虜將會把蒙古民族由野蠻帶向文明。那麼,這個人是誰呢?

《袁騰飛講成吉思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