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火神爺一聽,幾乎氣炸了肺。怒聲追問道:「你師父到底是誰?快講。否則,我不會饒

    了你。」

    李鳴肅容垂手,正色說道:「我師傅就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持過你羊拐的江漢雙俠竇

    二爺。」

    李鳴這一通師名不大要緊。真的幾乎把火神爺南宮烈氣翻了個兒。他鬚髮直豎,狂叫了

    一聲說:「原來你是矬鬼的徒弟,想必是壞小子李鳴了。好極啦!捉住了你,不怕該死的矬

    鬼不來見我。」說著話,「忽」地一掌向李鳴拍去。

    李鳴知道厲害,早有準備,一個「金鯉倒穿波」退出三四步遠,雙手亂搖說:「難為你

    這麼大名鼎鼎的火神爺,竟跟我這毛孩子一般見識。」

    火神爺是叫李鳴給氣急了,才憤而出手,一擊不中,心中也覺得對一個後生小輩搶先下

    手有失身份,含怒說道:「你這小子又賊又壞,我豈能讓你安然走脫?這樣吧,你乖乖地走

    過來,讓我點了你的穴道,叫你師父前來領你。不過你放心,我絕不下殺手,只是讓你不能

    逃走罷了。」

    李鳴哈哈一笑說:「我憑什麼讓你點我的穴道?我也知道你和我師父有仇,誰叫我是他

    的徒弟呢?常言說,『父債子還』,又云『師徒如父子』從前的過節,由我替師父他老人家

    了結。我知你的兩隻鬼爪子練過硃砂掌,我要和你互換一掌,但只限一掌,死傷認命,前仇

    一笑勾銷如何?」南宮烈剛想答話,李鳴接上說:「只是一件,挨打時雙手必須背在身後,

    絕不准還手。」

    南宮烈不是不知道竇力機智莫測,自己找他,還真不容易。要想報仇出氣,除非是他來

    找自己。心裡話:自己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一個小小黃口孺子,豈奈我何?拼著挨

    他一掌,然後只消用三四成功力,就可把這個壞小子打成殘廢,帶回劍門山紅松崖,不愁矬

    金剛竇力不找自己。

    主意一定,點頭答道:「好!一切依你。滾過來吃老夫一掌。」

    李鳴一翻眼皮氣道:「憑什麼叫你先打?」

    火神他很大方地說道:「念你是個後生小輩,我就讓你先打。」

    李鳴面容一正說:「我堂堂江漢雙俠之徒,不佔你這個便宜。」

    火神爺氣道:「既不讓我先打你,你又不願先打我,難道罷了不成?」

    李鳴說:「我一生光明磊落,一不欺壓弱小,二不哄騙孩童,要賭咱賭個公道。」

    武鳳樓聽到這裡,幾乎笑出了聲來。心想:你簡直把人家火神爺給罵死啦!你一個十幾

    歲的毛孩子,講什麼一生光明磊落?第二句明明是罵火神爺恃強凌弱,第三句簡直是把南宮

    烈當孩子耍了。

    又聽李鳴說:「咱二人誰也別占誰的便宜。眼下現成的有紙有筆,寫兩個鬮,一個寫先,

    一個寫後。誰抓著先,誰先動手。你看公道不公道?」

    火神爺根本不在乎誰先誰後,聽他這麼一說,連道:「可以,可以。」

    這時,麻面鼠一拉萬士其說:「三弟,這小子鬼得很,咱們得小心他一招。」

    當下,揚聲說道:「姓李的小子,這鬮歸誰寫?」

    李鳴「噗哧」一笑說:「剛才喊李姐夫,這時又喊李小子,不認我這門子親了!」

    千里遠氣得麻臉一白,就要發作。倒是萬士其沉穩得多,一拉千里遠說:「這小子死在

    眼前,別跟他一般見識。」說著,又轉向李鳴追問一句:「鬮由誰來寫?」

    李鳴見他二人鬼鬼祟祟,料定有鬼,故作大方地說:「為了叫你們放心,由你們一方來

    寫。」

    千、萬二人暗自高興,忙找到帳房先生要了紙筆。千里遠說:「三弟,依我看,這兩個

    鬮放在地下,姓李的小子準會搶著先抓。咱不如暗助大師哥一臂之力,兩個鬮都寫上『後』

    字,讓那小子先抓先看。那時,這壞小子準死無疑。」

    萬士其也是恨李鳴入骨,聽他一說,高興地點頭答應,就把兩個鬮都寫成了「後」字。

    二人走出了帳房,把兩個團好的紙團拋在地上。果然,火神爺為了身份攸關,站著未動。李

    鳴則一見紙團落地,就忙不迭搶步上前。

    萬、千二人心中暗喜。只見李鳴一伸雙手,把兩個鬮都抓在手中。千里遠一急,剛要發

    話,就聽李鳴喃喃自語道:「這倆鬮,哪個是先?哪個是後呢?天老爺保佑我吧。」說罷,

    猛然一伸右手說:「這個是——。」

    他故意拉長聲音,眼角早已瞟向了千里遠和萬士其。見二人臉上顏色死板板地,並無一

    絲變化。他隨即收回右手,又伸出左手說:「這個是——」

    再一瞟二人,見他們還是木無表情,不聲不響。李鳴暗罵一聲:瞎了眼的兩隻蠢豬,我

    李鳴是哄死人不抵命的老祖宗,你們那點把戲,豈能瞞過小爺我的雙眼。

    他先把左手的紙團一舉說:「火神爺,這個要是我的,右手裡就是你的。右手裡要是我

    的,左手裡這個就是你的。這沒錯吧?」

    火神爺哪裡想到他的兩個師弟在寫鬮時做了手腳,坦然答道:「當然。」

    李鳴突然把右手伸向火神爺說:「這個給你。」

    火神爺剛想接過,千里遠已一聲急呼說:「大師哥,他先抓的,讓他先拆。」

    李鳴哈哈一笑說:「誰先拆都一樣。你不要這個,把這個給你。」說罷,右手陡然收回,

    又把左手的紙團交給了南宮烈。同時,右手的紙團已向口中扔去,嚼了幾下,吐在地上,然

    後笑吟吟地說道:「火神爺,保佑你的鬮是個先字。」

    到這時,千、萬二人才知李鳴確實機智過人,自己倒弄巧成拙,有苦難言了。只見火神

    爺南宮烈已攤開了紙團,赫然入目的是個後字。好歹他本不在乎誰個先打,就騎馬蹲擋式一

    站,猛收一口真氣,內力貫足,渾身所有的血管都似乎象蛇蟲亂拱一般。他真的按李鳴的要

    求,把雙手背於身後,兩眼注視著前面。

    武鳳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暗埋怨李鳴瞎攪胡鬧,不該和南宮烈提出換掌。這

    一掌不管打到哪裡,都會把李鳴震成殘廢,更別說再挨人家一掌了!欲要阻止,哪裡還來得

    及?

    只見李鳴一面運氣斂神,一面向武鳳樓擠了一下眼睛,意思是:你急什麼?我才不這樣

    傻呢。接著向前猛跨兩步,右掌陡然提起,吐氣開聲。說聲:「打!」一掌向南宮烈當頂擊

    去。

    火神爺心中暗笑,心想憑你有多大一點功夫,竟敢和我火神爺換擊一掌。我只消勁貫當

    頂,猛然一頂,怕不震斷了你的手腕!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頂上,雙手又背在身後。

    哪曉得李鳴是有意坑他,一掌打去,半道拐彎,變掌成抓,向他的肋下掏去。等火種爺

    發覺上當時,自己的一囊火器,已被李鳴掏去。再想追趕,他已手提彈囊,跳到武鳳樓身後

    去了。

    可憐火神爺第一次集中全部精力,費時三年,煉製了十二枚烈焰神火彈,一時失慎,被

    李鳴的師傅矬金剛竇力偷去,幾乎把他當場氣暈。時隔五年,他又煉成了十二枚威力更為強

    大的烈焰神火彈,又被這個壞小子當面摘去。

    請想,叫他如何能忍受得了?又見李鳴藏在武鳳樓身後。武鳳樓怕他撲擊,已亮出了銷

    魂刀來。他急怒攻心,差一點兒沒噴出血來。遂怪吼一聲:「賊小子,老子跟你拼了!」一

    言未了,龐大的身軀已騰空而起,那鮮紅的外衣陡然膨脹起來,像被大風吹滿的風帆。兩隻

    怪掌箕張,手心宛如硃砂,凌空擊來,形如瘋狂。

    武鳳樓雖有銷魂刀在手,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凜!特別是見他衣服雖然鼓起,卻絲毫不見

    飄動,知他已把內家真力貫足,遍佈全身。如讓他抓住李鳴,缺德十八手李鳴非死即傷。自

    己和李鳴情如手足,豈能讓他得手?明知得罪了火神爺南宮烈就等於開罪了整個劍門山烈焰

    幫,那也在所不惜。

    何況他已知悉劍門三雄的老二千里遠受風流劍客晏日華的勾引,想活捉鐵笛仙曹鵬去青

    陽宮獻功。他就列不能不出全力和烈焰幫一拼了。先天無極派的功夫,一向是以靜制動,以

    不變應百變的。所以,武鳳樓右手握緊銷魂刀的犀牛角刀把,左手食、中兩指夾住銷魂刀的

    刀尖,刀刃對著自己的前胸,刀背對著撲上前來的火神爺南宮烈,這是銷魂刀一百單八刀中

    最厲害的「追魂七刀」中的第一招「鬼卒捧簿」。

    火神爺是何等人物,早已一眼看出,對方不僅手握利刃,而且還有置人於死地的絕招。

    知道撲下去必然受挫,半空中一個翻轉,左腳一點右腳面,斜著躥出一丈左右,落地一長身

    形,哈哈一聲怪笑說:「年輕人,怪不得你敢橫刀架樑,原來不光尋來了靈隱寺老禿驢的鎮

    寺寶刀,還學來了『追魂七刀』。

    看樣子,我要不捨得傾家蕩產,那就得一世威名。葬送在此地了!也是我活該和你們結

    個鬼緣,你們這一群老少混蛋,也是鬼使神差注定如此。火神爺要大開殺戒了!」

    話未落音,已取出一個長約半尺的朱紅火筒。就在這時,曹鵬的老臉頓時煞白,驚呼了

    一聲:「毒霧神針!」然後咬牙罵道:「南宮烈,你這不要臉的老鬼,我曹某雖然曾傷你三

    師弟一足,但並非重傷。為此,我已家破人亡,躲了你們整整十年。咱們縱然有仇,但與這

    一群年輕後輩何干?你竟然羞惱成怒,使出這種下八門也不敢輕易使用的陰毒手法。既然你

    非要趕盡殺絕不可,我曹鵬絕不當孬種,讓這幾位年輕朋友遠走高飛,我立即隨你們前去投

    案。」

    武鳳樓仁義寬厚,從李鳴口中已知曹鵬的一切,豈肯撤手一定?何況,他和閹賊之仇,

    不共戴天,凡是魏閹要捕殺的人,他都引為同道,那就更不能不管了。如今見鐵笛仙曹鵬為

    了保住自己和李鳴、佟鐵等人,竟然要自投歸案,哪裡肯依?朗聲叫道:「曹老前輩,勝負

    未分,你怎麼竟自示弱於人?武鳳樓不才,我要憑一身所學,蕩魔衛道,掃除邪惡!」

    鐵笛仙曹鵬淒然說道:「武公子之情,老朽心領。你哪知老鬼手中的火筒陰毒無比,非

    人力可敵。我不願你們年輕人與我同歸於盡,才決意隨他投案,任憑魏賊宰割。」

    缺德十八手李鳴聞聽,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南宮老兒所持之物,就是江湖中失傳已

    久的『毒霧金針』嗎?」

    鐵笛仙曹鵬默默地點了一下頭。李鳴證實了火神爺所持之物果然是江湖中久已失傳,也

    曾被武林中公議禁止使用的「毒霧金針」,他也頓時心頭一驚。他知道鐵笛仙曹鵬所言,毫

    不誇張。

    這種暗器是用雲貴苗疆的五毒桃花瘴夾以無數細如牛毛的金針,配以威力極大的火藥,

    用噴火筒激射而出。打擊面積,竟達一畝方圓。而且細針也用毒浸過,一經擊中,子不見午,

    毒辣無比。看起來,憑大哥的追魂七刀已無濟於事。

    因為武鳳樓只亮出了「追魂七刀」的起手式「鬼卒捧簿」,南宮烈就被逼改用了「毒霧

    金針」。奇險當頭,自己再不設法挫敵,不僅鐵笛仙必落奸閹之手,就是下余之人也難逃滅

    頂之災。

    想到這裡,哈哈一笑,從武鳳樓身後急閃而出說:「南宮老鬼,你也是堂堂一派的掌門,

    動不動就拿出你那斷子絕孫,罪該下三十六層地獄的破吹火筒子,藉以嚇人。」

    他也真會逗,硬把地獄給加了十八層。又知火神爺一輩子未娶,練的是童子功,才罵他

    斷子絕孫。眾人雖在險地,也都被他給引得笑了起來。

    南宮烈自遇李鳴,連連受挫,抓鬮失慎,火器被盜,恨得咬牙切齒,七竅生煙。聽李鳴

    如此一說,冷笑一聲道:「缺德鬼,你不要逞口舌之利,老夫絕不會再上你第三次大當。」

    李鳴心裡話,我要不叫你上我的第三次大當,誓不為人。遂笑著說道:「我知你不敢再

    看我的戲法,哪裡會上我的當呢。說實在的,場中除去鐵笛仙曹老前輩以外,別人都沒有你

    的香火高。可是,我大哥只亮了一招『鬼卒捧簿』,你怕上面有你的名字,不敢動手過招,

    才拿出你那要命的玩意兒。

    我也不能硬說你做得不對,因為誰的命都只有一條,誰又能不怕死呢?不過,真要這麼

    辦,可就損盡了你的赫赫名頭。雖然制服了我們,你也深為武林中所不齒。我有個辦法,你

    看可好?」

    其實,南宮烈對自己的這種做法,又何嘗不知道是很不光彩。但一來為勢所迫,二來也

    是恨李鳴師徒入骨。如今李鳴這麼一說,卻又陰又狠地問道:「你說怎麼辦才好?」

    李鳴胸脯一挺,朗聲說道:「你的火是衝我發的,理應由我來撲滅。我雖不才,也是名

    師之徒,豈能因人成事?我的意思是叫我大哥武鳳樓退後,由我和你動手。要是我萬一僥倖

    放倒了你,你說怎麼辦?」

    南宮烈不屑地說:「憑你行嗎?」

    李鳴一笑說:「你別狂,我是說萬一僥倖,那你怎麼辦?」

    南宮烈說:「我甩手就走。你和曹鵬的事一筆勾掉,永不再提。」

    李鳴說:「不,我只要你和曹老前輩解釋前怨,一筆勾銷。至於我和家師,你不論何時

    何地,都可以隨意去找,我們爺們絕不含糊。」

    李鳴真不愧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見愁,他這一席話說得四面見方,八面見線,一點挑眼

    的地方都沒有。南宮烈一頓足說:「好!我答應你的條件。可是,你說了半天,還只說了上

    半句。那下半句你怎麼不說呢?」

    李鳴「噗哧」一笑說:「南宮老鬼,你是個老江湖了。又是一個出了名的心黑手狠的人,

    那下半句話還有說的必要嗎?反正放不倒你,我必然落在你手。那時,豈不是任你抓磨?就

    是我不想認命,也由不得我了。你說是嗎?」

    南宮烈哈哈大笑說:「好小子,你說得乾脆,我聽了痛快。因為我心裡高興,今天破破

    例,在你沒有受我的折磨之前,我允許你向我求一件事,我還肯定答應。」

    南宮烈說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你落在我手,已成定局。我答應你一件事,也不過是要

    求從輕處置,或者免去一死,甚而至於求我准你小子落個全屍等等。哪知李鳴是出了名的刁

    鑽古怪,機智陰損,無空還想強鑽,何況有機可尋?

    他一聽南宮烈說了這一句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竟然給南宮烈磕下頭去。別說武

    鳳樓眉頭一皺,暗暗生氣,就是曹鵬祖孫三人也沒有一個不生氣的。各人暗恨李鳴太沒有骨

    氣,就是刀壓脖子,也不該如此膿包。特別是小神童曹玉,竟氣得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南宮烈見李鳴給自己磕頭,滿臉得色,故作大度地說:「李鳴,你小子雖然可惡,但還

    是知道好歹的。時間有限,有什麼要求你就說吧,我會答應你的。」

    李鳴爬起來說道:「我已經給你磕了頭,當然不怕你不答應。因為你如不答應我,豈不

    也得給我回磕一個?」

    南宮烈一聽,陡然一驚。心想:壞了!這小子是出了名的難纏,自己一時大意,授他以

    柄。不知這個既缺德又臉厚的壞小子能說出什麼話來?

    正自沉吟,忽聽李鳴嘻嘻一笑說:「我別的什麼也不求你,只求你自己斷去自己的一隻

    右手。」

    李鳴這句話剛出口,場子中幾乎像開了鍋一樣,所有的人都沸騰起來了。自己這一方面

    的人,個個喜形於色,暗豎拇指,無不佩服他的應變之才。而劍門三雄則不啻炸開驚雷,撕

    肝裂膽,無不罵他缺德透頂。特別是火神爺南宮烈,竟至臉色巨變,氣惱得說不出話來。

    缺德十八手李鳴嬉皮笑臉地說道:「怎麼,要反悔嗎?這可是你自己說出來的,難道你

    還想嚥回去不成?」

    一句話逼得南宮烈頭上竟然冒出汗來。倒是武鳳樓看不過,揮手說道:「鳴弟,話雖是

    人家說的,那也不能這樣做。你換個條件吧。」

    李鳴哈哈大笑說:「好,大哥,我聽你的。不過,南宮烈你可得好好謝謝我大哥。要不

    是他寬宏大量,出面講情,我非得逼你自斷右腕不可。現在,我改換一個要求,就是動手的

    時候,請你不要還手。」

    李鳴說到這裡,怕南宮烈的兩個師弟不答應,又加重了語氣道:「這可比自斷手腕要強

    得多了。」

    千里遠、萬士其一想,也對,這確比自斷手腕強多下。再者,憑大師兄一身功力,要和

    這個只會十八招的毛孩子動手,就是一招不還,時間一長,硬累也把李鳴活活累死了。怕他

    何來。因此便站在一旁,並未言語。南宮烈的想法,也和他兩位師弟的想法一樣,當下就點

    頭答應了。

    李鳴慢吞吞地摘下了日月五行輪,分握兩手。說了一聲「多謝。」,話到人到,招數還

    真是又凶又猛。十八招輪法,疾如狂風驟雨,夾著兩道冷電,電光石火般向南宮烈週身致命

    的所在撤去。

    南宮烈雖不還手,但李鳴想要傷他,談何容易。一晃眼,十八招已然打完。南宮烈躲閃

    的身法剛想停下,哪料李鳴雙輪一揮,又從第一招「達摩傳經」施展開來,南宮烈無奈,又

    施展軟綿小巧的功夫躲閃起來。

    他果真很守信用,並不還手。一晃眼,又到了最後一招「羅漢伸腿」,十八招又打完了。

    話不可重敘,李鳴毫不停手又施展開第三遍。他的缺德十八招果然厲害,看實則虛,看虛則

    實,似左反右,聲東擊西,上下左右,前前後後,變幻無常,神鬼莫測。

    他打得又是滾瓜爛熟,一招接一招,一式連一式,不給對手以絲毫的喘息之機。可是,

    南宮烈畢竟不是一般的敵手,見李鳴翻來覆去老是打這十八招,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憑

    你這種打法,我閉上眼也能閃避。小子,有勁你就只管使吧,不累垮你這個缺德鬼,你火神

    爺爺誓不罷休。

    果然,李鳴連使了四遍,手法就漸漸慢了下來,步法也有些開始凌亂,鬢角也已滲出了

    汗來。看樣子,他是拼上了,真有不見輸贏絕不下賭場的決心。

    他強提真氣,又從第一招「達摩傳經」開始,施展開第五遍十八羅漢手。眼見李鳴氣喘

    漸粗,南宮烈知他已成強弩之末,說不定施展不到「羅漢伸腿」就得累倒在地。遂也把身法

    放慢,跟著李鳴遊走。李鳴好不容易撐到第十七招,身體已搖搖欲墜。

    南宮烈怕武鳳樓再橫刀阻攔,知李鳴的第十八招「羅漢伸腿」是取源於十八羅漢中睡羅

    漢的形象,雙手齊展,向敵人推去。又知此時他內力已盡,絕無力傷人。自己只要微微退後,

    使他的雙輪落空,他肯定會收勢不住,一跤跌倒。那時,自己便能盡情折磨這個壞小子,並

    奪回自己費時五年精心煉製的十二枚烈焰神火彈。

    這樣想著,見李鳴少氣無力地使完了第十七招,知道他的「羅漢伸腿」就要出手,遂蓄

    勢以待。

    果然李鳴兩目暴張,猛叫一聲:「打!」雙輪一分,平推過去。南宮烈凹胸吸腹,微往

    後移。原認為足可使李鳴招數遞老,又怕武鳳樓等人把李鳴搶去,不肯遠離。哪知李鳴喊聲

    既出,雙臂一震,日月五行雙輪竟然脫手而出。

    二人相距又近,南宮烈再想逃命,哪裡還能躲閃得了!只聽一聲摻叫,火神爺已跌倒在

    地。李鳴騰空躍起,斜縱一旁,大叫一聲:「各位,還不乘機斬草除根,等待何時!」

    鐵槍賽霸王錢剛和小神童曹玉一個一擰手中鐵槍,一個一拌判官雙筆,雙雙攻上。千里

    遠和萬士其見大師兄中了缺德十八手的詭計,身受重創,知再打下去,有武鳳樓在場,也討

    不了好去。

    千里遠哈腰抱起南宮烈,萬士其奮勇斷後。師兄弟三人傲然尋仇而來,結果落得個淒然

    慘敗而逃。李鳴等人眼見劍門三雄躥出店外,並不追趕。只聽遠遠傳來麻面鼠千里遠的聲音:

    「李鳴小子,爺爺饒不了你!」聲落人逝,店內漸歸寂靜。

    由於剛才的過度緊張,現在大難已過,眾人反而怔了一下來。良久之後,小神童曹玉猛

    然雀躍歡呼道:「好一招神奇的絕技!這一下子,南宮老兒不死,也得躺上一兩個月。」

    鐵笛仙曹鵬緊緊握住李鳴的雙手說:「老朽深感小兄弟救命之恩。我們祖孫三人願投靠

    麾下,以供驅使。」

    錢剛豎起拇指讚道:「李公子真有韌勁兒,十八羅漢手連使五遍,才令南宮老兒疏於防

    范。這兩輪一砸肋間,一砸小腹,他雖有功力,也夠老兒受的。二位公子真是人中龍風,武

    林異人。武公子一招喪敵膽,李公子三計挫火神,真是太高明了!」

    眾人正在高興,忽聽一個冰冷冷的聲音說道:「詭計傷人,有什麼可誇之處?李鳴,你

    自己掌嘴四下,以示警戒。」

    眾人一聽,就知是那個武功深不可測的神秘怪客。聽他邊走邊說,話一落音,人也走遠,

    才知道他始終未離此地。憑在場眾人和劍門三雄的功力,一人隱身近側,硬是不能發現,這

    人的功夫也就太嚇人了。

    再一看,李鳴已雙膝一屈,跪倒在地,兩手左右開弓,打了自己四個嘴巴,不光沒有驚

    俱怨怒之色,反而顯得興高采烈。小神童曹玉噘著小嘴嘟囔道:「能耐再大,也不能不問青

    紅皂白,就叫人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李叔叔,你怎麼能這樣聽話,竟真打起自己來了?」

    這小鬼頭從心眼裡服氣武鳳樓和李鳴,原來想喊兄台,卻不自覺地改了稱呼。他是想討

    好李鳴,進一步拜武鳳樓為師。

    儘管曹玉替李鳴忿忿不平,但李鳴還是笑容滿面,竟然跪在地下忘了起來。武鳳樓自和

    這位寶貝兄弟相遇以來,知他機警過人,智計百出,因而心高氣傲,向不服人。今日對神秘

    怪客竟是服服帖帖,奉若神明,不覺暗暗好笑。

    李鳴一看大哥的臉色,已知其意,忙貼過去,附耳低聲,告訴武鳳樓怎麼和神秘怪客多

    次相遇、幾番救護,並傳了自己一式百戰不敗的絕招,跟任何人都能打成平手。如今見他肯

    處罰自己,明擺著有拜師之望,自己怎能不大喜若狂。

    武鳳樓一聽,也替他高興。估計此人就是在袁家堡救出自己的三師叔江劍臣,心中不免

    產生一股失之交臂、未能一唔的憾意與懊喪,竟然怔怔地發起呆來。

    李鳴見大哥武鳳樓傷癒趕來,就明白相告,要曹鵬祖孫三人暫回山村,如有需要,再去

    人相請。小神童哪裡肯隨祖父回去?扒在李鳴耳邊低語了一陣子,李鳴點頭答應。小神童又

    低言告訴了祖父,曹鵬的眼睛突然一亮。連連說好,遂辭別了武鳳樓、李鳴等人,帶徒自去。

    李鳴等一行四人結算了店帳,拾掇了騾馱,因為馬只有兩匹,大家就徒步而行。走了一

    天,已快到金陵,忽見一個青年人從林中走出,注視了武鳳樓一眼,低聲念道:「無極開山

    門。」

    武鳳樓回答了一句:「三鳥震武林。」

    那人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交給了武鳳樓,拱手一禮,轉身入林隱去。武鳳樓拆信

    一看,臉色頓時陡變。

    原來密信上寫道:郡主慨贈巨金,侯已探悉。江邊、滁州,沿途皆卡。信王來皇陵之期

    業已迫近,可將重金暫存南京,偽裝前往,尋機和侯作最後較量,務摧其氣焰,保五皇子平

    安。必要時,你三叔會出手相助。

    此示。

    下面印一展翅飛雕。武鳳樓看罷,知掌門師伯為了協助自己,業已發動本門全部力量,

    送信人也是先天天極派門下弟子。看完以後,又交給李鳴。

    二人密議,決定派佟鐵暗帶重金持李鳴的親筆書信,去找按察使李精文,請他代為保存。

    然後用騾馱改裝石頭,以吸引敵人。有三師叔暗中相助,二人決定和侯國英最後一拼。計議

    已定,由李鳴向父親李精文詳細敘明一切情況,叩請相助,派佟鐵以原來兩匹馬載著金馱暗

    去南京。然後用騾馱裝上碎石,三人動身向江邊趕去。

    由於有大師伯的沿途示警,武鳳樓等人特別謹慎。到了江邊,找到船隻,渡過了長江,

    竟然沒發生任何事情。中午打尖,三人吃完飯正準備動身,忽然一個紫面虯髯的老年窮漢湊

    了上來,對著李鳴央求道:「小客官,小老兒是此地的腳行,養有三匹好馬,專跑長途。我

    看三位是富家子弟,長途跋涉,如何經受得了?請騎上我的馬匹趕路吧。」說罷,用手一指

    遠處樹上拴的幾匹健馬。

    李鳴心中一動,暗想:大師伯說,女魔王侯國英在沿途設卡,這老漢莫非是侯國英的爪

    牙?有心試他一試,遂一伸手抓住他的臂膀,暗中用力一扣,同時口中說道:「很好,我成

    全成全你。」

《五鳳朝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