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司徒賢貼著老盟兄單鳳起坐下。

    黑馬鐵鞭武財神單鳳起鬚眉皆張地吼道:「想不到無極龍那老小子死後,能給江湖上帶來這麼多的麻煩!我單鳳起功力雖不高,仗著憨大性直,處人寬厚,跑了一輩子的仁義腿,不管南七北六、水旱碼頭、黑白兩道、官面鷹爪,多少都得閃我單鳳起半張薄臉,我自己也拿我自己當個人看。想不到無極龍這老小子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一個十幾歲的毛孩子,名叫什麼小神童曹玉,這該殺千刀的小兔崽子,竟敢公開宣稱我黑馬鐵鞭武財神單鳳起是他小子的結拜大哥。那司徒賢兄弟豈不也成了這小子的二盟哥了!連帶司徒教主也成了他的大盟侄!明天我只要見著這個小子,非把這小兔崽子千刀萬剮了不可!」

    可能峨嵋掌教司徒乎覺得該說的都說過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特別是該激將和挑撥的,也都一一巧妙地達到了目的,不想讓單鳳起再多說,馬上緩緩地從主位上站起,說了一聲:「諸多仰仗!」就將這些幫拳的人送出了臣雲庵,只留下太上三尊、妻子冷酷心、長子司徒明和申士業、韓透心等主要人物。

    峨嵋教主司徒平馬上凜然說道:「冷酷心多次向我們提出,威脅、打擊、甚至能覆滅我們峨嵋派的,就是五嶽三鳥老少三代。可悲的是,三位太上始終認為是危言聳聽。特別是我二叔,更覺得憑先天無極派那幾條小泥鰍,絕對不能翻大浪。三位太上之見全派怎會不信,三位太上的話全派焉敢不遵!由於我們上下都輕敵大意,頭一次就在武林三狂家中死去了我二弟司徒安。緊接著,峨嵋三劍三位徒侄,我大師哥秋風道長,一齊死在先天無極派之手。青城山百獸崖下,葬送了峨嵋二老我那兩位族叔。七步追魂冷總管,喪命在武昌長春觀。再加上早死在武鳳樓小兒之手的峨嵋三獅,除去外壇壇主和內堂管事等人之外,光主要人物就被先天無極派慘殺了一十三人……」

    峨嵋教主司徒平說已死去一十三人時,臉上的顏色已變成鐵青,其他人也都身形一顫,臉色大變。

    司徒平接著說:「最令我司徒平視為奇恥大辱的,是缺德十八手李鳴竟乘我這次六十歲生日的時機,巧言唆使神劍馬醉鬼夥同天山三個老不死的聯名發出了武林俠義貼,威脅所有武林同道、江湖人物,不准來給我司徒平祝壽。致使峨嵋山至今還冷冷清清,全部來賓不足二十人,讓我司徒平有何面目再見武林朋友。據我所知,江劍臣、武鳳樓和李鳴三人早已潛入咱們峨嵋山,暗中和青城山百獸崖的人呼應。我決定集合全派所有的力量,不惜與他們同歸於盡,也要誓削以上仇恨。本派掌教玉符在此,恭請三位太上協助。」他從身後的長案上取下來供在正中間那塊白玉符令,向上一舉。

    別看峨嵋三尊都是司徒乎的父叔尊長,一見司徒平手捧白玉符令,都不禁面容一肅,立即站起身形,來到司徒平面前,一字並排地向玉符行禮。

    就在峨嵋三尊向白玉符令行禮還未退下之時,一名峨嵋教徒飛奔而入,單膝點地報道:「在天池峰下的深谷中,發現川邊墨龍沙夢山和翻江怒龍余占鰲的屍體!」

    驚得冷酷心嬌軀一顫。

    氣得峨嵋掌教司徒平忽然起立,躬身先請太上三尊入座,臉色鐵青地口諭道:「速速傳令各堂,立即清點人數,發現少人,立即來報!」

    那名教徒剛剛轉過臉去,身形還未退出,病太歲婁鼎,瘦達摩薛天相繼走入。病太歲婁鼎向掌教司徒平報道:「我們弟兄昨夜巡察到雙水井,發現四海游龍尤半瓢被人用重手法擊斃,還在現場拾到瞽目飛龍焦一鵬那根斷了五小截的鑌鐵馬桿。經我們弟兄洗遍了附近各處,就是找不到焦一鵬的屍體。」

    峨嵋五龍是無情劍冷酷心培植多年的心腹死黨,如今一聽繼川邊墨龍、翻江怒龍慘死之後,又有四海游龍被殺、瞽目飛龍失蹤的噩耗傳來,震得冷酷心心神劇顫,幾乎噴出了鮮血。

    再看峨嵋教主司徒平,反倒冷靜了下來,扭頸回頭對一葦渡江申士業和閃電三槍韓透心吩咐道:「有勞二位師叔,把住在後院的幾位朋友請出來,和三位太上見見!」

    等申、韓二人走出正殿後,峨嵋掌教司徒平緩緩來到無情劍冷酷心的身旁,輕輕撫著她的香肩說:「都怪我優柔寡斷,遲遲下不了決心,才造成今天這被動局面。」

    憑良心,峨嵋掌教司徒平一貫以道學夫子自命,別說在眾人面前時對妻子冷酷心道貌岸然,就連夫妻二人私下相對,也通常不苟言笑。今天因為見妻子面色慘白,嬌軀亂顫,憐惜她為了峨嵋稱霸武林煞費了心血,才輕撫其肩,好言安慰。這在司徒平來說,不光是生平破題第一遭,也認為妻子冷酷心會驚喜無比。

    其實他錯了。他這一撫肩安慰,卻勾起無情劍冷酷心和女魔王侯國英,上次在酒樓上的那番對話和情景。對司徒平撫肩安慰不光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安慰,反而更坐實了女魔王對司徒平的評論,覺得司徒平是在放馬後炮。

    看見妻子冷酷心無動於衷,司徒平心中一愣,剛想開口再說,月下逍遙薛子都和黑衣仙子沙桂英滿面驚慌地闖了進來。畢竟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最沉不住氣,沙桂英先失聲向司徒平和冷酷心二人報道:「啟稟教主和夫人,勾魂娘子逃竄,三少主司徒清和巴山怒龍屠世仁同時被殺!」

    大禍連連飛降,震得司徒平神情一呆,疼得無情劍冷酷心一聲「嬌兒」喊出一半,人就昏死過去。

    經此一來,臥雲庵的正殿之內,可亂了套了,喀嚓喀嚓幾聲,太大掌教司徒玄和三太上司徒賢,各人都抓碎了自己座下的椅子把,特別是二太上鬼刀司徒聖,竟踩裂了雙腳下的鋪地方磚。

    峨嵋掌教司徒平和黑衣仙子好不容易才將冷酷心救醒。

    一葦渡江申士業和閃電三槍韓透心師兄弟二人已引著一個慈眉善目的瘦老頭,一個雙眉帶煞的老婆婆,一個瘦小乾枯的黑衣人,一個滿眼血絲的大個子,一同走了進來。

    別看剛才三太上司徒賢也和他的大哥司徒玄一樣抓碎了座下的椅子把,那是他心疼三孫子司徒清之死,其實他的頭腦還是比較冷靜的。一眼看清申、韓二人所請來的這四位江湖怪客,就知道峨嵋派是注定完了,也進一步看清了司徒平為人的奸詐偽善,更明白司徒平為什麼直到這種時候才敢請這四個怪客出場。

    原來跟隨申士業、韓透心一齊走進來的這四個人,才是綠林中頂頂拔尖的頭號煞星瘟神。他們四人天生嗜殺如命,貪婪無比,直到現在還不斷出現在江湖上。平生的所作所為,不光令正道人士憤怒發指,也足讓黑道人物咬指寒心。五嶽三鳥之師無極龍在世時,他們四人還稍知斂跡潛伏。無極龍死後,因他們又變本加厲,曾一度惹惱了神劍醉仙翁馬慕起,多次打算仗劍殺掉四人為世人除害。只因他們四人行蹤詭秘,出沒無常,再加上神劍馬慕起日臥醉鄉,終致不果,真沒想到這四個瘟神的藏身老窯,竟然在峨嵋金頂上的臥雲庵中。足見表面良善的司徒平早就野心勃勃,倒行逆施了。

    這四個瘟神惡煞一出現,三太上司徒賢真坐不住了,藉口率人搜查了半夜,身體極度疲勞,只向這四個凶神一點頭,就獨自一個人回普光殿去了。

    司徒賢一走,那個瘦小乾枯的黑衣人裂開血盆大嘴向自己的三個同伴冷然一笑說:「併肩子們,看清了沒有,人家這位三太上根本瞧不起咱賈善仁(慈眉善目瘦老人)、黑心姥姥(雙眉帶煞老婆婆)、胡拚命(滿眼血絲大個子)、殺手金馬(瘦小乾枯黑衣人自己)這四號,依我說,咱們也真該挪挪窩了。」

    滿眼血線的胡拚命怪眼一翻吼道:「咱們四個人又不是衝著他司徒賢來的,只要司徒教主夠朋友,不挪!」

    那慈眉善目的賈善仁慢條斯理地說:「明天這一仗拼下來,說不定根本就不要再挪窩了。」黑心姥姥郝連秀狠瞪了自己的老伴一眼,吼道:「就你這老東西狗嘴裡面吐不出象牙來!眼下無極龍的那把老骨頭早就腐爛了,馬醉鬼又封劍不出。憑咱們四個人,再加上三尊一教主,外帶龍隱二丑、賀蘭雙鷹,不相信吞不下青城三老豹,啃不動五嶽三隻嫩鳥!至於武鳳樓、李鳴等一群小崽子,還不夠老婆子我一個人料理的。」

    黑心姥姥的這一番極為狂傲的大話剛說完,突然聽得正殿外的台階上有人誇道:「要論交朋友還是得交秀秀這樣的女朋友,真能把心跟你貼得近近的。明天的這一仗,也有我老偷兒一份!」話音一落,八變神偷笑嘻嘻地跨進了大殿。

    氣得黑心姥姥郝連秀瞪著一雙凶眼向任平吾大罵道:「該殺千刀的老賊偷,你竟敢占黑心姥姥的便宜,我非得宰了你不可!」

    八變神偷任平吾還是嬉皮笑臉地說:「我說秀秀大妹子,你幹嗎發這麼大的火?不知道氣大傷肝嗎?再說,你和我任平吾貼近點,又有什麼虧吃!我不光能給你偷來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還能給你偷來王母娘娘的大蟠桃,讓你吃了越活越年輕,越年輕越好看,好看得跟小美人似的。」

    坐在妻子一旁的賈善仁聽八變神偷越說越不像話,又知妻子郝連秀拙口笨腮,鬥不過老偷兒,決心暗算八變神偷一下子,替黑心姥姥出口氣。嘴裡說著:「好男不跟女鬥,快過來坐下!」隨著話音,一隻利如鋼鉤的瘦手閃電般地向八變神偷任平吾的肩頭抓來,並且暗暗用上了分筋錯骨手法。

    任平吾是有名的八變神偷,一身八變神功早已臻於絕頂。見大瘟神賈善仁一上來就立下煞手,靈機一動,心中暗想:我何不乘此機會掂一掂這四個凶人的份量,也好替我徒兒的小女婿開條道兒。主意一定,決心施展八變神功,暗鬥黑道四瘟神。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黑道四煞神之首賈善仁,外表一副慈眉善目,溫良恭儉讓的模樣。其心陰險狡詐,毒如蛇蠍。他嘴裡讓八變神偷落座,手上卻貫足了分筋錯骨大法。這也就是八變神偷任平吾,換上了另外一個主兒,說不定真能讓他抓成殘廢。

    八變神偷等賈善仁手爪已近肩頭,才突然用一招「王母捲簾」避開對方的一抓,反而並指如戟地向賈善仁背後腎俞穴點去,指法比他賈善仁還快,嘴中還能說出來:「請賈老弟先坐!」

    大瘟神賈善仁臉色一變。他原來認為,無論如何,八變神偷任平吾也逃不脫自己的冷不防一抓,不料卻讓對方一下給躲開了,並還能在百忙中還了他一指,連忙將身形微撤,閃開任平吾襲來的一指。

    三瘟神殺手金馬相距老偷兒不遠,冷然一笑說:「還是讓我金三來招待招待任神偷!」反手一指,直戳八變神偷任平吾右肋之下的「將台穴」。

    這老小子和他大師兄一樣狠毒,所戳的將台穴,是人身暈穴之一。真要讓他殺手金老三得了手,八變神偷勢必倒地昏過去。

    好一個八變神偷任平吾,再次突遭襲擊之下,竟能用「脫袍讓位」閃開了殺手金馬的突然一擊,笑著說了聲:「請恕老偷兒不敢!」右手立掌如刀,用上了「刀劃鴻溝」掃向三瘟神殺手金馬的左臂曲池穴。

    早就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胡黑子,見大師兄和三師兄都沒能得手,圓睜佈滿血絲的紅眼怪叫道:「還是咱們二人熱乎熱乎吧!」

    隨著話音,這個外人送號胡拚命的煞星亡命徒竟然欺身撲上,雙臂怒張,陡地向八變神偷任平吾攔腰抱去。

    八變神偷任平吾一生精明過人,從來大小虧都不吃,真想不到世上還能有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同時看出,自己要不趕緊閃開,既使能結果胡黑子的老命,也非叫胡拚命把自己的瘦腰束折不可。可歎一貫足智多謀的老神偷,倒被胡拚命佔了兩軍相逢勇者勝的便宜,想要躲開,偏偏又身陷賈善仁、殺手金馬兩大瘟神的鉗夾之中,除去閃向黑心姥姥郝連秀的身前之外,幾乎無處可逃。

    八變神偷畢竟還是八變神偷,獨自一人失陷在四瘟神的合圍之中,一招不慎立刻就會血濺五尺。他竟然還能笑嘻嘻說一句:「我從來只和秀秀一個人熱乎!」身軀一晃,直向黑心姥姥貼去。

    大家眼睜睜地看出八變神偷力鬥大、三、四三個瘟神之後,已明顯地落了下風,他還敢硬朝功力超過殺手金馬和胡拚命二人的黑心姥姥身前偎去。在座的無一不是江湖好手,一致認為八變神偷是栽定了;能僥倖不死也非得身受重傷不可,有人想要救護,不光已來不及,再說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願意得罪江湖四瘟神。

    任平吾到底身經百戰、詭計多端,在身陷絕境、千鈞一髮之際,靈機一閃,把胡拚命施之於他的那一套,轉而販賣給身為女流的黑心姥姥。只見他趁著貼向黑心姥姥的一剎間,用快得不能再快的雙手,上抓黑心姥姥的乳房,下掏她的褲襠。

    黑心姥姥年紀再大,畢竟還是一個女人,對八變神偷任平吾這種下流到不能再下流的拼法,不能不閃躲。她老臉一紫,恨然把身軀一側。

    八變神偷要的就是這一側,老著臉皮施展下流手法也是爭得這一側,頓時腳下像裝了彈簧似的,一個「巧燕翻雲」再變為「厲弩劃空」,已閃出了正殿門外。

    饒是如此,任平吾已嚇出半身冷汗,也嘗透了黑道四瘟神的厲害。

    菩薩面貌、蛇蠍心腸的賈善仁只得嘻嘻一笑說:「伸手就能摸到女人的好機會,你老偷兒愣是沒有那個膽,怪不得人家說你一輩子都沒有沾過一個女人!」

    任平吾故意呸了一聲,立即離開了臥雲庵,沿著去太子坪、接引殿的山路,向仙峰禪院趕去。他要把冒險獲得的情況,趕快告訴給新收徒兒侯國英。

    不料,來到大乘寺附近的時候,突然從樹林之中飛出了兩枚青錢,用的還是先天無極派「青蚨傳書」的獨特手法,就是功夫有些差點。

    八變神偷心中一喜,當即閃進了樹林,一眼看清樹林內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鳴的徒弟小搗蛋秦傑一人在此,心中一怒,罵道:「別看你小子人小,膽子卻真不小,竟敢單人獨自摸到這種地方來,就不怕峨嵋派的人一口吞了你!」

    小搗蛋秦傑丁字步一站,左手扯開了衣裳襟,右手從脖子上取下了一把紙扇子,刷的一聲抖開,緩緩地在胸前扇動了兩下,然後從鼻孔中哼了一聲說:「任太公,你何必長司徒平的威風,滅俺小秦傑的銳氣!縱讓他峨嵋全派人有一萬,嘴有千張,也嚼不動在下我這一副硬邦邦的老骨頭!」

《五鳳朝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