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佳偶天成

    正當武揚被春花救出的同時。七公主受「止水」胡老前輩之命趕到華山時,龍鳳劍已經下山,七公主聲色不動,原自後山潛入,復自後山悄悄退出。

    第二天,在長安城中找了一個上午,仍然沒有找著龍鳳劍,於是,七公主只有懷著沉重的心情,仍然回到鼎安門附近那座魔宮行轅,七公主回到行轅,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女婢小雅見七公主回來。一聲不響,雙膝跪倒,只流淚,不說話。

    沒有想到,七公主竟然非常和悅地揮手道:「起來吧,丫頭。」

    小雅不肯起來,顏聲道:」公主,您不知道……」

    七公主微微一笑,接著歎了口氣道:「本宮知道。丫頭,春花那賤婢已經獲得報應了!」

    小雅愕然抬頭道:「春花?」

    七公主點頭道:「是的,這裡行轅中經過情形如何本宮雖不清楚,但那名冒牌孫香主被春花那丫頭打這兒救出去,巳無疑問,剛才北城安干客棧喧傳發生女屍勒死案。本宮趕過去一看,所謂女屍,正是春花那個淫蕩的丫頭。」

    小雅呆了呆,喃喃道:「原來張媽……」

    小雅說著,忽然咦了一聲張目道:「公主怎麼說?那位孫香主也是冒牌的?」

    七公主輕輕一歎,點頭道:「是的,那人就是俠魂武揚;也就是本宮前此蒙面傳以『保持冷靜處處個心』那封警柬的丹碧山莊少在主!」

    小雅啊了一聲,半晌方道:「那麼公主這次去有沒有找著那位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女俠?」

    七公主搖搖頭道:「差了一步。」

    小雅皺起眉道:「現在怎辦?」

    七公主歎了口氣道:「本宮這次巡期行將屆滿,除了回宮據實回覆『止水』胡老前輩,別的還有什麼辦法?」

    小雅期期地道:「那麼……」

    七公主苦笑道:「肯不肯說出本宮的真正身世,那就得看他老人家了。本宮所答應的條件,均已-一實行。譬如他老人家叫本宮設法警告武家後人,阻止華山~派赴宴,本宮不是都做到了嗎?至於這次要本宮通知他那位師侄女龍鳳劍,要龍鳳劍立即將華山派解散,各自埋名歸隱這件任務,本宮並非不盡力,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本宮找不著龍鳳劍本人,你叫本宮有甚辦法可想?」

    武揚離開安平客棧,思前想後,不勝慚愧之至,不過,總算還好,糊糊塗塗殺了一個人,幸未於生命中留下若何污點。

    現在,「孫」「錢」二名香主的身份巳無利用價值,他於是將兩副入皮面具拋棄,重新化裝成一名中年落拓文士,開始經子午谷人川,那座神秘的魔宮既在川省境內,他只好入川一行了。

    子午谷全長六百里,快馬約四五日可達川陝交界之洋縣出谷口。

    五天之後,武揚出谷棄馬;徒步翻越米倉山。沿巴水乘船南下,到達川東重鎮平昌府。

    四川一省,地域廣大,魔宮究竟設在省內何處,武揚無從知道;不過.武揚對這一點站不著急,他準備先到川南四川唐家拜訪一下,眾所周知。四川唐家在用毒解毒方面、為天下武林一絕。

    這次丹碧山莊的中毒事件,是否有唐家參加,這是首先必須加以查明的。

    如有唐家一份,正好就從唐家身上開始追究,假使唐家對本案並不知情,那麼,就此向唐家請教一番,也是不無好處的。

    武揚到達平昌後,因沿途旅行勞頓。不得不在平昌先行休息幾天。

    這時已是臘月中旬。城中家家戶戶都在為迎接年節而忙碌,武揚家破人亡,客處異地,睹此情景,自不免分外感懷。

    他因一再傷心於酒中物。本已決定戒飲,現因感於愁懷難遣,不知不覺中,竟又登上一座酒樓。

    時下正值天寒地凍,一年中氣候最冷的季節,別的營業都進入半打烊狀態,唯有酒樓,一枝獨秀。

    酒樓正中生著一隻大火盆,很多酒客一幾一椅,靠在火.盆旁邊,一面自糾自飲,一兩大擺其龍門。

    武揚到達時,剛巧火盆旁邊還空著一個人的位置,於是,他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去,點了兩份凍菜,一隻毛肚火鍋,外加半斤地道的大曲灑。

    喜歡喝幾杯的人,生性多半比較豁達,而武揚,人品不俗,衣著隨便,無論走到哪裡,現下這副外貌可說都是既不扎眼,亦不討嫌;所以武揚坐下去,那些先到酒客們僅朝他隨意飄了一眼,談笑繼續著,並未因而中斷.這時但見對面一個大胖子。嚥下一塊水晶肚.又吞了~口熱酒,張嘴呵了一口辣氣,然後猛搖其肥大的腦袋道:「日他先人板板的,難,難,太難了。」

    左首一名削腮漢子嚥了一口口水道。「哥子曖,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難的確是難了點,要是哪個龜兒真有那麼一手,兩樣都弄對了頭,那時豈不安得兒逸?「接著,又有別的酒客參加意見,但說的都是地道川腔,武揚雖然也能聽清三四成,不過聽來頗為費些力。

    尤其令人納罕的是.那些傢伙只是口口聲聲喊「難」,卻無人說出難的是件什麼事.同時.聽眾人語氣.好似所謂「難」乃是一種「考試」,如果能夠「通過」。便會有無窮「好處」一般。

    武揚先還忍著。之後,三杯老酒下肚.實在憋不住了,於是老起臉皮向對面那個大胖子請問道:「老哥,諸位所談的一件事.能否見告?」

    那胖子見武揚操著外鄉口音,於是打起四川官活。盡量省去四川土語,為武揚說出一段頗有趣味的故事。

    簡單的說:有一家大戶人家在「招女婿」!

    不過。入贅的條件卻不簡單,也有一句話可以統而括之,應徵者必須「文武全才」!

    「文」「武」的標準如何呢?

    先說武:武須挽鐵弓,馭劣馬,刀槍劍棍四種兵刃且須熟識一項方為合格。「本來,武的方面,以上這幾種要求並不算太難,這等於一名武舉子的必修之深,十名武舉子之中,至少也有七八人能夠辦得到。

    可是,麻煩的還在後面,文的~方面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當時的青年人,非文即武,文武兼修者,可說少之又少,縱有,也多偏一途,文事有成,武事則最多能夠上馬下馬,會幾乎健身拳劍而已;同樣的,一名武舉子能夠念順幾句「子程子曰」,或者一二篇「左傳春秋」也就算是了不起的了!

    而今,那戶人家偏偏要出一個新花樣。他家女兒芳名叫做「解笑雅」,因為那位未來的泰山大人便要未來的女婿,來個既像「行令」,又像「猜謎」般的「拆字嵌文」法。那就是說:「解」「笑」」雅」一名三分,字字均須當場舉以前人之「詩」「詞」「曲」各一句,或一首,那一句一首之中,就必須有「解」,有「笑」,有「雅」!

    那名大胖子好不容易將這段故事說完,最後反問武揚道:「哥子,你說這是不是如開胃?」

    武揚皺了皺眉笑著接口道。「那位千金怕是很美吧?」

    大胖子思索了一下道:「人,我是沒見過。不過,據見過一面的人說,一那女娃兒長得倒是滿那個的。可是,哥子,天涯十步有芳草,何況這是招贅,沒有能耐的,夠不上,有能耐的,卻又不一定願息,他老子這樣做法。豈非太過分了?」

    武揚笑了笑道:「據晚生另外猜想,這戶人家的家財必也相當可觀。」

    大胖子猛一拍腿道:「對了……」

    武揚聽得一愣道:「什麼對了?」

    大胖子連忙加以解釋道:「對,對,我忘了交代一點,你哥子猜對了,這位解大員外不但家財盈萬,據說還有幾樣稀世之寶,那些寶貝的那名稱,我兄弟一時也說不上來,只知道其中有塊什麼玉,聽說能辨百毒,能解百毒。乃無價之珍。該玉之來源.無人清楚,僅知這位解員外之先人原為武林中人,且與川南唐家有著極深淵源,就為了這塊什麼玉,川南唐家至今還不時有人來往。有人猜想,這塊什麼玉一定是棄之可惜,留著又怕招災,所以這才想到要招一名文武雙全的半子……」

    武揚心頭微微一動,於是胡作漫不經息的笑問道:「解府離此多遠,大胖子當然不會想到面前這麼潦倒的義弱秀士會對這事動上腦筋,當下順手一指,擺擺下巴道:「那頭,最末一家,宅子最大的便是!」

    武揚默默記下方向。一面以他言岔開話題,又隨意閒扯了一通,聲稱有事待理,起身會帳,別過眾人,走出酒樓。

    武揚依大胖子指點,一直向街西頭走去。

    走完大街,果然看到一座宏敞無比的大莊院,院外圍有紅磚厚牆;莊前還建有一道過門,門分鐵柵獸環。居中一座高可三丈許的堡樓,平然一派閥閱世家之象。

    武場踏著積雪。走至堡樓下,仰臉喊道。「上面有人嗎?」

    一名山年漢聞聲探頭道:「做啥子?」

    武楊洪拱手道:「煩情通報,在下想拜訪解大員外。」

    那人遲疑了片創造:「好,你等著!」

    接著,那人下堡人莊而去。不一會;兩名青衣少女披著風衣出現,兩女隔柵向武揚打量了一會,其中一名少女問道:「尊架何事要見員外?」

    武揚為難了,這種話如何措詞見?

    他想應徵?不是!那麼武揚這時弄得很尷尬、另外那名少女見了,不禁掩口一笑,閃動著秋波道:「來應徵的,是嗎?」

    武揚無可奈何,只好紅著臉孔點了一下頭。

    先前那名少女立即說道:「試場不在這裡,這兒是本宅,任何人均不接見,請移架南門解氏賓館,去賓館登記編號,然後聽候通知。」

    武揚巴不得早點離開,連忙拱手道:「謝謝二位姑娘!」

    說著,匆匆轉身循原路回去。

    他隱約聽得身後二女在指點著:「你看這人怎麼樣?」

    「不錯,就是年紀大了點,而且也不像會武功的樣子。我看員外似乎得將這種辦法稍為改動一下才是……」

    「賓館」?「登記」?「編號」?「然後聽候通知」?

    武揚想著,不禁搖搖頭,他原就沒有多大興趣,現在幾乎連起先那點好奇,也給這種麻煩的手續打消了.武揚他在大街上隨意轉了一圈,看看天色還早,最後忽下決心道:「不管它,過去看看也好!」

    於是,他走向南門,沒費多大事,便找著那座「解氏賓館」。

    是一座四合院。一氣派也不小,武揚走進大門,上有丁名服裝齊整的童子迎了上來雙手一托道:「請來這旁填表。」

    武揚喚了一下,連忙含笑道:「不,小弟,我……我是來看個朋友,我……這很熟,自己找,是的,謝謝,好,我知道往那邊走。」

    支吾著將那童子打發過去.武揚來到臨院廊階上,閃目四下一打量,武揚看清兩邊共有七八個廂房,房門上都釘著一個號碼,迎面是座大廳,似為賓館中主事者居住之處。

    於是,武揚由左而右.將七八個廂房依次巡視了一遍,七八個廂房中都住有二三名應徵者,這些應徵者面貌雖不相同.但看上去都很年輕。,而且一個個骨路都不錯,武揚不禁暗生感慨,心想:「解員外這樣做,說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富有意義之創舉,一般青年人要如都能像目前這些應徵者,文能提筆,武能馳馬,又何患家國之不興耶?」

    那些應徵待考者,有的在翻詩查詞,有的在坐馬飛腳,各養有餘.各補不足。他們以為武揚也是一名應徵者,偶然出戶漫步.所以誰也沒有對窗外的武揚加以注意。武揚目力超人一等.兩個圈子轉下來立即選中其中一名,那是「八十」號房中的一名青年人。

    武揚找去窗外.先喂了一聲.然後向那個青年點點頭道:

    「老弟請借一步說話。」

    那名青年稍為遲疑了一下,立即坦然走出廂房,二人並肩走向院後花園中,一路上二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名青年在與武揚交談不久之後,先是顯得震訝,繼而顯得有點猶疑不決,最後,思索了片刻毅然點頭,似乎向武揚許下一項承諾。

    接著,二人返身入房,那名青年大聲道:「好的,文隱兄,你坐坐,待我修封家書,假如你那邊有人返里,就麻煩文隱兄順便帶一下……」

    那名青年一面說,~面於屋中一張書桌旁坐下.提筆揮毫,不一會,寫就一份文字,交給武揚手上.武揚約略過目,點頭認可,然後二人再度出房,武揚匆匆向那名青年交代了一番話。最後又低聲問道:「都能記住了嗎?」

    那名青年點頭輕聲答道。「這個文兄放心,小弟對此道也並非一竅不通,只不過一時無從索集而已.等吾兄去後,小弟馬上將它們錄下來也就是了!」

    武場回到客棧,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高興.

    原來剛才在解氏賓館與他交談的那名青年,姓羅,名大成,是青城門下弟子。~身劍術已具有相當火候,而文事方面,亦具相當基礎.武揚與這名羅姓青年接談之後,更發現這名羅娃青年,能文武兼具,就是談吐和風度,也屬不可多得之材。因此。武揚既具信心,亦復安心.後天考試,他估值這名羅姓青年穩可拔群中式,同時,他為解家找得這麼一名女婿,取得一塊寶玉的代價,老實說也是問心而無愧的.轉眼之間,考期正日到來。

    這一天,有著一個相當難得的好天氣,陽光和熙,沒有一絲兒風。解氏賓館內外,一早便擠滿了來自四鄉七鎮的參觀者,大家都想瞧瞧這種別開生面之招贅方式將如何進行?以及將由哪一位幸運兒中選雀屏了結果,由於看熱鬧的人到得太多一原訂館內舉行之考試不得了臨時改來館外那片廣場上.一根據這次甄選之規定,文武兩場考試,例由武術部位先行開始。

    二十二名青年應徵者,魚貫入場。應徵者入場,四周立即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二十二名青年,個個服飾整潔,人人精神飽滿,其中僅有少數幾名因怯場之故,以致在舉動方面稍稍顯得有點不甚自然。

    一名內著天藍勁裝,外披錦花風衣的中年人。這時走到司令台前,面對台下,眼光四下一掃,然後朗聲向台前那批應徵者宣佈道。「各位青年朋友都已知道,這一場為武術考驗。

    現在,本人僅就武場主試之身份,對這一場進行之細則略作說明。武術之考驗,共分三節;第一節。馬上功夫。第二節,弓箭技藝;第三節、刀、槍、劍、棍,任擇其一,以招式熟練精絕者為佳。不過,有一點得請諸位朋友們注意,就是這第一場馬上功夫相當重要,二十二騎。同時出發,出南門,到達三里外的方家麥場打回轉,方家麥場上,本府已經派有專人駐守,以取得一面五彩小旗為回程信物,前十名入選,其餘一律淘汰!」

    那位中年武場主試者說至此處。台前二十二名青年應徵者不期然相互望了一眼,四周人群中也於這時響起一片竊議之聲。

    中年人接下去說道ˍ「第二場弓箭部分,十取其五。第三場兵刃部分,五取其三,最後再由文場口試決定誰人中選!」

    中年人說完,轉向台後一捧手道:「帶馬!」

    大戶人家,氣派的確不同,在中年人一聲帶馬之下,立由司令台兩側牽出二十二匹黃驃健馬。

    二十二匹健馬牽在二十二名家丁手中,另有一名家丁捧著一隻僅僅開有一道小口的大木箱站在最前面。

    第一號應徵者走過去、伸手人箱,摸出一個紙卷兒,探開來先看了一下,然後送去那名捧箱的家丁眼前。

    那名家了扭頭高聲道:「七號座騎!」

    不一會,二十二名應徵者分別將座騎抽定。

    接著,那些家丁走過去將擋在前面的人驅向兩旁,清出一條寬闊的馳道,然後,司令台上有人高呼道:「準備」』一聲鑼響,眾騎奔發!

    尖呼,怪叫,雜著亂蹄和吆喝,廣場上頓時鬧成一片。

    在閒人瘋狂的呼叫聲中,其中有兩名應徵者不知道是緊張過度,還是騎術欠佳,坐騎剛剛起步,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哄笑暴起。閒人們大感過癮……

    摔下馬背的兩名應徵者,都似乎受了一點輕傷,解府眾家丁連忙趕過去救護,一名應徵者搖搖頭,將馬疆拾交家丁手上,一撅一躡的就此走了開去。

    一名臉帶焦急之色的中年文士,這時擠去人群前面,向餘下那名掉落馬背者促聲催叱道:「羅大成,快,趕上去!」

    原來兩名摔下馬背著有~入正是武揚寄予無窮希望的青城弟子羅大成,而刻下這位中年文士。不消問得,當然就是武揚本人了。

    那位青城弟子羅大成,他傷得實比另外那名應徵者重得多。他打地上爬起來,眼見眾騎業已去遠,正在灰心懊惱之際,耳聽武揚出聲相勉,不由得精神一振,雄心再度奮起。

    當下迅速轉過身來,朝武揚點點頭,回過身去,牙~咬,一躍上馬,雙腿猛挾,順手一鞭揮下,坐騎負有;四蹄騰飛,昂亢亢一聲怒嘶,立即堅鬃絕塵而去。

    嘲笑迅轉讚美,有人由衷點頭道:「這娃兒硬是要得……」

    馬群雖去,閒人卻未因之走散.因為一來一去雖有十里之遠,但在一匹快馬而言,並不需要多大工夫。

    果然,先後不過一盞熱茶光景,呼馬叫聲再度瘋狂引發.積雪飛濺中,第一匹馬伕回來了:

    「快啊。」

    「快啊!」

    人們以迎接一位英雄的熱忱拍掌高喊著,跑在最前面.還不夠快?但人們需要他再快,更快!

    有些眼尖的,更已認出這第一個跑回來的,正是那名抽中第七號坐騎的第一號應徵者!

    編號第一,跑了第一。萬一就此人選,豈非一時佳話?

    因此有人自動去打聽這名第一號的姓名和來歷,結果知道,此君為邛崍弟子,姓祁名心正,現年二十四歲.紛攘中.第二騎接著出現.

    再接著,第三騎……第四騎……第五騎……五彩小旗,獵獵迎風,有如一隻翩翩而來的花蝴蝶。

    人們熱忱不減,每有一騎出現,使報以一陣歡呼。

    但這時人群中卻有一人臉色愈來愈白,這人便是武揚!

    解府那塊能辨百毒,祛百毒,和解百毒的什麼寶石,對武揚來說,是相當重要的,雖然武揚並無貪得之心,假如能夠借得到,他實在只要借用一段時間便可以,然而,解府顯然不會出借,他既無人贅之意,就只有因人成事,行此權宜之計了。

    可是,非常不幸的,羅大成一上馬給掉了下來,武揚看得出,二十多匹馬兒.就數羅大成騎的那一匹最劣,這不曉得是羅大成的運氣不好.抑或是他武揚的運氣不好,起手第一回合,便已輸人一籌。

    而今,第六物.第七騎也都接著回來了,底下,八九十,只剩下三個機會.這一點是怪不了羅大成的,沒有一份自信的人,絕不會前來應徵,大家一同上路都不知道是鹿死誰手,更何況因摔一交而落後那麼遠?

    第八騎又回來了!

    第九騎也回來了!

    武揚輕輕一歎,自知無望。

    就在這時候,歡呼起來,顯然最後一騎,第十騎也已出現。

    不過奇怪的是,人們似對最後這名榜手孫山的人選者特別偏愛,呼叫爭發,熱烈空前。

    武揚無精打采的抬頭望去,看清之下,心頭不禁猛然一震。

    他情不自禁的也跟著眾人喊起來:「啊,快,快……」

    原來,雙騎並頭爭馳,其中正有一人是羅大成!

    這一剎那,真能使人瘋狂,武揚在緊張中,手臂揮舞,不時打主別人身上,武揚不自知,而那些被打的人也好像毫無感覺。

    兩騎由遠而近,再近,更近,始終不分先後,呼叫之聲也隨之陣陣緊密昂揚,似乎每個人都在參與著這場競逐。

    進入廣場,依然齊足平頭,兩匹馬兒能跑得如雄不差先後。就好像經過特別訓練佩的ˍ驀地裡,呼喊突然化為一片帶有惋歎意味的尖啊!。ˍ完了,二騎在馳進司令台時。一人急由馬背滾落,空馬奔向台後,落馬者也自地上掙扎而起又是羅大成!

    武揚牙一咬,正待衝上前,司令台已有人厲聲發話道:

    「第十號羅大成入選!第十五號蔡自強揮鞭傷人,行為可恥,應即離場!」

    武揚火氣馬上平復下來,暗暗點頭道。「主試的這漢子還算不錯……」

    那名蔡姓第十五號應徵者見圖謀敗露,不勝慚愧,滑身下馬,低頭急步溜去人叢中,四下裡喧騰了一陣.不久也就安靜下來。

    那些後來趕到的應徵者,得悉大勢已去,交出馬匹。紛紛轉身,連看下去的勇氣也沒有了,閒人們當然更沒有興趣去注意這批失敗者,現在,大家都在密切等待著第二節考驗開始。

    箭垛已經安好,發箭界線也已畫好,發箭之處高箭垛約模三十步左右。

    所謂「百步穿標」無非是誇大之詞,像現在這樣,如能將三十步之外箭垛上那個碗口大小的紅心射中,已經是不錯的了.箭垛上,紅心之外。尚有藍、黃兩道圓圈,顯然主事方面並未抱著太高期望,而希望人人都能紅心射中。

    在解府家丁佈置箭場時,武揚悄悄攏去羅大成身旁門道:「傷了沒百?」

    羅大成點點頭,眉峰微皺。

    武揚低聲又問道:「傷在哪裡?」

    羅大成右臂曲放了一下皺眉道:「傷在右臂,你說討厭不討厭,武兄,我看你也別存什麼希望了。」

    武揚接著低聲道:「伸過來我看看.」

    羅大成輕輕歎了口氣道:「看有什麼用……」

    雖然這樣說著,仍將右臂伸了過來。

    武揚走上一步用手接住,問明傷痛何在,輕重程度如何,然後真氣暗調,雙掌一合,微微探動,一面低聲道:「有何感覺?」

    羅大成訝然張目道:「武兄莫非就是……」

    武揚一擺頭,輕聲接口道:「是的,小弟就是俠魂武揚,別聲張,好好過關,丹碧山莊事件該羅兄也有個耳聞,為了偵查案情,那塊寶石對小弟很重要,這次考試並不太難,能否入選,首先重冷靜,其次風度也很要緊,因為你得提防或許會有人與你成績相等,到了時候,取捨之間便在主事者一念之間了……」

    羅大成語聲激動地道:「謝謝武兄坦誠相待,小弟自當奮力爭取,老實告訴武兄。這次小弟也是有所為而來,那位解姑娘,小弟曾經見過一面,亦頗心議,不過,小弟有一半仍是為瞭解府藏有一面百鳳旗,那面小旗在別人只能當古董一看,在小弟,卻比生命更寶貴,此事一言難盡,成功後再說可也……」

    武揚點點頭道:「好!你努力就是,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羅大成輕輕啊了一聲道:「小弟只顧說話,一直沒留意到,好多了,不,簡直比平日更舒適,『俠魂』果然名不虛傳。」

    武揚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羅大成也將手臂抽了回去。

    這場箭試,系依馬術錄取次序而定發箭先後.所以羅大成的名字被排在最後一個。羅,武二人交談期間,十名參加箭試者已有多人放完規定之三箭,因為箭垛只有一個,三箭放走,立即有人上前評予紀錄,然後將箭支自垛上拔下,這場比試,必須十人全部演完,方能決定名次,因此四周那些圍觀者雖然不斷因箭中紅心而歡呼,或因箭出圈外而錯噓,卻無人能於事先辨別與試者三箭總成績之優劣。

    不多一會,輪到最後的羅大成。

    武揚早已退向一旁,羅大成拉平衣服,揮去泥塵,挺挺胸前,吸一口氣,步走去發箭線前,抽弓措箭,扣滿,描正,右手三指在弦上一鬆一滑,颼的一聲第一箭中在紅藍之間。

    眾人轟然減了一聲:「好!」

    武揚有點茫然,扭頭向身旁一人問道:「這叫『好』?」

    那人咦了一聲道:「怎麼不好,這麼多人,發了那麼多箭,全部才只三個人射中紅心三次,其餘的非藍圖即黃圈,還有二位甚至連箭垛都沒有撈著,像現在這一位,第一箭使中在紅藍之間,豈非難得?」

    武揚暗暗好笑,原來如此,壞中自有壞中手.說話之間,羅大成三箭也已放完,第二箭和第一箭一樣,仍中在紅藍之間,第三箭稍稍好一點,但辦僅沾著紅心一點邊邊兒。

    羅大成退到後面來,搖搖頭道:「成績太糟。」

    武揚輕聲一笑道。「不要緊,我保你穩取就是了」!

    羅大成隨著眼皮,似有不信之意,原來剛才二人自顧自講話,都沒有去留意別人的成績,如今武揚已經瞭解全部情形,羅大成尚在鼓中,自然要起懷疑了……

    台上經過一番評選,最後宣佈通過第二節武術考驗之五人名單,果然羅大成的名字又給包括在內.不過,這一次羅大成依然是五人中的最後一名,第一名績優者更屬那名邛崍弟子祁心正。

    羅大成苦笑笑,說道:「次次『扛著榜走』,如何是好?」

    武揚微微一笑造:「每次都是最後一名,一直到『最後』,不是也很好麼!」

    羅大成不禁為這種雙頭語失笑道:「但願『不幸而言中』」

    底下,第三節兵刃羅大成通過很順利。」

    第一,五入取三人,錄取比例較大,其次,羅大成的一套飛花劍法也的確有點成就。

    三名通過武術部分之初試者為:第一號祁心正,第五號百平光,第十號羅大成.每次錄取之成績均依唱名先後為準,這一次,羅大成照樣還是最末一個,三人中的第三名。

    閒人們自動向司令台前攏來。底下是文場,不須在場上留什麼空地了。

    台上出現一名年逾花甲的老夫子,隔著一張書案,戴著老花鏡片,坐在案後一張太師梅上。

    三名應徵者則坐在案前三張木椅上,

    夫子拿起一張履歷片,端詳了一會,然後開始向那名始終佔著第一名次的邛崍弟子祁心正問道:「這一場口試之範圍,老弟是否清楚?」

    一號郝心正點頭道.「清楚」

    夫子接著道:「試予複述一遍如何?」

    一號祁心正道:「『解』『笑』『雅』一名三分,字字均須當場舉以前人嵌有該字之詩詞曲名一句或一首……」

    夫子頷首攔著道:「好,開始吧,先從『解』字起,請舉例文……」

    一號祁心正,顯得很緊張,已不復先前武場奪標時那股凜凜氣概,而等在一旁的五號百平光,和十號羅大成,則更是一個比一個緊張,在這種地方,便可發現到排名先後之重要性了!

    因為已舉之例,不便再舉,這等於舉一例便少一例,「解」「笑」「雅」三字在詩詞曲中出現的例子本就不多,假如自已挖空心思所想到的例子給前面人來個」捷足先登」。豈非「欲哭無淚」?

    一號祁心正似對這節一個解字頗為下過一番功夫,當下毫不遲疑地答道:「『解』字,詩見李白月下獨的:『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詞見辛棄疾念奴橋.『莫倚忘懷。西風也解,點檢尊前客』。」

    台下眾人轟然減了一聲好!

    夫子平靜地道.「曲呢,』

    一號祁心正紅著臉孔搖一下頭。

    夫子接著道:「好,再舉『笑』字吧!」

    一號祁心正想了-下道:「『笑』字,詩見杜甫元日示宗武;『汝啼吾手戰,吾笑汝身長』。詞見周密題雖夢窗選集:『閒自笑,與君共是,承平年少』。曲……唔……一時想不起來。」

    夫子點點頭道:「也很難得了,再舉『雅』字吧!」

    夫子不誇還好,現在誇了這麼一句,一號祁心正反而答不上來了,支吾了好半晌,方才赧赧然的道出:「『雅』字,曲見玉團兒:『避逅相逢,情懷雅合,全似深熟』……」

    底下,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總結這位一號祁心正的成績:三字之中,前兩字有『詩詞』而無『曲』,後一字則有『曲』而無『詩詞』,成績中上。現在就看後面的五號百平光和十號羅大成能不能超過他了.接著輪到五號百平光。

    五號百平光臉現懊惱之色,很顯然的,一號祁心正一定「搶」去他不少「心血」.夫子問話的次序和內容,~如先。前。

    結果,五號百平光的答案正與一號祁心正相反,「解「「笑」兩字有「曲」無「詩詞」,最後一個」雅」字則有」詩詞」而無「曲」!

    答案前後加起來是「解』字.曲見病劉千:

    一狠二毒三短命,便是擂的舊家風。你怎生這遮架解?你試說一遍!』」

    「『笑』字,曲見殺狗勸夫:『你把共乳同胞親兄弟孫二不利,卻信看這兩個光棍,笑煞人啊!」

    「『雅』字,詩見蘇拭廬山五詠:『博士雅好次,空山誰與娛!』詞見朱敦儒眼兒媚:

    『青錦成帷瑞香濃,雅稱小簾攏!』」

    總成績,中平。

    一號祁心正,面有喜色,他覺得歷史又要重演了,在武術考驗時,每次他都覺得自己的表現不如理想,結果他卻每次都拿了第一!而今。情形看樣子也差不到哪兒去,他答得固然不完全,不意別人比他更差勁、五號百平光如此,十號羅大成大概也強不了多少,由他入選,可能是沒有問題了!

    現在輪到十號羅大成。

    由於五號百平光之成績明顯的不如一號祁心正,所以。這最後一場廠試也就在無形中重要起來。

    這種競選,無所謂「冠亞殿季」之爭,要就是冠軍,否則便與第一次就遭淘汰無異!

    而現在,冠軍誰底即將在這一場口試中決定。

    主試之夫子也似乎感覺到這一點,無論神色或語氣。這時都表現得十分嚴肅,他朝十號羅大成平視著道。「老弟是否需要老朽從頭問起?」

    十號羅大成微微欠身道:「似乎不必,假如夫子不反對,晚生準備就所知的部分一口氣答出,若有謬訛之處,尚請夫子指正。」,夫子點點頭道:「很好。」

    十號羅大成,心斂神收,稍稍將思緒整理了一下,方才不慌不忙的從容回答道:

    「『解』字詩見羅隱詠西施:『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詞見辛棄疾祝英台近:『畫梁燕子雙雙,能言能語,不解道相思一句』!曲見關漢卿斗鵪鶉,女校尉唱;『演習得踢打溫柔,施逞得解數滑熟。』」

    眾人不由得轟然減了一聲好,因為這尚是第一次有人將詩詞曲三例全給舉列出來;十號羅大成頓了頓接下去道:「『笑』字詩見李商隱詠馬嵬坡:『此日六軍同駐嵬,當時七夕笑牽牛」。詞見將捷女冠子:『待把舊家風景,寫成閒話,笑錄級鄰女,倚窗猶唱,夕陽西下』。曲見張小山樂府新聲之一:『東華聽漏滿靴霜,卻笑淵明強。月朗彈床,風清鶴帳,夢到名利場』!」

    眾人又是轟然一聲好,十號羅大成繼續道:「『雅』字詩見黃庭堅題唐人詩集:

    『雅聞花光能畫梅,更氣一枝洗煩惱』。詞見王之道賦木犀調寄浣溪沙:『農與荼靡新借色,肌同簷葡更熏香,風流苟令雅相當」。曲見史浩真隱大曲,採蓮舞一節:『聊尋澤國之芳,雅寄丹台之曲』!」

    四周閒人,歡呼如狂,誰是解府東床快婿,已經是不消問得的了.那位主試之夫子,伸手推動了一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重新以驚奇的眼光在羅大成週身上下打量起來。

    一號祁心正和五號百平光絕望的互望一眼,雙雙站起身來,朝夫子微微一躬,相繼跳下試台,眨眼於人群中消失不見。

    解府兩名管事張執著一襲龍鳳披風走過來,向羅大成躬身道:「喜宴已備,請羅公子升駕!」

    說著,走過來將龍鳳披風披在羅大成身上,羅大成手一擺道:「且慢,本公子還有一個朋友。」

    羅大成轉向台下,眼光四下一掃,不禁微微一怔。

    武揚呢?他剛才登台時,武揚明明站在台口,而他答完話也還看到武揚仍然站在原來的地方,這會兒哪裡去了?

    身後一名管事輕聲道:「羅公子的朋友姓什麼,叫什麼,人生的什麼模樣,公子說清楚,小的們留在這兒等候也就是了。

    羅大成沈吟不語,又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見武揚出現,無可奈何,只好將武揚外貌和衣著詳細交代下來,然後為武揚隨意編造了一個假名字,隨著解府管事,先行上馬回到解府本宅。

    這一天,解府本宅,為了慶賀擇婿得人,筵開百泉,歡宴合城縉紳淑女,凡與解府平日稍有往來的無不在禮邀之列。

    從正午,直至深夜,佳賓方始逐漸散去,底下,接著又是家宴,幾門內親至戚,加上解員外夫婦,新郎羅大成,新娘解笑雅,於內院重新添觸換席,這樣,又喝了一個更次,方由七八個丫環將一個醉晃晃的新人扶入洞房。

    坐落西城的這座解府,如果冷眼加以觀察,幾乎在在都透著神秘之感。

    全府上下,人口近百,然而,真正解家的人,卻僅有三位,解員外夫婦,以及獨生掌珠解笑雅!

    其餘的,金屬下人。丫環二十餘名,老婦四五名,老僕十餘名,廚司雜役十餘名,以外便是一大批三旬到五旬不等的家將。」

    大戶大家用人固然沒有限制。但多少總有個譜兒,解家本身人口這樣簡單,做什麼要聘用這麼多的下人呢?

    這是不可索解的。不過,在外人,也不容易發現此一秘密,因為府中人口雖眾,在舉止進退方面,禮節卻甚嚴謹,輕易不聞一聲笑語嘩音,所以,外人入府,如果不予留意。是很難發覺到府中竟有著如此眾多人口的……

    洞房設在內院一座雅靜的小樓上。

    一對新人入房,一名丫環端來兩盅有點藥味的醒酒湯,說也奇怪。一對新人在喝下醒酒湯之後,不到盞茶光景,酒意竟給退卻七八成,羅大成睜開眼來,滿房愣掃了好幾遍,這才弄清身處何處,當下連忙走去新娘面前作了一揖道:「小生量沒,以至……」

    新娘已由丫環卸了妝,這時緩緩拾起那張光艷照人的芙蓉臉蛋兒,欲語還休,掙了掙,方始重新垂落視線,啟唇輕聲道:「羅郎,奴可不可以問你一句話?」

    羅大成怔了怔,忙道:「當然可以,我們已成夫婦,閨房之內、無不可言之事。小姐要問什夫。儘管問出來也就是了。」

    解笑雅微微抬起臉來道:「羅郎自信還誠實嗎?」

    羅大成一嗯,呆了!新婚初夜,曾幾聽說有新娘這樣問過新郎?同時,這一問又該如何回答?

    「我誠實嗎?」

    任何人都不敢肯定。

    「我不誠實嗎?」

    誰也不肯承認!

    誠實,只是一個做人的原則,在本性上、可說人人都想做個誠實人,這世上誰是生下來就想不誠實的?然而,人生在世,有時為了生活-一有時為生存-一以及種種事先無法預知,臨事卻又不得不然的理由,偶爾通僅達變一下,那該如何評價呢?

    別的不說,就如他羅大成這次應徵,關於文事方面,幾乎有一半是出之武揚所私授,結果他即因有此助而入選,這算不算誠實呢?這又算是對誰不誠實呢?

    羅大成無可奈何,只好坦率地答道:「羅某人癡長一十九歲,過去對人也許有過不誠不實之處,但如欲-一回憶並加舉述,實無可能辦到,而羅某人相信,姑娘發問之意,當不在此,如果姑娘系針對這次考選而言,那麼不瞞姑娘說……」

    解笑雅很注意的聽著,聽至此處,眼中一亮,含笑將頭一點道:「好,夠了!」

    羅大成惑然道:「夠了?什麼夠了?」

    解實雅笑而不答,偏臉向站在遠處的一名小婢吩咐道:「小萍,你去將那只盒子拿出來。

    小萍轉入屏後,不~會,端來一隻錦盒放在床沿上,解笑雅手指錦盒,向羅大成微微一笑道:「你自己打開看看吧!

    羅大成遲疑著走上一步,伸手掀開盒蓋,目光所及,全身~震,心房幾乎一下子停止跳動。

    盆中只放著兩樣東西,一目瞭然:

    一塊寶玉!

    一面小旗!

    羅大成木立如癡,只聽解笑雅輕輕歎了口氣道:「你是如何入選的,以及懷著什麼目的而來,我解笑雅完全清楚。外人都以為我們解家少個保護身家的男子漢,其實,如論武功,不是我解笑雅誇口,你羅郎就是再苦練三年五載……」

    羅大成一啊,如自夢中醒來,轉過身子吶吶地道:「那麼,姑娘……

    解笑雅臉孔微紅,淺淺一笑道:「你是說,奴既知道你在做假,為什麼沒有當場點破你是不是?」

    羅大成茫惑地道:「是啊!」

    解笑雅嬌嗔道:「好笨的人一如果作假的換了別人。奴還用你吩咐?笨人,這樣比喻你是懂了沒有?」

    羅大成雙頰一熱,心中既是慚愧,又復感到一陣無比得甜蜜。

    當下期期地道:「姑娘是自己察聽到的?」

    解笑雅點頭道:「是的,奴比你回府只早半個時辰不到,從馬術試比之後,我可說就沒有離開過那位什麼俠魂武揚的身邊。」

    羅大成又呆了一下,不解道:「你怎麼想起來要盯住他?」

    解笑雅笑了笑道:「大前天,丫頭們入報,說有個中原口音的中年文士來打聽招贅的事,吞吞吐吐言詞閃爍,看來頗有可疑,奴聽了,立即化裝趕去賓館,嗣見你們一路密談,便知你們在打鬼主意,不過,也就打那時開始,奴便……」言下明顯說她打那時便對羅大成有了意思,這種話,自是無法直接說出來。

    解笑雅臉紅了一下,方才接下去道:「到了今天,在人叢中,奴便一直盯住他,你們全部交談.奴敢說一字不漏,結果,奴很傷心……」

    羅大成知道她最後這句話,是指他曾對武揚說過:「老實告訴武兄,小弟這次也是有所為而來。」以及「小弟有一半乃是為瞭解府藏有一面百風旗。

    於是連忙分辯道:「這點尚消姑娘原諒,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處出來的,我當時那些話,雖然很自私,但對姑娘卻無不敬之處,而且,姑娘知道的,我當時也曾說過……」

    解笑雅點點頭道:「奴知道……」

    接著悠悠一歎,抬頭指著錦盒道:「這塊玉,名叫」溫香玉』,這面小旗,便是你所期望獲得的『百鳳旗』。如今也快天亮了,天亮後,你可將這兩樣東西帶出去,這邊家中,我自會應付兩位老人家的,不用你擔心,你拿去旗子有何用處,僅不便多問,只望你能早日回來,如有用奴之處,你無論在什麼地方,只須差人送個倍,假如將來需要解除婚約,到時候你也只須,只須……」

    語音微咽,博然滾落兩行熱淚。

    羅大成連忙過去單膝跪下,拉起愛妻雙手,緊握著,激動地道:「不,笑雅,你的羅郎不是這等寡情絕意之人,第一,你的羅郎不會離開,縱需離開,也必在一月之後,跟他的嬌妻走在一起,因為就是賢妻能原諒我,我羅某人也不應該讓兩位老人家傷心,……」

    「哼,好肉麻!」

    驀地,一聲冷笑起自窗外,跟著,~蓬銀霧破窗而入;羅大成剛剛道得一聲不好,解笑雅已然全身後倒,同時拉起羅大成,一個倒翻,雙雙滾去床側繡屏之下。

    就在這時候,窗外另有一個聲音低喝道:「下去吧!本俠早看出你這廝有問題。」

    叭達一聲;先前罵肉麻,發暗器的那個傢伙似給一掌劈下院裡,接著,窗外有人向房內問道。:「羅兄,小弟稍慢一步,歉甚,賢夫妻無恙乎?」

    羅大成啊了~聲道:「是武揚!

    連忙一躍而起,奔向窗前叫道:「是武兄麼,還好,都沒傷著,武兄快請進來坐!」、。

    對面屋頂遙遙傳來回答道:「賊人就是那個邛崍弟子一號祁心正。這廝可能別有盡心,現在躺在院子裡,不妨弄進去拷問一番,明天補張禮帖來,此刻不打擾了!」

    聲音漸去漸遠,瞬息寂然。

    羅大成望著窗外喃喃道:「怪不得日間不見了他人影,原來在當時他便看出這個姓祁的存了壞心眼了,這位武凡,叫人如何報答才好?」

    耳邊有人輕輕一笑道:「『溫香玉』。乃奴家家傳之寶,要不是奴家早已看出他是一位正人俠土,你想奴家會有這麼慷慨嗎?」

    羅大成轉過頭去,見發話者正是新娘解笑雅,於是說道:「我們下去看看那廝怎麼樣了。」

    一對新人下樓來到院中一看,那名兇徒業已氣絕身亡,。解笑雅吩咐一婢去叫兩名家將過來收拾一下,然後偕夫君重返洞房,當夫妻倆人房向床前走去時,羅大成心中一動,忽然搶出一步道:「看看是種什麼暗器?」

    羅大成走至床前,在床沿上到處搜視了一遍,不禁輕輕~咦道:「暗器呢?」

    解笑雅也是一呆,過來問道:「什麼事?」

    羅大成指著床沿,愣愣地道。「你看……我們讓開了,一暗器應該全部打在這上面才對,可是,現在那一把白忽忽的暗器都到哪裡去了呢?」

    解笑雅上前俯身一看,芳容忽然大變。

    羅大成急忙問道:「雅妹有何發現?」

    解笑雅不答,轉身走向梳妝台,匆匆取來一支黑黝黝的短尺,貼在床沿上一陣移動,然後拿去燈下呆呆望著,不發一語。

    羅大成湊上去,但見那支黑尺上粘滿一些細如牛毛,於銀白中微呈淺藍的小鋼針,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看上去極為精緻可愛。

    羅大成不勝茫然道:「這叫什麼針?怎麼比通常所見之梅花針還要細小?」

    解笑雅自語般答道:「這叫化魂針!」

    羅大成嚇了一跳道:「『化魂針』?難道就是傳說中,川南唐家五毒之一的化魂針不成?」

    解笑雅點頭道:「是的,這種化魂針根根淬有劇毒,見血便化,人在中針以後,半個時辰之內便成一攤黃水。」

    羅大成發了好一會呆,然後方才吶吶說道:「這……這怎麼可能呢?川南唐家武學絕不外傳,而唐家又據說跟你們解府有著很深的世誼,這……這該如何解釋?」

    解笑雅深深一歎,搖頭道:「羅即,好多事你還不知道,時光已經不早,羅郎請安歇吧。」

    羅大成見愛妻似有離房之意。不禁訝然道:「雅妹想要去哪裡?

    解笑雅心情顯得甚是沉重,低低說道:「在我們解家來一說,今夜這件事可謂嚴重非常,奴家必須馬上過去稟明二位老人家,如獲兩人許可。奴回頭自會跟羅郎詳談,在名份上,我們已經是一家人,有些事羅郎也該知道……」

    第二天一早,一輛油壁香車由西城解府直放城中福安老棧,到達客棧,自車內走下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

    那男的取出一份大紅名刺,遞給向帳櫃上道:「拜訪武相公。」

    帳房先生呆得~呆,連忙欠身賠笑道:「官人您來晚一步了,那位武相公今天剛亮便已結帳離去,嗨,真是不巧得很,兩位要不要坐一坐?」

    那對青年夫婦不禁疑訝地互相望了一眼。

    那男的接著又問道:「武相公有沒有說明要去哪裡,或者另外留下什麼話?」

    帳房先生搖搖頭道:「沒有。」

    青年夫婦無可奈何,只好收回名刺,謝了店家,出棧登車,再往西城駛去。

    在車中,羅大成皺眉遣:」這是怎麼回事?」

    解笑雅沉吟著說道:「早在一年之前,奴便聽爹和趙總管他們提到這位『俠魂」的大名,依奴猜測,他可能臨時有事去了別的地方,我們等著就是了,他又沒有生我們的氣。當無就此悄然離去之理……」

    羅大成點點頭道:「只好這樣了。」

    馬車回到解府門前,羅、解二人剛剛掀開車簾,忽自牆角大踏步走出一人,那人雙拳高並,朗聲笑道:「勞動賢夫婦枉駕一遭,抱歉,抱歉!」

    羅、解二人抬頭一餚,迎而含笑而立者,赫然正是他們兩夫婦訪而未遇的「俠魏武揚」!

    羅大成一躍下車,歡容走上前去道:「武兄,你在變什麼戲法?

    武揚待夫婦同時走近,低聲笑道:「小弟身份大概已經暴露,昨夜回棧時,發現暗中似乎有人在附近窺伺,為避免麻煩計,不得不來個金蟬脫殼,站在這兒說話也甚不妥,我們還是先到裡面去,慢慢再談吧。」

    三人進入大門,身後鐵柵立由家丁緊緊拉上,解笑雅並吩咐家丁去傳知趙、陳、丁、胡等四名總管嚴采戒備。

    三人走到一間書房中,分主賓落座,獻茗已畢,武揚循禮請求謁見解氏夫婦,解笑雅欠身辭謝道:「武少俠不必多禮了,家母體弱,向少接見外客,家父則已於天明時分因事外出……」

    武揚微微一愣,解笑難轉向夫君道:「你告訴武少俠吧。」

    羅大成點點頭,朝武揚說道:「武兄對小弟岳家上下,是否有著神秘之感?」

    武揚現尷尬之色,吶吶道:「羅兄怎可如此說話……」

    羅大成正容道:「武兄有所不知,小弟忽發此問,純因小弟來將武兄當做外人看待;正如小弟岳家已將小弟視同一家人一樣。底下,緊接著,小弟即將向武兄透露一件說來也許個人難以置信的秘密。在透露這件秘密之前,小弟可以先向武兄這樣說,武兄所需要的那塊溫香玉,已經準備好了。該玉之用途和用法,等會兒弟媳也會另為武兄說明。丹碧山莊前此那件慘案,小弟岳父母及弟姐均有耳聞,武死如為此案尋求索解想去一趟川南唐家,現在;小弟願意告訴武兄,川南之行,不妨打消!」

    武揚為之愕然:「為什麼?」

    羅大成一字字地道:「因『唐家』即『解家』,『解家』即「唐家』,川南的唐家,也就是這兒的解家!」

    武揚大出意外,張目道:「這,這」

    接著,由羅大成說出事情的真象。

    原來,川南唐家由於在武林中對醫毒兩方面的聲名日盛一日,以致登門求教者,車馬盈途,絡繹不絕,如此一來,雖然活人甚多,卻也因而結下不少化家.譬如說,有人奄奄一息,自忖必死,但如能提住一口氣挨到川南唐家門前,十有八九,均能絕處逢生,遭救活的人,固然叩銘再生之思,然而,致生者重傷之對方,卻無不對唐家這種做法深恨入骨。

    不是麼,好不容易方將仇家創至一命垂危,跟著眼中釘即將就此拔去,你唐家如此做豈非跟某人過不去?

    另外一部分仇家形成的原因則是「應付不周」。

    傷患者送來門前,自無見死不救之理,可是,武林中偏又有些只顧自己利益,而從不為別人打打的人物,遇上自己門人弟子或者親朋好友傷了或病了,三寸飛書,什麼客套也沒有,大刺刺的只說:我某人有個什麼人遇了意外,很危險,請馬上派個人過來看看!

    試問:唐家一共才有幾多人手?而且路有遠近,唐家之人,又非人人均具有異術,在此情形下,如何應付得了?

    再一種情形則是,派人送封求援書信來,上面單寫明傷患者之症候,要求帶下一份救急丸散,須知醫家治病,端在望聞問切這四字功夫上,平常人以為患的是熱症,到了醫家手上,可能診察出是患的陰寒之症也不一定,團此,因誤投藥石而送命者,亦屬時有所聞。

    這種責任歸誰呢,當然是用藥的唐家了!

    所以,約在七八年前,當時的唐家兩兄弟,老大「生死手」唐光宗便主張遷後退隱,以避免無謂之煩惱,但是,老二「一帖陰陽」唐榮宗卻不以為然。

    老二唐榮宗的想法是。唐家自於武林中成名以來,傳到他們兄弟手上,已經是第八代,盛名得來不易,就此退隱,未免可惜。

    老二唐榮宗最後且問老大唐光宗道:「唐家在武林中已歷八代之久,為什麼以前上代都能應付裕如,獨獨到了我們這第八代手上便應付不了呢?」

    生死手唐光宗南歎息、著說得一句:「弟弟,你不知道這年代不同一帖陰陽立即以無比堅決的口氣接下去道:「這樣好了,我們兄弟不妨就此分家,你盡可以去過你的安樂日子,我卻不願毀先人之基業於一旦!」

    結果,唐家的兄弟使這樣分開了!

    遷來平昌這兒的,便是老大生死手唐光宗!

    老大唐光宗臨走時表示,川南唐家一直都是族聚而居,絕學傳男不傳女,他分開了,為了有愧先人,決計不再使從唐姓,並且決不傳授唐家絕學於自己獨生女兒唐笑雅!」

    以上便是平昌城中突千七八年前搬來一位解姓員外,並且隱約與川南唐家有著過從的由來!

    而在昨夜,生死手唐光宗於見到女兒送去的那些化魂針之後,不禁既驚且想,他雖然不致疑心這是出於老二一帖陰陽的指使,但是,化魂針之由來,他卻不能不予追查!因為這些化魂針均為唐家獨有之物,外人是無法得到,也無法加以仿鑄的!所以,不待天亮,生死手便出門趕去川南故居,想找一帖陰陽問個究竟!

    最後。羅大成作結論道:「這兒事件發生以後,小弟與弟媳再三研判之下,依弟媳之看法,認為丹碧山莊之毒案,必與昨夜這兒這件行刺案情形相彷彿,毒藥可能來自她們唐家。

    但不一定與她們唐家的人有關。」

    武揚未能全部聽明白。眨著眼皮。遲疑了上下道:「羅兄這意思是說……

    羅大成加以解釋道:「弟媳的意思是說,如在酒中下藥,想一舉毒斃數百人,這種藥一定是屬於無色無嗅,而毒性奇強之物,這種藥,唯有她們唐家之斷魂散功能相近。至於人事方面,她們唐家目前僅有兩支,一支在這兒,一支仍在川南。在這兒的一支,於事前毫不知情,她們雖於今年六月初也由川南故居轉來令祖一份請帖,但因目前所處之環境不同,所以沒有派人赴宴。在川南的一支,弟媳她說,她那叔叔雖然脾氣火躁了點,然而,人卻是一個大好人,他如果不是為了一份好勝和虛榮,也不會不聽他兄弟勸告,而兀自在川南頂著唐家那塊牌子了。以一帖陰陽那等血性熱腸之人物,是說什麼也不可能昧起這等天良來的。」

    武揚想了想,向解笑雅問道:「那麼,姑娘知不知道,你們這邊固然沒有派人赴宴,川南方面是否也沒有派人參加呢?」令解笑雅黛峰微斂,搖搖頭道:「川南近日鮮有人來,偶有使者至,亦未提及此事,關於這一點,恐怕要等家父回來才知道。」

    武揚又轉向羅大成道:「目前羅兄有甚打算?」

    羅大成望了愛妻一眼道:「年關轉眼即至,小弟與弟媳之意,在家岳返回之前,擬挽請武兄留下過車,一方面聽聽家岳帶回的結果,一方面彼此間也有個照應。不瞞武兄說,小弟與弟媳,在武功方面均極有限,比方昨夜。如非武只適時處接,後果實在不堪設想,所以,目前我們非常需要武兄維護……」

    武揚見對方調意委婉懇切。連忙說道:「羅兄說哪裡話,如果賢伉儷不嫌小弟在府打擾,小弟遵命便了!」

    武揚答應得如此爽快,小兩口子不禁大喜過望,於是,武揚便在解府住下來。

    當天便由羅大成交出那塊「溫香玉」,並由解笑雅告之該玉之性能和使用方法,武揚坦然領受。

    之後,三小每天聚酌論文,相處異常融洽。

    武揚於論文之餘,也將在長安之遭遇擇要述說出來。羅大成和解笑雅夫婦均知道「天忌老人」這個名號,不過沒有見本人,更未想到此者尚在人世。

    解笑雅道:「聽家父說,天忌老人乃過去武林中一代鬼才、上下古今,天文地理。以至任何陣圖之雜學,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此人後來下落不明,不意卻隱居在長安一座破寺,至幹此人是否如家父所說的那樣件件皆能。實在令人既存疑,又嚮往,只可惜未能親見一面……」

    武揚輕輕一歎,苦笑道:」小弟見倒見過不少次,可是,對面相逢不相識,限於家祖嚴諭,只知對方可能是位奇人,卻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若早知此老即系武林中傳為謎一般的無忌老人,小弟也不會當面錯過了.羅大成問道:「那麼,此老刻下落腳何處,連武只也不知道了,武揚搖搖頭道:「不清楚。」

    武揚說著,心頭一動,忙道:「對了,小弟忽然想起一事,那夜魔宮二名香主在對話時,其中一名姓錢的香主似乎這樣說過:『帝君的斷魂香,毒性之烈,你是知道的』魔徒口中之『斷魂香』,會不會就是解姑娘日前所說之『斷魂散』?」

    解笑雅緩緩點頭道:「大有可能!將『散』字改成『香』字,或許是魔徒們的一種障眼法。」

    武揚惑然道:「姑娘前曾說.唐家的各種毒藥和毒器,外人既無法輕易獲得,縱然取得,也將無法仿造,如說『斷魂香」即『斷魂散』,那麼魔徒們這種毒藥是打哪兒來的呢?」

    解笑雅蹩額搖頭,沉吟不語,此一問題似乎連這唐家千金於一時之間也無法加以解答。

    武揚不願破壞席間融洽,乃合開話題,笑向羅大成道:「羅兄,你們夫婦均為川人,貴省那位『巫山無慾臾』古然之古老兒,你們賢夫婦有誰見過沒有?」

    羅大成搖頭道:「沒見過。」

    解笑雅搶著說道:「我見過一次。

    武場笑了笑道:「多久了?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解笑雅回憶著道:「那時我還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在川南故宅中,有一天,家中忽然來了個相貌猥瑣的老人,我當時見了。又害怕,又討厭,不意家父和家叔卻對那老人執禮甚恭。後來,我長大了才知道此者原來就是……」

    羅大成忍不住於一旁插嘴道:「無慾老兒去做什麼的?」

    解笑雅一愣,不知道她是沒有聽清羅大成的問話,抑或是她也不清楚那次無慾叟造訪的目的,竟然怔在那裡,沒有回得出話來。

    武揚為她解窘道:「無非是……」

    解笑雅搖頭道:「不!那老兒那次去不是為了治病或討藥方面的事。」

    武、羅二人均甚意外,同時問道:「不然為了什麼?」

    解笑雅辜然河夫君羅大成道:「關於你取去的那面『百鳳旗』,奴並不希望向你問什麼,但是,奴現在卻不得不告訴你~件事,知道嗎。那一年,古老兒去我家的目的,就是為了如今在你身上的那面『百鳳旗』!」

    羅大成愕然失聲道:「真的?」

    解笑雅肯定的點點頭道:「奴此刻記起來了,~點不錯,老兒是去商惜這面百尺旗。老兒說是借三個月,三月期滿,果然如諾送回。那時這兩百鳳旗尚由家母保管,奴是看到家母有一天將它放回箱中,偶爾問及,這才曉得它曾給古老兒借出去一次。至於老兒借去作何用處,奴就不得而知了。」

    羅大成喃喃道多「怪事……」

    武揚向解笑雅問道:「解姑娘知道那面百鳳旗有什麼來歷沒有?」

    解笑雅搖頭道:「不知道,關於達了點,我也曾問過家父和家母,二位老人家均是含混其詞。意思好像說:這是一件古董,頗有保留下來的價值,嫌棄之固然可惜,然而談用場,嚴格說來也沒有什麼大用。我因為這是雙親之命,而且它又不佔地方,所以一直將它收在身邊。」

    武揚又向羅大成問道:「對這面百鳳旗,羅兄是否也與大嫂一樣一無所知?或是另有難言之隱,不便為外人道?」

    羅大成搖搖頭道:「都不是。」

    武揚不解道.「乍講,」『』」

    羅大成苦笑道:「對於這面旗子,小弟既不敢倭稱~無所知,事實上亦非不便為外人道,而是小弟所知有限,要說也沒有多少好說的!」

    解笑雅望向夫君道:「既然這樣,你何不就將你所知道的一部分說出來?奴原先怕你有所顧忌,所以一直未敢動問,若是言之無妨,還等什麼?」

    羅大成深深一歎,分向愛妻和武揚望去一眼,神色微黯,緩緩垂落視線道:「武林中有件秘密,也許雅妹和武兄都還不知道;雅妹和武兄聽說過敞派青城上一代掌門,『流雲劍客』羅希西其人嗎?」

    武揚和解笑雅同時點頭。

    羅大成低低接著道:「他便是小弟生父。」

    武揚一怔,失聲道:「外邊不是說……說青城流雲劍客沒有後人麼?」

    羅大成苦笑笑,點頭道:「是的,流雲創客在十多年前突然失蹤,外邊可說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知道他留有後人,正如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知道他的下落一樣。」

    解笑雅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請羅郎說詳細點……」

    羅大成移目望向空中道:「那時大成才不過五六歲光景,由二名健僕伴居在青城後山一處人跡罕至的密谷中,有一天。黃昏時分,家父突然自谷外歸來,腳步踉蹌,臉色慘白,唇角尚隱約留有未曾拭淨的絲絲血痕,匆匆奔入書房,找出紙和筆;似乎要寫下什麼,不意字沒寫上一行,人已噴血不支倒地……」

    羅大成舉袖擦了一下眼角,接著道:「等到大成跟在二僕身後趕至,家父已進入彌留狀態,斯時,大成僅聽得一陣微弱而斷續的呻吟:『百風旗,百……鳳……旗……』」

    「再看那張已為鮮血濕透的遺書,下面竟然仍是這三個字:『百鳳旗』!」

    『百鳳旗』究竟是什麼樣的一面旗幟?以及它究竟代表著何種意思?關於後者,大成可說到今天還是不明白。」

    「在以後直到今天的這段日子裡,大成只能瞭解一件事;便是這面百鳳旗對家父~定異常重要!甚至與家父致死之因說不定有著莫大關聯!」

    「關聯著哪一方面呢?大成實在毫無所知.」-

《怒馬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