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血盆

    年年紅忽見上房門口立著一個尚未脫掉披風的少年,她不等夥計接話,猛地撲去,也不怕羞了,伸手就將少年抱住,促聲道:「超!」

    上房門口立的真是百里超,只見他也是異常激動的抱住年年紅,久別重逢,加上另有幾件事情充塞心內,他同樣急促的說道:「紅兒!你知道令尊的事嗎?」

    年年紅被一股驚喜壓住了心頭傷感,居然心平氣和的應道:「我全知道了,不過我幾乎被尤色雅的離間鬼計給害了,同時也幾乎錯怪了你!家父是被尤色雅殺害的。」

    百里超大驚道:「不是自殺?」

    春宮妃子也過來了,接口道:「快進房去說,外面不便!」

    到了房裡,年年紅看床上躺著個女子,這時全被蒙著,急問道:「這是公主?」

    百里超還沒開口,門外陸續進來九泉居士等,他一眼看到鮑叔德,又激動的上前抱住道:「大哥!」

    鮑叔德喜極欲淚,盡量鎮靜道:「老二,快坐下,離情慢慢說,先講公主怎樣了?」

    百里超過大家落坐後歎聲道:「她被東方教主打下萬丈深溝,等我將敵人全部消滅之後去找時,她僅僅只有一點浮氣了!」

    略微一頓,深深的吁了口氣,接道:「我不惜一切手段,總算將她救活了!否則我這一生是愧見皇上了!」

    年年紅忙問道:「現在怎樣了?」

    百里超道:「我在那深溝呆了十餘天,現在總算快復原了,但我怕出意外,每到中午點她一次穴道,叫她好好睡次午覺!」

    大家聞言,莫不大放寬心,於是各敘別後之情,最末,鮑叔德想起九泉居士與百里超尚屬初次見面,不禁嚇叫一聲,重新介紹。

    百里超一聽義兄就是這位小老兒救出之際,竟是深深一揖到地,激動道:「居士,我永遠感激你!」

    九泉居士哈哈笑道:「老弟,自己人了,不要見外,否則你的名氣真把我嚇壞了!」

    百里超正待問候未見面的各人近況,忽又停住道:「你們進來時恐怕驚動新朋友了!」

    九泉居士聞言一怔,將眼望著春宮妃子!

    春宮妃子點頭道:「主人察覺什麼?」

    百里超道:「一個老者進來了!」

    春宮妃子輕輕聲道:「那一定是老撾國的象牙老人宇內奴!」

    接著,春宮妃子就將外面到一些什麼人都說給百里超聽,又道:「現在我們還不明白他們進中原有何舉動!」

    百里超道:「我探知由異域入境的足有十幾批人物,這一批大概是其中之一了!其一部份是神秘教總教主帶來的,他要找我再決一死戰,一部分是殘心幫請來的,關於花媽和紅兒那一場,殘心幫當然不會放手,還有就是安南武林由各處求來的人物,他們現在想從江湖上下手,搗亂我們的內地,不過另有一部分前來的目的不明,我想有一點是可猜測的,那就假印證武功為名,實際上採觀望態度,卻也難免有渾水摸魚的心理!」

    鮑叔德道:「這到使我們不便放手幹了!」

    百里超道:「不妨事,我們只要一部分采主動,一部分采被動就可!」

    說著忽對蓋世雄道:「大師兄,我忘了,師伯等目前回到皇上身邊去,你和二師兄、三師兄馬上到南寧府去,師伯等有要事派你們去作!」

    蓋世雄道:「為何到南寧?」

    百里超道:「皇上已知我回來,征安南的大軍現已派有元帥全權處理,皇上正準備回朝,現在南寧休息。」

    九泉居士道:「安南王大概快投降了吧?」

    百里超道:「那是遲早問題,不過目前仍在負隅頑抗。」

    蓋世雄恐怕誤時,隨即向大家告別,準備動身,但又被百里超叫住道:「你們此去要先經過鎮邊城,我打聽到巴山、包羅、殷妹、娜娜正在那兒,你們有他五人作伴我才放心,叫他們伴送到南寧府,再叫他們到內地去找我。」

    年年紅聽說巴山等有著落,高興道:「他們竟在鎮邊!」

    百里超道:「海內十生已有四個負傷,他們已在鎮邊住了三天了!」

    蓋世雄立即帶著晁九天、馬鐵力告別,百里超送到店外而回。

    大家為防暴露行跡,因此只讓他一個人去送,春宮妃子見他回房就問道:「主人看到那批人嗎?」

    百里超道:「早走了!」

    午後,公主醒來了,大家見她坐起,於是都圍到她面前問好!

    公主一見大家,真是喜出望外,急忙下地,啊聲道:「我在作夢罷!」

    年年紅笑道:「這段時間,大家都如作夢一般!」

    百里超讓她和大家閒談,單獨招手春宮妃子道:「花媽,我們到一個地方去去就回來。」

    鮑叔德道:「老二去那裡?」

    百里超笑道:「鎮外不遠!」

    說著,他就領先出房,春宮妃子只好跟著走。

    到街上,春宮妃子疑問道:「有什麼事?」

    百里超道:「離鎮一里有座古廟,我送師兄們時發現兩個人在談話,意思是要到那兒,我想必有疑問。」

    春宮妃子道:「你懷疑什麼?」

    百里超道:「我看出那兩人是異域武林,他們想裝中原人!

    說的一口川語卻不流利!我想他們到廟裡必有什麼聚會。」

    春宮妃子啊聲道:「南疆外的人,常把川語當作中原官話!」

    二人出鎮後,未幾就看到離大道不遠處確有一座大廟,這時正有不少香客前往燒香,春宮妃子輕笑道:「看情形,我們可以大搖大擺去查了。」

    二人到了廟前,只見廟裡的香客非常擁擠,春宮妃子走在百里超前面,兩眼盡在善男信女中溜個不停。

    及至後殿,她仍未發現一個可疑之人,不禁回頭向百里超道:「難道我們來遲了。」

    百里超噘噘嘴,竟是告訴她走廟後。

    春宮妃子會意,立即走向東廂房轉到後面。

    廟後有塊大菜圃,但這時都被雪蓋住了,她立住輕聲道:「菜園沒有動靜啊!」

    百里超指著後面圍牆道:「牆外是山,左側有座谷,那地方很可疑。」

    春宮妃子正待舉步,但忽又被百里超阻住道:「快避,有人來了!」

    春宮妃子立向身側一排小林中閃去,百里超也隨著跟入。

    自竹林隙中看出,真的從殿內走出兩個人,但春宮妃子卻認得,暗對百里超道:「這兩人是雷州雙豹!」

    百里超看出兩人都是五十多歲,只見他們直過菜圃,逕越圍牆而去,問道:「是黑道人物嗎?」

    春宮妃子道:「不!大豹吳猛是有名的硬漢,二豹吳強智勇雙全,他們在南海作了不少轟轟烈烈的大事情,一般百姓們都很敬重。」

    百里超道:「那他們到這裡來必有要事,我們跟去看看。」

    春宮妃子笑道:「他們好像還在那面牆下未動!讓我先去看看,你就暫到廟中玩一會。」

    百里超點頭道:「如果去那谷裡,你就喊我一同去。」

    說完仍轉回廟內,重新看看有無可疑之人。

    午後不久,燒香的竟愈來愈多,有些敬菩薩的要等上半天才有地方跪拜,百里超兩手空空,擠在中間不好意思,於是盡向空隙處遊覽。

    不知不覺,他竟走進了方丈室外面,伸頭往裡一看,暗笑道:「這住持好自在,外面擾擾鬧鬧,他這裡竟清清靜靜……」

    想還未完,忽見方丈室一開,竟從裡面走出一個大漢來,百里超一見,立想避開,然而那大漢已到身前!

    「喂,朋友,你是燒香的?」

    大漢見面就問,居然專為他而來。

    百里超拱手道:「不,我是遊覽來的!」

    大漢點頭道:「我看你是個讀書的,朋友,何妨進裡面坐,立在這門口不方便,其他遊客到多了,住持無法接待。」

    百里超連忙道:「謝謝,只怕打攪大和尚。」

    那大漢讓他進門就把門關了,笑道:「你這人不俗,大師該不會見怪,不過你少說話就是!」

    百里超看出這大漢竟是一流武林高手,不過似乎並無惡意,因之故裝一派斯文,任憑他領著走。

    方丈室的範圍通常不大,然而這座廟卻特別不同,裡面不惟有花圃,而且有天井,房間更多得很,形成一座小院子,竟與門外一眼看到的完全兩樣。

    大漢將他帶進一間房中,裡面居然如出家人的書房,只見他笑道:「朋友,你先在這裡坐一會,我去請示方丈大師再來領你會面。」

    百里超笑著道:「足下客氣了,僅管自便!」

    大漢走出後就轉進條小走廊,在走廊的盡頭處卻有個朱漆的雙扇厚門,他在緊閉的門上連打六下,看情形竟是一種喊門的暗號!

    門開一縫,裡面現出半邊臉,居然又是個壯年漢子,只聽他問道:「這樣快!請到一位了?」

    大漢得意道:「恰在門口請來一個,人雖年青,看表面真還是個吃墨水的!」

    說著他就擠進去,門後豈料是個石級,走下石級,又有一座秘門,這時門口立著兩個大漢,顯然是把守那道門的。

    大漢與兩人照過面,立即就向裡面走去,進門後,滿目竟是巨形蠟燭,紅紅的,亮如白畫!竟是一間不小的秘室!

    大漢走進去,秘室裡雖然靜靜的。但卻坐滿了老少不等的人物,而且是僧道尼俗都有。

    不問可知,裡面的人似在開會,由各個人物的目光判斷,那儘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在正面一個座位上,這時立起一個老和尚.只見他沉聲向大漢道:「香客中有讀書人嗎?」

    大漢對老和尚十分恭敬,低頭道:「帶到了!」

    老和尚道:「幾個?」

    大漢道:「一個少年人!」

    忽自另一面立起一個老者道:「一個怎麼靠得住?你問過他的來歷了?」

    大漢聞言一愕,含糊答道:「查過了,他是真正的書獃子。」

    老和尚道:「把他請進來,當心,不要嚇了他!」

    大漢應聲去後,忽有第三人起身道:「大和尚,年青的讀書人恐怕不識這種古文字,你的手下太馬虎了!」

    那和尚哈哈里道:「貧僧說這三尊金佛都是假的,各位又不相信非要找個書生來辯不可,其實文字只是年代記載,卻與菩提劍訣無關,真正有關的是金佛本身,本身是真則真,是假則假!

    倘若這三尊之中有一尊是真,試問諸位,貧僧豈能仍在此廟作主持,早回須彌木佛洞去了,因為家師有命,如不找到真正的金佛,永遠不許回木佛洞,今天諸位不惜一斗來逼迫貧僧交出金佛,現在交出了各位又說還有第四尊,不過貧僧不願與諸位鬧意氣,否則早決心一斗了。」

    在一支巨燭前突然立起一個老人道:「大師傅,你在當年赴天竺時,為了金佛大殺同道,相信得手的不止這三尊吧?」

    老和尚向他看了一眼,沉聲道:「施主認為這種金佛到底有幾尊呢?」

    那老人道:「傳言這種金佛只有一尊真的。」

    老和尚道:「可惜貧僧得的是三尊假的,當年奪金佛的武林人物數千,就是今天來此者亦有多人在場,貧僧說句不中聽的話,那尊真的也許就落在諸位手中!」

    一場舌戰,倒把那大漢帶進的百里超聽傻了,他已早被帶到,而且把舌戰看得清楚,聽得明白,他想不到這地方竟聚集著這麼多的特殊人物,甚至還爭論他從不知道的問題,這怎不叫他愕住呢。

    大漢乘著一點空隙,立即大聲道:「書生請到!」

    在場的聞聲注目,似想先看看百里超有無可疑之處。

    百里超的武功已入神化之境,他這時隱藏得毫無破綻,外表怎麼看也只能認定他是個文弱書生。

    老和尚一見大家都見疑,立向百里超合十道:「少施主,你覺得這室中有點古怪嗎?」

    百里超斯文的長揖道:「學生猜得出,諸位是在開會吧?」

    老和尚哈哈笑道:「正是,正是,不過在場的都是不學無術之人,今天有勞少施主替我們辯識幾個文字兒。」

    百里超連聲道:「請問是什麼文字呢?」

    老和尚道:「先請少施主過來坐下,因為這些文字是刻在三尊小佛像上,同時字跡甚小,匆匆忙忙是看不出的,施主先休息一會再看罷。」

    百里超大搖大擺的走近和尚身邊坐下,他這時已注意到桌上所放的三尊小金佛,甚至於連金拂身子上的字跡也看清了,暗暗忖道:「這是天竺文,我可一點不通!」

    恰在他坐下這際,忽聽門外有人大聲道:「又有客人到了!」

    老和尚聞言一怔,急問道:「是那路武林?」

    門外接口道:「雷州雙豹,春宮妃子!」

    在場的一聽來了春宮妃子,霎時驚動了不少人,但有幾個老者仍舊面色不變,僅僅啊了幾聲而已。

    老和尚大聲道:「有請!」

    百里超暗笑道:「她也找到這地方了!」

    門外忽然進來兩個老者和春宮妃子,但春宮妃子一眼看到百里超,面上不由露出得意的微笑!同時還看出百里超顯然沒被在場的人物所識破,這更使她幾乎忍俊不住!

    秘室內還有不少空位,春宮妃子和那兩個老者顯然已知這場會的內容,他們不要主人招待,自行入座。

    老和尚似看出情勢愈來愈嚴重,徐徐向雷州雙豹和春宮妃子道:「三位也是為金佛而來嗎?」

    春宮妃子哈哈笑道:「大師還認得我嗎?」

    老和尚合十道:「女施主名聞天下,何止貧僧能識!」

    春宮妃子大笑道:「大師說話太忌諱了,我有名聲不錯,但卻不是好的,不過我今天前來只是湊湊熱鬧罷了。」

    忽有一個老者嘿嘿笑道:「妃子恐怕是口是心非吧!」

    春宮妃子循聲一看,冷冷笑道:「我真大意了,想不到在座中竟有廊爾克大猷長啊!更想不到閣下的中原話倒是非常流利,請問閣下,何以見得我是口是心非呢?」

    那老者嘿嘿笑道:「菩提劍訣武林盡知,那是佛門至高無上的武學,妃子不想插手有誰相信?」

    春宮妃子冷笑道:「天下武林誰不知我練的是大天魔法,那是與佛門中功夫格格不入的,難道大猷長對我故作挑激嗎?」

    忽又有一個老者陰聲接道:「妃子無故不登三寶殿,今天之來,只怕是為人謀吧!」

    春宮妃子側顧一眼,譏笑道:「老和尚的蠟燭不亮,居然使我看不見還有息琴大教主在場!請問大教主,我替誰謀呢?」

    那老者嘿嘿笑道:「近聞妃子已放棄既成基礎,一變竟作綠野王子的僕人,當然為人謀羅!」

    春宮妃子哈哈笑道:「我認為這一輩子是墮落下去了,想不到一日回頭,居然名聞異域哩,不過我得說明白,以我主人的武功來說,菩提劍訣對他可有可無。」

    突聞一個蒼老的聲音沉哼道:「妃子之言,顯然說貴主人已目空天下了!」

    春宮妃子抬頭大笑道:「我不要看,那位必是不丹喀喇大猷長,閣下口氣不善,莫非有輕視我主人之心,不過我得警告你,你若不服,閣下不妨去問問神秘教的總教主!」

    那蒼老聲音沉問道:「妃子的意思我不明白!」

    春宮妃子道:「神秘教的勢力,以進入中原的來說,恐怕不下於在座的全體,當然連我也算上,最可惜被我主人單槍匹馬給全部收拾了!只僥倖逃脫那位總教主!」

    這件事武林空前大斗是近期發生的,江湖上知者無幾,此際一經提出,真是震驚全堂,那些老者們再也不出聲了!

    老和尚乘此機會,立向百里超道:「讀書人,這些江湖事情你是難得一聞吧?不過你不要怕,這與你們讀書人無關,現在請你當眾念出案上這三尊金佛身上那些字兒吧,不過要讓大家都聽得清楚,同時你也勿問原因。」

    百里超點頭會意似的,拿起一尊金佛,故意看了一會,又放下道:「大師,抱歉之至,學生讀的是四書五經,習的是詩詞歌賦,但都和這上面的文字無關,這上面是天竺文!」

    全堂一聽,莫不愕然!

    春宮妃子大聲道:「天竺文有人可識!」

    老和尚問道:「女施主所指是誰?」

    春宮妃子道:「廓爾克大猷長是尼泊爾人,喀喇大猷長是不丹人,還有息琴大教主,他們三人都是天竺鄰邦人物,且都是該國文武全才之人,當然能識天竺文字了!」

    老和尚哈哈笑道:「女施主,這會你就弄錯了,他們都把金佛看過了!同時他們識的是天竺新文,而金佛身上刻的卻是古天竺文字,有這種文字時,整個天竺還是九國分立呢。」

    春宮妃子道:「大和尚,你說這三尊金佛是假的。」

    老和尚道:「可惜他們不相信!」

    春宮妃子道:「既不相信,那讓他拿去不就得了。」

    老和尚道:「問題是真假在我們難決,貧僧說是假的,他們又怕三尊有一尊是真,甚至還說貧僧尚有另一尊未拿出,假若說是真的,他們拿走了又怕是假的。」

    春宮妃子哈哈笑道:「大佛僧當年殺人如麻,誰料今天竟變成待罪羔羊了,你過去的威風那裡去了,依我之見,人家要就將這三尊金佛拿去,不要就兩個山字加起來,請出!」

    廓爾克大猷長吼聲道:「妃子在挑撥我們以武力相見嗎?」

    春宮妃子大笑道:「這是中原境內,也等於是我們的家,你們今天只有兩條路可行,一是作客,一是為敵!作客要看主人歡不歡迎,為敵則只有武力相見了!」

    喀喇大猷長突然站起道:「妃子是主張一斗的了?」

    春宮妃子大笑道:「只怕諸位不想走這條路?」

    息琴教主大聲道:「妃子認為我們力量不夠?」

    春宮妃子冷笑道:「諸位,不是我危言恫嚇,實際情形如何,諸位不要估計錯誤了,因為你們對中原武林所知悉的太少,告訴你們,就在此廟範圍一里之內,如我這等功力之人,只能算是三流貨!」

    在息琴教主側面忽有個老太婆接口道:「老身進中原目的在印證武功,妃子能否介紹幾位見見面!」

    那老太婆是坐在暗影下,加之人又多,春宮妃子確是未曾留心,聞言一看,居然起身道:「原來還有邏羅金母在場,那真是失敬了!你老已歸隱五十餘年,怎會再出江湖,甚至還到中原來呢?」

    老太婆呵呵笑道:「老身有個徒兒太頑皮,她竟偷偷的走入江湖,老身不放心,不得不追來照顧,同時也想找找五十年前一個中原老姐姐,免得死了無法再會最後一面!」

    春宮妃子啊聲道:「令徒芳名能否見告?」

    老太婆道:「提起來也許你知道,她就是人稱經天子的丫頭!」

    春宮妃子啊聲道:「原來是她,那真巧,她今天就在此地經過,同行的還不少!」

    老太婆道:「我說哩,今天這個場合她怎會不到,嗨嗨,她竟知道老身來找了,因此事先避開啦。」

    春宮妃子道:「你老就放她走走也罷,年青人那有不好玩的,不過今天之事你老得講句公道話,免得大家鬧成僵局呀!」

    老太婆道:「木佛僧當年在天竺奪取金佛時,他的手段也太毒辣了,竟不分青紅皂白,擋者就殺,雖說在那種場合是各憑武功,但他結下的仇恨卻多了,凡今天來者,除老身外,他們多多少少和他都有一點過節,老身套句中原俗話,只有各掃自己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叫老身如何開口呢?不過我今天看他確實變成一個規矩的出家人了,希望來找的不要過分罷了。」

    春宮妃子笑道:「你老這句話說得太好,在那種場合是各憑武功,同時這種事在江湖上是再平常不過的了,如果死者都要報復的話,最好當初不要去爭取!武林人不是小孩子,爭到手的笑,爭不到的哭!甚至還有那些不明是非的大人們出來替自己的孩子出頭!木佛僧當年如果是以不光明的手段行事,那自然又當別論,傳言他是硬搶明奪得手的!你老說罷,這應該歸死者自認倒霉才對。」

    老太婆聞言哈哈笑道:「小妹子,你真的變了,可說完全變啦,這篇話純是白道上磊落之言,好,在我個人是同意啦!」

    春宮妃子歎聲道:「人之初,性本善,凡走入邪途者,都是一時之錯,我自得主人拔出苦海,真如作了一場大夢,變,那是當然的!」

    老太婆道:「天也不早了,今天的事,你說如何解決呢?」

    春宮妃子道:「你老認為這三尊金佛是假是真?」

    老太婆道:「是假的!」

    春宮妃子道:「好在今天的題目是金佛!當然,在這題目後面的題目就不必提了,金拂既然假的,那就請大家同心協力去找真的罷!」

    老太婆道:「假設木佛僧藏私呢?」

    春宮妃子立即向木佛僧道:「大和尚,你就放明白一點!」

    木佛僧合十道:「女施主!當初真金佛確是貧僧得到了!」

    他的音還未落,立即全堂哄然!

    春宮妃子陡然大喝道:「你們勿鬧,他還未說完!」

    大家經她一阻,於是又靜下來,只見木佛僧念聲佛號又接道:「貧僧在歸途經過須彌山時,突然被一個青年攔途阻住,一言不合動起手來,貧僧在百招之內不敵,竟被他點倒在地!」

    那老太婆突然問道:「你認出他的面目沒有?」

    木佛僧道:「面貌當然記得,但事情已隔了幾十年,說來也是枉然,他在點到貧僧時並未下手殺害,卻將這三尊假金佛換去那尊真的,同時他警告貧僧說,他不殺貧僧是要使這三尊假的混入江湖,使武林互相爭奪殘殺,他則有安靜的日子去練菩提劍術,同時他說如果貧僧不替他守秘,他就要貧僧死得慘絕人寰。」

    春宮妃子笑道:「那是他幼稚的想法!好在你沒有再將這三尊假的流傳江湖!」

    木佛僧道:「貧僧那時消極無比,因之決心向佛!然而他的影子始終未離貧僧腦海!因為他那缺少一隻耳朵的印象太好記了!」

    老太婆又站起大叫道:「他是血盆的徒弟!」

    此言一出,立使幾個老人咚的跳了起來,那種驚懼之態,就如突見強敵一般!

    春宮妃子也變色起身道:「你老能確定嗎?」

    老太婆道:「八成不錯,不過我希望不是,否則武林人最好從此隱退!」

    春宮妃子忽然吁口氣道:「事隔五十年了,你老想怎說這種話?」

    老太婆正色道:「怕就怕在這裡,又有五十年了!這是他第二期出世的時間!」

    說完,她忽然向在座者大聲道:「不要鬧了!準備你們的腦袋搬家罷!」

    大袖一拂,她連春宮妃子也不招呼,逕出門去了。

    在座者霎時紛紛向外走,轉瞬只留下幾個人。

    春宮妃子立向百里超道:「讀書人,你如要聽故事就跟我走!」

    百里超點點頭,一直跟她轉出廟外,輕聲問道:「那血盆真的那麼厲害嗎?」

    春宮妃子正色道:「只怕你也拿他沒有辦法,因為他從來不和對手正面相遇!」

    百里超道:「剛才這老太婆到底是什麼人?」

    春宮妃子道:「是你外婆的結拜妹子!」

    百里超驚訝道:「竟有這種事?」

    春宮妃子道:「她叫『邏羅金母』,你外婆叫老慈航,一個嚴而不管事,一個慈而多管事,但她們兩個都被沒有著落的血盆害得手忙腳亂,無法應付,直至血盆聲明閉關為止!」

    百里超道:「算起年齡,他徒弟都有六七十歲了,那惡魔難道還活著?」

    春宮妃子道:「就是他徒弟又有什麼兩樣,何況還有菩提劍決被其奪去了!」

    進了鎮,及至客店誰料店家見面就道:「客官,你們的同伴都走了,店錢也未給!」

    春宮妃子立看不妙,急忙遞給他一錠銀子道:「我們就是來結賬的!」

    再不多說,急與百里超出鎮,邊走邊道:「他們一定追趕什麼強敵去了,否則怎會忙得連店錢都未給!」

    百里超道:「我們怎不看看房間留下什麼東西?」

    春宮妃子道:「有九泉居士在一塊,他們能留東西就能在店家面前留話,現在我按照原計劃走,他們幾個相信沒有太大的意外。」

    出鎮向東,走了十幾里,忽見前面路上圍著一批行人。

    春宮妃子噫聲道:「那裡有什麼稀奇事兒?」

    百里超道:「那兒有條大水溝似的,可能是溝中發現什麼?」

    春宮妃子忽然道:「他們都在人群中!」

    百里超確見九泉居士走出人群,急快奔上大聲叫道:「你們為何在這裡?」

    九泉居士大聲道:「你們是不是回去過?」

    春宮妃子趕上接道:「你們連店錢都不結,出了什麼事?」

    九泉居士鄭重道:「你們走了之後,店中即來了兩個老人,聽口音他們是高原人,而且是高原武林高手,豈知待鮑叔德出去查看時,那兩位老人竟突然如瘋狂一般的大喊大叫起來,甚至朝店外狂奔,我們在店內認為鮑叔德在外出事,於是一齊追出,但到店前時,只見鮑叔德向我們急急招手,人自己卻拚命先追,然而大家追到這裡時,發現那兩個老人竟朝這水溝中跳,甚至已七竅流血死去了。」

    他這一說話,立將年年紅、鮑叔德和公主都引出來了。

    春宮妃子聞言,急忙走近水溝向下看,發現兩個老者真的側身躺著,七竅之內仍舊流血不止。回頭向百里超道:「他們是中了暗算!」

    百里超道:「不知中的是什麼手法,最好查出來,下手之人太毒,今後發現這種人是不能饒恕的!」

    九泉居士笑道:「待我撈上來!」

    百里超急忙向圍觀的人叫開道:「朋友們,這兩人是死於江湖暗殺,你們最好快點離開!」

    行人聞言,立即各自分開,但人人面色都有點悚然。

    九泉居士將死者撈上後,春宮妃子急忙道:「先查看他們胸部,看有沒有一個四方形的血印!」

    百里超問道:「你認為是那話兒下手的?」

    春宮妃子道:「死者的舉動完全相符,只看有沒有血盆印了。」

    九泉居士邊聽邊查,未幾突然驚叫道:「方血印!」

    他剛剛叫出,忽聽百里超喝聲道:「大家快查,前面又有幾個發瘋了!」

    這下可把幾個不知內情的搞糊塗了,甚至連九泉居士都莫名其妙,但百里超已如風追去,他們也悶著肚子在後面趕。

    及至一座山下,發現百里超低頭而來,春宮妃子急問道:「也是同樣情形麼?」

    百里超點點頭,鄭重道:「看情形,血盆手下有一批了!甚至是見了武林人就殺,那幾人竟是從廟中秘室出來的!」

    九泉居士急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春宮妃子忙將血盆出現之事告訴大家道:「今後我們連眼睛無人都要小心提防,也許在睡夢中遇害!」

    鮑叔德道:「可能這批人也有隱身術?」

    春宮妃子道:「隱身一道我也是內行,但沒有血盆那樣神秘,甚至連他有沒有都不知道。」

    百里超一指前面道:「前面有座城池,今晚就在城中落店罷,這件事須要好好想個辦法對付,否則我們的人太危險!」

    大家心情都很沉悶,進城落店時,百里超規定只用兩間房子,那是男的一室,女的一間,生怕分開難以照顧。

    天時尚早,大家提前吃過晚飯,之後都擠到一間房中商量。

    春宮妃子歎聲道:「要是能想法找到老慈航就好了,老太婆對於血盆最清楚,有了她,我們的對策就強多了。」

    百里超忽然道:「我肯定血盆不止幾個徒弟而已,也許他還有一大批爪牙!人數一多,我就不相信他人人厲害!」

    鮑叔德道:「二弟的意思怎樣?」

    百里超道:「假如我臆測不錯,那我就非活擒他一個來逼口供不可。」

    春宮妃子苦笑道:「你知道那兒有他的爪牙?」

    百里超忽然微笑道:「今天我們看到兩件殺人的事情,而這兩件事又離城不遠,我想城中一定有他的爪牙!」

    年年紅道:「你想出去暗查?」

    百里超道:「分開了我不放心,現在大家跟著我行動,但你們都得易容,衣服也要不穿得太好!」

    公主道:「難道把東西留在店裡?」

    百里超道:「外面加件舊的不行嗎?」

    春宮妃子笑道:「好,居士跟我出去一趟,你買男人的,我買女人的。」

    九泉居士應聲起身,立即和她出去了!

    百里超招手鮑叔德道:「大哥,我兩個到前面去喝一杯!」

    鮑叔德笑道:「剛剛吃過飯,你怎麼又想起喝酒了。」

    百里超笑道:「喝酒為名,看看往來的食客是真,這是家大店子,難免有五顏六色的人物出入。」

    公主笑道:「紅妹,我們也去!」

    年年紅高興道:「我們專吃菜!」

    前面這時真是客人滿座,樓上樓下,鬧聲不絕。

    四人直趨樓上,可惜雅座不多,夥計見是店中住客,特別招待,硬給換出個雅座來。四人進了雅座,叫了幾份精美的菜,要了一壺酒,隔了一層竹簾子,邊喝邊向外面看。

    忽聽外面有人大聲道:「老兄,幾年不見你到廣南府來了,今天是什麼風呀!」

    另外一個中年人連忙接道:「張四哥,生意好?近幾年我到下江去了,這次是來看看幾位朋友!」

    先開口的啊聲道:「你看過於當家的沒有?」

    中年人忽然噫聲道:「張四哥!於當家到底得什麼病死的,而且一家人都不見了?」

    姓張的顯然有所顧慮,良久未聽出聲,鮑叔德無意中伸頭看看,只見雅座外走近兩人,其一未留心雅座,只見他輕聲道:「老兄,這件事最好你莫問!」

    原來那兩人就是剛才對話的,鮑叔德聽他說得鄭重,立即向百里超打個手勢,叫他注意聽。

    百里超隔簾外望,知道說話的是張四哥,又見另外一個中年人驚問道:「張四哥,有這麼嚴重嗎?」

    姓張的歎聲道:「於當家死得非常古怪,前天還好好的,昨天忽然發瘋啦,臨終竟七竅流血,據府裡的馬班頭說,他是遭人暗算啦!」

    中年人大驚道:「他的老婆和女兒呢?」

    張四哥道:「她們母女當時就將於當家埋了,今天早晨被衙裡傳去,到現在還沒放回來,聽說,官家認為她們母女有某種嫌疑!」

    中年人搖頭道:「於大嫂人很好,夫妻間又很和睦,我相信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加之他們還有個那樣好的女兒,官家恐怕誤會了。」

    張四哥道:「問題就在知府……」

    中年人顯有什麼同感,插口打斷道:「別說了,我還要等兩天再走,以後再談吧!」

    張四哥急急道:「老兄,你和於當家的感情不錯,你得想辦法去救她,可惜我張四沒有錢,否則倒有條路子可行!」

    中年人道:「錢倒有辦法可想,百二八十兩的我負責,只要有辦法救人!」

    張四哥道:「那不夠,刁蚰爺是有名的棺材裡伸手!沒有三五百兩休想去見他!」

    中年人道:「四哥,這樣吧,你去活動,我洪敬取脫腦袋也要找個三五百兩來!」

    張四哥道:「好,我們分頭干,現在就走!」

    鮑叔德看到二人走了之後,鄭重的向百里超道:「那個什麼於當家的看來又是血盆干的了,想不到這魔頭不僅僅只殺武林人!這問題更嚴重了。」

    年年紅接口道:「也許那於當家亦屬武林人啊!」

    公主道:「這中間只怕很麻煩,怎的又牽涉到官府身上去了!」

    百里超靜靜的道:「我恐怕在這城裡有幾天好住,事情很簡單,本城知府不是個好東西!」

    公主道:「你的看法如何?」

    百里超笑道:「這件事可以分開說,也可以連起來!」

    年年紅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百里超道:「這件事情的皮漏出在一個色字上,你們不聽那中年人說姓于的有個好女兒嗎?我武斷的說一句,血盆的爪牙是因色起意,但遇上姓于的也是武林人,一邊想採下流手段,一邊則深夜捉賊,結果強者逃,弱者死!」

    公主道:「那與官府何干?」

    百里超道:「事情既然出了,班頭當然帶苦主去問話,說句對朝庭不起的,本府當堂目的看到於姑娘,暗地裡定必著了迷,反將案子抹殺,反而加上於婦一頂帽子——謀殺親夫!」

    鮑叔德聽他說得猶如親眼得見一般,驚訝道:「這是分開來說?」

    百里超見三人怔住了,點頭道:「不分開說來更簡單,這知府也許與血盆有牽連!」

    鮑叔德鄭重道:「老二,知府的前程來得不易,你要慎重一點!」

    百里超道:「要辦穿這件案子太容易,比你我當初作私探時,要方便得多,皇上當面給了我一樣東西,比尚方寶劍還要有威力,如假使這知府確是壞蛋,恐怕他的腦袋要搬家。」

    公主笑道:「父皇放下你這全國巡按可不得了,你真要殺啦!」

    百里超道:「我還沒有什麼報答皇上,能替老人家作幾件懲奸去貪的事兒總算辦得到!」

    鮑叔德道:「你得有個計劃!」

    百里超道:「回房去罷,等會再說計劃!」

    回到房裡恰好看到九泉居士和春宮妃子也到了,可是見面就聽九泉居士道:「城裡出了幾件殺人大案了。」

    百里超問道:「是幾時發生的?」

    春宮妃子道:「近幾天,兩件劫財殺人,一件殺人的原因不明!」

    年年紅道:「我們已知後者!」

    春宮妃子道:「我們快穿衣,城中亂得很,正好去查!」

    百里超道:「未出去之前,我有個計劃須要大家在今晚出動。」他接著把酒樓上的事情告訴大家。

    九泉居士道:「你的計劃怎樣?」

    百里超道:「今晚請居士和我在城內暗暗注意夜行人,公主和紅兒到知府後衙探聽動靜,花媽則到府衙師爺那邊摸摸底,如有所獲,暫勿行動,立即出來幫我捉賊。」

    春宮妃子笑道:「你認為今晚還有事情發生?鮑大俠呢,他守房子?」

    百里超道:「提防有人,因為我們必須先搜搜外面才行,我大哥暗查城外,看看有無敵人集居。」

    大家都同意,於是各自去加上一件舊衣。

    出店時,百里超笑道:「你們知道城中何處最熱鬧?」

    九泉居士道:「此地我們也不知,大家信步走罷。」

    天剛黑,街上行人不少,年年紅忽對公主耳邊道:「我們後面那個中年人有點不對!」

    公主笑道:「我早看到了!」

    九泉居士跟在她們身後不遠,聞言後告訴百里超道:「女將們後面人群中有盯梢的!」

    百里超道:「是工作的!」

    九泉居士道:「你看出了?」

    百里超笑道:「八成不錯!」

    說到這裡,他忽然搶上幾步,就近向春宮妃子道:「花媽,當心前面那個中年大漢!」

    春宮妃子驚訝道:「你看出什麼?」

    百里超道:「暫勿問,你和我大哥走兩邊,叫居士注意屋上,同時通知紅兒和公主,我去接近他。」

    春宮妃子如言行事,分別向各人遞暗號,及至九泉居士,她輕聲道:「今晚我兩個老江湖落下風了!」

    九泉居士笑道:「阿德說他這個義弟愈來愈有神通!」

    春宮妃子道:「有很多地方我是服了!」

    說著已見百里超靠了上去,誰料他當街下手,只見他如風出指點出!

    那人未倒,竟出奇的閃了開去!

    百里超一見大驚,但他接勞更快,大喝道:「倒下!」

    那人突然騰身,但仍不及,「噗」的跌了下來!

    滿街行人一見,霎時大嘩,轉眼就將街道堵住了!

    百里超不管,伸手把那人提起,急對春宮妃子道:「我們走!」

    忽有一人衝出道:「朋友,請站住!」

    那人正是盯二女的角色,百里超向他道:「你可是馬班頭?」

    那人聞言一震,急忙道:「朋友照子真亮,是好漢,請你打管司吧!」

    百里超微微一笑,對他輕聲道:「馬班頭,我是百里超!」

    三個字,頓將那人嚇得軟了半截似的,話都說不出來啦!

    百里超恐怕呆久誤事,又向他道:「你如不信,請跟在身後,同時你快喝退閒人!」

    班頭不敢不聽,因為百里超剛才那幾手是他親眼看到的,於是依言大聲喝退閒人。

    府裡的大班頭,認得的真不少,一見他喝叱,誰都不敢不退。

    百里超一見閒人散開,又對他道:「有秘密地方嗎?」

    班頭急接道:「有!請隨我來!」

    他將眾人帶著七轉八彎,未幾到了一座院子前,立住道:「諸位請!」

    百里超首先搶進門,只見裡面有間大廳,這時在廳前立著五六個壯漢。

    一看便知,那也是衙門裡的捕快!班頭搶入,急向那些人道:「兄弟們,快分開,注意防守!」

    這意思顯然是雙管齊下,防內再防外!

    百里超等進入大廳,覺得這地方並不秘密。

    春宮妃子一見百里超將人放下,立即向大家道:「這兒不秘,大家當心!」

    說完才向百里超問道:「這是那一方面的點子?看不出他竟是一流高手!」

    百里超見廳內有兩排太師椅,一面讓大家坐下,一面笑道:「這就是血盆的爪牙!」

    大班頭守在門口,聞言莫名其妙,但他也是老江湖,只聽不開口。

    九泉居士忍不住,接口問百里超道:「現在你該揭底了!」

    百里超笑而不答,伸手連點,他的手法高明,地下之人醒了,但仍動彈不得!

    地下人睜開一雙陰森眼睛,深沉的掃了廳內諸人一眼,最後凝注著天花板。

    百里超將椅子拉近他,淡淡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不看他,也不畏懼,好似身在床上,顯得很安全,但卻沉聲答道:「我沒有姓,也沒有名!」

    百里超笑道:「憑你的功夫,總不會沒有個字號呀?」

    那人點頭道:「祖師賜號掃帚!」

    百里超哈哈笑道:「掃武林,掃金銀,掃美人!真是名副其實!朋友,城中的案子恐怕不是你一人所為?」

    那人嘿嘿兩聲道:「你能擒多少算多少!」

    他卻不否認犯案,這卻大出各人意外,百里超又問道:「你祖師是血盆?」

    那人聞言一震,反向道:「無憑無據,你怎能問得這樣肯定?」

    百里超吁了口氣,環顧大家道:「諸位,你們看看他的左耳!」

    九泉居士啊聲道:「是假的!」

    百里超伸手取下他的左耳,哈哈笑道:「耳朵倒是真的,但是借用別人的,他們用藥水浸過,妙在佩上去恰到好處,不近看,或者不留心,那是看不出的!」

    春宮妃子噫聲道:「如何佩上的?」

    百里超道:「是用一種藥膠!」

    他忽然向班頭道:「馬班頭,你聽他說的如何?」

    馬班頭立即行禮道:「他是犯人不假!」

    百里超笑道:「我是王子呢?」

    馬班頭大膽道:「小的不敢冒認!」

    百里超點頭道:「可惜我拿不出證明奈何?」

    公主接口笑道:「我有證明給他看!」

    百里超搖手道:「你的東西就是小小知府也沒見過,只有朝中大臣才識貨。」

    馬班頭道:「其實也無須證明了,憑大俠的一舉一動,小的也知道諸位是正派人物!」

    百里超道:「不,我還有事要問你,如不證明我的身份,你是絕對不肯說的。」

    馬班頭臆測他要問的必為非常嚴重的事情,正在暗驚,忽見門外一個捕快進來大聲道:「師傅,幫主來了!」

    廳內諸人聞言一愕,只見班頭大喜道:「天,他來得這樣巧!」

    百里超一眼看到門外進來一個青年,誰料他竟跳起來大叫道:「廣大哥!」

    來的竟是「長江龍」廣文南,廳內諸人也高興相迎,倒將馬班頭弄糊塗了。

    廣文南迎上大家哈哈笑道:「你們害我找得好苦!」

    馬班頭乘機向他問道:「幫主,這些人……」

    廣文南叱聲道:「不許大聲,這裡有王子,有公主!」

    馬班頭聞言變色,竟然發起抖來!

    百里超讓他坐下後問道:「廣大哥,這班頭與你是朋友嗎?

    否則你怎會找他?」

    廣文南哈哈笑道:「他是我放在廣南府一帶的香主啊!」

    九泉居士疑問道:「老弟,你是水路大王,怎會把香主放到陸路來了?而且打進衙門當班頭!」

    廣文南道:「我的手下一不打劫,二不放火,他們都是正當謀生,惟在我有重大事情時才召集,同時水上是動的,如沒有陸地暗樁,我又向什麼地方去找人呢!」

    春宮妃子豎起拇指道:「廣弟真了不得!」

    百里超接問道:「你來廣南打聽我的消息嗎?」

    廣文南點頭道:「不止我一個,展兄也來了,好在中途會到蓋世雄等,否則我不會進城來。」

    百里超笑道:「你來得真好,我有事情問班頭,現在不怕他不說了!」

    廣文南指著地上道:「這個血盆爪牙是剛才擒到的?」

    公主驚問道:「你們也知道血盆?」

    廣文南道:「說實話,我們是奉老慈航之命來找大家的,血盆再出,老慈航非常緊張,她老人家生怕我們的人遭殃!」

    年年紅道:「那你一定在老慈航處領了血盆的底來!」

    廣文南道:「是的,你們記著,血盆過去的不要談,僅將老慈航近來探到的告訴你們,血盆有兩個弟子,那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啦,還有一批爪牙,功力都是好手,人說血盆有隱身術,其實不然,他們一幫所仗的是偽裝,暗殺!因血盆自己沒有左耳,凡是他的人都先割下左耳再佩假的,佩假的是為了偽裝。」

    春宮妃子問道:「老慈航未提用什麼方法去對付血盆?」

    廣文南道:「沒有!惟求大家在飲食起居時,處處都得謹慎!」

    百里超道:「地上這傢伙號『掃帚』!是不是真的?」

    廣文南大笑道:「你再擒一個來問問看,保證也號掃帚!」

    春宮妃子訝然道:「真的?」

    廣文南道:「一點不會有兩樣,凡是血盆爪牙都號掃帚。」

    百里超道:「號雖不雅,但在血盆的手段下,這倒是名副其實!」

    廣文南道:「不要問他了,快點殺,遲恐引來一大批,我們無所謂,這府城的百姓和官家就倒霉了。」

    百里超轉身走近那人,伸指再點,突見那人猛一挺身,霎時絕氣。

    廣文南忙向外面一招手,立即進來兩個捕快,吩咐道:「你們快拖出去埋了,但勿使人看到!」

    捕快抬屍去後,百里超立向班頭道:「馬香主,你來此當班頭有多少日子了。」

    馬班頭恭聲道:「不到一年!」

    百里超歎聲道:「時間太短,你不會清楚,我想打聽知府的毛病,恐怕你也不知?」

    馬香主道:「我雖沒有證據,但老百姓沒有一個說知府是好官,然而卻敢怒不敢言,尤其是於師爺,百姓一提起他就咬牙切齒!」

    百里超道:「好,有這一點就夠了!」

    廣文南道:「你要殺他?」

    百里超道:「明天再說吧!」

    他又吩咐馬班頭道:「我們的一切,你不可向外人道及!」

    馬班頭連聲道:「王子放心!」

    百里超向大家招手道:「我們走,再易容,血盆的爪牙沒有什麼了不得,只要留心,認準了就殺!」

    公主道:「現在時間不早,我們是不是馬上按你的計劃行動。」

    百里超點頭道:「你們去吧,我和居士、廣大哥去會展大哥。」

    他們就在院子裡分開,各行其是去了,僅留下馬班頭無所適從。

    在深夜三更時,首先回店的是鮑叔德,可是他的神情緊張,顯然遇到什麼大事,然而他一進房卻不見他人,於是就在房間裡悶坐。

    他一人足足坐了半個時辰,店中差不多毫無聲息了,這才看到春宮妃子自屋簾落下,接著就是年年紅,公主,他一見走出,忙問道:「什麼事耽誤了,這時才回?」

    春宮妃子道:「那於師爺真比江湖邪門還壞,我把他活劈了!」

    鮑叔德道:「糟,這樣就不能把他罪名向百姓昭示了。」

    公主笑道:「就因這一點,我才沒有將胡知府殺掉,他竟在今夜逼姦那於姓姑娘,幸好我和紅妹及時趕到!現在連他老婆都點倒了,等阿超明天去處理。」

    鮑叔德道:「無須二弟辦這事,鄭巡按御史到了!阿超可以對他說!」

    公主噫聲道:「鄭伯雅怎會在年初出巡?」

    鮑叔德道:「大概是因此城曾經接近賊兵之故!」

    公主道:「鄭伯雅是有名的閻羅王,他一到本城冤案全會查出!」

    鮑叔德道:「現在他有危險,我才趕回來要大家去。」

    春宮妃子急問道:「什麼危險?」

    鮑叔德道:「這老兒太糊塗,出巡竟青衣小帽,隨身只帶著三名家將,甚至是騎馬,現在城外十里一座山上!卻被四個安南奸細盯住了,我去時不明其故,糊糊塗塗將四個安南奸細收拾了三個,逃脫一個,之後才知那老兒是巡按御史,然而那逃走的必會引來大批敵人,我怕一人應付不了,因此回來叫大家去。」

    公主道:「鄭伯雅經常明查暗訪,微服出巡,他從來不怕死!」

    春宮妃子道:「我們已有四個,宜火速前去,留下字叫他們隨後趕到就行了。」

    公主急忙留下幾個字,立即隨眾人翻上屋去。

    事情真巧,四人走了不到片刻,誰料店屋上竟來了兩個不速之客,身法如電,顯然是武林中特殊人物。

    房中空空,其一沉聲道:「他們走了!」

    「不會錯找吧?」

    先開口的道:「就是這房間,要不要下去看看?」

    另外那個一揮手,騰身而起道:「時間來不及?」

    這兩人行動雖詭,但卻被店後一個普通武林看到了,兩個一走,他卻悄悄的轉到大街上,自言自語道:「這班頭不能幹了,再幹下去非丟腦袋不可!」

    走還不到十家店面,忽見前面來了四人,他一見大喜,立即大步迎上,一到就大叫道:「機會錯過了!」

    原來那四人就是九泉居士、百里超、廣文南、還有展雲鶴。

    廣文南喝問道:「馬香主,什麼事?」

    這傢伙原來是馬班頭,只見他鄭重道:「兩個老怪,他們在查房間!」

    有頭無尾,百里超聽了想笑,立向廣文南道:「不要問了,一定是有兩個朋友到訪,可惜我們都未回去。」

    九泉居士道:「他們既然知道房間,那就知道我們的實力,明知我們的力量而敢來的,這兩人必為大魔頭。」

    百里超道:「我們已分不開身,無法去追,同時天也快亮了!」

    四人不管那班頭,仍讓他在外面執行他自己的工作,於是就翻上屋面,回轉店房。

    一進房,九泉居士即看到公主的留字,驚叫道:「她們去接什麼巡按御史!」

《勇者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