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素手飄香捋虎鬚

    且說嶺南樵子與雲宗文、卓逢珠二小,在絕魂寺腹地,突被發覺行蹤,一個面貌猙獰,手執二枘形如鐵筆,尾部有鉤的奇形兵刃,現身截住去路。

    來人乍現,即嘿嘿二聲冷笑,笑聲中手揚處,數點寒星撲射而至。

    雲宗文一入九華山,即激起萬丈怒火,親師血仇,豈能再忍。

    這刻一見現身凶漢,殺機立起,勁叱一聲,功貫右臂,霍地拍出一記強大潛勁,正是簫劍門不傳之秘,功可摧枯拉朽的六合真炙。

    然而——

    就在他潛勁乍出,眼看將迫退對方暗器之霎間。

    陡聞身畔的嶺南樵子大喝一聲:『娃兒不可魯莽,這是……………』

    喝聲乍出,雲宗文略一錯愕,猛覺右臂被一股柔力,吸向後方竟不自主地,移步向右後而撒,剛好閃過對方打來三把暗器。

    雲宗文不禁詫怪嶺南樵子何以阻住自己,正自投給樵子以奇異的眼光之際。

    只見樵子面寒如冰,一雙濃眼,射出前所未有的懾人精光,冷笑道:

    『喂!面前醜鬼快點說出與西山一怪袁遠究竟是何淵源,否則老夫鐵甲指將難饒你全屍!』

    凶漢聞言,心頭一震,眼露怯意。

    然而這怯意快逾電閃,一現即逝,更令他引為自負的,乃是他斷定對方之男女,就算功力再佳,也已難逃今夜,怕他怎的?

    觀主的保障,給凶漢以驕傲之感,冷冷道:

    『西山一奇正是家師,老匹夫倒看你不出,是個拾荒者,竟有如此好眼力,足見我師門顯赫威名,識相的…………』

    樵子見對方不知死活,兀自自我陶醉,乃截住他話頭,冷喝道:『無匹狂賊,你師父見到我還要禮讓三分,憑你這無知小輩也敢忘自稱大嗎?』

    凶漢聞言,不由惱羞成怒,喝聲:『老匹夫你找死!』

    死字乍落,雙手急展如輪轉,右斜挑,左橫鉤,手中怪兵器更迅速的分襲樵子上中兩盤。

    這一手雙管齊下,威力萬般,端得凶狠無比,霸道絕倫。

    嶺南樵子輕蔑地一笑道:『不教訓教訓你,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撒刃!』喝聲中,紮好馬步,好整以暇。

    就在對方雙刃將到未到之際,陡然一式『孔雀開屏』,右切左截,以空手入白刃之勢,向對方腕門重穴扣到。

    人影乍合倏分,一聲悶嗯跟著傳起,狂瀾大浪之下,凶漢被震飛丈餘,方始-樁站穩,但已嚇得面無血色。

    敢情就這一接招之間,凶漢神奇招數,不但被對方化於無形,而且果如敵言,再也抓不牢兵器,登時被繳了械。

    雲宗文與卓逢珠,乍見凶漢雙刃夾攻老樵子,正待接應,不料,就在他們擔憂當中,只見老樵子雙肩一扭,身形登時消失無蹤,不由得驚歎樵子之能耐。

    嶺南樵子哈哈笑道:『好小子,你總該相信人外有人了吧?再不滾蛋,等下教你如此二筆!』

    說著,雙手微一用力,頓將二柄純鋼打造的怪兵刃,搓成二塊鐵餅。

    樵子這一手雄渾內功,頓時鎮懾了凶漢,更使雲卓二小為之稱奇萬分,大為折服不已呢!

    凶漢驚魂乍定,聞及敵人藐視之語,不禁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恨不得生裂敵人。

    然而——

    未容他再次攻擊,忽然一陣陰惻惻的冷笑聲,傳自數十丈外的絕魂寺中:

    『步香主,貴客既降,何不講他們蒞寺一遊,瞻仰瞻仰釋門得道高僧,以免貽人以慢客之譏。』

    被稱為姓步的凶漢聞言,乃立即對三人道:『觀主有令,各位有膽量,就請進入絕魂寺吧!』

    樵子哈哈笑道:『怕者不來,來者不怕,老柴夫已經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就是不信邪。』

    說著,轉頭對二小道:『娃兒們,人家好禮招請,你們想看看這片鬼地方嗎?』

    雲宗文不屑地笑道:

    『晚輩也不相信這凶僧有何三頭六臂之能,今日誓必將這片為禍武林的鬼地方夷為平地……………』

    卓逢珠也道:『對,必須較他們個個魂絕,人人命亡不可!』

    姓步的凶漢冷然道:『死在目前的狂莽匹夫,等著瞧吧!』

    話聲中,雙足一扭,一個金鯉倒穿波之勢,倏然後退數丈,轉身幾個起落,頓時消失於前頭林中。

    樵子待凶漢去後,方一收嘻笑之客,低聲以『蟻語傳音』玄功,對二小道:『絕魂寺凶名久著,成為宇內凶地,千面如來威懾湖海,可非幸致,我們雖有怯毒靈丹護身,但也不可小視,宜提高警覺為要!』

    二小頷首聽從,於是三人各展輕功,迅速的竄過這寬闊數十丈,滿植著南極怪樹的密林。

    二小因為曾得嶺南樵子警告,知這種南極怪樹,觸之必然中毒,是以極其小心地,不敢碰觸。

    走完一片怪樹林,前面卻是一片十餘丈開闊,毫無草木的禿地。

    禿地那邊,赫然是一座黑漆高牆,但見牆內黑壓壓,屋宇林立,正是名震天下的絕魂寺。

    三人仔細一看,只見黑黝的高牆上,歪歪斜斜地書寫著數個斗大赤字:『進前絕魂,退後喪生!』

    黑底赤字,又是歪斜不堪,乍看之下,令人覺得這些字好似是用血寫成一般,是那麼怵目驚心。

    嶺南樵子微微一笑:『好大的口氣,能嚇得誰來!』

    轉頭對二小喊聲:『進去吧!』

    率先一式白鶴沖天,拔起數丈,半空中折腰擰腿,改上升為平射,迅速向絕魂寺高牆掠去。

    雲、卓二小如響斯應,雙雙拔身緊隨嶺南樵子身後,向寺牆掠入。

    三人雖是一流高手,但一躍之距,也不過數丈遠近而已,是以儘管三人是借升高之勢而射,卻也不能超過十丈,勢必非借點足換氣不可。

    而就在三人去勢已盡,正待墜足借方再進之際。

    陡然——

    一股冰森的冷笑響起:『嘿嘿,乖乖地躺下吧!』

    三人聞聲一驚,只道業已中計,不禁頓了一頓。

    豈知,他們一躍之勢,本是提足一口丹田真氣,絲毫未曾取巧,這一受外力震嚇,不但真氣大分,登時洩氣地身形猛墜。

    三人發覺有異,忙急提神屏氣,然而為時已晤。

    但聞數聲斷喝:『照打!』

    『別留活口!』

    『躺下!』

    聲未到,急勁已到,只見無數暗器,直似驟雨般,蜂湧而至,來勢銳不可當。

    三人雖早有準備,但眼見這等驚人威勢,也不自禁暗中叫苦,那敢怠慢,急忙撤出隨身兵刃,展起生平得意絕技,予以封架。

    如此一來,再也無法不墮地了。

    可是——

    就在三人雙足方自沾地的剎那,陡聞劈拍連聲,登時自禿地之中,爆出一股清冽的異香,瀰漫四周。

    三人專心注意撲體的暗器,猶自覺得吃緊,那裡還能提防這股冷箭,無形中相繼吸了許多。

    三人毫無所覺,兀自揮刃急竄,叮噹聲中,直搶向高牆下。

    三人只二三個縱身,早已臨近牆下,由於牆壁既高且厚,無形中躲過這陣數以萬計的器雨。

    三人暗暗心喜,一近牆下,嶺南樵子急道:『敵人暗器奇多,我們暫且利用牆高地勢,避他一避,然後…………嗯!』

    話到一半,忽覺腦際一轟,頓失知覺,身形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後便倒。

    就在樵子忽然仆倒的同時,一聲清嫩的輕嗯,發自卓姑娘口中,也與樵子一樣,芳身欲墮。

    雲宗文見狀大吃一驚,勢在念先,左手一抄,將左側卓姑娘一把抓住。

    但因他右手執著天虹寶劍,致無法扶住嶺南樵子欲倒之軀,眼看嶺南樵子就將仆倒絕魂寺牆外之際。

    說時遲,那時快。

    驀然間,一道淡淡的香風,從雲宗文頭上掠過,未容雲宗文看清,嶺南樵子已經被人扶住。

    雲宗文定神一看,不禁大喜過望,喊聲:『原來是姑娘臨危相助,不勝感…………』

    話猶未歇,對方已一聲冷哼:『忘恩負義的東西,何必多開尊口,給我閉嘴!』

    話擊中,手一緊,挾著嶺南樵子向左後方急竄而遁,速度奇快無比。

    雲宗文話猶末了,就被對方沒頭沒腦地,頂衝回來,不禁一怔,更想不到對方竟將嶺南樵子挾向山後飛去。

    他見狀大魚,再也無暇思索對方何以罵自己忘恩負義,連忙喊聲:『姑娘且等等!』急抱著卓姑娘嬌軀,展起『閃電幻形步』,追隨在對方身後疾飛而去。

    黑暗中,從高牆內傳出二個冰冷陰森的對話聲:『觀主可相信吾言之不謬了吧?』

    『哼哼!張堂主何必多言,你敢斷定她蒙巾底下的廬山真面目?』

    『當然當然,不是珠姑娘,老夫敢斷言,普天之下,無人敢輕捋虎鬚!』

    『這個……………』

    『嘿嘿,觀主你至今還不相信嗎?也好,等下就將真憑實據,送達觀主之面前,看你…………………』

    『張堂主你敢出言頂沖貧僧,難道……………』

    『哈哈哈………………』

    一陣梟鳴般的失笑,打斷了絕魂寺主盛怒的余聲,刺耳的笑聲歇處,冰冷的對話聲也已逝去,顯然說話之人已經離去。

    然而——

    他卻留給人一個疑問,一個複雜而又不可解說的疑問。

    那就是絕魂寺中到底是何等內容,那被絕魂寺主稱為張堂主的叉是何等來歷,竟敢出言不遜,冒犯其教主,而凶名久著的絕魂寺主,又是好似無可奈好地,不敢處置其屬下,任由其拔扈無禮。

    ※※※※※※

    雲宗文此刻的心情是疑惑與焦急交集,他本因看到臨危施援的竟是那對他有著浩浩大恩的蒙面姑娘,而覺得無限感激。

    那知——

    對方姑娘竟是一反過去對他的神態,不但冷言冷語相向,而且立即將樵子抱著落荒而走。

    他一時恐怕對方已然反目,即將會有所不利於樵子,是以急急隨後趕去,而且連聲喊叫。

    只是——

    在前頭的蒙面姑娘,卻置其喊叫如罔聞,兀自以極快的速度,同險峻而又崎嶇的山徑飛奔。

    顧盼間。

    二人一前一後追逐,已離開絕魂寺甚遠,來到一處古木參天,危石棋布,地點極其隱秘的山谷中。

    蒙面姑娘在臨近密林時,曾經迅速的回頭向後面望了一眼,然後穿林而入,來至山谷中。

    雲宗文見姑娘轉頭後望,不由大喜,連忙喊道:『姑娘請別…………』

    『哼!給我住口!』

    雲宗文又被奚落,不禁激起他高傲的脾氣,暗自不悅,忖道:『哼!你擺什麼架子,不理就不理,但可不能隨便要帶去老前輩啊!』

    心念中,轉口冷笑道:『姑娘既然不理在下,但請放下你手中的嶺南…………』

    『樵子』二字還未落,忽見對方已放下嶺南樵子,而且探手懷中,掏出一包藥散,塞入樵子口中。

    雲宗文恍然若有所悟,乃頓口不說。

    猛想起懷中姑娘兀自暈迷不省人事,乃走近前對蒙面姑娘道:『姑娘既有解藥,還請一併救救這位卓姑娘……………』

    蒙面姑娘眼射異光,咬牙哼了一聲道:『你那麼擔心她嗎?嘿嘿,怪不得我叫你找處闢地靜居,你偏不肯,原來是早已經有她-!』

    雲宗文愕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吶吶二聲:『這這…………』

    卻『這』不出個所以然來。

    蒙面姑娘見他如此,越發不悅,依然冷冷道:『不必擔心吧!中了絕魂寺獨一無二的子午還魂散,只是暫時失去知覺而已,不過黎明就可還你一個美人兒,讓你……………』

    讓你什麼,卻一頓而住,沒有說下去。

    雲宗文越聽越覺無法捉摸,對方姑娘何以對自己如此態度。

    當然——

    以他初出茅廬,情竇乍開,那會瞭解愛情這奇怪而又特具魔力的東西,更何況女人的心,本來就是最難捉摸的東西呢!

    就在雲宗文不知如何處理眼前場面之際,陡聞一聲『悶死我了』!

    原來是嶺南樵子已甦醒過來。

    老樵子雙目一睜,入眼面前場面,不禁暗忖:『這是怎麼搞的?』

    當他看清,面前站立的蒙面女郎,竟是在雲霧谷現過身的蒙面人時,不禁暗道:『原來如此!』

    心在轉念,嘴內卻道:『原來是女娃兒相救,老樵子十分感激,女娃兒可否一示師承?』

    蒙面女笑道:『小女子徒忌師諱,請老前輩原諒不告之罪。』

    話題一轉,反問道:『老前輩等與千面如來有何重大過節,不惜冒性命之險,侵入九華山?』

    樵子暗道:『好狡猾的娃兒,你能騙得別人,也能瞞過我嗎?』

    當下笑答道:『千面如來為惡太過,人人可得而誅之,老樵子因不忍見生靈塗炭,因此……………』

    蒙面女道:『然則老前輩等非入寺不可嗎?』

    雲宗文插口道:『入寶山焉可空手回,何況在下師仇親恨,正待洗雪,當然勢在必進,而這位老前輩正是為助我而來。』

    蒙面女僅見的一雙妙目,直迫雲宗文道:『你認為身懷辟毒珠,更兼一身蕭劍門玄功,就可橫行天下,唯我獨尊了嗎?』

    蒙面女這句話份量極重,大大地刺傷了雲宗文的自尊心。

    本就莫名地憋了一肚子悶氣的雲宗文,不過也是個年未弱冠的血氣方剛青年,那還忍受得住。

    不由正色道:『在下今日前來,志在消除匪徒,為武林除害,倒未顧及會否成功之事!』

    老樵子經驗豐富,一望二小針鋒相對,已知其中妙處所在,為恐二小反臉相向,乃岔口打圓場道:『女娃兒能入九華山,當悉諳絕魂寺走法,不如煩女娃兒引導引導,老樵子必不忘大恩。』

    蒙面女郎道:『晚輩雖不能陪老前輩進入絕魂寺,但只要老前輩真想冒險,則以老前輩神技,想那幾丈高牆,必難不倒老前輩,更難不倒大名鼎鼎的閃電劍手高大俠!』

    說著,一雙冷電般眼眸似揶揄似推崇般,投向尷尬一旁的雲宗文。

    雲宗文聽得越發不是滋味,似他脾氣,實忍耐不住,然而,當他想及發話之人,對自己有莫大的恩惠時,那能不強自克制。

    這時——

    老樵子望了望雲宗文,心忖:『來啦!情海波瀾已掀,看你這娃兒怎麼處理,哼哼!自古多情空餘恨,由來英俊不是福,想當年我……………』

    傷心的往事,不自主地浮上腦際,使得這位不世奇人,低聲微喟,不勝惋歎!

    自古財關易破,名關可抑,唯獨情之一關,最難戡透,古有多少英雄豪傑,總逃不過美人關,到頭來弄得身敗名裂,飲恨喪生。

    尤其——

    這情之一關,是發乎內心,生乎環境,雖至親之人,也難予外力抑制的,怪不得如嶺南樵子這等奇才異仕,也會辣手難予居中幫忙呢!

    樵子不愧風塵奇人,一歎止念,不使往事續映腦海,忙強打哈哈道:『女娃兒可別取笑,我等既然入寺,此刻那會在此,而且勞駕相救。』

    蒙面女道:『那只不過是因老前輩不諳絕魂寺秘密而已!』

    樵子聞言一怔,心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妞兒,我如果懂此寺秘密,那裡還會容得那些魔崽子嗎?要不是他們………………』

    忖念未了,但聽對方姑娘已接道:『絕魂寺機關重重,一時說他不益,幾乎無處不毒,無物不毒,真可以當「步步凶險,處處殺機,舉足維艱」幾句形容呢!』

    老樵子見對方說了半天,竟未說出寺中秘密,不由道聲:『姑娘難道不知絕魂寺之走法?』

    蒙面姑娘輕喟一聲,眼露難色道:『絕魂寺中情形如何,除了千面如來以及三數位親腹屬下之外,普天之下,絕無人知悉,就是親如千面如來妻女,恐也不得而知。』

    雲宗文一聽,出家人竟還娶妻生子,不禁對千面如來,更恨中一層。

    老樵子暗道:『好個刁鑽的女娃,你是誰,難道以為老樵子不知,還要耍這一套障眼法惑我。』

    口內卻道:『不過,姑娘可否說說如何進入絕魂寺之方法,至於手中埋伏,只好碰碰運氣。』

    蒙面姑娘道:『這個……………』沉吟了半天,才道:『只要老前輩能足不沾地,跨越寺前那片禿地,只一按寺前大門上那怪眼,絕魂寺門自可開啟!』

    老樵子道:『倒想不到,處處設毒,號稱鬼域地獄的絕魂寺,竟那麼容易開啟。』

    蒙面女郎道:『絕魂寺從來是有入無出,恐怕這大門雖是易開,裡面卻是難闖,老前輩可要千萬小心!』

    一旁的雲宗文卻一直心潮起伏,千頭萬緒,總想不出對方姑娘,何以這一次會對自己如此眼色。

    說她更恨,卻又還關心自己之人安危,說她不是恨,卻又何以如此對待自己,令人無法猜忖。

    他因插不得口,故保始終沉默不發一言,這時一聽對方指示入絕魂寺之法,卻由不禁由衷地感激著說:『多謝女俠指點迷津,我等……………』

    蒙面女未待他話說完,又是一聲冷哼,截斷了他話頭,道:『哼!你若會知恩,那會如此,何必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呢!姑娘今後可再也不受騙了!』

    『了』字未落,香肩一扭,人已隱入密林深處,倏間芳蹤已渺。

    雲宗文見姑娘飛身而起,一時情急過度,喊聲:『姑娘慢走,在下…………啊!』

    猛感不對,差點推出左臂中玉人兒,急忙一把抓牢,但卻已經追不上對方,不由怔愕在地。

    嶺南樵子見這場兒女情波愛恨,也自感慨系之:『心有餘力不足,欲助無法奈何,哎哎!是泥沾是深淵,是苦酒是難結。』

    老樵子一連串含沙射影的歎語,聽在不悉男女情孽糾纏,未涉情網的生手雲氏耳中,那會悟解得出。

    半響,只聽雲宗文喃喃自語道:『我幾時騙她?我幾時言不由衷?』

    嶺南樵子道:『你雖言出心誠,但卻如她所言是騙了她?』

    雲宗文聞言一震,詫異道:『老前輩你怎看出我在騙她呢!』

    『這老樵子會看卻不會說,這檔事兒,本來就是只能意會,無法言表嘛!』

    雲宗文追詰道:『老前輩,你是指那件事,晚輩怎…………』

    樵子沉臉一收嘻笑之色道:『娃兒,我們當物要事,乃是破絕魂寺,殺千面魔僧,其他事可暫緩,何況我們現正處身危機四伏的絕魂寺勢力範圍之中。焉可不專心防敵,別想他了,終有一天你會明白,只要你凡事三思而行便可挽回這場誤會的!走吧!』

    雲宗文如墜五里雲霧之中,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但又不便問,因為看情形,這位老樵子也不會告訴自己的,只好把一股悶氣,憋在腹中。

    這時,那股復仇熱血,再度湧起,正待回答,忽見老樵子嘴唇掀動不停,好似在和人說話,但又聽不出半點聲音。

    他心中一動,暗忖:『他在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與人談話?』

    不自禁默運神功,全神諦聽。

    可是——

    正氣動而神未定,對方樵子已道:『怎麼啦!』

    雲宗文真氣頓洩,自覺慚愧不該聽人秘密,有失風度,卻又無法回答,陡然心有所感,乃道:『這位卓姑娘還未醒轉?』

    老樵子笑道:『是嗎?』

    二隻銳利的雙眼,好似看得出雲宗文心事般,害得雲氏不覺耳熱心跳。

    雲宗文道:『聽那姑娘說,卓姑娘所中迷藥,乃是無毒的子午還魂散。』

    嶺南樵子道:『既如此就好辦了,快捏她人中,扣她璇璣,右掌抵制關元等穴予以推。』

    雲宗文聞言放心地,正欲替卓姑娘推宮過穴。

    但他手甫伸出一觸及姑娘芳軀,卻陡感有所不便,乃擺頭道:『老前輩這…………』

    嶺南樵子經驗老到,一看便知雲宗文何意,乃道:『事急從權,還擔心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何況此刻她不是在你懷裡嗎?』

    雲宗文聞言心中一熱,霞飛雙頰,只好伸手為卓姑娘過宮活血。

    他是個年事乍解不久的大男人,此刻一觸及玉人兒那細軟的嬌軀,摸及那次彈得破的粉頰,面對那俊美絕倫的嬌靨,任他是個名師門下高弟,任他是個正人君子,也不禁為之怦然大動。

    總算在他忐忑動心中,卓姑娘悠悠醒轉。

    卓姑娘人事甦醒,發覺自己依偎在心上人懷中,不禁又羞又喜,絳唇乍展,鶯聲燕語甫出:『你!』

    忽見身側老人站立,不由羞紅耳根,霍地而起,垂頭不語。

    樵子哈哈笑道:『卓姑娘既已醒轉,我們這就再入絕魂寺吧!』

    二小相對互望一眼,各自由對方含情眼神中,領略到一份甜蜜的情意,這正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於是——

    三人再度轉身向絕魂寺奔去。

    三人甫走,密林中人影一閃,飄落一個人來,正是那救嶺南樵子的蒙面女郎。

    蒙面女郎癡癡地望著雲宗文等人逝去方向,一雙剪水雙瞳中,卻是淚珠隱現,在低聲啜泣。

    半響——

    只聽她低喟道:『我這樣做是對嗎?』

    話聲剛落,左側傳來陰森的獰笑聲道:『當然是對,因為你早就活得不耐煩了。』

    同時——

    右側亦傳來陰笑聲:『賤婢,叛徒,你準備送死吧!』

    蒙面女郎神情一震,急忙凝神以對!

    誰知,耳畔突聞:『姑娘,別慌,封氏二鬼成不了氣候的!』

    怪啦!是友?是敵?蒙面姑娘一聞及『封氏二鬼』之名,不由一震,所幸有神秘客暗中撐腰,膽氣不由稍壯!

    蒙面姑娘暗自驚嚇的,乃因心知這二人乃絕魂寺地獄門內,最出色的高手,也是昔日橫行西北的大盜,封陰對陽二厲鬼,有名的手狠心黑,毒辣無比。

    此刻被他倆撞上,不能留其活口,以免敗露身份,但卻又無制勝把握,不禁怔能難予取決。

    這時——

    耳畔又傳來一陣清晰而細微的話聲:『姑娘不可遲疑,速速打發此二鬼,好再趕往襄助老少三俠!』

    蒙面姑娘雖不知此暗中發話之人為誰,但卻知是友非敵,不由心膽略壯。

    當下眼光隱煞,冷笑道:『封氏二鬼,識相的快自封啞穴,自斷四肢,姑娘就饒你不死,否則……………』

    話猶未了,二怪中一人道:『大哥!看來不親自動手是不行了,上吧!』

    聲落人起,獰笑聲中,綠芒陡盛,一條青色軟鞭,已經帶著嗖嗖勁氣,猛向蒙面姑娘攻到。

    二怪不但貌相相同,而且心意也是相通,左側一人出手之際,右側之人也是同發並至,而且使用兵刃,也是青色軟鞭。

    二鬼這夾攻之勢,銳不可當,上下交並,大有裂石開山之勢。

    蒙面女郎見對方兵刃,不禁眉頭大皺,已看出二鬼所用兵刃,那裡是軟鞭,竟是地獄門萬獸池中,篆養多年的西海鬼王山特產『鐵甲綠線蛇』。

    她知凡是萬獸池中之物,不論蟲獸,均含劇毒,這二條西海特產,更是沾之即死,無藥可救。

    於是——

    她緊張萬分地,展開三年來秘煉的三招絕技,迎攻二鬼,時出奇式,使二鬼心存顧慮,擔心自相殘殺,而不得不臨危收招換式。

    剎那間,雙方交拆了七八招,卻是互分秋色,不別高低,但見昏暗中,綠光銀芒,交織成一片阡陌交差的線網,怪嘯連連,狂飆迭起。

    封氏二鬼,數十年來,所向無敵,此刻以二敵一,卻服不下對方,尤其對方招數手法,竟是聞所未聞,見不曾見,不由又疑又驚,又急又恨。

    二鬼吼聲連連,手中怪蛇左掃右制,忽上忽下,配合無間地,疾襲過去,蒙面姑娘心存顧忌,精神微分,因此,竟無法服敵,也不禁暗中驚訝。

    陡然——

    封大鬼一式『雪花蓋頂』當頭壓到,二鬼『橫斷巫山』倒捲而至,襲向蒙面姑娘要穴部位。

    蒙面姑娘大驚,反手一劍直至封大鬼,同時挫步向左暴閃,避過二鬼橫攻。

    但封氏二鬼卻是誘招,就在姑娘變式閃避中,陡然各變招式,化為上下交征,向姑娘小腹,左胸攻到。

    這二招式,乃是最下流的,對付女流,更是武林大忌,二鬼甘冒大不韙,端得無恥與可惡。

    姑娘芳心一震,驚羞交並,不禁緩一緩手,登時陷身危境,只見二鬼連聲獰笑,綠光已然迫到。

    情勢至迫,千鈞一髮之際,驀聞一聲:『快使「孔雀開屏」,左掌配以「六出祈山」!』

    慌張中的蒙面姑娘,如獲至寶,右手劍化直刺為上挑,施出秘煉絕技中奧妙招式孔雀開屏。

    左手蓄勁一打,拍出一股十天星掌力,以六出祈山招數攻出。

    她情急而施,已不及思考到此二招是否有效,能否制敵,只是臨危而施,想挽回危局而已。

    不料——

    奇跡突現,她右劍左掌甫出,已聞敵人發出二聲淒厲的慘嚎。

    緊跟著碰碰二聲,橫行西北,為絕魂寺中一流高手的封氏二鬼已雙雙仆倒,攜手同赴鬼門關去了。

    原來蒙面姑娘那一劍,恰好迫好封大鬼那上挑一招落空,他一時無備,竟然來不及躲避姑娘長劍,登時被揮為二段。

    而封二鬼也住過度驕傲,以為敵人將難逃一死之際,一時失慎,致發覺已遲,頓被對方掌勁,震退三步。

    不偏不倚,正好迎上大鬼脫手飛來的鐵甲綠線蛇,當堂被這條西海毒蟲咬個正著,死於非命。

    蒙面姑娘一擊勝敵,不覺大喜過望,正待向暗中指教的高人說謝。

    陡聞一聲:『姑娘快退!』『孽畜照打!』

    只見刷刷二點寒星,直射地下,襲擊二條怪蛇,只聽二聲怪嘯之後,二蛇登時應手而死。

    蒙面姑娘驚魂乍定,不由感激地道:『援手恩人,請出容小女子叩謝!』

    對方答道:『姑娘蘭質蕙心,青蓮獨潔,實在可欽可佩,些須小事,何用再言謝,啊!又有人來啦!』

    蒙面姑娘聞言一震,暗道:『奇怪!這些人難道一直未碰上他們三人,為何逕向這裡追來!難道是專為對付……………………』

    忖念未了,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怪叫。

    怪叫聲中,一縷急袂破空之聲傳來,倏然,在蒙面姑娘身前,已橫霸霸地,站立一個身材偉岸,一臉橫肉的中年大漢。

    來人長得並不難看,只是面容死板,毫無生人氣息,有如從冰窖中走出的人般,令人心寒神悸,不敢多望他一眼。

    蒙面姑娘一見大驚,渾身不寒而凜。

    但見來人面無表情,只舉右手,對姑娘作了一個砍頭手勢,而後復又呆立,好似傻子一般。

    但蒙面姑娘卻大為凜懼,暗道:『完了!遇上這天字第一號的殺人魔王,看來今番將難逃一死了!』

    但她忽而心存幸念,將希望寄托在暗中助拳高人身上,不禁移目四顧,可是,卻未見對方動靜,更聽不到那人話聲。

    這時,她失望了,心一橫,咬牙道:『雷副堂主,你如果再不退,可別怪我心黑手狠了,快退,否則,他二人便是你的榜樣!』

    對方毫不答腔,倏一跨步,欺近身來。

    蒙面女郎大喝一聲:『不怕死的看劍!』皓腕伸處,百煉精劍一式『毒蛇吐信』,猛向對方當頭劈下。

    她這一劍隱含三大奇式,隅敵不動己不動,敵既動己先動之勢,端得詭奇絕倫,兇猛無比。

    然而——

    姑娘招式甫出,對方凶漢卻不閃不避,好整以暇,視那凌厲的劍勢如無物,就在對方劍招欲落未落之際,陡然一挫步,翻腕戮指,猛點對立脅下鑽心穴。

    這一手輕描淡寫,看來又是緩慢無力那裡像是與人過招,倒似是指手劃腳,虛張聲勢而已。

    可是——

    蒙面姑娘卻好似已經盲目一般,逕向對方的指頭迎去,登時一麻,人事不省,仆倒地上。

    大漢在舉手投足,就將一身功力不凡的姑娘,制倒在地上,這份藝業,已是震動半邊天。

    凶漢死板的面容,毫無變幻,一跨步探手正欲抄起蒙面姑娘。

    驀地,斜刺裡一聲大喝:『住手!』

    凶漢眼露訝色,循聲斜睨,卻聽話聲復起:『哼哼!區振拳,你別以為躲在絕魂寺化名雷必豹裝聾作啞,就無人知道你底細了,可記得三十年前柳家莊之事,老夫畢當清正哈哈哈哈……………』

    凶漢聞聲,死板的面容,首次露出驚悸之容,未待對方話了,早已返身如飛逝去,儘管他是忍受不了,隱身者的狂笑。

    ※※※※※※

    嶺南樵子帶領雲、卓二小,逕奔絕魂寺而來。此刻他們智珠在握,精神大振,滿懷滅匪除魔之熊熊怒火。

    三人均一身超凡絕聖的功力,是以不管山徑如何崎嶇難走,地形何等艱險危峻,均如履平地般,奇快無比地,直向魔寺是來。

    一路上,雲宗文的一顆心,宛然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卜跳不停,心頭起伏比足下動盪得多。

    當然——

    他腦海中第一疑難問題,便是那多次救助自己的蒙面女郎是誰?自己又是那處得罪過她,致累她如此不悅。

    只是,對方不說,自己那會知道,而令他不解的是,連同行的老樵子也說自己騙了那姑娘,自己卻是當局者迷,幾時騙過人來?

    他內心中始終禁不住要去想她,因此,無形中就忽略了身側玉人兒的綿綿情意。

    卓姑娘不知檀郎何以對自己冷淡許多,她一個黃花閨女,那好意思找話先說,是以,空自滿懷情話,卻自無由表達。

    幸好,她只認為心上人,必是急痛親仇,是以全神一志,只想闖寺滅賊,以雪規師大仇,未曾想到心上人有否其他煩惱事。

    否則——

    女人心最窄最多疑,不登時來個含恨不理才怪。

    而嶺南樵子卻一心盤算著,如何進入絕魂手中,以除掉千面如來,這位蓋代奇人,久隱後出,卻遇上千面如來這等梟魔,首次感覺難予應付。

    尤其生平踏遍天涯海角,遊歷三湘七澤,經過無數大風大浪,會過多少英雄豪傑,從來少遇失敗,這次,卻在絕魂寺外吃癟,敵酋未遇,就已先失手被制,錯非巧逢那位蒙面人,情況必然不堪設想。

    老小三人心中雖然各有所思,但速度卻絲毫未減,約莫盞茶工夫過去,絕魂寺高牆已然在望。

    此際——

    嬌月已西,繁星齊隱,但見東方邊際,一片迷茫濃霧,時份已經是黎明即至的欲曙之天。

    臨近那片魔鬼樹林,樵子對二小道:『此番切不可墮足那片禿地之上,以免再次中計,你們掩護越過禿地,待我啟開了絕魂寺門之後,你們再趁機掠入接應!』

    二小頷首答應,三人乃借隱密之處,掩護前進,來到密林邊緣。

    嶺南樵子一番叮囑,然後拔身一式『潛龍登天』,升起半空,然後折為平射,向高牆撲去。

    而就在樵子拔身倏間,牆內依然數聲喊打斷喝,刷刷刷,仍然一蓬器雨,自四方八面湧到。

    雲宗文早有準備,掏出了懷中的千年綠磁,勁喝一聲,竄身而出,執磁右掌一揮,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

    而同時的嶺南樵子,卻也袍袖連揮,抽出三股潛勁,震退撲身暗器。

    他身形毫未停滯,半空中一連三個-鬥,已安抵高牆大門,依蒙面姑娘指示,迅速地一按巨眼。

    登時依呀一聲,天衣無縫的寺門,慢慢地現出一條裂縫來,裂縫越來越大,剎那間,寺門已然洞開,樵子大喜,仰身而入。

    雲宗文毫未撫氣地,緊隨在樵子身後,掠入手中。

    卓姑娘也待隨入,忽然耳側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略帶薄責道:『珠兒別進,且隨為師靜居一旁照應!』

    卓逢珠一聽,發言之人,竟是自己之授業恩師,不由大喜道:『師父你老人家也來了!』

    『別多說了,他們此去,或許會動刀相向,好在老少二人均是不世奇才,自能逢凶化吉,馬到勝利,你若進去,只是多增他們擔上一份心而已。』

    卓逢珠一聽師言有理,卻道:『然則師父你老人家…………』

    『為師還未便現身,今番絕魂寺藏龍臥虎,來了不少多年未出的高人凶獠,勢將激起一場腥風血雨!我們暫不必捲入此場是非。』

    ※※※※※※

    嶺南樵子打開絕魂寺門,回頭一招手,卻見只有雲宗文一個人隨來,而不見卓逢珠的影子。

    這一發現,使得他心頭一震道:『娃兒,那卓女娃呢?』

    雲宗文因全力在抵擋敵人暗器,又見老樵子打開寺門,一時急著隨後掠進,卻忽略了身畔的玉人兒。

    此刻聞言,連忙轉頭一看,不由大驚道:『卓姑娘你去那裡了!』

    話落,忽聽一陣清亮的細語傳來道:『你們想多增麻煩嗎?還不快點進去!』

    雲宗文覺得聲音陌生,不知是誰,正待詢問嶺南樵子時,已聽樵子笑道:『老尼姑亦動了凡心啦!吾道枉你吃了數十年霽,竟還不知佛家主旨是普渡眾生慈惠人群為第一呢!卓女娃交給你倒是最好不過。』

    『老柴夫,別太輕敵,今天的絕魂寺,在在有出人意表之事發生,恐怕還會牽涉到許多匿跡已久的正邪老怪物呢!』

    老樵子詫道:『真的嗎?那我應怎麼辦呢!』

    那聲音笑道:『怎麼!名震通天的昔日一代大俠,十…………』

    『老尼姑別說了,外面給你照應了!』

    轉頭對雲宗文道:『娃兒,那女娃既有她師父照應,倒可省我們擔心,走吧!』

    雲宗文一聽,竟是廬山絕峰之頂,那位世外神尼,也來到此,不由暗道:『有這位老師太助陣,越發增加不少力量!』

    於是——

    二人乃嚴神戒備,小心前進。

    依二人判斷,此刻應該是朝霞已上的黎明時份。

    然而——

    這絕魂寺內,卻是一片皆黑,不亞黯夜。

    二人走了好長一段路,卻始終不見任何東西,目中所見,只是一些生長陰晦之地的怪草奇樹而已。

    二人因知絕魂寺無物不毒,是以始終不敢伸手亂摸東西,而且也始終默運真氣護身,以防不測。

    雲宗文見絕魂寺布設,果然陰森怖人,令人覺得有若置身鬼域,而他心中更奇怪,這絕魂寺中,何以如此昏黑,難道是築在山洞中。

    當他將自己猜想,向嶺南樵子道出時,卻被嶺南樵子所言所惑,樵子道:『不是的,你未看我們在外面時,明明看清這裡是建在屋內的嗎?』

    雲宗文道:『可是,屋中那有草木?更那來如此寬闊的布設?』

    樵子道:『這就是千面如來異於常人之處,我想我們肉眼所見,必皆有毒,他看中我們弱點,只要我們心中生疑,忍不住去觸摸一下,則必然中計矣!』

    雲宗文眉頭一皺道:『那麼我們要怎麼辦?』

    樵子道:『幸好我們早服下空玄上人辟毒丹,倒可辟毒除邪。你要握好千年玉磁,並將那顆怪獸內丹暫交給我,一面防止對方施毒放暗器,一面耐心尋找蹊徑。』

    雲宗文一聽有理,忙掏手入懷,掏出了那顆怪獸內丹,遞給樵子,自己也握牢千年綠磁,以防敵暗我明,受其偷襲。

    二人展起神光,也只能看到十丈遠近,果然越來越給他們瞧出一個破綻。

    那就是,這絕魂寺果是匠心獨運,建設精密機巧,假借自然生物偽裝,其實卻是一棟頗為寬大高宏的屋宇。

    而屋宇四壁,乃以一種黑黜如漆的東西塗抹其上,若非老小二人,均懷武林罕見內功,實在無法看出。

    二人一陣摸索,由於擔心突受冷箭攻擊,因此十分緊張。

    其實——

    他們卻不知,這段昏黑如隧道的暗室,乃是一處蘊有極毒的機關,千面如來故意以容易開啟約寺門矯敵,而佈置上這處機關,以撲殺闖寺敵人。

    不過——

    由於老小二奇俠,一則服下了一代神僧空玄上人所遺辟毒靈丹再則手中又有怪獸內丹,因此,萬毒不侵,這機關,只給他們一個昏黑的感覺而已。

    二人在提心吊膽中,走了好久,這時前面卻有一扇宏大鐵門,二人走近前,運目一看,但見除了這一鐵門外,卻是餘路不通。

    嶺南樵子對雲宗文道:『娃兒你以寶劍運勁推推看。』

    雲宗文如言功貫右臂,一劍刺去,出乎他倆意外地,這一劍刺出,那扇大門卻是應劍而開。

    大門乍開,一股強光透入屋中,豁朗開朗,迎面是一片廣場。

    廣場那邊,屹立著一座古色古香的寺觀,殿宇巍峨壯大。

    乍看真有三界外靜修處所之勢,然而,這座古寺,卻已十餘年無人能看到其真面目,除了絕魂寺匪徒之外。

    嶺南樵子與雲宗文迅速地掠出屋外,回頭一看。

    只見他們所經過地方,果然是座長約三十丈,寬約十餘丈,高可二十丈的巨大屋宇,遍體皆墨,單只建築這樣屋宇,就非常人所能做到。

    二人正自見景驚愕之際,耳畔已聞一陣刺耳的冷笑聲響起:『嘿嘿,能通過本寺「萬象森羅網」,足見有幾分能耐。更是本寺有史以來第一次,可敬可佩,可惜,武林中從此缺二不世高手,能不令人扼腕!』

    話意平淡,話聲難聞,令人聆之由生厭惡。

    嶺南樵子哈哈笑道:『狂莽匹夫,何必作烏龜縮頭,盡在裡面說風涼話,哼哼,我道千面如來有何三頭六臂之能?敢情是全靠這些見不得人的鬼域伎倆,嚇嚇他人而已!』

    『要見老衲還不容易,只要能渡過萬獸池,跨越千毒坑,自可近到本寺大門,只是恐怕未待你們渡過萬獸池,就將葬身我奇獸靈蟲之下了,哈哈哈!…………』

    尾後那陣大笑,宏亮勁猛,直衝霄漢,足見發聲人內功之精湛,已達化境,二人聞言,這才細一運目打量眼前形勢。

    這一看不禁令二人心驚道:『好怕人的野獸毒蟲!』

    只見距離他們數十步之外,密麻麻一片,竟是虎豹獅象,蟻蜂蛇蠍,幾集野獸毒蟲之大成。

    野獸凶光,毒蟲紅信,交織成一幅恐怕的畫面。

    別說行道江湖不久的雲宗文,未曾看過這等陣仗,就是經歷遍天下,見多識廣的嶺南樵子,有生之年,也未嘗瞧過這等場面。

    嶺南樵子低聲對雲宗文道:『這些毒蟲凶獸,怕不有數千隻,別說無力通過,恐亦殺不勝殺就先被累死呢!』

    雲宗文道:『可是我們就只見難而退不成。』

    『當然不!但需思一良策方可行進。』

    有何良策可退群獸,確實二人深覺辣手。

    就在二人相顧無策之際,對方冷屑之聲又起:『二位既知厲害,老衲為不忍英才驟失,特留你們一條生路,快快跪地面對寺門叩三響頭,發誓永遠效力絕魂寺,老衲立保你等狗命,否則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就難免萬毒分屍之苦!』

    嶺南樵子與雲宗文二人,俱是轟轟烈烈的正義高人,那會屈身事賊,厚臉求人,當下雙雙咬牙喝聲:『我們闖!』

    雙雙拔身運劍,刃挾勁猛威勢,奮勇奔向前去。

    對方卻響起一陣驕狂的笑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想死還不容易!』

    登時懾唇一聲長嘯。

    嘯聲未了,陡然一陣吼叫,數十隻野獸各展野性,直向二人撲來。

    指顧間。

    無數凶獸,已將二人圍在正中,展開一陣人獸鬥。

    嶺南樵子與雲宗文各展神功,掌揮刃劈,直如砍瓜切菜,銳不可當,剎那間,不知被他倆殺死凡幾,而那淒厲的蟲嘯獸吼,令人聞而膽寒。

    雖然二人功力驚人,但野獸為數至多,殺不勝殺,二人暗自叫苦不迭。

    雲宗文年少氣盛,一時激怒,竟施展了師門獨步神功六合玄功,六合玄功先天真氣,威力之大,直可摧枯拉朽,裂石開山。

    雲宗文這一施展神功,但見狂飆急捲,如拍岸驚濤,似奔騰怒馬,其威猛非筆墨所可形容。

    這些野獸只是憑借一股狂勁,那敵得住雲宗文這等奇功,發時死傷加倍,一時裹足不前,只怒目而視。

    不過——

    未容這些野獸稍呆多久,只聽連聲長嘯傳來,迫得這些野獸,立刻又瘋狂地再度攻到。

    為時一久,雲宗文暫感著急了,掌勁由猛而減,額角也早已沁出汗珠。

    當然——

    施展這種神功,是最耗元氣的,他一連多次施用,那會不累呢!可是對方毒獸卻有增無減,看來是永遠殺不了的。

    一旁的嶺南樵子亦是自顧不暇,只有空自著急的份兒,卻是別無他法,二人自知性命難保,索性發狠狂攻。

    就在二人殺得昏天黑地,情況慘烈之際。

    陡然——

    一陣悠揚悅耳的簫聲,發自半空。

    繚繚簫聲柔和悅耳,給人一種清靜無為的心靈感應,使得功力動槍之人,覺得不該兵刃互見。

    奇跡突然發生。

    一陣瘋狂的野獸,在聞及這陣簫聲時,竟全都低首屈足,蹲伏在地,雙眼一閉,皆然睡去,置那急促的嘯聲於不顧。

    而老小二俠卻反而疲勞全復,精神大振,比未鬥獸之前,好似還振奮幾分,於是二人相互交換了一個慶幸的眼色,然後雙雙掠身,從群獸頭上飛越。

    二人奔不多遠,看看已臨近觀前數十丈遠近,卻見眼前一片怪奇景色,無數高大杉樹,夾雜著紅白山花,更配以幾塊石頭,好似天生自然。

    不過——

    若細一審視,卻又可令人發現其中大有文章,只見這些杉樹野花巨石,排列得非常整齊,內行人一看便知,這必是一個『陣!』

    嶺南樵子細一審視,乃對雲宗文道:『這是一個八卦、三才、四象混在一起的陣勢,娃兒你緊隨我身側前進!』

    雲宗文曾跟成仲衍學過陣圖,是以也已看出此陣奧妙之處。

    只是——

    他因覺得這陣或許另有變化,乃道:『那魔頭方纔曾說這是千毒坑,恐怕其中必有令人難以捉摸之秘密!』

    樵子道:『娃兒說得是,我們只要小心在意,處處提高警覺,他們那些毒藥暗器,是發生不了效力的!走吧…』

    二人毅然掠身入陣。

    不料——

    就在二人甫入陣中之際,突然從四周傳起無數暴喝:『不要走!』

    『躺下!』

    數以千計的寒星,各挾勁猛威勢,四方八面,密如驟雨地,向二人湧到。

    二人微一錯愕,雲宗文一揮手中千年綠磁阻擋,只聽陣陣金石交鳴聲過處,那蓬暗器全被吸落,絲毫發生不了效力。

    嶺南樵子抖勁喝道:『還有多少破銅爛鐵,就儘管施放吧!』

    面露不屑之色,洋洋然大有敵人不消一擊似地。

    然而——

    他語聲甫落,已聞一聲冷哼傳起:『狂莽匹夫,死在目前,還敢大言不慚!』說聲中人影連幌,從四周杉樹之上,飄下來七個黑衣短打的凶漢。

    七人均相同的裝束,披頭散髮,獠牙外露。

    嶺南樵子一看七人形相,皆有幾分鬼氣,不由冷笑道:『你們這些為虎作倀的魔崽子,快叫出你們觀主出來送死,以免你們再作無謂的犧牲!』

    七人中,一個駝矮老人聞言獰笑道:『殺雞焉用牛刀,只要你們能全身通過地獄門,就可進入鬼門關見觀主了。可是,你們今生今世,已無此機會了,還不自行了斷,難道還要太爺等地獄七魄動手嗎?』

    樵子笑道:『鹿死誰手,較技便知,你們再不退,老夫手下絕不留情,滾吧!』

    尖鋒相對,各極其銳。

    絕魂寺地獄門七魄,一向無法無天,除了其直屬堂主外,卻是目空一切,那容得他人如此藐視。

    登時激起七人怒火,不約而同大喝一聲:『二匹夫繳上命來!』七人同發並至,各舉兵刃,站定方位將老小二俠圍在一片綿密的刃幕之中。

    這七人各有一身不凡的武功,這一合手而攻,進退攻守配合無間,立即發揮了七人精絕武功。

    但見刃影如山,狂飆四起,端得兇猛絕倫,凌厲無匹。

    老小二俠一見七人陣勢發動,當下那敢怠慢,急忙各將生平絕技施展,與對方另一陣搶攻。

    由於雙方均非凡手,故一時之間,雖是辣招頻施,卻也不分勝負,剎那間,已交拆了數十回合,始終不分高下,卻戰得塵沙四起。

    這時——

    一陣勁亮的叫聲超自空際。

    『七魄聽令,全力撲攻那老頭兒,不准退卻!』

    七魄聆令齊皆變色,暗道『糟!』,卻是不敢不遵命令,一聲吆喝,七把兵刃,全攻向樵子。

    樵子因早有誓言,是以雖有好幾次制敵之機會,卻也輕予饒過。

    但這時見對方全力攻打自己,那不激起仇火怒意,一狠心,手中兵刃左削,右掃、上挑、下劈,一連攻過去三大奇招。

    這三式奇招,均是樵子生平得意絕學,具備精奇,狠辣於一起,樵子這三招快攻,式式詭,招招奇,頓時迫退其中一魄。

    一魄既退,陣勢不攻自破,七魄嚴密的陣腳,已逞混亂之態。

    這時——

    左側一魄抽冷子一刀攻到,對準嶺南樵子砍到,來勢猛而又快,嶺南樵子急扣挫步一架,以手中兵刃架開對方劈來大刀。

    雙方一接即開,倏然一聲慘叫響起,那乘虛而入的賊徒登時被樵子掃斷頸骨,死於非命。

    嶺南樵子本無意致對方於死地,不料誤打誤撞,卻錯將對方殺死。

    他見狀之下,不禁心頭大震,暗道:『糟啦!我已破戒,劫數已臨…………』

    忖念中。

    陡覺三股兵器,撲身攻到。

    他見既已闖禍,那還顧忌,一聲冷笑:『雲娃兒快打發這伙匪徒,免夜長夢多,惡賊你敢偷襲老夫,躺!』

    隨著他的喝聲歇處,相繼傳起二聲慘叫,又有二匪倒苗血泊之中。

    七匪既去其三,聲勢大減,攻勢銳減,老樵子既破誓言,已無復顧忌,出手發招,招招辣,式式狠,相形之下,優劣之勢十分明顯。

    不過十餘個照面,其餘四賊,也因躲避不開嶺南樵子與雲宗文二人的絕技,先後失手被殺。

    七魄甫滅,未待二人休息片刻,忽聞二聲狂笑同時破空傳來:『老匹夫你好長的命,本教主找你多年了!』

    『嘿嘿嘿,老匹夫該死!』聲到人到,刷刷刷二人影映現眼前,竟是二個身材矮小,面容酷似的怪老人。

    二老人生得極為突出,因此嶺南樵子一眼便即瞧出來人是誰。

    這時,他哈哈笑道:『原來是掌下遊魂,飛靈教二位教主司馬兄弟,想不到,想不到,數十年不見,二位竟是躲到絕魂寺來!』

    此二怪人乃孿生兄弟,司馬文、司馬武,乃六十年前霸道五湖的鄱湖雙凶,亦即是昔日寰宇三毒教之一的飛靈教教主。

    二司馬與嶺南樵子曾經有過一段過節,自鄱陽鍛羽之後,潛匿苦研奇功,意圖報仇迄今。

    當下司馬文獰笑道:『老匹夫我們該算算陳年老帳了吧!接掌!』說打便打,毫無武林大家之風度,尤其兩兄弟合力齊攻。

    二凶多年苦修,功力之佳已達化境,這一舉掌之勢,非常霸道。

    雲宗文見狀正欲掃掌相助,但立被嶺南樵子喊住:『娃兒你替我掠陣便可,此二人由我對付!』

    話聲中見對方掌勁已到,不由喝聲:『來得好!』

    破袖一揮,打出一記乾元氣罡,迎撞過去。

    老樵子昔年本擬處死二凶,但卻被人阻救而去,如今見此二凶依附在絕魂寺中,乃想除掉二人,以削滅絕魂寺威力。

    因此,他一出手,便施展費一甲子苦修,才略有小成的乾元真氣。

    這種道家至高無上的真氣,非內功已達三元聚頂,五氣朝元之人,無法練成,但見一股無形潛勁,挾著絲絲裂帛怪聲,疾速無此地向二司馬捲到。

    雙方潛勁一絞,震天價一聲暴響,剎時狂飆四起,塵霧漫天,威力至大,二司馬連手以多年苦煉的修羅魔功攻敵。

    那知相見之下,卻是小巫之見大巫。

    但覺心頭一震,一時按納不住,蹬蹬蹬各退三步,方才-樁站穩,陡覺氣血翻騰,十分難受,連忙默運氣功,強自鎮壓激動真氣。

    這時嶺甫樵子卻譏笑道:『老怪物怎不再接一掌試試!』

    鄱陽雙凶火暴脾氣,那裡忍受得了這股冤氣,雙雙虎吼一聲:『老匹夫今日有你無我!』

    聲到人到,嘩喇喇一陣暴響,二兄弟齊撤出獨門兵刃『追魂爪』,展開七七四十九路無常爪法,卷、纏、封、掃、招招狠、式式辣,環攻過來。

    二凶挾怒而發,威力萬般,真有驚天動地之威。

    嶺南樵子冷冷一笑:『二怪物看你們還能活過今天!』

    手抖處,綠芒陡現,撤出多年收存未用的成名兵刃,『龜痕短匕』來,與對方互搶先機。

    雖然——

    兵刃是寸長寸利,才短寸險,但嶺南樵子,宇內奇人,身形飄忽,招數奇異,手中龜痕短匕又是萬年鋼母所鑄,削鐵如泥,吹毛斷髮,銳利無比。

    二十招內,雙方勝負未分,二十招一過,老樵子驀發攻招,立即施展出一路醉八仙招數。

    這套醉八仙,本是少林極普通的一路拳招,但老樵子將其變為刃訣應用,其曼妙處,卻又遠非拳招可此,幾集詭、奇、猛、辣於一堂。

    他醉八仙一使出,綠芒威力陡增,直迫得二凶心寒膽戰,狼狽萬分,要知短兵刃雖常吃虧,但若能欺近敵人,卻又可大發威力。

    如今雙方情勢倒置。

    本是較有利的雙凶,此刻卻反吃上了兵刃上的虧,因為二人兵刃已變成打遠難攻近,而敵人卻已如附骨之蛆,始終就在自己身側。

    他們越惱越急,越驚越亂,更加上一層恐傷及手足的擔心,越發危象大起。

    老樵子一見良機不再,那肯放過,陡地一聲暴喝,伸手一式『跨馬揚鞭』,刺向大凶司馬文。

    司馬文心頭一震,追魂爪橫截過來。

    但他招甫出,卻倏然不見敵人,正自暗驚『要糟!』已感過遲,只覺腦後風生,敵人不知何時,已一匕刺向背後藏血要穴。

    大凶嚇得魂不附體,急忙一個金鯉倒穿波欲躲。

    但無巧不巧,卻迎上二凶的追魂鐵爪,當堂被抓中頭骨,一聲淒厲的慘叫過處,登時了帳。

    二凶本見兄弟危險,才出手施救,不料,他招式乍出,卻被敵人一掌擊到,一時無備,只好左跨一步,以避敵掌。

    萬料不到這一避掌,卻反向自家兄弟攻到,發覺雖快,但爪勢已滿,一時收招不及,乃造成大恨。

    而三凶也在驚愕之下,一時忘了身畔大敵,微一失慎,被老樵子虛空一指,以『彈指神通』絕技,打中巨闕穴。

    登時仆倒,被老樵子補上一刀喪命。

    二個昔日不世魔頭,因噁心未泯,加盟絕魂寺,乃落個橫屍下場,老樵子手刃二凶,鬆了一口氣,乃與雲宗文繼續深入敵巢。

    由於老樵子博學多才,因此,這千面如來綜括八卦、三才、四象的奇陣,卻也難不倒他們。

    是以——

    二人能夠毫不迷路地,渡過了千面如來,認為是歹毒無此,變幻無窮的千毒坑,進到寺觀面前。

    二人舉頭一看,才知此座殿宇,敢情方是絕魂寺內圍重地,先前所經,不過是較近內圍的機關布設而已。

    二人一路至此,並無多大困難,始知手中綠磁與辟毒靈珠無形中已發揮了妙用。

    雲宗文見殿宇大門敞開,好似無人看守,乃道:『老前輩,這屋中好似無人看守?』

    嶺南樵子點頭道:『據我憶測,這絕魂寺可能除了無數毒物之外,只有少數幾個魔頭而已。』

    雲宗文道:『可是亦應有操縱毒物毒器之人啊!但我們一路闖入,卻未遇…………』

    樵子截住道:『那些魔崽子就是操縱毒物之匪啊!』

    『可是我們怎不見他們施毒呢!』

    樵子笑道:『那當然是這顆萬載怪物蛟龜雜生的內元之功啊,走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小心防備,管他有人無人,我們是照闖不誤!』

    於是二人細一打量了殿內一眼,看看果無人防守,這才掠身而入。

    老樵子恐會中計,乃對雲宗文道:『娃兒,由此進入,皆須展起登萍踏浪的輕功,輕點地面,以免誤中敵人機關翻板或地雷火炮之類暗設埋伏,也不可觸摸殿中之物,以防中毒。』

    雲宗文不由悚然受教,就跟著老人,默運神功,提聚丹田,一股真氣,施展無上輕功前進。

    二人入得大殿,卻發現這殿內除了寶相莊嚴的神像之外,毫無異於一般所常見廟宇之處。

    乍看起來,有若聖潔清靜的修真養性之所,那裡似是人人聞而膽落,能入難出的絕魂魔寺。

    二人細一打量大殿各處,見無異狀,乃掠身撲向後殿而入。

    不料——

    就在二人通過前堂,正欲進入後殿之剎那。

    說時遲,那時快。

    驀聞一聲巨響,一塊千斤巨石,由頂上墮落,向二人壓下,二人大吃一驚,雙雙功貫左臂,運掌一托,將那雷霆萬鈞的巨石墜勢一緩。

    只是——

    問題來了,雖然這塊萬斤巨石,傷不了二人,但二人也不能持久托住啊!更何況身在魔巢,愈是凶險不過。

    嶺南樵子道:『糟啦!這卑鄙的千面如來,竟還有這一著,如今惟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雲宗文道:『別說這石沉重,我們無法長舉,就只要他們有人現身,我們必然也是死數!』

    雲宗文這句話卻反而使嶺南樵子靈機一閃,精神一振,一面忍力運勁,一面以蟻語傳音對他道:『娃兒這一說,倒使我認為還有一線生機,你快隱身我背後,不要被對方瞧見,只要他們出現,我自有脫身之法。』

    雲宗文道:『還是讓晚輩來吧!晚輩自問還有此能力。』

    『不必了!你快退吧!否則……………』

    聲猶未了,陡聞一陣得意的狂笑傳來,老樵子忙叫雲宗文快快隱身,雲宗文不知老樵子有何良策,只好如言抽身。

    不過——

    他擔心老樵子力有未逮,因此,站在石後不遠,默運神功,準備只要老人遇險,就冒險一試六合神功,看看能否擊破此萬斤巨石。

    未容他多所思索,老人面前已站立一個雄赳赳,氣昂昂而凶霸霸的濃眉怪漢,以雲宗文眼光看來,這凶漢不過是二三流腳色而已。

    凶漢現身之後,一看只有老樵子一人,不由面露詫異之色道:『咦!那小狗能夠倖免?』

    旋即哈哈一陣狂笑道:『哼哼!就算你老鬼神力幫助那小鬼逃走,也是徒然了,別說他無法脫出重重埋伏,單只依附在此石上的九絕散,就夠他一死無救了!』

    老樵子微微一笑道:『狂莽小狗,你們以為這樣就可制得老夫嗎?哼哼,老夫只是手癢得很,借此活活筋骨而已!我去矣!』

    作勢欲抽身。

    合該有救,這現身賊徒,敢情頭腦十分簡單,只道老樵子真會脫身,一時大急,喝道:『那裡走!』

    撲身飛力,向老樵子打來。

    老樵子把握良機,就在對方身形乍到之際,陡然施展縮骨神功,向後暴退。

    他身形乍退,眼前一聲驚叫未歇,那毛賊已吃萬斤巨石壓成血餅。

    而這驚險鏡頭,卻害得雲宗文一顆心幾乎跳出口外,這時不禁暗中欽佩,這位其貌不揚的老人,竟有這等不可思疑的神功。

    嶺南樵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之後,略帶顫動地道:『娃兒,你試試能否擊碎這塊巨石!』

    雲宗文聞言,功貫雙臂,吐氣開聲,拍出一股奇大潛勁,六合神功,果有裂石開碑之能,這塊巨石竟被一掌擊去了一大角,露出空隙。

    二人乃施展縮形術,掠身進入第二殿。

    第二大殿,卻是十分寬闊,一棟橫列,怕不有十餘間,竟是外窄內寬。

    二人正細一思量,如何走法之際。

    忽然——

    耳際傳來左側那邊,陣陣梵唱之聲。

    老樵子不由生疑道:『奇怪!這殺人不眨眼的匪徒魔窟,難道亦有真心向佛之人不成!』雲宗文道:『我們何不走過去看看,這絕魂寺中,真是令人莫測高深,不知那千面如來先前在何處與我談話的?』

    嶺南樵子頷首道:『這千面如來果是老夫生平所見第一怪才,可惜心術不正,為惡太過,走吧,只要小心提防,管他藏身何處,亦是一樣!』

    二人隨梵唱之聲,奔向左側堂中而來。

    二人此刻是以無上輕功走路,因此絲毫不露音響,指顧間二人已奔近殿堂,梵唱正從屋中不絕地傳播出來。

    二人掩身一看,堂上正端坐著一個老僧,雙手合十在誦金剛經。

    老樵子仔細一打量老僧貌相,不料,這一看卻陡使他面色大變,渾身戰慄,對雲宗文道:『我們快走!』

《失魂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