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湖上戲浪女

    雷不同見太叔夜愁眉不展,歎聲道:「今後的事情目前不必想他,你只要小心下去就行了。」海珊珊不明他們說些什麼,靈活的眼珠轉個不停,海天察望著太叔夜道:「你幾時向昆明來的?「太叔夜即將近幾日經過說出,又道:「齊秦威確信我沒有嫌疑了。」海天察大喜道:「你這著棋走得不錯。」

    海珊珊如墜五里霧中,但聞到九大異派出現時大驚道:「這樣說,那爹爹所知的,而要告訴你的,你大體都知道了?」太叔夜望著海天察道:「義父就是要將這些指教孩兒。」海天察點頭道:「你知道的已比我老頭子還清楚!」太叔夜道:「孩

    兒想在這九大異派的青年中拉攏幾人,此舉是否適宜?」雷不同道:「能靠得住的當然好,且忌莫輕吐真情!」太叔夜恭聲道:「叔叔儘管放心,小侄自有分寸。」

    他看到海珊珊疑雲滿佈的面容,站起道:「珊妹,我帶你到外邊散散步如何?」海珊珊似知道有何稀奇事情,立即應聲隨行。雷不同目送他們走後,歎聲道:「海老,我真擔心歡兒,他是再也出不得事情啦!」海天察默然點點頭,良久才道:「等眾人回來後,老朽決定普發一次武林帖。」雷不同驚異問道:「你老有何事情?」海天察道:「要求整個武林人物通過三件提議!」

    雷不同莫名其妙,睜眼道:「這與歡兒有什麼關係?」海天察道:「雷歡怕的是群邪圍攻,論單打獨過,他不會死於任何人手中,縱或與齊秦威叫明瞭,碰起來大不了敗逃,如一旦遭到三大勢力和其同路人圍玫,哪怕是天神下凡也休想活命!這是老朽久已料定的。」雷不同點頭道:「你老要武林通過哪三件提案呢?」海天察道:「老朽只是要求武林重整紀律而已,這紀律廢馳太久了。」

    雷不同已略明其意了,問道:「武林紀律共九條,你老著重哪三條?」海天察道:「第一條:印證武學不能殘廢和傷命。第二條:同等功力之人不許圍困和暗算。第三條:以老對小不許越過十招,以小犯老不許先動手。」雷不同歎聲道:「這最後三條紀律,武林早已不用。」海天察道:「不是不用,而是邪人們不守紀律!」雷不同道:「既為邪人們不守,你老重提又有何用?」

    海天察道:「已往廢弛之故,是因武林正派無人主持公道。目前情形大不相同,據老朽估計,能伸張正義的己不乏其人。」正談著,柴扇外走進賽悟空袁靈來,大叫道:「熱鬧熱鬧,昆明城郊龍蛇混雜,天下武林廣集一地啦!」海天察鄭重道:「猴子,你探得什麼了?」袁靈坐下就大吃,哇哇怪聲道:「一言難盡,東南西北邊疆海島的都到了,不知為了什麼大事?」雷不同詫異道:「會有什麼事情?」海天察沉吟道:「可能有大事,這也好,老朽正愁傳帖難達邊疆。」立即道:「雷老弟,你去城內印帖,袁老弟趕快會合探事眾人,地點定在滇池旁邊的觀音山,務求

    在明天發出。」說著轉身進入臥室,出來時手中拿著一本小冊子,朝雷不同道:「天下武林無分正邪的重要人名都在這上面,有派別的印派別,無派別的印其本人之名,這樣一來,發帖的人手也就夠派用場了。」

    二人去後,太叔夜和海珊珊恰好遊玩回來,海天察立即將其散發武林帖的事情和用意概略的說完後道:「歡兒勿帶珊兒,你趕快去會太叔葉母子,九大異派非鳳後派出面不可.否則不肯到會的。」太叔夜應聲退出,急急奔往昆明城而去,海珊珊知是大事,雖想隨著太叔夜前去,但卻忍住,嬌聲道:「爹,你為什麼不將歡哥的身世告訴我?」

    海天察知道她已得到義子的說明,用言正色道:「這件事非常嚴重,你要守口如瓶,一旦走露風聲,不但害他,而且要害很多正派武林死亡!就是在你媽的面前也不能說出,她沒有武功很容易遭人逼出口供。」海珊珊從沒見老父如此嚴厲,嗯聲道:「我知道,就是死也不會向別人道及的。」海天察點頭道:「你到門外去守住,為父要休息一會。」海珊珊步出茅屋,走至一條溫泉之下,沉思半晌後,翻身縱上瀑布懸崖,舉高望遠,靜靜地坐下守望。

    天快黑了,四野一片朦朧,末幾她看到數條黑影如飛通過崖下,認出是尹忠、長孫文、尉遲武,後面跟著的是葉冬綠、朱成功、江潔、袁靈,另有一個老者是管易,她沒有招手。又過一會,舉目只見又有數條黑影,臨近時一看,只見雷不同帶來了南宮甫、諸葛尚、拓拔仇等,她仍舊未曾叫喚。

    無疑,這兩批人物都是袁靈和雷不同請來散發武林帖的。海珊珊明知沒有可疑人物在內,她自不去打擾,眼睜睜地只希望太叔夜早點回來。突然,她背後響起一聲清笑.猛回頭一看,只見一步之隔立著一個少女,認清後喜出望外的嬌笑道:「雲霓姐姐!」那少女就是她常對人說的無名姐姐雲霓,只見美得無以倫比的面上含著微笑道:「妹妹,你在想什麼,竟連姐姐到了身後都不知道,要是敵人怎麼辦啊,一定會吃虧的呀!」

    海珊珊翻身跳起,撲上一把抱住嬌笑道:「除去你有這種來無影、去無聲的功力,誰能使我無覺啊?阿姐,你也到了昆明來了,聽說天下武林高手都起來了。」雲霓捧住她臉蛋,微微笑道:「那是真的,就以武林三大勢力來說,現到的就有九百人之多,而且來的都是些成名人物。」海珊珊道:「還有什麼九大異派你知道麼?」雲霓道:「一點不錯,都是超等的厲害人物!」

    海珊珊驚訝道:「姐姐都清楚了?」雲霓道:「姐姐費了四天功夫,現在只怕沒有幾個不知其底細了,統計起來.正派人物只佔極少數,千個人之中不到十幾個。」海珊珊道:「姐姐,你是不願與人會面的,在這裡等一會,我去將消息告訴爹一聲就來.他老人家準備散發武林帖啊。」雲霓點點頭道:「姐姐剛才已探到了,你將這份名單帶去,給老人家做為參考。」

    她說著遞過一卷紙單,海珊珊接過後如飛下崖去了,沒有多久,又如小鳥般翻上來道:「組姐,我爹說謝謝你,他們要進城了,不肯帶我去啊。」雲霓輕笑道:「那是你不肯去吧?」海珊珊聞言一呆,繼而嬌笑道:「姐姐真厲害,我要跟你一塊走啊。」雲霓拉著她手道:「令尊知道嗎?」海珊珊點頭道:「爹說他很放心呀。」雲霓笑道:「跟我走,可不准惹是生非喲!」海珊珊道:「姐姐,都依你,可惜,我阿哥還沒回來。」

    雲霓一把拉著她就走,輕聲道:「他正忙著應酬,我帶你到個好地方去玩。」海珊珊不料她竟什麼都知道,忖道:「她如何能瞞過人家耳目。」雲霓不走向城裡,帶著她反向荒野走去,行進的速度卻很快。海珊珊不知她要去什麼地方,兩隻腳竟被她提起不落地,兩個時辰之後,前面現出一個大湖,人員也逐漸多了,海珊珊訝然道:「姐姐,這是滇池?」

    雲霓輕笑道:「你看到湖就是滇池嗎?這是撫仙湖,在雲南與滇他同樣出名,兩湖相差很遠哩,快來,我有一條小船,今夜月光甚佳,我們遊湖賞月多好。」

    在一處柳林下,二人找到那條小船,雲霓一指艙內道:「妹子,那裡藏有很多吃的。」海珊珊見她自己划船,輕笑道:「小心啊!雲霓撥動小漿,嫣然道:「滔天海浪都如履平地,哪怕這小小淺湖,搬出東西來,咱們邊劃邊吃。」

    湖水清沏,月明如鏡,槳動波興,蕩漾出銀蛇亂舞,轉眼間船兒已到湖心。海珊珊見她以熟練的技巧操舟.姿態美妙無比,起槳、落槳毫無半絲水聲,歎聲叫好道:「姐姐,你真勝過老水手了!」雲霓放下手中小漿道:「有槳在手,不過是增加一份風趣,像個樣而已.其實不用槳還是一樣能行.要緩就緩,要快就快。」

    海珊珊見她邊說邊在船頭坐下,不禁詫異道:「不用槳,船也能動?」雲霓微笑道:「你看好了。」海珊珊驚奇地注目船身和湖面,剎時喜叫道:「真的啊!姐姐用的是什麼功夫?你並沒有揮掌催舟呀?」雲霓笑而不言,更顯神秘無比,海珊珊知她個性.嫣然道:「你懂妖法啊!」雲霓輕笑道:「你真是個傻丫頭,別做聲,那面也有人坐船過來了?」海珊珊聞言四顧,確見前方有個小黑點,噘嘴道「「他游他的,我游我的.幹嘛要輕聲?」

    雲霓道::「對方是武林人物,而且是幾個高手,叫你莫說話,是要裝做普通人物呀。」海珊珊看到來船就往十丈之外,船上坐定兩男一女三個青年,悄聲問道:「姐姐認識嗎?」雲霓不知用的什麼方法,小船立朝另一方向滑行,答道:「前面那蓬頭散髮,穿紅衣的是雄師派的佟猛,中間那穿綠裙的妖女,是天狼派名吸血女的勾雲白,最後那面色發青的是冷令沙,人稱青面餓鬼。這三人都不是好惹的,今

    後妹子要留心。」來船中三人正在談笑風生,不時還夾雜一兩聲蕩氣迴腸的浪笑。

    忽然,只聽一聲驚叫道:「妙啊,又遇上一船同好的雅士了!」這語氣詞秀聲租,入耳十分難聽,另一聲哈哈笑道:「佟兄別弄錯了,那是兩個絕色美人呢!怎麼稱為雅士?」那少女聽她讚美外人,嬌嗔道:「冷令沙,你可以下船了呀。」

    「噫?」冷令沙聞聲驚異道:「勾姐.怎麼了?船還沒靠岸呢。」少女當然就是天狼派的吸血女勾雲白,只聽她叱道:「憑你的功力,不能跳到那條小船上嗎?」

    海珊珊聞言冒火,接口就要罵出……雲霓立即制止道:「別和壞人一般見識。」她的聲音不小,卻被勾雲白聽到耳中,突然向其所坐雙層揮掌,頓將那條大船撥過頭來,浪聲罵道:「野丫頭,你罵誰是壞人?」海珊珊聞言大怒.喝聲道:「罵你怎麼樣?」勾雲白忽然嬌哎一聲,雙手慌慌張張地急往身上亂摸亂撓,繼之恨不得要脫衣解帶。

    佟猛和冷令沙看出情形不對,同時問道:「你怎麼了?」勾雲白急得直跳道:「我衣裡有東西!冷令沙吁口氣道:「我當妹子著了人家暗算哩!什麼東西,是小蟲?」勾雲白似癢得無可奈何,變聲道:「不知是什麼,哎呀,你們別只站著看,快幫我摸呀!」兩個男的聞言大樂,真是千載難逢之機,雙雙如狼撲上。真是餓狼見血,剎時大動手腳,醉翁之意不在酒,四隻手掌同找一處地方攻擊!勾雲白被摸得又急又癢,嬌嗔加浪笑,簡直不亦樂乎。

    海珊珊一見,罵道:「真是不要臉!」雲霓輕笑一聲,立即將船催走。海珊珊忽然道:「姐姐,你又放神米蟹啦?「雲霓點頭笑道:「再不動手,她要拖我出去打架了,這種女人不要說打,要我接近她五尺之內都羞死我了,以後別替我找麻煩。」

    海珊珊氣猶未息,恨聲道:「總有一天,我要阿哥去揍她,姐姐寶貝切莫收回,叫她讓男人摸個飽再收!」雲霓輕笑道:「她還有什麼難為情的,本來就不是好女子,這刻正樂得其所哩!」海珊珊忽見又有兩條船划到,舉目一看,認出其中一船中竟有劍祖之女赫連芳露在上,心忖道:「這又是個浪女人,我本不想打招呼,此際不同,我不如叫她去看那場鬼戲吧,多少對她也是耍弄啊。」

    想定主意,立即嬌聲道:「那是赫連姐姐嗎?」那船馳得甚快,赫連芳露聞聲注目,亦看出海珊珊的面目,浪聲道:「哎喲,是珊妹子呀!」海珊珊急道:「赫連姐姐,你的船別變方向,正前面有場熱鬧啊!」那船相當大,上面的男子竟有十幾個,聞聲部伸出頭來,一聽有熱鬧,同時哈哈大笑,掌槳的已不由指揮,「嘩啦」一聲,船如疾箭,瞬息隱沒在朦朧的月色中。雲霓輕笑道:「妹子,你真是刁鑽的丫頭!這兩號船一去,保險有一場爭吵,說不定還有一場架打。」

    海珊珊嬌笑道:「那才好啊!船上又沒有我們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更好,好姐姐,快!快催船去看啊!」

    雲霓拿她沒辦法,只好將船掉頭,輕聲道:「可別出聲,我們遠遠的看。」海珊珊嬌笑道:「神米蟹收回來沒有?」雲霓道:「給你兩隻不會用,當時正是機會,我的六隻都放出了。」海珊珊嗯聲道:「我一時氣昏了頭,今後不會錯過機會

    船還沒有接近,耳聽笑聲哄起,前面簡直是鬧翻了湖似的,接著是喝聲、叱聲、罵聲齊出。連誰的語氣都聽不出了。海珊珊大急道:「姐姐,快點網,要打起來了!」雲霓咭地一聲笑出道:「你急什麼,這一鬧,船來的更多,注意看看,四面八方都是啦。」海珊珊環顧四周水面,確見有無數黑影幌蕩而至。觀看中,前面大鬧聲已近,舉目只見那勾雲白竟已脫去外衣,大有脫光之勢!

    佟猛和冷令沙這時卻停止手腳,似被四面觀看的人們譏笑得不敢再摸,但卻已怒發如雷。四周到了十幾條遊船,舉目無一是普通人物,群情激發,笑罵之聲不絕於耳。海珊珊忽然指道:「姐姐,你看,中間船上好像有我阿哥在內。」雲霓點頭道:「另外三男三女你認得嗎?」海珊珊搖頭道:「我沒有見過。」

    雲霓返:「前艙是祥麟派兩兄妹,哥哥叫司馬闖,妹妹叫司馬伊人,中艙是威風派兄妹,名叫公羊淮、公羊憶,後艙是鳳後兄妹名叫太叔葉、太叔真,而太叔葉已與你阿哥結拜為異性手足了。總之,那船上都是正派人物。」海珊珊大喜道:「太叔葉兄妹,阿哥已告訴我了,他們還有母親啊。」雲霓道:「先別招呼,他們還沒有看到我倆,聲張勢必遭外人注意。」

    海珊珊也知不便,輕聲道:「姐姐,那六隻小寶貝不會被捉吧?」雲霓笑道:「能被人捉到,就不算稀世之物了。」說著伸手入水,半晌縮回道:「你看,勾雲白停止動作了。」

    海珊珊知她己收回神米蟹,笑道:「那妖女必會催促那兩個壞男人找事生非了。」她料的不錯,勾雲白當眾丟人現眼已夠了,她一覺身上停止癢痛,便知是中了人家手腳,慌忙穿好衣服。氣無所出,第一目標就對赫連芳露船上下手。

    嬌叱聲中,身子似餓鷹衝起,雙掌一揚.筆直朝船上撲去。那船上人數不少,男男女女估計不下十五六人,甚至無一弱者,一見來勢不對,齊聲喝出,眾掌上劈,力拒不懈。

    雙方勁力一接,立即轟聲大展,勾雲白被震得身如紙蔦。她內功雖精.但仍非群力之敵,被擊得在空中盤旋不停。海珊珊大喜道:「她會落水啦。」

    雲霓搖頭道:「她內功高深無比.這一擊對她末傷分毫,你看她又往下撲擊了。」海珊珊驚愕道:「她能身不落地?」

    雲霓笑道:「內功超特之人,本身就能馭氣而翔,何況底下有掌力沖托。」談話之際,雙方已打得聲如雷鳴,湖水翻起,浪滔大作。冷令沙一見勾雲白無法壓眾,立即與佟猛不謀而合,同時縱起,四掌翻擊。

    這時形成三人聯手,勁力陡增兩培,聲勢更加猛烈。那條船雖大.但那能經得起上下壓力,頃刻之間,被展得四分五裂,船上人一旦失去依托.各顯齊能,紛紛履水飄開,亦有騰空力敵的,一場奇異的火拚剎那展開,其狀罕見罕聞。

    突然一聲慘叫,淒厲之聲驚破夜空,赫連芳露的一個同伴被冷令沙找隙一掌,打得頭如破瓦,撲通沉下湖底。

    一聲末止,二聲又起,接二連三的又死多人,陡然間,四周頓起無數長嘯,紛紛踏水撲到十幾條人影,形成兩面增援之勢.情形漸成混亂。湖水波動高漲,驚滔嚇浪之勢、海珊珊忽有所覺.立即低頭一看,不禁訝然一怔,暗忖道:「姐姐內功真高!這樣的凶湧之勢,我們的小船竟能穩定如恆。」

    雲霓沒有注意她的神態,眼光卻注定太叔夜的船上,似在留心那邊幾個少女的舉動和表情。太叔夜確實沒有留心這條小船,他的眼睛只緊盯著鬥場。這時的打鬥越來越趨激烈,人數之多,不下四十餘個,壁壘卻甚分明,以赫連芳露為首的一方人數為多,但每人的功力卻不及勾雲白一人強,交手時都是三個至四個圍定一人擠鬥,全仗人多為主,死亡竟也是僅人多的一方。

    快到天明之際,打鬥逐次推移到湖岸,連旁觀的也都棄船登陸,就在這時,赫連芳露一招防卸失當,競遭勾雲白趁勢攻進一掌奇學,只打得慘叫聲起,滿口血如泉湧。勾雲白得勢不放,嬌叱追落,顯存消滅之心。赫連芳露重傷墜落,但仍未曾躺下,一見敵人追來,便知命在頃刻之間,咬牙提住最後一口真氣,似有臨死一拼之心。

    海珊珊和雲霓這時也暗藏一株樹上,她雖頑皮搗亂,但心地卻非常慈善,一看赫連芳露命在於鉤一發之時,撲身離樹,急待出手搶救。豈知她身形拔起,離樹還不到一尺之際時,突被雲霓一手拉到懷裡,急止她道:「妹子別動,你阿哥在暗中出手了。」

    海珊珊耳聽其聲,目注勾雲白撲勢一到,正當反口不信,欲掙未脫之剎,眼看一股狂飆似的氣起自一處岩石之後.恰恰將勾雲白猛的托到空中,一聲悶雷似的巨聲中,勾雲白的身體競如泥丸般擲出,嗤的摔到四十丈外的樹林之內不見了。

    海珊珊驚得目瞪口呆,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雲霓似也出於想像之外,面上竟露出從未有過的喜極之情。岩石後那股紫色氣勁確為太叔夜所發,但他不願人知,一招出手後,人卻如幽靈般閃出,以奇速無倫的身法,瞬息之間即隱於五十丈外的土崗背後。

    無巧不巧,他越想避人耳目,偏偏就有人看到,除雲霓不算,另有一個小巧的身影競如附骨之蛆,同時落到他的身旁。太叔夜感覺到身後不對,察出有異,霍然回身,觸目一怔,淡然道:「姑娘想報仇?」詎料那黑影竟是赫連芳露的妹子——人稱辣手名花的赫連孤潔。也就是太叔夜撕破她的下衣而自悔無恥末加殺害之人。

    赫連孤潔毫無怨恨之色,也無感激之情,僅輕輕地歎聲道:「我那張字條你見到沒有?」太叔夜仰首望天,全無提防之心,慢應道:「接到了。」他的話聲既無謝意,也不激動,僅淡淡的吐出三個字。赫連孤潔又歎道:「你為什麼救我那沒有出息的姐姐!」太叔夜猛地收回跟光道:「留下給你父親丟臉!」赫連孤潔道:「我不問你對家父為何仇恨之深.因為我已知道此中一切無法了結和解,而且也知道你是什麼人的後代,我被你侮之後,這段時間就是在查尋你的身世。」

    太叔夜悚然打斷她的話道:「你知我是誰?」赫連孤潔輕歎一聲,側耳察聽四周,細聲道:「你就是雷歡。」太叔夜內功已提到十成,聞言之下猛抬雙掌,幾乎猛力劈出!然而,他看到對方毫無一絲準備,舉動且有關心之情,竟使他雙手不由自主緩緩放了下來,良久問道:「現在都清楚了?」

    赫連孤潔淒然道:「因此我才不作防備。」太叔夜平定一下心頭的激恨,似以放棄殺她之心,但口中仍舊冷冷地道:「你趕快通知令尊,叫他好好保重身體,我雷歡在未親手舉刀之前,希望他不要意外死亡。」赫連孤潔幽幽歎聲道:「我那張字條竟沒有用處。」太叔夜冷笑道:「你想用四兩感情來換取萬兩深仇。」赫連孤潔目盈清淚,哽咽道:「我的舉動如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心中作何想法,那就算你對我的好啦。」

    她偷偷地、幽怨地看了太叔夜一跟,緩緩轉過身去行出數丈之後,又緩緩地回轉頭來道:「你剛才的紫色內功不可亂用,我看出是你全身最精華的東西,要用必須在你化身白衣人之時。否則,唉!不說你也明白。」太叔夜聞言大驚,暗暗自責道:「真該死,我怎麼這樣粗心。」感激之餘,抬頭一看,目前哪還有那淒涼的倩影。

    「賢弟,怎麼了,為什麼單身走到這兒想心事?」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猛將太叔夜驚醒。回頭一看,愣愣問道:「大哥,打鬥完了?」來人是太叔葉,見問輕笑道:「那地方的人卻不少,可惜沒有一個能說話的。」太叔夜道:「活的都散了?」太叔葉點頭道:「那是因勾雲白重傷之故,冷令沙和佟猛將她救離鬥場時,呼哨一聲,即時離去了。」一頓又道:「勾雲白負傷,誰都不知是遭何人所為,賢弟,愚兄卻想到是你。」太叔夜點頭道:「真的末被他人看到?」太叔葉笑道:「相信沒有較愚兄的眼力更強的,就以愚兄來說,那還是判斷的,好在還沒猜錯。」

    太叔夜聞言放心,接道:「有多少屍體?」太叔葉道:「共計二十個,只害得我們去替雙方操善後之勞。」太叔夜道:「人死了這麼多,可惜沒有一個是重要的。大哥,真妹子和司馬兄妹,公羊兄妹呢?他們還在等我嗎?」太叔葉道:「他們都回去了。」太叔夜沉吟一會,忽而道:「大哥,我帶你去會會幾個老前輩如何?」太叔葉道:「是些什麼人物?」

    太叔夜立將博古老海天察一眾老者和關洛三劍、雷不同等說明後又道:「雷不同叔叔是我親人,其餘均屬正派之士。」

    太叔葉點頭道:「他們都在哪裡?」太叔夜道:「地名說不出,位置小弟到還記得。」二人奔行一時之後,太叔夜一指前面山崗道:「那深林之內就是了。」詎料事出意外,在話剛住口之際,遇見那深林內飄起兩批人物追逐,一批兩人,一批三人。太叔夜一見大驚,立即道:「大哥,你快追那人,前倆是關東大俠拓拔仇,追他的是後藏西天大師那妖僧。」太叔葉在他語盡之剎,拔身縱起,立朗西面如電緊追而去。

    太叔夜見另三條人影兩個追一個的隱於東面,他來不及換白衣,猛提一口真氣,身如流星橫空,全力急追。一直追到午後,前面仍未發現人影,他心中焦急莫名,好在他確定沒有追錯路線,邊追邊想:「這三人我末看清是誰,好像是兩個合追一個,豈知輕功都有這樣精探。」照看黃昏將臨,心中憂急如焚,舉目四野忖道:「快追百幾十里了,四周全為荒蕪一片,唉!假如沒有這些起伏的山谷林木,我就不必擔心追錯了。」

    再造一頓飯時之久,前途地勢急變,舉目一看,前面儘是複雜無比的亂石山崗,正當猶豫之際,耳際不遠突起一聲陰陰冷笑。聲音入耳,心情大松,如風循聲而去。突然.他聽出竟有牛獨的聲音道:「牛大虎,老夫在此監視,你往洞內逼他出來。」又聽一人接口道:「叔叔.雷不同的功力較小侄深厚,只怕辦不到啊!」大叔夜突聽雷不同三字入耳,不自禁地驚出一身冷汗,側身一聽,知四野沒有他人,隨即現身出去。

    牛獨似己察覺,厲聲喝道:「什麼人?」太叔夜拔身一躍,恰恰落到二人面前,冷聲道:「前輩還認識我嗎?」牛獨一見是他,哈哈笑道:「小哥,你的消息真靈!快助老夫一手,這洞內有個可疑人物。」太叔夜點頭道:「前輩只發現一個?」牛大虎眼看其叔對太叔夜這種態度.心中有點不舒適。接口道:「你小子認為有幾個?」牛獨大聲叱道:「大虎住口,太叔俠士是堡主最親信之人!你怎這般無禮?」太叔夜根本不理,朗聲朝著洞口叫道:「叔叔請出來!」雷不同早已聽到他的聲音似的,便在洞內發聲道:「歡兒,不可放走一人!」

    人隨音落,立見其人大搖大擺的步出石洞。牛獨頓感莫名其妙,發出疑問道:「哥兒,他是你叔叔?」太叔夜哈哈笑道:「非親叔,但卻勝過父子。」牛獨冷笑道:「姓太叔的幾時改姓雷了?」太叔夜哈哈笑道:「三大勢力充滿江湖,哪個角落裡沒有人在搜查雷歡,但是卻沒有一個人來注意我病王孫太叔夜,齊秦威那老賊還將我這真雷歡看成心腹呢!」

    牛獨聞言之餘,心中竟還不信,哈哈笑道:「小哥,老夫知你的用心,當初之恨,你竟還無法釋懷?」太叔夜縱聲笑道:「牛獨,你以為是齊家那點過節嗎?哈哈,那倒是不能怪你,因為懷疑之心本來就沒有錯呀,可惜的是,沒有繼續追究罷了。」

    牛獨見他既罵齊堡主為老賊,這時又直呼他的名字,已漸起恐懼之心,但似有點疑問,皺眉道:「小哥恨老夫逼迫雷不同嗎?」太叔夜淡淡的搖頭道:「這又是沒有說對,在下恨的是很久以往之事,不過,你也該恨恨自己!」

    牛獨沉聲道:「以往老夫與你無仇,何恨之有?」太叔夜道:「牛獨,你想想看,十六年前你隨齊秦威殺了一家什麼人?你要恨自己幫兇之錯才是!今晚,你應當恨自己不該追我叔叔,否則的話,我雷歡又焉得馬上要你老命!」牛獨聞言,面如死灰,厲聲道:「你真是白衣人雷歡?」太叔夜還未開口,牛大虎竟想起機開溜,但他縱身不到兩個起落,太叔夜喝聲劈出一掌,紫氣到處,只打得他慘叫一聲,全身竟肢離肉飛。

    牛獨一見,膽落魂飛,雙掌一搓,大喝攻出。太叔夜輕輕揮掌一掃,將他揮到兩丈以外,冷笑道:「你與牛大虎不同,想死沒有那樣痛快!」牛獨生平自認功力超群.不料遭一揮之下,竟展得骨痛如削,剎時全身立起顫抖,連再撲之勇都給嚇退了。

    太叔夜冷笑道:「你想到世上的人,哪一種最痛苦?」牛獨陰險了一輩子,豈知一旦遇到生命自知無望時.以往的心計和勇氣竟連一點都施不出來。他一見太叔夜那憤怒之色,竟嚇得步步後退,兩隻手掌毫無拚鬥之勢,朝著背後亂摸,似想找點什麼依靠似的。雷不同真想不到自己這年紀青青的小侄兒竟有這般無上威風,忖道:「牛獨的功力何等高強,江湖武林誰不聞名喪膽,此時當著歡兒之面,竟嚇成這種樣子.可見歡兒在邪派眼中是何等恐怖。」

    太叔夜緩緩移動腳步,又發一聲冷笑道:「我家三十六口.被你們殺得僅剩一個孤兒,你們可曾想到這種痛苦,是能使人受得了的嗎?我要你死得淒慘,但也叫你死得明白。」

    牛獨仍舊抖個不停,牙齒上下打顛,格格地不斷發出響聲,似想開口,但卻說不出話來。太叔夜見他一步步退到一塊石崖下面,背靠石壁,兩手緊貼石壁之上,似要向石中擠進去似的。

    太叔夜迫近冷笑道:「殺死齊秦威手下百餘爪牙的,是我雷歡親自動的手。」牛獨聞言更加恐慌,兩眼已無精打采。太叔夜道:「殺死余龍祖兩個弟妹,也是我親手所為。」牛獨幾乎站立不住了,太叔夜道:「凡三大勢力所死之人,都是我一手包辦的!」撲通一聲,牛獨頹然坐倒地上,他面前剎時幻出一幕幕恐怖的血影,魂靈飄飄似欲離體而去。

《海角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