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毒婦人心

    語落之際,緩緩朝前邁進半丈,腳未停步,耳聽一聲陰沉般冷喝道:「退回去,凡到神松分教之人一個人也休想逃走。」

    太叔夜冷聲道:「你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竟不分青紅黑白,逢人就咬,今晚卻找錯人了。」

    三個白衣瘦怪見他仍往前進,左側一人立即怪叫撲出,白色大袖一甩,揮出勁力如山。太叔夜毫不為意,迎著勁風踏出,身前如有鐵壁銅牆擋住對方勁氣,發出裂帛般聲音,強勁立朝左右激勇而消散。那怪物一見,似覺大驚,撲勢立改,火速向後側退,後面兩怪剎時緊張萬分,霍然向兩側分開。

    大叔夜防他們偷襲身後二女,突然兩掌分劈而出,冷笑道:「只准你們三人作正面攻擊,誰想偷襲,誰就先死。」那兩怪立感前面勁力如山,嚇得鬼嚎後退。

    太叔夜知道這些東西毫無人性,存心一個不留,一旦取得上風,行動立即展開,雙掌一錯,如風接近三人,招式剎時如雪片飛舞,三怪心怯於前,這時手腳大亂,只知怪叫退接,毫無半式攻擊。太叔夜左圈右轉,緊緊將三怪困在掌式內,揚聲向雲霓道:「雲姐快帶珊妹先走,我收拾了這批東西就來。」雲霓深知赤骨教的白衣人無一不是頂尖高手,今見太叔夜竟能因住,心中一喜,忖道:「爹爹臨終遺言不虛,此人確可作終身伴侶。」一聯想著拉了海珊珊繞道而過,回頭道:「阿夜,越快越好,耽延久了定必引來大批怪物。」

    太叔夜見她帶海珊珊去遠才放心,他不唯要避免引來大批怪物增援,而且要避開外人旁觀,心急之餘,奇功立現,右掌不自覺的發出一股紫色內功,大喝一聲,頓將怪物打得慘嚎拋起。他一掌收功,左掌照樣施為,又是一聲鬼嚎,三怪立去其二,餘下一怪見勢駭極,縱身就待逃竄……太叔夜哪能讓他脫身,如影隨形,雙腿齊飛,「蓮蓬」巨響,只踢得那怪物皮裂骨碎,淒厲的哀嚎,頓將四周驚動。在黑影紛紛中,太叔夜立運輕功.似如一縷濃煙,閃身林木枝葉而沒。

    赤骨教的白衣教徒不多,這下遭太叔夜同時消減三個,真是損失慘重,俄頃之間,屍體旁趕到黑、青色同類約二十餘個,他們一發現同類高手死去三人,剎時怪叫翻天,竟如瘋如狂的紛紛亂搜強敵。

    恰於這時撞到兩個老者,他們連事情都尚未弄清,霎時被赤骨教徒團團圍住就打,其中一個黑衣怪陰聲尖叫道:「吼地神君、吞海凶煞,啊!三使君是他們殺的!」這呼聲未完,立即怪叱齊起,剎時又增上十幾個黑色骷髏,只攻得兩個老者手忙腳亂,簡直有口難開,毫無分辯餘地。從赤骨教徒的口氣聽出,兩個老者顯然是「雄獅派」掌門和「餓虎派」掌門,二人功力雖高,但哪能經得起這種數十高手圍攻,迫不得已,各出十成內勁死守,同時也發出求救長嘯。

    太叔夜本已奔出數箭之地,但耳聽背後情勢緊張,生怕是自己人遭遇不幸,疑懼之餘,放心不下,只好反身回縱,及至接近,暗察現場形勢後,吁口氣道:「真冤枉,白跑一路,原來是這兩個老傢伙,那真是妙極了,他們頂上我的黑鍋啦。」

    突然,他聽到四周風聲有異,環視有頃,發現有數條暗影如流星服趕來,待認出時,火速退開,喃喃道:「余龍祖、赫連洪率領一批高手救援來了。」他哪肯讓對方發現,將身一墮,立即隱進枝葉之中,悄悄掩蔽閃退。

    這一往返耽擱,為時卻已不少,再找二女去向時,奔馳二十餘里都沒有了影子,而東方的朝陽,已漸漸放出金色的光芒。太叔夜喃喃自語道:「前面是蠻區野夷境內了,雲姐帶著姍妹為何不見了?」

    及至中午,他發現前途岔路上走出兩個老人,認出竟是「東川四老」之二,趕急奔出,揚聲大叫道:「前面是呼延前輩和歸海前輩嗎?」二老聞言回頭,歸海生宏聲招手道:「病王孫,快來,老朽有事問你。」太叔夜三縱兩跳近奔近道:「二老有何指教?」

    呼延鈞接口道:「自你由齊家堡沒有回家那日起,尹善人無日不在擔心你的安全和病勢,豈知你倒是沒有事情發生,而莊主家卻出了非常嚴重的事情,這事情使莊主幾乎氣成大病,現在由張百草和微生客兩位前輩在莊裡照顧,而老朽則和你歸海前輩出來追查。」

    太叔夜聞言大驚,急急打斷他的話道:「什麼事?」歸海生搶著道:「你知道江湖上曾有九大異派之事?」太叔夜道:「近來才知.而且全都遇上過。」呼延鈞道:「事情就出在雄獅派一位繼承首徒身上。「

    太叔夜道:「那個人武功相當高強,名叫蓬頭三郎佟猛的青年。」歸海生道:「你確是一個精明傅聞的孩子,不錯,詎料他竟將尹玉姬小姐給勾引上手.現在不知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太叔夜駭然大震道:「事情出在什麼時候?前兩天晚輩還看到蓬頭三郎佟猛在昆明,該晚又見他與青面餓鬼冷令沙二人同吸血女勾白雲調笑於撫仙湖中。」歸海生道:「尹玉姬小姐是心甘情願的。」呼延鉤道:「因此才使尹善人氣得發暈,因為這一來打破了尹善人的一個心願,而那個心願現在也不必瞞你了,善人是久有誠心要將尹玉姬許配給你,因此尹善人將你看得非常珍貴。」太叔夜搖頭道:「晚輩哪敢高攀,這事非常辣手,生米既成熟飯,找著又怎奈何?」呼延鈞道:「老鈣等也是你這個想法。」

    歸海生道:「要是名門正派也就算了,但對方是個邪門子弟呀!」

    大叔夜苦笑道:「少女不是珠寶,找回來也非完壁啦,何況她還不願呢?」呼延鈞道:「如此說來,不了了之啦,但尹普公子則必須尋回去。」

    太叔夜又驚道:「他怎麼了?」歸海生道:「他見父親氣病之後,竟發誓要將妹妹和那佟猛殺死,現在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如不找回,危險不堪想像。」

    太叔夜大急道:「佟猛的功力不弱,屬於一等一的人物,二十個尹普也不是他的對手,而尹玉姬之被騙,可能就是看上對方武功出眾之故。尹普找他算帳,豈不是自找麻煩,如果是正派人物,他或許看在尹玉姬面上能讓他兒手,但對方是個邪得不能再邪的青年,他說什麼也不會給尹普留情面的。」歸海生點頭道:「小哥兒說得有理,那我們就分開尋找吧,但如遇上勸他不回,想辦法通知老朽等去。」

    太叔夜拱手告別,放跟前奔,在途中買了一點吃的,繼續朝西奔馳。第三日清晨,他奔到滇、康境的「毒龍河」。河在高黎員山山脈的腳下,他知道再走數十里就是西康境內了,於是順著河邊緩緩前進。

    這幾日他不是無目的的亂跑,而是仗耳目之靈,追著大批江湖人物前行的,當然,他主要追尋「半隻手」的下落。恰當晨霧朦朦中,他發現一男一女兩個青年自山腳一處林內走出,距離既遠,加上晨霧,他無法看清是誰,但卻看到那二人的舉動非常輕佻,忖道:「難道那就是佟猛和尹玉姬?」

    一想到尹玉姬,他心中頓起一陣莫名其妙的感觸,他雖然不愛她,但卻難免有好感,只見他輕輕歎口氣道:「女人的心裡真難想像,那段時間我看得出,她對我的感覺是何等親近,尤其在齊家堡,她幾乎每天晚上偷偷的來看我,只差沒有當面說出愛字了。曾幾何時,她竟突然愛上以邪惡出名的佟猛。唉!女人……女人!你真是個多變的名詞,你是看上他的武功?或是他的英俊?你又怎知我的武功強他多少倍呢?」

    他喃喃自語道,腳下不由自主的加了幾分功力,不知不覺中接近那對男女的背後,距離僅只半箭之地了。前面兩人的笑聲可以聽到了,那是多麼放浪的輕快,竟毫不顧及四周的動靜。

    忽然,太叔夜停住腳步想道:「假使見了面怎麼辦?我沒有權去說她不是呀。」正在猶豫之際,耳聽那男的在前突然大聲道:「你既有了我,那就不應再想姓尹的了。」這句話聽到太叔夜的耳朵裡,不禁大感疑惑不解,忖道:「這是什麼意思?」還好,女的接話了:「我不是想他呀,而是說我與他的婚姻關係如了斷啊!」

    太叔夜立即接近上去,喃喃道:「那不是尹玉姬,而是齊秦威的大女兒齊霞飛,遭透了!她也不謀而合,居然走向尹玉姬一條路上去了,他們似在討論尹普的事情,對了,齊霞飛是尹普的未婚妻呀,嘿嘿,她也私姘另一男子啦。」

    距離只有十丈了,這下他可看得清楚,陡然停步道:「那男的竟是餓虎派的青面餓鬼冷令沙。」沉靜了一會,前面兩人似在考慮未開口,良久才聽冷今沙陰陰地道:「現有兩條路任你選一途。」兩人由調笑而起爭吵了,只聽齊霞飛歎口氣道:「什麼兩條路?我的身體都屬於你了,還有旁的可說嗎?」

    冷令沙聲音冷傲的道:「我不願有人在旁邊礙眼。」齊霞飛似有不明的問道:「誰礙眼?」太叔夜忖道:「你這不守貞操的浪婦還不清楚.他是說尹普呀!」他判斷不錯,只聽冷令沙嘿嘿笑道:「你的未婚夫!」齊霞飛似已起了驚恐,發出的聲音帶著顫抖道:「你要怎麼樣?」冷令沙陰笑了一陣才開口:「不然我倆就此分手,你還是去嫁姓尹的,否則麼……」

    太叔夜暗暗冷笑道:「好狠毒的心腸!你能如願嗎?」齊霞飛很久沒有答話,太叔夜尖著耳朵等她開口,心想:「我看你的選擇了。」他思緒未了,忽聽齊霞飛說出一句嚇人的話道:「你要做得於淨,千萬別讓爹知道了。」

    太叔夜聽得不禁汗毛豎立,心想:「最毒淫婦心!」她這句話似使冷令沙聽得非常滿意,一陣得意的大笑升起道:「只要你不愛他,其餘的你都不要過問。」太叔夜突然殺機大起,漸漸往前移近,存心就在當時下手。

    忽然,齊霞飛的聲音又起,只聽她建議道:「要殺他不可使人知道,那得讓我去引他前來下手。」太叔夜越聽越冒火,忽然立定忖道:「這也好,讓尹普親自看出其中事實,免得將來糊塗,懷念這個浪婦。」大概是冷令沙已同意了齊霞飛的主意,在前面霧中似分道離開,太叔夜立即繞個方向,憑聽力緊緊盯著齊霞飛。

    兩個時辰之後,晨霧漸漸消失,前面齊霞飛的背影,已精晰的映入太叔夜眼簾,回頭一看,確實沒有冷令沙蹤跡。齊霞飛似早知尹晉的去處一般,步履毫無勿勿之態,這時太叔夜怕她發現,距離落後相當遠,他始終保持不脫視線原則。

    前面忽然出現兩批人物,太叔夜朝樹林隱去,在暗中,他看出第一批是一處苗村出來的,其有三個,那是「賽悟空」袁靈、「破斧蒼樵」南官甫、「磊落先生」韋風鳴,這三人他是不會避的,隱藏起來是因為另外一批人。

    那批人共有七個,是「劍祖」赫連洪的兩個兒子赫連獨和赫連弧,他兄弟之後跟著「武林王」齊秦威的四個兒子齊世勳、齊世榮、齊世顯、齊世功,未了就是尹普。他們見到齊霞飛,似都感到一驚。袁靈似看出對方是誰,但他們裝著沒看到,很快就朝一條小道轉進山中去了。

    太叔夜本想和他們會面,但因尹普有險而打消主意。距離太遠,太叔夜沒有聽出會面的人在交談什麼,未幾,只見齊霞飛單獨與他走到旁邊去輕語。太叔夜暗忖道:「尹普一定會和他們分道離開啦。」

    忽然揚起齊世勳的聲音道:「大妹,我們和赫連大哥、二哥有事去了,你就和普弟一道走罷。」太叔夜眼看齊霞飛在揮手,心想;「她正求之不得呢。」

    齊霞飛似在故意等著那七人離去才動身,而在尹普面前擺出種種撒嬌的姿態。不久,她便開始朝四處探看。太叔夜哼聲暗道:「四處無人,只有我在等你的命。」

    齊霞飛沒有帶尹普往回走,她的去向也是齊、赫連兩家兄弟的去向。太叔夜看得莫名其妙,心道:「她與冷令沙定有地點約會。」他看看天色將黑,於是立即接近跟進,有時近得只有數丈距離,但以他的功力,當然使二人無法察覺。尹晉這時正在享受齊霞飛的假意溫情,他作夢也想不到身旁的花樣人兒在拖他走向枉死城去。太叔夜暗暗的聽著,耳聽他們由兒女私情談到追寶之事,又由追寶談到近來的江湖其他動態,然後才聽尹普說出他妹子尹玉姬的事情……

    齊霞飛靠得緊緊的,差不多要整個倒在尹普身上去,只聽她接上尹普的話,重重的嬌哼一聲道:「玉姬妹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呢?這不僅丟了你尹家的臉,甚至連我齊家也給玷污了!」她說得硬是好聽,只說得尹普啞口無言。

    太叔夜真想衝出去打她兩個耳光,再揭穿她的進行。然而他沒有衝動,他知道一動必引起尹普的不諒解,對尹普,他不在乎,唯一怕那慈善的尹莊主誤會。假談情與死盯梢的一直耗到半夜三更。太叔夜耳聽齊霞飛的語氣漸漸變質了,聲音也失去了那哆聲哆氣的味道:「普哥!」太叔夜眼看尹普望著她道:「什麼事?」齊霞飛似打啞謎的說道:「一個女人假如不愛她的未婚夫,而要和另一個青年白頭到老,你說行不行?」

    尹普似覺一楞,只聽他答道:「只要雙方大人同意,那是可以退婚的。」齊霞飛似在想了一下接道:「但另外那個青年卻非除去未婚夫不可呢?」尹普似乎己覺出有異,突然一伸虎臂道:「世上沒有這個道理,也沒有那種狗膽賊心之人。」

    太叔夜暗暗歎氣道:「你如沒有我暗中監視,今晚就會死在那種人的手裡啊。」齊霞飛似已知道到了地頭,也許因她與尹普有表兄妹的關係而不願讓尹普真個死去,只聽她決然道:「普哥,我老實對你說,從今夜此時起,你與我的婚姻算完了。甚至你還有殺身之禍,依我的話,你從此不要接近我,而且馬上就得離開。這是我念在表兄妹的關係上,不忍看你遭我將來的丈夫殺害。」尹普如遭雷轟的倒了兩大步,顫聲道:「你瘋了!」齊霞飛冷冷的聲音升起道:「你的人品、才貌、武功都不配我,現在我已找到一個比你勝過十倍的青年,告訴你,他就是餓虎派的未來掌門冷令沙。」

    尹普似被這突然的變化給驚成白癡一般,在齊霞飛每一句話落之後。他都被雷轟似的震退一步,面色氣得猶如死灰般難看,但眼睛卻又冒出憤怒的火餡,最後恨聲道:「我母親是你姑母,你父親是我舅舅,我母親你當然不放在心上,難道你不怕你父親?你這無情無義的娼婦,竟敢做出這樣的醜事!」

    齊霞飛突然咯咯嬌聲笑道:「你這設出息的男子,是我的話,這時應該拚命了,妹子跟人家跑了,未婚妻另找新歡。哈哈,你還有臉活下去,快滾蛋!遲了連命都保不住了。哼!我父親?我爹一貫個性是強存弱亡,弱肉強食,像你這沒出息的東西他早就該親自趕跑了,當初你家下聘時他就不高興。」

    尹普被氣得幾乎吐血,但他仍念在親戚份上,咬牙忍住沒有出手。太叔夜在暗中聽出四周藏有不少人,忖道:「這也好,不管暗窺之人是邪是正,今晚的事情必會傳出,多少也替齊秦威丟點面子……」想還未畢,突見自對面林中走出一個青年。他一見就認出,喃喃道:「冷令沙出場了,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下手。」

    思緒未盡.另一邊突然發出一聲女人的尖叫道:「別傷我哥哥!」音落人現,那竟是尹玉姬。只見她拚命搶出樹林,似防被人阻擋一般,但她尚未衝到冷令沙身前,後面一條黑影較她更快,如流星似的真曳而出,剎那將她一把拉住,叱道:「你敢不聽我的話!」

    冷令沙聽到尹玉姬聲音毫無所謂,但聽到那人的聲音卻回頭道:「佟兄也來了!」原來阻止尹玉姬的就是「蓬頭三郎「佟猛,只聽他朗聲大笑道:「冷兄只管下手,咱們各不相干。」冷令沙哈哈笑道:「只怕你的心上人不願意呢?」

    佟猛大笑道:「冷兄放心,她不是乖乖的聽話了。」尹玉姬可能是受了更大的威力所致,這時真個一聲不響了。冷令沙大笑連聲,緩緩朝著齊霞飛走去。尹普被當前現象給震住了。佟猛和冷令沙的厲害.他可能已經相當清楚,眼看妹子和未婚妻被對方一人一個霸佔了,他竟敢怒不敢言。

    他這時只能替自己的生命著想了,神情緊張,全身發抖,連話都話不出來。太叔夜怕他受刺激過度.突然接近他的身旁,窺在樹後傳音道:「尹大哥別懼,有小弟太叔夜在此。」尹普眼看冷令沙故意抱著齊霞飛在作出各種親暱之態給他看,幾乎氣得發暈,竟連太叔夜的傳音都聽而不聞了。

    太叔夜一看情形不對,立即現身出來,悄悄走到尹普身後五尺之處。冷令沙忽然看到尹普身後多出一人,猛地將齊霞飛推開,大步行出,陰明笑道:「原來是病王孫,怎麼樣?你想從中架樑?」

    太叔夜冷笑走出.伸手拉住尹普道:「尹普大哥,目前一切你得放開一點。」他本來要殺冷令沙和佟猛,然而此際卻又改變原來的計劃,原因為何,那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表面上看,他沒有先前那般激動了。尹普突然見他在身旁,心中似安定不少,但他不知道太叔夜的真正本領,因之恐懼仍未減退,甚至還沒開口答話.顯然被內心痛苦搞亂了。

    冷令沙走至五丈距離一停,陰陰笑道:「冷某的決定是要殺他,你勸他躲避也不可能。」太叔夜冷笑不理,手指齊霞飛朗聲道:「齊小姐,你今晚的表現真夠刺激,令尊那裡我不會保留下點的,堂堂皇皇的武林王大小姐,不料竟會做出這種不為人齒的勾當。那真笑掉整個江湖人物的大牙!」

    齊霞飛自他出現時起.渾身就不寒而悚,大有站立不住之勢,那是被太叔夜的凜凜神色給鎮懾所致。平時,她連父親都不在乎.豈知竟怕這明知無奇的少年。太叔夜的每句話,每個字聽入她的耳中,她竟覺得猶如響雷般連續響起。在太叔夜餘音未盡之時,突見她如中瘋魔般尖叫躍起,身如狂犬,圈轉嚎奔,去勢又慌又急,大有逃避不及之狀。

    冷令沙一見,立即放棄與太叔夜碰斗之心,雙腳一跺,拚命趕去喝阻。太叔夜裝著無睹,又指著佟猛道:「閣下用什麼手段騙走尹姑娘,在下極不追究,那是木已成舟之故,但今後你要全心去愛護她,只要在下聽到你將她半途而棄,那就準備你的人頭搬家!」

    佟猛聞言大笑道:「你有那種能力嗎?」太叔夜一步一步朝他走近道:「尹姑娘可能是羨慕你的武功。」尹玉姬這時似痛苦難言,她竟癡立在那兒以淚洗面。佟猛一見太叔夜走近,突然雙掌一伸,忽的伸手急推。

    太叔夜仍往前好,右掌向前一檔,冷笑道:「不給你受點教訓,今夜你焉會接受我的交代。」兩勁霎時一接,豈知竟無巨響,然而地面頓震撼,搖搖有欲陷之勢。佟猛突覺不對,立感自己的內勁竟遭對方吸住,前攻不前,後撤無效,只嚇得面色大變。

    太叔夜的右掌仍外伸未收,只見他冷聲笑道:「現在你知道我有要你的命嗎?嗨嗨!憑你這點不成氣候的功力就想目中無人?試叫你父親吼地神君同時出手又待如何?我因尹姑娘的關係,目前不忍殺你,否則只要我右掌一放,你有百條性命也只能瞬間死亡。」說著又大聲朝尹玉姬道:「你現在看到沒有,你被虛榮心驅使追求的男人就是這樣一個膿包貨色。」

    這時的尹玉姬等於待罪的死囚,她哪還有什麼話說。太叔夜右掌一推,喝聲道:「佟猛,你帶她快滾!」佟猛被震得倒連滾.剛好滾到尹玉姬腳前,站起後面無人色,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拉了尹玉姬鼠竄而逃。

    突然,只聽尹普狂吼叫道:「阿夜,別放走他們,殺死他!殺死他!兩個都殺死!」大叔夜見他如瘋奔到,立時回身攔住道:「普哥,冷靜點,我有話對你說。」尹普氣得雙足亂跳,一聲聲只喊殺,神情似有點錯亂。

    太叔夜讓他發洩一陣後,上前扶住道:「他們走遠了我才對你說,普哥,玉姬再壞,她到底還是你的親妹子,難道叫我殺得下手嗎?只要她能跟佟猛好好做人,今後也就算了,否則來日方長,你還怕找他們不到嗎?你要冷靜才行。」尹普雙目充血,呼吸急促,恨聲道:「阿夜,你錯了!他們已不可救藥了,你不殺他,他們將來會聯手殺你的,最低限度,你也要殺死冷令沙和齊霞飛啊.我的氣真是無處可出啦。」

    太叔夜歎口氣道:「齊霞飛是你舅父的女兒,我殺她,將來怎樣對你舅父說呢?」尹普雖是嬌生慣養的青年,但他仍舊懂得道理,經太叔夜多方解釋之後.氣雖不平,但也無話可說。相對默然一陣後,太叔夜勸道:「令尊令堂現在依閭盼望,你要暫忍一時。報仇雪恨,來日方長,大丈夫不可憑一時之忿,凡事要三思而行。不瞞你,我剛才也存了全部殺卻之心,但想到令尊今堂今後的安全.因此我才打消收拾這四人的主意。」

    尹普被他提起父母的安全,心中立起一陣寒意,他想到後果確實堪慮。正當他略有理智之際,忽從林中走出一個人,太叔夜一見大喜道:「袁叔來得正好,小侄正有一事拜託。」來人就是「賽悟空」袁靈,靜靜的走近道:「剛才你的措施恰到好處,否則必激起一場大鬥。「太叔夜道:「四周藏有什麼人物?」袁靈道:「雄獅派與餓虎派的爪牙不下四十餘人。」

    太叔夜冷笑道:「他們為何不出來?」袁靈道:「他們的少掌門所作所為,似亦引起其派內人物的反感。佟猛和冷令沙受點羞辱正是他們所希望的。那與死亡完全不同,你如真要殺他們未來的掌門人,勢必被迫群起出手。」一頓又問道:「你有什麼事要我辦?」

    太叔夜吁口氣道:「袁叔和尹普哥會過面嗎,」尹普頹喪已極,說話聲帶嘶啞,輕輕點頭道:「袁大俠我見過。」袁靈道:「尹公子,在江湖上跑的人,凡事要提得起也要放得下。齊小姐與你脫離關係,在我姓袁的看來,那還是你的幸福,這句話說在此地,你如記下的話.將來保你會證實我說得一點不錯。至於今妹少不經事,她這一步走錯,誠屬可惜,但事已至此,傷心也沒有用處.令尊為善一世,詎料竟遭這樣的打擊,那真叫蒼天無眼。」

    太叔夜道:「尹莊主在盼尹大哥真是度日如年,小侄想請袁叔操勞,陪尹大哥往關洛跑一趟如何,小侄剛見袁叔共有三人,不知二老哪裡去了?如得二老同行,那更安全了。」

    袁靈點頭道:「你要老袁做的事情,再困難也無話說,南官甫與韋風鳴盯著適才兩批人去了,我們在前途有約定,不久就能會晤的,現在就請尹公子動身罷。」尹普望了太叔夜一眼道:「我的仇債只有你能替我討還了。」太叔夜點頭道:「有機會我會的,但你要守口如瓶。」尹普應聲舉步,頹然的跟著袁靈而去。

    袁靈走出數丈又回頭對太叔夜道:「半隻手已進入西南,你不可在此滯留。」太叔夜點頭道:「小侄馬上前進。」他目送二人去遠,忽又想起一事,忖道:「我須追著齊家兄弟將他們妹妹的事情通知才行,這祥更能取信於齊秦威啊。」於是,他看看方向,長身拔起,勢如流星趕月,直朝西康奔馳。

    在晨光微露中,西康的舒拉嶺上即有太叔夜的足跡,他不但追上了齊、赫連兩家兄弟報過信,甚至又追上兩個異派掌門人,那是「雄獅派」的「吼地神君」終昱和「餓虎派」的「吞海凶煞」冷令極。他曾經被這兩個老凶神參加三大勢力的圍困過,現在,他以太叔夜的身份去找兩人算帳,他有他的計劃,竟以齊秦威的手下人資格去問他們教子不嚴。

    恰當他快要上時,耳聽身後竟還有人也在暗中盯著他,心想:「這兩人功力高深莫測,距離這樣近,而行動卻己輕得驚人。這除了齊秦威和赫連洪沒有第三人了。」靈動一動,計上心頭,他不禁暗笑道:「我當著冷、佟兩個老鬼,背著赫連、齊兩個霸主.將這件事情一明一暗抖出來,既可報復,又可羞辱雙方,甚至還可在齊秦威面前表功一番,這是一舉三得的良機。」

    算計一定,故意重聲喃喃道:「我不管你們與堡主關係如何密切,總之是你們兒子不對,齊堡主對我有知遇之恩,今天縱算拼一場也要問你們一個管教不嚴之罪,齊堡主的女兒和外甥女不能讓白白他們勾引!否則豈不丟盡人了。」

    他這喃喃自語不要緊.聲音傳到他背後時,竟將那暗中一個高大人影驚得陡然止步,另外一個老者見到有異,傳音道:「齊兄,什麼事?」這兩人沒有給太叔夜猜錯,確是齊秦威與赫連洪,只聽齊秦威傳音道:「小女中有一人出事了,而且還有在下一個外甥女。」赫連洪是明知故問,他不好意思當面點穿,又道:「與吼地神君和吞海凶煞有關?」

    齊秦威耳朵注意太叔夜的行動,答道:「與他們的兒子有苟且行為。」赫連洪道:「齊兄叫住太叔夜問問詳情,看看是怎麼一回事?」齊秦威道:「此子之言出自自語,那是不會有錯的,讓他去闖罷,總之這兩派我們無法和他們合作的,將來為了寶物,很可能還要發生衝突。」

    赫連洪道:「太叔夜的功力,你相信能是他們的敵手?」齊秦威微微一笑,神秘中顯帶陰險,接道:「在下說此子不可疑,閣下硬說有問題,讓他去斗有何不可,鬥勝與齊某有利,敗則犧牲甚微。」赫連洪明知他是在怪自己多疑,只好閉口不言,耳聽太叔夜速度加快,立即往前大步行出,意在觀看當場情況。

    齊秦威跟在他背後,面上竟無形中露出難得一見的陰詐之神色,顯然在他們之間,還另有某種利害衝突存在。太叔夜的感覺靈敏之極,知道背後之人已起窺伺之心。於是,長身拔起,故意猛往前奔。

    「站住!」一個凶神似的聲音突起太叔夜的左側,太叔夜裝作不明,冷森的沉喝道:「什麼東西?敢在暗中察我病王孫的行動。」他一句話連罵四個人。風聲起處,瞬時追到「吼地神君」和「吞海凶煞」,他們一見太叔夜就同聲冷笑,似有不識之感。太叔夜似感豁然明白道:「原來是兩大掌門人。」

    「吼地神君」愕然一征,陰聲問道:「無名小輩,你在什麼地方見過老夫等?」太叔夜大笑道:「大善無知,大惡天下聞,兩位的尊容,江湖誰個不識。」「吞海凶煞」怒吼道:「小子無禮,你是什麼人的手下?」太叔夜莊容道:「敝上譽滿武林,齊秦威三字夠響亮嗎?」這話聽在齊秦威的耳中,那簡直得意之極,不由在暗中大讚太叔夜:「好!」

    但聽到兩個凶神的耳朵竟同時冷笑連聲。太叔夜這著棋運用得妙極了,無形中在雙方的心窩裡種下了一根離間的禍苗。「吼地神君」似未覺察四周動靜,大步踏出陰笑道:「你靠齊秦威的勢力來輕視老夫等兩大掌門?」

    太叔夜哈哈笑道:「敝堡主生平從不縱下欺人,今天我太叔夜是有因輕視你們。」「吞海凶煞」大怒問道:「說出原因來,老夫殺你再去找齊秦威論理。」太叔夜嘿嘿冷笑道:「只怕你們沒有臉去見敝堡主,告訴你們,冷令沙強姦我們齊小姐,佟猛強姦我堡主的外甥女,甚至用威逼手段迫其隨身伴行,請問這兩個壞蛋是不是你們管教不嚴的狗種?沒有好說的,今天非要你們兩個賊給我一個交代!」

    這件事情一經宣佈出來,瞬時將明暗雙方驚得張口難言。齊秦威在暗中幾乎大喝衝出,赫連洪事不關己,倒還能沉得住氣,他勸說的理由是事實不明,不可衝動,齊秦威算是暫且忍住。

    「吼地神君「與「吞海凶煞」一驚之後,似有懷疑,雙雙迫近太叔夜五尺之外,四目吐出騰騰殺氣。但卻仍在心中揣摩。太叔夜見他二人神情古烴.朗聲又罵道:「老賊們,懷疑我的話不實嗎?」

    兩個老魔被他問到心眼裡,同時回過神來,「吼地神君」陰陰道:「老夫的兒子愛美不假,你說他強姦別人家或者可信,但他決不會找上齊秦威的女兒或外甥女,你這小子莫非從中挑拔事非。」

    太叔夜冷笑道:「齊堡主的女兒已有未婚夫婿,此事豈可亂言,如無事實,本人哪敢譭謗咱們堡主令譽,人們想賴也賴不脫了。」

    「吞海凶煞」被他口口聲聲喊老賊,似已再不能忍,撲出叱道:「不管是真是假,老夫先殺你這無禮狗才。」太叔夜見他來勢極猛,試探的一掌劈出,身體急朝左閃,忖道:「他號稱吞海凶煞.真確有那股子凶勁。」雙方交了一手,其勢太快,卻碰上內勁,「吼地神君」似仍守武林規矩,很快往旁邊閃開。

《海角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