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為前輩大開殺成

    丁吉眼看洪猛就要追著「鬼眼叟」下谷,急忙對於卜道:「不行,我們快出面阻止。」

    於卜尚未開口答應,忽覺身前現出一個人頭,驟然間,使他幾乎驚叫出口,丁吉發現及時,輕聲叫道:「老道爺,原來是你呀!」

    來人非別,競是武當玉虛真人,只見他悄聲道:「你們勿出面,讓那個大個子追著『鬼眼叟』下去,他沒有危險的。

    於卜暗吁一口氣,回頭己知洪猛的背影消失於崖上,於是放聲問道:「老道爺,你老何時到此的?」

    玉虛真人道:「貧道不是一人,還有丁老施主及『盜竽』等三人,較二位小施主早來一刻。

    丁吉道:「他們呢?」

    玉虛真人指著谷底道:「他們在下面窺伺。」

    於卜知道玉虛真人剛由谷底繞上來的,顯然早已發現了自己二人而加以阻止,因此問道:「『鬼眼叟』是被逐上來的?」

    玉虛真人道:「說來非常好笑,當『鬼眼叟』存心誘洪猛入谷而未果,他自己卻被辛威當面截住去路,當時竟將他駭得全身發抖,然此人心機過人,在那種情形之下,居然又想到一個安全之計,不僅能脫身回轉,甚至還將辛威驚退了。」

    丁吉驚異道:「他用的什麼妙計?」

    玉虛真人道:「他看出辛威有向他下手之心時,立即朝對方提出警告,說紅衣蒙面女、『九魂道君』、『優越谷主』,以及你們師叔都在後面不遠。」

    於卜輕笑道:「難怪啊,『鬼眼叟』仍從原路退回,而不向兩側逃去之意,那是防止辛威在暗中注意他是否有虛偽之故,他如向兩側逃走,辛威必尾隨追殺。」

    丁吉道:「還有,他同時還想將洪猛誘去保鏢。」

    玉虛真人道:「你們只知其一,還有他根本不捨離開,恐防辛威又向他處躲藏去了。」

    於卜道:「洪猛這一追去,豈不是又將辛威引出來?」

    玉虛真人笑道:「這就要看你丁爺爺和『盜竽』的計策了,他們現在正準備用一套疑兵之計,一方面將洪猛引去,另方面存心嚇唬辛威和『鬼眼叟』,看來這辦法是有效的。」

    丁吉問道:「洪猛剛才說,他練有什麼『鎖魂功』,能使『鬼眼叟』一輩子無法反抗?」

    玉虛真人道:「這事情貧道還要去問『盜竿』,『天外士』的底細只有他知道,假設是真,那也不要緊,貧道掌教師兄尚懂得解救之法,加之這青年巨人還不是邪門中人物。」

    忽然自谷底亮出一點火光,於卜驚問道:「那是誰的信號?」

    玉虛真人急急道:「不好,『八封教』的人物先到了!」

    丁吉道:「八卦教中除白衣蒙面人譚天峰外,其他再多有何用?」

    玉虛真人搖頭道:「少施主別看輕了普通高手,欲語說,『螞蟻多了咬死象』,旁的不講,在監視上他們絕對佔優勢。」

    三人眼看那點火光晃了兩下之後,忽在西南山頭上又有火光相應而起,同時,另外兩個卻響起無數的聲聲長嘯!

    玉虛真人鄭重道:「事情嚴重了,各路人物全到了,可能都探到辛威在此的消息啦!」

    就在這時,突從谷中衝來一條人影,竟如閃電般到了三人跟前!」

    玉虛真人一見便叫:「老施主,下面怎樣了?」

    來的是五穀蟲,只見他急急道:「辛威再未現身出來,那大小子已被『盜竿』引開了,此際連『鬼眼叟』也不知去向,道長,這一方有動靜嗎?」

    原來他是為查這方的動靜而來,玉虛真人道:「這面本為各方人物的必經之地,奇怪,相反的卻無動靜。」

    五穀蟲想想後接道:「這真出於意外,其他三方已成天下武林圍困之勢了,我酒蟲相信所有高手都到齊了。」

    丁吉上前問道:「你老可知我師叔與『九魂道君』及白衣蒙面人譚天峰交手的事情?」

    五穀蟲道:「剛才知道。」

    於卜詫異道:「你老見到誰了?」

    五穀蟲顯出古怪之情道:「你們想不到,那是紅衣蒙面女告訴老朽的,她說你師叔已打敗了『九魂道君』,同時她也打敗了『憂越谷主』,目前都往這兒來了。」

    三人耳聽康燕南也往這方來了,精神為之一振,玉虛真人道:「正派人物可惜無方法聯絡,擔心遭敵陰謀暗算!」

    五穀蟲道:「這是免不了的,好在此谷廣大奇奧,只要警覺性高,提防倒是非常容易。」

    丁吉道:「辛威以此為藏身之地,顯然他對此谷是非常熟悉的。」

    五穀蟲道:「此谷大的困難是亂石交錯,加上亂石之間又有灌木叢生,人藏其內,簡直無法找尋,最危險的就是要處處提防暗襲。」

    他的話剛住口,突聽玉虛真人陡然悶哼一聲,人已僕身倒地!

    丁吉猛地驚叫道:「『優越谷主』……」

    五穀蟲又覺背後勁風如椎,慌忙急閃,雙拳反劈,口中大叫道:「孩子們快下谷!」

    他的絕拳已施全力,硬將來勁擋住,回身一看,只見「優越谷主」立身五丈外,同時發出陰笑道:「你們一個也休想活著了!」

    五穀蟲察覺兩小不肯離開,心中大感擔憂,將牙一咬,猛勢撲出,大喝道:「老夫和你拼了!」

    他一發動,丁吉和於卜亦從兩側撲進,同時發出四柄「烈雷金刀」!

    「優越谷主」並不輕視五穀蟲的「絕拳」,同時也對兩小的「烈雷金刀」非常謹慎,三面應敵,他不得不全力出手,掌勁發出,勢如山例。

    兩小的功力不弱,四把「烈雷金刀」雖不能攻進「優越谷主」的護體真氣之內,但也繚繞在他週身上下飛舞。

    五穀蟲大有拼卻老命不要,拳招竟如磅礡般灑落,霎時打得火急一場。

    「優越谷主」的內功確實高深莫測,一老兩少起初還好,時間一長,攻勢頓挫,兩小的金刀漸漸凝滯不靈,五穀蟲的絕拳竟一招慢於一招。

    情形非常嚴重,五穀蟲被迫發出一求援的長嘯,希望召來幾位正派高手,同時更希望康燕南馬上出現。

    一聲過後,附近毫無動靜,反引起「優越谷主」嘿嘿譏笑道:「五穀蟲,你當年的骨頭變質了,竟變得這般軟弱,告訴你,康燕南已被我誘到百里之外去了,否則我哪有時間來殺你們!」

    五穀蟲只氣得大吼叱道:「武當派的潛力天下盡知,你竟敢重傷武當第二號要人,遲早你小子必被迫得無路可走,加之康燕南更不會放你活著。」

    「優越谷主」冷聲笑道:「本谷主的內功一日千里,不出半年,武林將在掌握之中,到那時又何懼一個『屠龍公子』,你酒鬼只怕在今晚就看不到了。」

    當此緊急關頭,突然有兩條人影自遠處奔來.但一到面前,忽聞其中一人驚叫出口道:「是丁老!」

    另一人更加大驚道:「不好,我們無能出手,銀化兄,請你在此監視,讓我去找尋康少俠前來。」

    聞聲而到的竟是峨嵋「銀化先生」和崑崙「瑤草谷主」,五穀蟲雖到了無暇顧盼之勢,但他聞聲尚能分別,他一面全力掙扎,一面促聲叫道:「二位暫別離開,快請看看那岩石後的玉虛真人的傷勢要緊。」

    「瑤草谷主」聞言,立即大聲道:「丁老請沉著支持,我們已發現了。」

    銀化先生不等他的回答終結就撲向那堆岩石之後,但在他走近時,詎料卻陡然大吃一驚,不由自主的大聲駭叫道:「真人無救了!」

    這一聲大叫,竟將五穀蟲叫得五內如焚,全身發抖,幾乎傷心落淚:兩小同樣憤怒莫名,以致頑性大發,不知厲害,拚命朝「優越谷主」接近搶攻。

    「瑤草谷主」悄聲對「銀化先生」道:「銀化兄,我們快將屍體埋了罷,死者既無回生之望,活的還須火速求救要緊。」

    「優越谷主」一聞玉虛真人斷了氣,立顯非常得意,開口發出一聲哈哈大笑道:「本谷主的內功又進一層了!」

    五穀蟲本已到筋疲力倦,心痛頭暈之餘,這一聞言,再加憤怒難忍,出拳用力,簡直已不成章法。

    兩小突然察覺形勢不妙,雙雙就待靠近過去保護……

    詎料「優越谷主」恰在這一剎那間連發數招江湖少見的絕式,連環五掌,猛將五穀蟲打出十丈之外!

    兩小一見失色,狂叫同撲,硬往「優越谷主」身上撲去。

    「優越谷主」眼看自己只要瞬息之間就可撲到五穀蟲墜落之處,加上第二下,即可收拾五穀蟲的生命,減少一個老輩中的強人,但他不能如願,硬給兩小擋住,決心拿兩條小小的生命來換了,因之,他氣得吼聲大叫道:「好小子,你們真不怕死,嘿嘿,我倒要看『盜竿』的『烈雷金刀』有何奧妙!」

    他運足了十二成全勁,兩掌分開,同時猛劈!

    丁吉和於卜剛剛撲到八尺之內,但突覺當前勁湧如山,一股莫大的彈震之力,只震得骨痛如割,頭暈眼花,連帶四把金刀竟逆轉翻飛,形勢之險,簡直無法形容,眼看兩小生命就要遭到粉身碎骨之慘,同時還要遭到自己金刀分屍之害!

    當此之時,也就是「瑤草谷主」和「銀化先生」打算埋掉玉虛真人之際,二人一見大驚,無暇思考,也無從計及自己安危,兩張口,同時發出震耳的怒吼,雙雙騰空,一齊撲進,四隻手,發出四股真氣,連人帶掌都投進了「優越谷主」的勁力之內。

    「蓬」「蓬」!兩聲巨響過後,兩小是被救脫了危境,但也被巨勁震出十餘丈之遠,如兩顆彈丸,筆直貫進一處樹林之內,然而,那「銀化先生」和「瑤草谷主」竟連慘叫的聲音都未發出,即同時被擊得腦裂屍橫!

    「優越谷主」一見自己連連得手,其志得意滿之情,好似他已打遍天下沒有敵手之勢,仰起頭,驟發出一聲唯我獨尊似的狂妄大笑!笑聲之勁,林木為之激動不已!

    兩小所落之處,幸巧是五穀蟲負傷之地,他們雖震得暈頭暈腦,僥倖還沒震昏,神志仍舊很清楚,丁吉一落地,居然保持冷靜,他的目光一觸,發現五穀蟲就在數尺之內,卻絲毫不加猶豫,馬上撲近抱起就竄!

    於卜一見,慌忙跟著逃走,但走還不到十丈,耳聽那「優越谷主」在後面厲叱連聲,顯已發覺追來了!

    丁吉抱著五穀蟲如果朝谷中去逃避,那是很可能獲得安全的,但他因慌亂過甚,反向高處盲衝,試想如何能逃得脫「優越谷主」的手下!

    須臾之間,於卜身後即聞到掌風逼近,其勢之急,其情之險,不言可知。

    詎料事出不意,正當千鈞一髮之際,突由側面響起一聲巨雷也似的大喝道:「以大欺小,『優越谷主』,你算什麼東西?」

    聲落人現,由斜次裡衝出「泰山石」洪猛來,他那如狂風般的速度,恰好擋在了於卜身後,腳未停,拳已出,接上「優越谷主」就是兩招重的!

    「優越谷主」簡直無機會準備,加上他的追勢難收,倉卒出手,內勁不純,竟被洪猛打得踉蹌大退!

    站還未穩,洪猛攻勢又到,一連十招,只打得他措手不及,似已氣怒交加。

    於卜一見有了援助,急急將丁吉喝住道:「阿丁,快將丁爺爺放下來查看,遲恐無救了!」

    丁吉聞聲站住,但也喘息如牛了,回頭一看,身後己打得轟隆一片。

    於卜衝近過去,伸手接下五穀蟲來!但出他意料之外,俯首只見五穀蟲已坐了起來,這種事,真使兩小又驚又疑。

    五穀蟲看出兩小如癡如呆,居然開口道:「小東西,我老人家的『絕拳』有自療內傷之能,除非打死,重傷是無妨的。」

    丁吉大喜道:「那我們快走,那宇文化衝過來了。」

    五穀蟲歎聲道:「那邊死了我們三個同道長輩,一走於心何忍?孩子,你們快去將他們埋了。」

    兩小看洪猛仍無敗勢,於是同時動身,雙雙繞道而去。

    紅影一閃,突自五穀蟲背後出現一人道:「丁老無恙!」

    銀鈴似的聲音,一下鑽進五穀蟲的耳中,猛使他回頭驚注。

    「啊!」他「啊」字之下沒有再響,只心中嘀咕道:「紅衣蒙面女!」

    「丁老感到我時冷時熱,亦敵亦友是吧?」紅衣蒙面女輕輕的問。

    五穀蟲移了一下坐姿,正面相對,呵呵笑道:「老朽倒沒將姑娘看成敵人,僅僅覺得姑娘神秘莫測!」

    紅衣蒙面女點頭道:「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隱衷。」

    五穀蟲道:「承蒙關懷,不知有何見教?」

    紅衣蒙面女看了她師弟洪猛那激烈打鬥一眼後,接著道:「您老人家可知我是『萬眼神翁』師侄?」

    五穀蟲點點頭,問道:「令師『天外士』尚健吧?」

    紅衣蒙面女恭聲道:「尚健,『天外士』是家師當年之號,這三字連師弟洪猛都不知道。」

    五穀蟲道:「姑娘有何交代老朽之處?」

    紅衣蒙面女道:「近日耳聞師伯慘遭不幸,竟是這宇文化逆畜下的毒手!」

    五穀蟲默默的一點頭,面上顯出黯然憂傷之色,良久接道:「令師伯已有遺言,他要『屠龍公子』康燕南為其清理門戶。」

    紅衣蒙面女急急道:「這是我們家事,宇文化必須由我生擒去見家師,旁人怎可代行。」

    五穀蟲猶豫道:「目前又有三個老輩人物遭了他的毒手,據老朽揣測,只怕康燕南不肯罷手。」

    紅衣蒙面女道:「晚輩拜託你老的就是這點,務請你老轉告康燕南,此事請他不必插手,否則恐有不便之處,因為這事我已接到家師的命令,誰要插手就是侮辱敝派無能。」

    五穀蟲是位老江湖,這種門戶之見往往導致視友如仇,他感到非常嚴重,於是歎聲道:「姑娘之意,老朽一定轉達,只是康燕南的行動卻非老朽所能阻止,在今晚之前,也許無事,但今晚所死之人,可說無一不與康燕南有非常感情之人。」

    紅衣蒙面女鄭重道:「當著你老說真話,我與康燕南之間,遲早都有一場拚鬥,即無此事從中作梗,也許只是一點集久的意氣之爭,倘若他不放棄此事,我因難違師命,可能將來之鬥就是生死之拼。」

    「集久的意氣之爭」七個字,突然啟發了五穀蟲一個許久的疑竇,不由自主的衝口急問道:「姑娘與康燕南莫非有認識?」

    紅衣蒙面女道:「這事你老日久自明。」

    五穀蟲似已心中有數,同時又偷偷看了她身上一眼,暗忖道:「她將東西藏在衣裡!」

    什麼東西?他的意思裡沒有表示,很快就開口道:「令師弟支持太久了,宇文化顯在誘他下谷啦!」

    紅衣蒙面女道:「我在此谷之事未了以前,暫時不去找他,免得激起他投向『九魂道君』一面。」

    五穀蟲見她不辭而別,但也不以為意,獨自揣摩她與康燕南的關係。

    沒有多久,丁吉和於卜同時回來了,五穀蟲知道他們已將屍體埋過,於是起立招手道:「你們作完了?」

    丁吉道:「只能算草草了事,但墳上仍留有標記。」

    五穀蟲道:「能將屍體不暴露就行,將來自有其本派弟子前來收拾回去,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去向各派報信。」

    於卜道:「此地為各路人物麇集之處,與阿丁分開,由兩邊山頭查抄過去,相信一定能遇得到的。」

    五穀蟲道:「這辦法是可以的,但你要處處當心。」

    兩小應聲分開,急急朝兩側林中鑽隙而去。

    五穀蟲派出兩小之後,再看洪猛時,詎料早已打到谷底去了!此刻竟連響聲都聽不到,他沉吟一下,翻身反朝背後峰頭躍登,心中想道:「康燕南怎會被宇文化誘到百里之外去呢?」

    越想越不對,他判斷康燕南一定在途中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因之急於回頭查探.同時也急待將紅衣蒙面女的意思趁早轉達。

    夜色朦朧,四野死寂,黑暗中不時出現一些閃閃的人影,但又如幽靈般忽現倏隱,都有不願被人察出形相似的,這種情況,更增加死寂中的恐怖!

    五穀蟲是個屢經風浪的人物,他的-生,未曾有所畏縮,但自這次失手後,他那堅決的意志,大無畏的精神,似己到了失去信心的邊緣,當此死寂和恐怖的情況,竟也顯得草木皆兵之勢。

    經過了數個時辰,他還沒走出三里外,其行程之慢,可見他是如何小心謹慎從事了,前途仍無象徵,唯那閃動的暗影逐漸減少,漸漸的,四周再無異動。

    當他行到一處小嶺之際,他突然發覺前面地上似躺著一個黑黑的東西!

    驚弓之鳥,處處膽寒,五穀蟲恐防偷襲,他立即停步不前,沉喝一聲:「什麼人?」

    過了一會,前面沒有回音,事實證明,縱有敵人潛伏,料必無此沉靜,那東西顯然不是活的!

    忽然一個印象鑽進了五穀蟲的腦子,他喃喃的自語道:「那東西莫非是個屍體?」

    心念未已,忽聽那黑影後面似還有一絲呻吟之聲,於是他更確定該處竟是經過一場不平凡的打鬥,急忙提足功力,慢慢接近過去。

    當他走近正待察看時,突聽一聲呻吟又起,同時還聽到一句微弱的輕喚道:「來者可是丁兄?」

    五穀蟲聞聲一愕,他竟聽不出那聲音是誰,相距咫尺,隨聲閃了過去,沉聲道:「誰?」

    對方還沒回答,他已觸目看到一個非常淒慘的場面!

    在一株被掌力震斷的樹根下,斜斜的躺著一個不全的人,雙手完全被劈去,下半截齊小腹不見了,那形狀好像是埋去了一段在土裡似的,面目難認,簡直不成人形!

    五穀蟲大步跨近驚叫道:「你是『九鬼眼』瞿空?」

    那個垂死之人輕輕的歎息一聲道:「在下正是瞿空,丁兄能否救我?」

    瞿空是當年老輩中一員,五穀蟲與其素有冰炭不同爐之勢,此際一見,假設易地相處,瞿空必落井下石,但五穀蟲這時卻就不同,面上顯出慼然之色,大有不忍棄之之情,慨然道:「瞿兄因何受此嚴重外傷?我酒蟲自然要救你離開。」

    「九眼鬼」瞿空只能脖子動了動,無力的答道:「丁兄可見我前面那個屍體?」

    五穀蟲道:「我酒蟲尚未仔細查看。」

    瞿空恨聲道:「那就是『五顆星』毛刀利,再向左側查查看,『帥字旗』晁牧可能也倒下去了,他們只將九親王送走三百里又回頭了……」

    五穀蟲見他呼吸急促,言語已難下接,不禁暗忖道:「他已血流過多,看勢是去死不遠了。」

    瞿空顯在運用內功拚命掙扎,經過良久才又道:「丁兄,我這重傷就是他們兩人同時下手的結果。」

    五穀蟲詫異道:「那是為了什麼?」

    瞿空道:「為了我未答應替清廷出力。」

    五穀蟲道:「但他們又因何致死呢?」

    瞿空低低的歎息道:「當他們剛剛將我打成這個慘局時,詎料竟出現了『屠龍公子』。」

    五穀蟲無暇細問,急急道:「康燕南由哪個方向去了?」

    瞿空似因為說話之故,丹田真氣漸漸散去,此際己無力發聲,只將目光注視著南方,未幾,脖子一歪,上身向左側面倒地!

    五穀蟲不禁歎聲自言道:「我早已看出你活不多久了,這樣也好,早死早超生!」

    一陣忙亂之後,他連同毛刀利和晁牧的屍體也給埋去了,毫不停頓,拔腿就朝南方急追。

    追出不到二十里,突聞身後響起兩聲急叫道:「丁爺爺,丁爺爺,你老快停,路線走錯哪,我師叔已到谷中去了。」

    五穀蟲聞聲急住,他知道是丁吉和於卜尋來,回頭問道:「你們怎知我老人家往這方向來了?」

    丁吉急接道:「我們剛到師叔殺死毛刀利等人之地時,幸好看出你老沉重的足跡。」

    五穀蟲問道:「武當等門派已知玉虛真人等被害消息了!」

    於卜接道:「我遇到少林紫蓮大師,阿丁見到丹玄真人,他們一定會將事情轉達崑崙和峨嵋的。」

    五穀蟲揮手道:「我們快回谷中,你師叔一定已怒發如雷!」

    丁吉道:「我們會著師叔時,他才剛到谷邊,現在不知怎樣了。」

    五穀蟲道:「那谷中定已展開非常陰險的行動了,我們去時不可分開。」

    老少三人拚命急趕,及至谷邊時已是天明,但三人感覺非常奇怪,谷中竟沒有一點動靜!

    丁吉走在前面,回頭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竟連人影都沒有?」

    於卜伸長脖子向谷內探望,輕聲道:「莫非有變化?」

    五穀蟲立即制止他們下谷去,觀察良久才道:「谷底距此尚遠,裡面情形無法看清,據我老人家判斷,這種沉寂絕不等閒。」

    丁吉道:「你老說谷內還有人?」

    五穀蟲道:「不僅是有人,甚至連四周峰嶺上的人物都下去了。」

    於卜有點不大相信,特別留神,又朝谷中探望,搖頭道:「簡直連鳥獸都沒有。」

    五穀蟲道:「越是這樣,越顯得情況緊張,這情勢,不是經過一場凶險之後的現象,就是暴風雨將來的陰沉!」

    言猶末盡,突從右側灌木中鑽出一個人頭來輕叫道:「酒蟲,快進來!」

    五穀蟲一看是「盜竽」,立將兩小帶去道:「什麼事?這般神秘!」

    「盜竽」領著他們鑽了數十丈,繼之進入一處亂石巖內,輕聲道:「谷內在昨晚經過一場非常猛烈、陰險的暗殺和偷襲,死的人已不知多少,可說連敵我都無從判別,目前又在醞釀第二次行動了。」

    五穀蟲急問道:「你沒發現康燕南?」

    「盜竽」鄭重道:「怎麼不見,他是昨夜晚的殺星,其勢等於瘋狂,我親眼看到他僅僅三招不到就將『優越谷』的前副谷主打得橫屍在地!」

    五穀蟲道:「玉虛真人、銀化先生、瑤草谷主等三人之死你可知道?」

    「盜竽」點頭道:「康小子就是因為這三人才大開殺戒的!天明前不久,他還在谷內到處大呼,聲聲叫『優越谷主』滾出來。」

    丁吉道:「谷內好像毫無動靜?」

    「盜竽」看了兩小一眼道:「岩石高達數丈,石隙如蛛網交錯,灌木遍及全谷,莫說是人,就有一萬條牛在裡面也無法看出動靜。」

    於卜向丁吉遞個眼色,口中卻向五穀蟲道:「丁爺爺,你老不下去?」

    「盜竽」已看出他要搗鬼,沉聲道:「你們休想亂來,谷內處處都有暗襲。」

    五穀蟲想起日間之事,不由忖道:「兩個小鬼不僅機警過人,而且膽智俱佳,目前谷中動態不明,不如派他們去冒險一探未嘗不可。」

    回頭對「盜竽」道:「他們想去就放其去罷,似此沉悶,使人難耐。」

    「盜竽」皺眉道:「當前敵手不是一面,小鬼們再精也防不了許多,你要叫他們去送死?」

    五穀蟲深知「盜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此際見他竟是如此謹慎,谷中的危險是可想而知了,於是沉吟會,準備改變原意……

    丁吉恐怕他不放行,立即搶先道:「丁爺爺,我和阿於不會深入的,只到谷底邊緣查看一下就回來如何?」

    五穀蟲知道兩小個性,不放行也會溜走的,只得警告道:「時間不宜過長。」

    丁吉連聲答應,急急一拉於卜道:「我們快去快回,千萬不要出聲。」

    「盜竽」眼看兩小背影消失甚遠.歎聲對五穀蟲道:「你這一鬆口,說不定會送掉兩條小命。」

    五穀蟲道:「不見得,你莫看輕他們人小,鬼名堂卻比我們這批老傢伙要強,硬斗不行,歪主意多得很,你擔什麼心?」

    「盜竽」哪能放心,急急道:「當前情形與任何地點不同,你我還是跟著他們後面要緊。」

    五穀蟲已知道追不上,但也希望往谷中去看看,於是默然隨行。

《大盜紅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