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口中雖在這樣說法,心中卻暗自後悔!因為喬大化被歐陽珊一語提醒,覺得下錯了棋,倘若利用「八幡公主」的「放蠱」「降頭」秘術,來對付雲夢襄,或許更比「靈和公子」柳長春的「風流傳毒」

    之計,來得不見痕跡,來得容易奏效,更免得平白犧牲了覓來不易的八名美艷侍姬!……」

    就在喬大化心頭悔恨之時,歐陽珊忽然聽到雲夢襄用「蟻語傳音」功力,向她耳邊,悄然囑道:「珊妹,你暗自運氣行功,把臟腑各處,都仔細檢察一遍,看看可有異常狀況?」

    歐陽珊聞得秘語,自然不敢怠慢地,立即如言施為。

    但她雖運功暗察內腑,足下卻未停留,仍與雲夢襄,喬大化一同緩步前進。

    一路間的明樁暗卡,顯已獲得鄭天彪代傳諭令,絕無任何人出面干擾。

    行了一段不太短路兒,歐陽珊行功已畢。

    她覺得一切如常,並無異狀,遂向雲夢襄微注秋波,嫣然一笑。

    女人委實是種極神奇的動物,往往不必開口,僅靠眼波眉語,便能暗通靈犀!雲夢襄如今便是見了歐場珊的嫣然一笑,便知她安好無恙。

    再過片刻,已出「純陽谷」口,喬大化止步笑道:「雲大俠,此處已非「純陽谷」範圍,你要我再送多遠?」

    雲夢襄笑道:「無須再送了,有勞喬神君貴步,你我於「陰陽大會」會期正日再會!」

    他一面說話,一面卻伸過右手,似乎欲與喬大化握別?喬大化雖不知雲夢襄為何表現得如此親熱?但也不便拒絕地,同樣伸出右手。

    兩掌才一交握,一股奇熱氣流,便衝入喬大化的掌心之中!跟著雲夢襄又握緊喬大化的手兒,抖了幾抖!喬大化全身一震,氣血全開!他這才知道雲夢襄是藉著握手為名,替自己解開了被制穴道。

    雖然左近並無別人,只有歐陽珊在側,雲夢襄仍秘密施為,替喬大化保存顏面,這份大俠襟懷,委實使得那位分明與他站在敵對地位的「氤氳神君」,也不禁好生佩服!穴道既解,雙方自然一笑而別。

    雲夢襄知曉歐陽珊滿腹疑懷,急於向自己問話,遂向她含笑說道:「珊妹,我們再往前走,選擇個距離這「純陽谷」稍遠的所在,暢敘一切。」

    歐陽珊嬌笑道:「雲兄,我怎麼剛才你在與喬大化握手時,似曾暗運功力?」

    雲夢襄道:「珊妹法眼無差,我是在替喬大化解開被制穴道。」

    歐陽珊「哦」了一聲,點頭笑道:「原來喬大化那-已被雲兄制住,怪不得他肯親送我們出谷,並對雲兄有點唯命是從模樣!」

    說至此處,覺出內有蹊蹺,又急目注雲夢襄問道:「雲兄是怎樣把喬大化制住?為了何事制他,再加上命人傳言,要我連夜與你離開「純陽谷」,顯然曾生事端,這事端並不在小呢!」

    雲夢襄目光一掃,見前面數十丈外,有片茂密松林,遂揚眉說道:「我們到了那片松林之內,再敘詳情,總而言之,冰炭不能同爐,為了我們本身的安全起見,寧可到了「陰陽大會」的會期正日,再復趕去,也不能再住在「純陽谷」內了!」

    歐陽珊聞言,因急於獲知究竟,遂施展上乘輕功,向那片松林趕去。

    數十丈距離,自然轉瞬到達。

    一入林內,歐陽珊便急不及待地,向雲夢襄問道:「雲兄,你快點說,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兒?」

    雲夢襄道:「是「靈和公子」柳長春與「氤氳神君」喬大化互相串通,對我作最下流,也是最陰毒最難防的謀害!」

    歐陽珊吃了一驚,訝聲問道:「那「靈和公子」柳長春來得好快,他也到了「純陽谷」麼?」

    雲夢襄笑道:「珊妹不要急於問我,我所問你的兩個問題,要你先給我詳盡答覆。」

    歐陽珊白他一眼,佯嗔說道:「雲兄不許放刁,有話快問!」

    雲夢襄道:「第一個問題便是我適才在途中,以「蟻語傳聲」功力,要珊妹暗察臟腑之事……」

    歐場珊聽至此處,「咦」了一聲道,「我方才不是已有暗示,安好無恙,雲兄好似也已領會了麼?」

    雲夢襄含笑說道:「我雖有領會,但不能完全放心,因為那些毒蠱,降頭等術,委實太以厲害,珊-是否仔細察遍臟腑,切忌有絲毫大意疏忽之處!」

    歐陽珊知道-郎對自己關懷深切,遂嫣然笑道:「雲兄儘管放心,我一接聽到你的傳音密語,便知事非尋常,不敢怠慢地,立即運氣行功,勘察得十分仔細。」

    雲夢襄含笑道:「第二個問題是我於「氤氳樓」上,初見你時,問你在「群仙小築」中是否安好?你的答話似乎有點吞吞吐吐,欲言未盡……」

    歐陽珊微頷臻首,瞟了雲夢襄一眼道:「雲兄感覺十分敏銳,我因那是一件小事,無甚妨礙,故而覺得不說也罷!」-

    夢襄指著松林以內的一段枯木樁兒,向歐陽珊說道:「珊妹請坐下講,不管是甚小事,你也該說給我聽。」

    歐陽珊如言坐下,緩緩說道:「就在喬大化派遣那名叫鄭天彪的壯漢,持他「陰陽令牌」,來到「群仙小築」中,請我前往「氤氳樓」,與你相見之前,那位「八幡公主」,恰巧請我到她私人所住的「百花殿」內飲酒……」

    雯夢襄聽得劍眉一揚,含笑接道:「照說這是賓主之間的應有酬酢,邪位「八幡公主」不會在飲酒之中,出花樣吧?」

    歐陽珊笑道:「有點花樣,第一壺「百花酒」飲罷,除了覺得十分香醇可口以外,亳無異狀,但等第二壺酒兒,飲下以後,我卻覺得全身發熱,有些綺思如潮……」

    語言頓處,歐陽珊有點不好意思地,兩朵紅霞,飛上雙頰!雲夢襄劍眉雙蹙,目注歐陽珊道:「珊-既有此異樣感覺,可曾向那「八幡公主」發作質詢?」

    歐陽珊道:「我因當時只有我與「八幡公主」兩個女人在座,別無男子,遂一面暗運玄功,慢慢控制神思,一面等待對方進一步暴露陰謀之際,再把她一擊立斃!」

    雲夢襄看她說至此處,頓住話頭,送急加追問道:「後來怎樣?珊妹竟拼耗真元,把所中媚精毒力,由全身毛孔中,逼出體外麼?」

    歐陽珊點頭道:「我本意確想如此,誰知,就在「八幡公主」春情滿面,媚眼如絲,似欲對我有所敘述時,那名叫鄭天彪的壯漢,恰好持著「氤氳神君」喬大化的「陰陽令牌」,到了「群仙小築」的「百花殿」中,要我立刻隨行,與你相見!」

    雲夢襄失笑道:「一台假鳳虛凰的好戲,正將上演,卻被那鄭天彪煮鶴焚琴地,煞風景了。」

    歐陽珊知他意存調侃,遂飛過一瞥嫵媚白眼說道:「那「八幡公主」驗過「陰陽令牌」,證明無誤以後,便賜了鄭天彪一-香茗,並說那是-自武夷絕頂的罕世妙品,功能明目清心,要我世嘗上一-,品味品味!」

    雲夢襄笑道:「珊-原來有廬仝之好,你品得怎樣?茶中不會再有花樣了吧!」

    歐場珊道:「雲兄這回卻猜錯,茶中又有花樣,我一-入口,心神立清,先前那種莫名其妙的煩躁綺思,頓被消除得乾乾淨淨!」

    雲夢襄咀角一披,含笑說道:「這事顯而可見,是那「八幡公主」深恐你我相晤之下,拆她所弄詭計,便趕緊在香茶之中,暗暗加了解藥!」

    歐湯珊秋波一轉,含笑說道:「我也如此想法,但因毒力已解,對我無礙,遂未再向雲兄提起!」

    她把自己遭遇情況說畢,遂向雲夢襄急急追問,他是遇到了甚麼樣的異常變故,才不願再在「純陽谷」勾留。

    雲夢襄因此處顯已脫離喬大化爪牙的監視範圍,遂絲毫無隱地,把「氤氳樓」

    中的奇妙經過,向歐陽珊細加敘述。

    歐場珊聽得雲夢襄以特殊風流手法,使紅紅於欲仙欲死的極度享受以後,傾吐隱秘,不禁啐了一口氣道:「雲兄,你……你……你用這種手段,對付那紅紅姑娘,豈非太以缺德了?」

    雲夢襄歎息一聲,向歐陽珊苦笑道:「珊妹不要罵我,你試易地思之,有沒有更好的刺探秘密方法?」

    歐陽珊想了一想,果無善策,遂點頭笑道:「好,算你有理,雲兄請說下去。」

    下面的情況,自然越來越是精彩,等歐陽珊聽到紅紅等八名侍姬身上,全被「靈和公子」柳長春傳染了「麻瘋」,暨特殊「花柳」劇毒,以暗害雲夢襄之際,不禁全身一顫,嬌軀微縮,對雲夢襄攬住自己纖腰的那只右手,瞟了一眼。

    雲夢襄懂得她的心意,含笑低聲說道:「珊妹不要害怕,我已運聚純陽真火,替這只曾使紅紅蝕骨銷魂的右手,消過毒了!」

    歐陽珊搖了搖頭,失聲歎道:「那「靈和公子」柳長春,與「氤氳神君」喬大化二人,狼狽為奸,真是既極歹毒,極又下流,倘若雲兄一時把握不住,不是用手對付紅紅,而竟是用……」

    不是用「手」,竟是用甚麼?歐場珊語音忽頓,滿面嬌紅,因為她才經人道,初試新刑!雖是只與雲夢襄單獨相處,她也不好意思把下面那話兒說出來。

    雲夢襄微笑道:「珊妹,我怎會一時把握不住呢?你難道不知我外號「滄海巫山」之意,便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麼?」

    歐場珊白了這位風流劍客一眼,偎在雲夢襄的懷中,靜聽他把以後經過,娓娓說完,不禁抽出一方絲巾,拭去眼角珠淚!雲夢襄詫道:「珊妹怎麼會傷心起來,你是在為誰流淚?」

    歐陽珊低聲一歎道:「我是覺得那紅紅姑娘太以可憐,竟在柳長春與喬大化狠心毒手之下,死——骨不-!」

    雲夢襄俊目之中,神光電射地,哼了一聲,正待說甚話兒,忽然似有所聞,邊自凝神側耳,邊自向身畔一株粗可合抱,高聳入雲的參天古木之上,閃身縱去。

    歐陽珊也聽得隱隱有馬蹄聲息,遂向業已縱身樹梢的雲夢襄,仰頭問道:「雲兄可看見來人是誰了麼?聽那蹄聲,似朝向「純陽谷」,只不知是赴會豪雄?抑或喬大化的手下黨羽而已。」

    誰知雲夢襄並未答她所問,竟用「蟻語傳聲」功力,向歐陽珊悄然叫道:「珊妹,麻煩你一件事兒,請你快點替我尋找三朵花兒,無論是甚麼草花均可。」

    歐陽珊知曉事非尋常,遂也以「蟻語傳聲」說道,「這松林之中,那裡來的草花?雲兄就用我鬢邊所插的三朵小小珠花好麼!」

    雲夢襄縱身下樹,點頭道:「可以,可以,珊妹請快把珠花給我,並用解藥塞住鼻孔,預防遭受甚麼迷魂香氣暗算!」

    歐陽珊一面遞過這三朵小小珠花,一面如言向鼻間塞了解藥,並詫聲問道:「來人是誰?雲兄竟如此慎重?」

    雲夢襄於樹上飄身之際,業已戴上了副人具面具,如今伸手接過三朵珠花,目閃神光,道:「是我舊友之仇「銷魂太歲」戚通,此人功力已頗不弱,更擅用各種無色無香無味的迷神暗器,故而我才要珊妹事先預防,特別謹慎一些!」

    說至此處,突然發出一聲長嘯,這聲長嘯,既似鳳歲九皋,又似龍吟瀚海,顯然傳送極遠。

    歐陽珊側耳凝神,聽出那馬蹄聲息,果然聞嘯轉向,已朝松林奔來。

    她秀眉微挑,對雲夢襄低聲笑道:「來的共有三騎,不止「銷魂太歲戚通」一人,雲兄要不要我遮掩本來面目?」

    雲夢襄道:「戚老賊不識珊妹,你既作預防,是否遮掩本來面目便無關緊要的了……」

    話方至此,一陣蹄聲,已到松林之外。

    雲夢襄與歐陽珊屏息靜聽,聽得有個陰惻惻的語音,在林外問道:「是那位武林同道,江湖高人,適才在此長嘯遣興?」

    雲夢襄不答所問,只是朗聲吟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春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歐陽珊雖不懂雲夢襄為何突然朗吟這首李太白的名詩,卻知他必然含有甚麼深意在內?林外人聽了林內吟聲,似又怔了一怔,方再問道:「林內究竟是那位高人?容不容在下入內一見?」

    雲夢襄冷然道:「風月無今古,林泉執主賓?只要你高興進來,誰還攔你則甚?」

    林外人狂芙一聲道:「尊駕既然如此說法,在下就不揣冒味,入林拜謁了!」

    發話人在語音一住以後,果然立即入林。

    這四條人影,似乎藝高膽大,十分狂傲,並非意存警戒,緩步入林,而是疾閃身形,電掠而入。

    他們業已下騎,把馬匹留在林外,等看見雲夢襄與歐陽珊身形以後,方收住疾掠之勢,止步互相打量。

    來人是一男二女,男的是個五旬開外的瘦削老者,除了身上穿著一件雜具紅黃藍白青橙紫等色澤的七彩長衫,十分扎眼以外,相貌之上,還有兩樁惹人注目的特異徵象。

    第一,是他那鼻子,又尖又彎,簡直彎得像一枚巨型魚鉤。

    第二,是他那兩條眉毛,奇粗奇黑,濃密得直似兩把倒插掃帚。

    若依相書來論,眉濃主好色鼻鉤主多機,故而歐陽珊雖不識此人,也一望而知,定是那以凶淫陰毒,名震江湖的「銷魂太歲」戚通。

    戚通相貌醜雖,但他那同行二女,卻天姿譬月,秀靨如花,具有美艷姿色。

    最妙的是這兩個二十來歲的黃衣女子,無論衣著,貌相,高矮,肥瘦,均完全相同,令人知是孿生姊妹。

    雲夢襄與歐陽珊不約而同地,各竭目力,想發現這兩個黃衣女子,究竟有無甚麼不同之處?總算他們細心如發,觀察入微,看出兩個黃衣女子的唯一區別,是發上所插的一隻小小鳳釵,一-插在左鬢,一個插在右鬢。

    這兩個女人雖美,但只美在容顏,她們的氣質風神,卻不高華,顧盼之間,飛揚蕩逸,有種說不出來的淫賤意味。

    她們在打量人家,人家自然在打量她們。

    雲夢襄臉上雖戴了人皮面具,但他那猿臂蜂腰,佼佼不群的英挺身材,卻使稍有經驗的江湖人,看得出他年歲不大,人品極俊,並具上乘武學!歐陽珊因未掩飾本來面目,自然更搶眼!她那宛如仙露明珠的絕代姿容與高華風格,直看得「銷魂太歲」戚通,從一雙眼目中,閃射色慾貪光,兩個黃衣女子,也妒火暗騰,自慚形穢!雙方打量之舉,寫來雖慢,看來卻只一瞬之間。

    戚通把兩道充滿色慾的陰險目光,從歐陽珊身上移注雲夢襄道:「尊駕上姓高名?」

    雲夢襄哼了一聲,不予答理。

    戚通道:「咦!在下並無開罪之處,尊駕為如何此冷漠,不加理會?」

    雲夢襄冷冷說道:「我生平對於失諾寡信,說話不算數之人,最是討厭……」

    戚通不等雲夢襄話完,便訝然接口說道:「尊駕此語何來?老夫曾在甚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雲夢襄道:「戚朋友……」

    「戚朋友」三字才出,「銷魂太歲」戚通便覺一震,接口問道:「尊駕認識老夫?」

    雲夢襄嘴角一披,哂然道:「「銷魂太歲」戚通,算不得甚麼了不起的名頭,「純陽谷」中「供奉」之一,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職位!」

    說完,又是冷冷一笑。

    他這話聲,和語氣之中,對「銷魂太歲」戚通,充份流露出藐視之意!戚通把兩道濃黑掃帚眉,連挑幾挑,似想發作。

    但他畢竟還有個鷹鉤鼻子,是極富心機之人,知道對方既知自己來歷,仍敢如此挑逗,必有所恃,應該等摸清底細以後,再有舉動不遲。

    故而,他在濃眉連挑之下,仍然按納下來,向雲夢襄不動聲色地,含笑說道:「尊駕怎不見教,戚某何事說話不算?」

    這位「銷魂太歲」,著實老奸巨猾,懂得見風駛舵,他因對方對自己聲威,毫不賣帳,遂把老氣橫秋的「老夫」二字,改稱「戚某」免得自取其辱。

    雲夢襄把嘴角咧了一咧,緩緩問道:「你方才在林外不是聲稱要「入林拜謁」

    的麼?既然說話算話,卻見我如何不拜?」

    戚通縱是泥人,也有土性,禁不起雲夢襄一再挑逗,遂打了個「哈哈」,目閃厲芒道:「不是戚某食言,入林不拜,是怕尊駕德薄能鮮,禁受不起!」

    雲夢襄冷笑一聲,道:「帝王聖賢的屈尊下拜,我或許會消受不起,生怕折福!但對於這種凶邪妖孽,卻縱受百拜千叩,也未必肯饒你一條性命!」

    戚通縱聲狂笑,軒眉叫道:「罵得好,罵得好,戚逋生平尚是第一次遇見尊駕如比自命不凡的高傲人物,且請受我一禮!」

    語音頓處,立向雲夢襄抱拳一揖!一揖之下,滿林風生,有股陰寒勁氣,向雲夢襄等兩人狂捲而至。

    雲夢襄嘴角微擒冷笑,傲然不屑地,巍立如山。

    勁氣卷處,林木蕭蕭,飄下不少落葉,但雲夢襄以及與他並肩同立處的歐陽珊等兩人,卻似絲毫不受影響,連衣袂都未擺動一下!戚通這才大駭,知曉眼前乃是絕對高人,緊趕再度抱拳陪笑問道:「尊駕無論與戚某有何過節,先請賜告名號好麼?」

    霍夢襄吟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春風幾萬里,吹渡玉門關……」

    歐陽珊聽得雲夢襄再度朗吟太白名詩,越發知道其中必有奧妙!但戚通卻聽不出奧妙所在,慍然叫道:「戚某是在請教尊駕姓名,你何必吟詩,附庸風雅?」

    雲夢襄聲冷如冰,注目說道:「戚通老賊,你太健忘了,我所吟的太白名詩,與我今日尋你之事,互相有莫大關係,你毫不知曉?還是在裝糊塗呢?」

    戚通聞言,怔了一怔,似在思忖這首太白古風,究竟關係到甚麼事宜?但想了片刻,仍無所得,遂向雲夢襄苦笑問道:「尊駕究竟與我有何過節,只管明言,戚某既是江湖人物,懂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但我生平足跡,雖常到西北邊陲,卻始終想不起這「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雲夢襄冷笑一聲,截斷戚通的話頭說道:「你懂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就好,可知道「北天山」中,有個「穿雲頂」麼?」

    戚通毫不遲疑地,點頭答道:「「穿雲頂」是「北天山」中的景色絕佳勝地,戚某當然知道……」

    雲夢襄聲冷如冰,接口說道:「約莫八年多前,我有位——舊友,遊覽「北天山」,在「穿雲頂」上,朗吟太白名詩,吟到「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春風幾萬里,吹渡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之際,你這老賊突然出現,巧言令色地送她三朵花兒……」

    雲夢襄語至此處,便頓住話頭,戚通也悚然一驚,全身微震,接著便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打破這沉默的,仍是雲夢襄,他雙目中煞芒如電地,冷哼一聲,恨聲連連地說道:「你這老賊,太以歹毒下流,在三朵花上,用了無形無色的「銷魂-粉」,我那——舊友,持花一嗅,便知上了惡當,遂以一記「天龍重手」,把你這萬惡老賊,震傷臟腑,跌下「穿雲頂」去……」

    戚通靜聽至此,臉上微紅地,接口說道:「尊駕既悉當時經過,則戚某並未在令友「——玉女」身上,-了甚麼便宜……」

    雲夢襄沉聲叱道:「老賊,你休要狡辯,當時你雖然不曾-得便宜,並被震下「穿雲頂」去,但直到如今,卻仍然還活著,我舊友「——玉女」夏侯瓔,卻從此天山埋玉,雪谷留香……」

    戚通驚道:「聽尊駕這樣說法,莫非夏侯姑娘已逝?」

    雲夢襄咬牙答道:「你用的是下流藥物,夏侯瓔一經毒發,綺思如熾,知道若偷生便無以存貞,若全貞便無以偷生,終於修下一封血書,將經過詳情告我以後,自行掘雪埋香,保存清白!」

    戚通聽得臉色連變,突然猛笑,說道:「尊駕說來,頗似對舊友關情,其實,卻是一片謊言!」

    雲夢襄怒逭:「老賊還出此語?」

    戚通「嘿嘿」陰笑幾聲,揚眉說道:「據我所知,「——玉女」夏侯瓔一向玉面冰心,冷傲絕頂,從不結交異性……」

    雲夢襄不等他往下再說,便自厲聲大喝道:「你說得不錯,夏侯瓔一向厭惡男子,但對我卻青眼獨垂,我大概是她生前的唯一異性知己!」

    戚通又似吃了一驚,目注雲夢襄不瞬,說道:「如此說來,尊駕竟是名震天下,位列「風流三劍」之一的「滄海巫山」雲夢襄,雲大俠了?」

    雲夢襄道:「不錯,正是雲某,你這老賊知曉夏侯瓔遭你暗算,自行埋雪全貞之後,應該深為愧疚,替我作個了斷了吧?」

    戚通何等江湖閱歷,深知自己如今便愧悔求情,雲夢襄也不會輕易饒過,遂凶性大發地,狂笑說道:「可惜……可惜……」

    雲夢襄詫道:「你可惜甚麼?」

    戚通目閃凶光,獰笑答道:「我是可惜當時我竟不知道「——玉女」夏侯瓔業已自埋雪中,否則,我定要來個掘雪奸-,使她雖死也不能保全清白!」

    此時慢說雲夢襄把滿口鋼牙,挫得格格作響,就連歐陽珊也覺得「銷魂太歲戚通」,委實惡性重大,萬死不蔽其辜!戚通見得他們二人面上神情,失笑說道:「你們不必咬牙,也不必怪我把話兒說得過份刻薄!反正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今日之事,終須放手一搏,就看你雲大俠的討債手段如何?最多,也不過血債還血,你還要得我兩條命麼?」

    雲夢襄鋼牙一挫,厲聲說道:「戚通,你想得太輕鬆了,像你這樣罪大惡極,生平不知糟蹋過多少婦女清白之人,一死焉足蔽辜?故而,我今日不是要你兩條命兒,而是要你三條命兒!」

《陰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