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

    南宮隱見了濮陽風叫道:「還說呢?你這鬼東西,以那獨門鬼表記,把我幾個引來了此處,自己卻不知龜縮到了那兒去,害得我們……」

    濮陽風道:「不一樣麼!解姑娘是『奪命鬼女』,我是『西鬼』,我們是一家人,該說的她都代我說了……」

    南宮隱眉頭一皺,道:「那麼,這女娃兒此說是真的了!」

    濮陽風道:「本就不假,解姑娘一片好心,你酒鬼卻衝著人家動的什麼蠻呢?」

    南宮隱向著解千嬌一咧嘴,道:「姑娘,我老人家向你道歉了!」

    解千嬌淡淡笑道:「晚輩怎麼敢當,只要南宮前輩別羞與晚輩這穢名四播的賊女子為伍,晚輩就心滿意足了!」

    南宮隱老臉為之一紅,仲孫雙成接口說道:「解姑娘,還有我也道歉。」

    解千嬌道:「我更不敢當,谷主這是折煞我。」

    這時,南宮隱忙不迭地,拉過濮陽風,詳問究竟。

    濮陽風卻向著解千嬌砭眨眼,道:「女娃兒,有些話,我能說麼?」

    解千嬌泰然地道:「愛不是罪,情也非孽,況且晚輩也本有一張老面皮,濮陽前輩只管請說,晚輩不會在意!」

    於是,濮陽風就從那樹林中燕小飛遇上沙五娘母女偽裝中毒起,經「軒轅廟」,直說到了燕小飛進入「玄天石府」。

    語畢,一攤手,道:「裡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你們誰想知道,誰問解家女娃兒去!」

    大夥兒沒一個人間,卻把目光轉向瞭解千嬌。

    解千嬌竟毫不在意,把燕小飛進入了「玄天石府」後的事,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一直說到燕小飛被囚進地牢。

    聽畢,大夥兒悚然動容,孟嵐君與陳紫雲則垂下了螓首,相對沉默良久,冷寒梅突然一笑說道:「解姑娘,你令我姐妹敬佩,也令我姐妹感激……」

    解千嬌倏一陣輕顫,道:「冷姑娘,令人敬佩的是燕大俠,他救瞭解千嬌。」

    「不!」仲孫雙成搖頭說道:「是解姑娘救了自己,也救了他。」

    解千嬌搖頭說道:「若能得夫如此,尚復何求?二位令解千嬌羨煞,妒煞,如今不可再耽擱,諸位請跟我進『玄天石府』吧!」

    轉身向山林深處裊裊行了進去。

    冷寒梅與仲孫雙成,互相交換會心一瞥,雙雙隨行。

    群雄亦隨同舉步,殿後是南宮隱,他蹙了蹙眉頭,喃喃說道:「我老人家還真沒想到,『情』之一字,魔力竟如是之大……」

    這一行人,身形方消失在山林深處不見,冷寒梅等適才站立處,突然飄落了一個人,赫然竟是卓少君,同時,由山林左面也帶陰森冷酷笑意地,緩步走來一人,竟是「萬魔之魔」萬無極。

    兩人對望一眼,卓少君忽然陰陰笑道;「師爺,用不著咱們找他們了!」

    萬無極點頭說道:「那豈不省了咱們一番手腳,自投羅網,那該更好!」

    卓少君神色一轉,狠毒地道:「師爺,解家這個丫頭,是越發地留她不得了,事後,師爺盡情享用之,然後把她交給二十四煞,我不讓她死得那麼痛快。」

    萬無極嘿嘿笑道:「看來少東家心腸已經不軟了。」

    卓少君冷笑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師爺,都準備好了麼?」

    萬無極道:「少東家難道還不放心,我讓他們一個也別想活著出去!」

    卓少君忙道:「不!師爺,有兩個我要活的,而且要毫髮無傷!」

    萬無極笑道:「雖然難一點,但我絕不辱命就是。」

    卓少君滿意地笑了……

    解千嬌領著冷寒梅等人,由峰側一處秘密入口,進入了那馬鞍山腹的「玄天石府」之中。

    解千嬌本人是一片真誠之心,但冷寒梅等人對她,除了有七八分相信之外,還存著三兩分戒意。

    對「玄天石府」中的路徑,與各種機關埋伏,解千嬌自然是熟悉得很,所以冷寒梅等人在她前導之下,毫無驚險,輕而易舉地,便自進入山腹。

    她們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南宮隱則緊跟在解千嬌的身後,一隻右掌暗暗凝足了功力,以防不測,準備在萬一發現解千嬌有詐時,先對她採取行動。

    雖然她們一行是嚴密戒備,全神貫注,可是此時發生在她們身外的事情,她們並無一人知道:第一件事,是在她們進入「玄天石府」數十丈之後,那處本無暗門的秘密入口,卻突然由那絲毫看不出縫隙的山壁間,不帶一點聲息地滑出了一堵石門,封死了秘密入口。

    第二件事,是在她們身左,隔著厚厚山壁的數十丈外,有間石室,石室中面對石壁坐著男女四人。

    這四個人,一個是卓少君,一個是萬無極,另兩個是解千嬌的爹娘「百毒天尊」解無忌,與「羅剎鬼嫗」沙五娘。

    這四個人中,卓少君與萬無極的臉上,都掛著令人難測含意的微笑,那解無忌沙五娘老夫婦,則是臉色鐵青,神情至為難看。

    他們四人的八隻眼睛凝注一處,那一處,是緊靠山壁的一張大石桌,大石桌上,斜斜地放著一塊銅鏡,那銅鏡上映著一副有人有物的景象,不但是活動的,而且是密道中的全景,正是解千嬌領著冷寒梅等人,緩緩前進。

    這景象由何而來,只要有人稍加注意,或者是往壁頂那個大石洞中看看,定可發現另一面的銅鏡。

    再往那秘道中看,更可發現地道頂端,每隔一丈位置,便嵌有一方顏色與石色相彷的秘密銅鏡。

    冷寒梅等人的一舉一動,全映在這石壁頂端的無數銅鏡中,也因之全落在萬無極等人眼內。

    忽地,萬無極用手一指銅鏡,笑道:「解老弟,我不解千嬌侄女這是何意,老弟可否為我解釋一二呢?」

    解無忌臉上的神情,本就難看得怕人,聞言更復面色一變,剎那間,變得更為凌厲猙獰,他厲笑一聲,拂袖而起,道:「萬先生不必如此,解無忌已知大膽丫頭違犯禁規,解家自有家法,敢請萬先生把他交給我,由解無忌親手處置!」

    萬無極搖了搖頭哈哈笑道:「解老弟這是說哪裡話來,人非聖賢,誰能無過,再精明的人也有糊塗的時候,何況千嬌侄女,年紀輕輕,不太懂事,有道是:『國法不外人情』,撇開別的不講,就衝著你我數十年過命知交的情份上,我也不能把千嬌侄女按規議處,再說,我是看著千嬌侄女,由小長大,我這做伯伯的,又怎忍心?」

    解無忌道:「萬先生,多謝大度寬容,但萬先生不肯降罪,雖屬德意,我解無忌的半世英名,卻不能在這不肖女兒手上,完全斷送……」

    沙五娘突然說道:「老鬼,你打算把嬌兒怎麼樣?」

    解無忌齜牙說道:「我要以家法處置她!」

    沙五娘霍地站起,道:「老鬼你敢!女兒可不是你一人的,要處置她也得我點點頭。」

    解無忌道:「老婆子,要知道我是一家之主。」

    沙五娘道:「嬌兒她可是由我生的,由我養的。」

    解無忌怒聲說道:「虧你還說得出口,要不是你一向慣著她,她會有今天麼?」

    「好哇!」沙五娘一隻鬼爪伸處,差點兒沒抓上解無忌那張臉,她直著刺耳難聽的沙啞嗓子怪聲叫道:「你竟然說起我的不是來了,有道是:『養不教,父之過』,嬌兒有今天,那責任該由你負,……我……」

    「我什麼?」解無忌跺腳叫道:「婦道人家你懂得什麼?相夫教子你不會,只知一味護短,你睜開老眼看看,她如此大膽妄為,眼裡還有誰?」

    沙五娘氣得發抖,道:「好!好!好,老鬼,你做你的一家之主,擺你的家規吧,要處置嬌兒,你除非先殺了我,要不然你別想動她一指頭。」

    解無忌大怒道:「老婆子,你可別不識好歹,惹翻了我,像你們娘兒倆這種老婆女兒,我一個都不要。」

    「好哇!老死鬼!」沙五娘破口罵道:「你!你!你竟敢……我和你拚了!」

    說著,便要一頭撞向解無忌。

    萬無極飛快地向著卓少君遞過一瞥眼色,與卓少君連忙站起,一人攔一個,硬給拖了開去。

    萬無極道:「老弟妹,你先歇歇氣,只管放心,我不會讓他動千嬌侄女半絲毫發,你就把千嬌侄女交給我,由我保險就是。」

    立又轉向解無忌道:「老弟,你這個人是怎麼搞的,不能少說一句麼?我都不計較千嬌侄女兒的些微過失,你又何必不肯輕饒!」

    解無忌道:「萬先生,不是我不知好歹,不識抬舉,實在是這不肖丫頭,敗我家聲,毀我英名,太要不得。還有她,根本不懂事,只知一味護短,你看這像什麼話?」

    一語未了,沙五娘肝火又升,邊自叫罵,邊自撲來。

    萬無極連忙又把她勸住,道:「老弟妹,咱們都是一大把年紀,快要入土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般,動輒破口相罵,舉手就打,多年的老夫老妻,也不該為這值不得的小事,爭吵變臉,你歇歇火兒好不,你信不過他,難道還信不過我?」

    沙五娘停止掙扎,默然不語,但旋又說道:「萬先生,不罪之德,不死之恩,沙五娘不敢言謝。但必牢記心中,終生不敢或忘。」

    萬無極作色說道:「老弟妹,你這是什麼話,彼此多年過命之交,千嬌侄女兒就如同我自己親生一樣,今後別再提什麼『恩德』兩字。」

    沙五娘大為感動地老眼深注,淚光隱隱,乾癟老嘴唇一陣抖動,竟未說出一句話來。

    在她的心目中,萬無極這個人是太夠義氣,太好了!

    卓少君冷眼旁觀,也不禁為之寒慄。

    說好說歹地,勸住了老夫婦倆,沉默一會兒後,解無忌道:「那麼萬先生召我們夫婦來此,是為了那……」

    萬無極笑道:「老弟妹適才說得好,『養不教,父之過』,我除了要對你老弟有一點懲罰之外,還有件事情要你老弟點個頭!」

    解無忌慨然說道:「懲罰應該接受,只要萬先生一句話,任何事我也無不點頭。」

    萬無極嘿嘿笑道:「咱們先談懲罰,我要你老弟將功折過,以你那神仙難逃的獨門玩藝兒,對付了南宮隱幾個老鬼之後,然後我要你在那第一層地牢之中面壁三天,如何?」

    解無忌聞言之後,立即點頭。

    萬無極嘿嘿笑道:「如今再話那與你商量之事,老弟,在你面壁之前,由此刻起,千嬌侄女兒,已經不是你的了,我要你把她暫時交給我這做伯伯的看管,你可答應?」

    沙五娘突然說道:「萬先生,女兒是我的,他不答應我答應。」

    解無忌怒聲說道:「什麼事都要你插上一嘴,難道你不說話,我會把你當做啞巴麼?誰說我不答應的!」

    萬無極又以一副和事佬姿態,急忙搖手說道:「別吵!別吵!怎麼又來了呢?既然都答應不就好了麼?如今老弟且請坐下,先看看她們動靜如何?」

    他的陰謀是,完全如願以償地完成了,故意先讓解無忌夫婦倆爭吵,然後利用這各自氣憤之際,似假而真地判瞭解無忌三天面壁,但卻仍要先利用解無忌那一身毒技,對付冷寒梅等人。

    同時,並利用沙五娘的感激之心,把解千嬌輕輕要過。

    其實,親生兒女誰不疼,解無忌不過為了自己半生英名,尷尬得當場下不了台,如今,萬無極這等安排,他又何嘗不深為感激?

    這麼一來,同時制住了兩個,就剩了一個沙五娘,便是她有通天的本領,也難以倔強施展。

    誰能說萬無極心機如此歹毒,不足稱「萬魔之魔」?

    此際,往那銅鏡之中看來,冷寒梅等人已到了秘道盡頭,正由解千嬌在壁上各處找尋那開啟暗門的秘密樞扭。

    解無忌看得冷冷一笑,道:「丫頭,我替你開!」

    伸手一指便要點向身左石壁。

    萬無極忙伸手一擋,笑道:「老弟不可魯莽,莫要傷了他日的兩位娘娘!」

    解無忌一怔收手,道:「萬先生,怎麼說,誰是他日的兩位娘娘?」

    萬無極看了卓少君一眼,道:「眼看著少東家便要一統武林,成為天下霸主,少東家有意將冷寒梅、仲孫雙成二女納為妻妾,她兩個不是他日的娘娘麼?」

    解無忌恍然大悟,忙轉向卓少君欠身說道:「少東家,解無忌懵懂無知,少東家幸勿……」

    萬無極忙截口說道:「不知不罪,稍時對付二女,少東家還有借重老弟之處,都是自己人,老弟無須如此!」

    卓少君也揚眉笑道:「師爺說得不錯,他日一旦天下統一,我坐上了武林霸主寶座,解天尊就是我的右國師了。」

    一言正搔中癢處,解無忌大喜,口中卻謙遜說道:「解無忌不敢高居要位,但得追隨左右,於願已足!」

    卓少君還待要說,萬無極已哈哈大笑說道:「解老弟不必謙辭,你我左右國師已經內定,一旦少東家登上武林霸主寶座,你我便可分沾雨露,共同榮耀的了。」

    說話間,秘道中解千嬌輕易地找到機紐所在,用腳一踏石壁根下,左壁一堵石門半旋而開。

    只見解千嬌含笑回身,向著身後冷寒梅等人,說了兩句,然後嬌軀一閃,當先行入石門之內。

    萬無極一聲冷笑,飛快地一扳石椅扶手,只見秘道中那半旋的石門突然合上,關閉得毫無縫隙。

    隨聽萬無極嘿嘿笑道:「如今已把千嬌侄女兒,和他們隔離了,稍待只消再把冷寒梅與仲孫雙成二女,隔離起來,咱們便可對那剩下的幾個東西,猛下辣手。」

    他這裡得意冷笑連連,秘道之中冷寒梅等人已大驚失色,任何英雄人物,在變生肘腋之際,自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

    只聽南宮隱怒聲叫道:「糟了,咱們上了那鬼丫頭的當了,我老人家說這鬼丫頭輕信不得,你們偏不信,現在如何?『勾魂鬼女』就是『勾魂鬼女』,永遠也變不了『慈心觀音』的……」

    忽聽「西鬼」濮陽風冷冷說道:「酒鬼,你這麼大喊小叫窮嚷嚷,就能化危為安麼?」

    「老鬼!」南宮隱聞言立刻怒火三千丈,破口罵道:「閉上那張狗嘴,你什麼時候能幹出點好事來的,要不是你拍胸脯保證,大夥兒也不會輕易上當。」

    濮陽風方待再說,「冷面觀音」霍如霜突然說道:「南宮酒鬼,濮陽老鬼說得不錯,喊叫怒罵辦不了事,還是心平氣和,冷靜冷靜,想辦法開啟暗門才是正理。」

    南宮隱餘怒未息地,冷哼一聲說道:「好吧!我老人家暫時忍耐,要是大夥兒被人坑了,我老人家第一個就要找他『西鬼』濮陽風要點公道。」

    「南偷」尉遲奇冷冷說了一句:「到那時但怕那酒鬼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南宮隱雙目猛挑,方待叫罵,「北丐」呼延明已經說道:「好啦,酒鬼你少說一句不成麼?倘若是那鬼女施詐,把咱們誘騙至此,那些個厲害玩藝兒馬上就要來了,咱們還不趕快想辦法?」

    南宮隱被這個一言那個一語,說得賭了氣,半句話不再多說地,伸腳要踩向適才解千嬌所踩的那處機紐。

    西鬼濮陽風離他最近,眼明手快,連忙伸手一攔道:「酒鬼!且慢!」

    南宮隱本就對他沒好氣,此際立時發作,一瞪老眼,怒聲說道:「老鬼!你要幹什麼?打算困死大夥兒,還是預備讓人捉活的?」

    「西鬼」濮陽風冷冷笑道:「都不是,是怕你酒鬼上了人的大當。」

    南宮隱不服地道:「我老人家會上人什麼當?」

    濮陽風一指地上機紐,道:「這機紐適才那解家丫頭踩過,不管她是有心施詐,抑或是被人熟悉內情,對她暗算,這處機紐已不會再能開那處暗門,要不然那就不成其為困住咱們的厲害埋伏,而且說不定你這一踩還會踩出別的陰險花樣來,所以我攔住了你。」

    南宮隱嘴裡仍要硬到底地,揚眉說道:「我老人家不信。」

    濮陽風往後退了一步,冷冷說道:「不信你就踩踩看!」

    南宮隱心中早信了,他哪敢踩踏,紅著臉,怒視濮陽風一眼,轉過了身。這時,驀地一陣嘿嘿冷笑傳入秘道說道:「還是『西鬼』濮陽老鬼來得狡猾,南宮隱酒鬼只知終日酩酊,沉緬於杯中黃湯,對別的事兒,從來不用腦筋……」

    眾人聞聲神情震動,不由一驚,南宮隱震聲喝道:「匹夫何人?」

    那不知來自何處的陰森話聲說道:「南宮酒鬼奈何如此健忘,天王寺中……」

    南宮隱破口罵道:「萬無極是你這老匹夫?」

    萬無極嘿嘿笑道:「正是老夫,南宮酒鬼,你敢辱罵老夫,稍時老夫要把你打入拔舌地獄,讓你嘗嘗那有口不能言的滋味。」

    南宮隱道:「我老人家正等著呢,看看你是拔我的舌,還是我拔你的舌,萬無極,你如今是龜縮何處,何不出來與我老人家正面為敵,大戰三百回合。」

    萬無極冷笑說道:「誰拔誰的舌,稍待自知,我們不必待作無謂爭論,老夫如今就在你的身側不遠之處,你南宮酒鬼休玩心眼兒,老夫功力已失,與人對敵,是只鬥智不鬥力的。」

    南宮隱冷哼說道:「萬無極,我老人家那小龍兒呢?」

    萬無極道:「南宮酒鬼,誰是你的小龍兒?」

    南宮隱怒聲說道:「萬無極,你裝的什麼鬼?我老人家指的是燕小飛。」

    萬無極「啊」了一聲笑道:「你問他呀,莫怪老夫我不知道,只因為你那小龍兒如今已變為一條爬不動的半死長蟲了。」

    南宮隱一驚說道:「萬無極,你說什麼?」

    萬無極吃吃笑道:「你要老夫說得詳細些,那也可以,在老夫眼中,那燕小飛是蛇而非龍,老夫深諳打蛇妙訣,一捧打在他那七寸之上,如今已被老夫囚在最下一層地牢之中,只有出氣兒,沒有入氣兒了,你聽見了麼?」

    仲孫雙成靜聽至此,玉頰鐵青,身形一幌,嘴裡不由地呻吟了一聲,冷寒梅忙伸手把她扶住,低低說道:「妹妹,這話不可輕信,萬莫上了他的攻心大當!」

    仲孫雙成強笑說道:「謝謝姐姐,我不礙事!」

    只有她才感覺得出,冷寒梅一雙柔荑冰涼,而且顫抖得厲害。

    只聽南宮隱厲聲叫道:「萬無極你敢!」

    萬無極道:「有什麼不敢的?其實你該知道老夫敢不敢,南宮酒鬼,你等如今已在『玄天石府』之中,只要能找到老夫那囚人地牢,你等還怕見不著燕小飛麼?」

    南宮隱齜牙說道:「萬無極,說得是,我老人家的小龍兒若安好無事便罷,若是他有毫髮之傷,我老人家這一輩子就跟你沒完!若不把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萬無極嘿嘿笑道:「那麼,老夫是要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了,不過,南宮酒鬼,那是以後,如今老夫要先讓你等著點新鮮玩意兒,吃點苦頭,還好你聽了濮陽風的話,沒踩那機紐,要不然第一個吃到苦頭的是你酒鬼,不是別人,來了!」

    他話聲方落,秘道之中,絲絲異響大作,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楚,只見那秘道彼端,爬來黑壓壓的一片。

    陳紫雲與孟嵐君嬌軀一抖,首先驚叫說道:「蛇……」

    女孩兒家最怕這種東西,一聲驚呼之後,身不由主地躲向了乃師「冷面觀音」霍如霜背後。

    隨聽「南偷」尉遲奇冷哼說道;「留神點兒,不僅是蛇,還有蠍子……」

    說話之間,那片黑壓壓之物已近,果然不錯,正如尉遲奇之言,地上除了大小蛇兒之外,還有不少毒蠍。

    就在這腥風撲鼻,中人欲嘔之際,要命的事兒來了,眼前一暗,秘道中的燈火全部熄滅,頓告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片,黑暗之中,再加上那些越來越近的毒物,這種處境,的確夠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

    此際,又聽萬無極笑道:「諸位,這滋味如何?好受麼?別全神貫注面前,也分點神,留心身後及左右。」

    此言一出,聽得黑暗中的陳紫雲與孟嵐君直往中間擠,冷寒梅與仲孫雙成倒反而泰然安靜。

    突聞呼延明冷哼:「化子會驅蛇,這難不倒我老要飯的!」

    「刷」的一聲,他燃著火折子,眾人只覺眼前一亮,立刻壯了幾分膽氣,南宮隱等人遂也各自燃著火折,一時秘道中光度大亮,較諸先前秘道中的燈火,並不遜色多少。

    又聽呼延明喝道:「南宮酒鬼,你幾個讓開些!」

    他大步越眾而出,面對蛇群,抖手打出了兩枚拇指般大小的球狀物,這兩枚球狀之物一落地,「波」「波」兩聲,火光四射,立刻火焰一片,燒得那群毒物亂翻,絲絲異響大作,焦臭之味瀰漫了整個秘道。

    南宮隱大笑說道:「原來你化子身上帶有這玩藝兒,那就不怕這群毒物了!」

    萬無極那陰森話聲隨之傳來:「要飯化子果然不同凡響,竟隨身帶有『硫磺彈』,能有幾個?」

    呼延明冷哼說道:「我化子身上的玩藝兒多得很,你再看看這個!」

    說道,抖手又是兩枚「硫磺彈」,不但又燒死了一片,而且利用硫磺的氣味,薰得那群毒物心驚膽懾,絲絲後退。

    可惜這只是一時的現象,後面毒物擁上,前面毒物慾退不能,只有又擁了過來,這一擁比先前來勢更猛。

    呼延明不慌不忙,探懷摸出了個白瓷瓶,拔開瓶塞,在秘道中成一線地,傾倒出一些色呈深黃的粉末,那顯然是專克五毒的雄黃。

    那群毒物,一聞到雄黃味,立即掉頭而退,走得快的躲過了一劫,走得慢的爬伏在地上,已癱軟一堆,動彈不得。

    「南偷」尉遲奇,與「東魂」公冶羊,趁機屈指連彈,那爬伏在地上的毒物,立刻頭碎身折,全部了帳。

    那爬得慢的也停在兩丈以外,不敢再行爬近。

    南宮隱睹狀,哈哈大笑說道:「化子,你身上的玩藝兒可真不少,從今日起,我老人家再也不敢看不起要飯的了。」

    忽聽萬無極冷冷說道:「酒鬼,別高興得太早,你等手中的火折子,能夠燃燒多久?」

    南宮隱聞言剛自一震,呼延明已一口氣吹熄了所有的火折子,僅剩下他手中的那一個,然後冷冷說道:「萬無極,一個火折子可燃半個時辰,如今這麼多個,你自己去扳著指頭算算吧,倘若手指頭不夠用,扳腳指頭也可以。」

    此言一出,除了那膽氣略寒,餘悸猶存的陳紫雲與孟嵐君之外,俱為之失笑。

    那萬無極毫不在意地道:「時間是不少,只是,呼延明你該明白,那總有個了盡的時候。」

    呼延明道:「你這些毒物不敢近我一丈之內,便是火折子都燃盡了,你老匹夫又能拿我等如何?」

    萬無極嘿嘿笑道:「這麼說,你等是打算跟這些毒物耗上了?」

    呼延明道:「不錯,怎麼樣?」

    萬無極道:「不怎麼樣,這些個毒物可以不吃不喝,老夫不知你等這些血肉之軀的人,是否也可以不吃不喝,又能支持多久?」

    呼延明道:「那難不倒我要飯的,蛇肉既鮮又美更補,我化子正好大快朵頤,渴了喝點蛇血,也幹不死。」

    萬無極道:「那固然難不倒你幾個,可是那幾位姑娘呢?」

    呼延明道:「這不用你操心,有道是『飢不擇食』,真到了飢餓難當的時候,她幾位閉著眼也要往下吞。」

    一句話聽得陳紫雲與孟嵐君差點沒嘔出來。

    萬無極道:「話是不錯,但一旦吃完之後呢?」

    呼延明道:「吃完之後,毒物之威脅自可解除。」

    萬無極道:「奉勸珍惜那食用之物,一旦吃完,就沒東西可吃了,再要餓了就要人吃人了。」

    呼延明道:「我化子不信你這區區地道,能困得住人。」

    萬無極道:「那你就試試看吧!事實上,只怕你等今生今世也出不去了。」

    呼延明剛要說話,南宮隱突然心中一動,道:「萬無極,你看得見我幾個麼?」

    「自然!」萬無極得意地道:「老夫雖身坐它室,你們的一舉一動全在眼中。」

    南宮隱抬眼四察,道:「萬無極,我老人家怎麼看不見何處有洞穴?」

    萬無極嘿嘿笑道:「到處都是洞穴,只可惜你南宮隱肉眼凡胎,倘若能被你那雙醉眼看出,這『玄天石府』就稱不得奇奧了。」

    南宮隱向冷寒梅與仲孫雙成,低低說道:「姑娘,你倆位可看得出什麼?」

    冷寒梅抬頭說道:「我看不出何處有甚洞穴。」

    南宮隱訝然說道:「那麼他怎麼看得見咱們?」

    冷寒梅苦笑搖頭,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南宮隱道:「那老鬼崽子莫非有詐?」

    冷寒梅搖頭說道:「不會,他能見咱們亮了火折子,而且能見呼延明大俠打出『硫磺彈』,既能見此二者,不會不能看見其他。」

    南宮隱皺眉說道:「那麼……」

    忽聽萬無極一陣哈哈大笑!

    南宮隱雙眉一揚,冷然喝問道:「萬無極,你笑什麼?」

    實際上,萬無極那笑聲並不比哭好聽。

    萬無極道:「老夫笑你等枉費心機。」

    南宮隱道:「你聽見我們適才說了些什麼?」

    萬無極道:「老夫自然是聽見了,要不然怎會說你們枉費心機!」

    南宮隱道:「萬無極,費心機的事兒很多,你知道是哪一樣!」

    萬無極道:「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何須說明?」

    南宮隱目中異采一閃,大笑說道:「八成兒你老鬼是只能看得見我們,話聲一低你便聽不見了!」

    萬無極道:「便是如此,那又何妨?只要你們的一舉一動,悉落老夫眼中,老夫何須再聽到你們的談話。」

    南宮隱怔了一怔,轉身低聲說道:「姑娘,如今咱們該怎麼辦?」

    冷寒梅沉吟了一下,答道:「除非先找出他那偷窺之法加以毀壞,否則敵暗我明,無形中咱們便吃了大虧,哪能再言出困。」

    南宮隱默然未語,但旋又說道:「姑娘,適才一番交談,你可曾聽出那老鬼藏身何處?」

    冷寒梅想了想,道:「該是藏在咱們身右石壁中。」

    南宮隱往身右石壁上瞥了一眼,道:「姑娘可看得出那上面是有洞,還是有縫?」

    冷寒梅竭盡目力,仔細地看過一遍之後,道:「都沒有。」

    南宮隱道:「便是有也不對,他那目光總不會轉彎兒,因何咱們站在這地方,所有的舉動他都能看得見。」

    一語驚醒了夢中人,冷寒梅霍然說道:「那他不是隱身在咱們身左右石壁間,而該在秘道頂端……不對,要是在秘道頂端,那洞縫除非在咱們頭頂,要不然,他也看不見,何況他那話聲明明傳自身右石壁中。」

    南宮隱皺眉說道:「這就令人納悶了,看來這『玄天石府』果然……」

    眼前忽地一暗,緊接著又是一亮,原來呼延明手中火折子已經燃盡,他又燃亮了另一個。

    就在這一暗一明之間,仲孫雙成忽地輕輕「咦」了一聲。

    冷寒梅忙問所以,仲孫雙成則抬眼凝注秘道頂端一塊青石說道:「適才呼延大俠點燃第二個火折子之際,我看到這塊青石反光一閃……」

    冷寒梅笑道:「妹妹,青石頗為光滑,自然……」

    「姐姐錯了!」仲孫雙成道:「假如每塊青石都反光,只消一個火折子,這秘道之中就纖細可見的了,如今這等黑暗,足見青石不會反光,為什麼單單那一塊。」

    南宮隱聽得心動,忍不住說道:「讓我老人家試他一試。」

    由指狂彈,一縷指風襲了上去。

    只聽「錚」地一聲,那指風如擊在金鐵之上。

    南宮隱脫口叫道:「乖乖,那不是石頭,而是……」

    仲孫雙成冷哼一聲,凝足真力,照樣施為,只聽「錚」地一聲,那塊青石四分五裂墜了下來,落地有聲。

    南宮隱拾起一看,不由瞪目叫道:「女娃兒,這是銅鏡……」

    冷寒梅神情一震,道:「原來如此……」

    只聽一個陰冷話聲傳入秘道:「好,好好,還是你們高明,畢竟被你們尋到了奧秘,可是那還是沒有用,秘道之中似這類銅鏡甚多,除非全部毀去,要不然你們仍難逃監視。」

    南宮隱震聲問道:「魔崽子,你是……」

    那陰冷話聲說道:「出言無禮,更該拔舌,我是卓少君。」

    南宮隱大笑說道:「敢情全在這個巢裡,那好得很。」

《梅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