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嬌容同毀

    在這種心情之下,歐陽平自然盡力阻止冷冰心與岳龍飛的任何和好可能,換句話說,也就是歐陽平要盡力造成冷冰心與岳龍飛之間,發生無可諒解的仇恨!

    如今忽聽冷冰心竟對宇文琪心性憐惜,要想改變主意,歐陽平好不驚心,目內凶光亂轉!

    冷冰心說完,看了躺在丹床上的宇文琪兩眼,又復向歐陽干幽幽說道:「平哥哥你想,我要對岳龍飛報復,盡可用其他手段,何必要把宇文琪害得喪失了終生幸福!」

    歐陽平功力暗聚,一面裝作隨意緩步地,慢慢走向丹床,一面獰笑說道:「冰妹,有兩句話兒,你知不知道?」

    冷冰心如今既對岳龍飛生恨,又對宇文琪生憐,正在芳心無主,意亂如麻之際,哪裡會注意到歐陽平已起毒念,故而只是隨口問道:「平哥哥,你所指的是哪兩句話兒?」

    歐陽平冷笑一聲,濃眉雙剔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發話之中,右手連伸,已向昏睡在丹床上的宇文琪,隔空認穴,點了三指!

    冷冰心驀地驚覺,駭然怒聲叫道:「歐陽平,你做什麼?」

    歐陽平因目的已達,悠然收手,換了一副溫柔神情向冷冰心含笑說道:「冰妹放心,我不曾殺死宇文琪,只是先把她一身武功廢掉!」

    冷冰心聞言,走到床邊一看,宇文琪性命果然無恙,但三處要穴被點,真氣已破,苦練多年的一身上乘功力,從此便告喪失!

    練武之人,武功被廢,往往會比喪失性命還要傷心!冷冰心一陣淒然,目中珠淚,滴落衣衫地轉身對歐陽平,厲聲叱道:「歐陽平,你為什麼對我宇文小妹,驟下毒手,事前不和我商議商議?」

    歐陽平笑道:「我怕冰妹忽然改變主意,不忍向宇文琪下手,故而代你作此決斷,要知道你放得過她,她卻不一定放得過你呢?」

    冷冰心「咦」了一聲說道:「你這話從何而來?」

    歐陽平笑道:「這是我在『南海毒龍島』所聞,宇文琪於岳龍飛行前,向他表示,你出身左道旁門,終日與蛇為伍,性情必如蛇蠍一般,要他與你單獨相處之時,務須特別謹慎戒備!」

    這幾句謊話,編得頗像,冷冰心目中淚光一收,怒聲說道:「她嫌我終日與蛇為伍,難道不知連『劍絕書狂』等人性命,都是群蛇所救的嗎?」

    歐陽平火上澆抽地,迎合冷冰心心理,再加挑撥說道:「岳龍飛也認為你師傅烏蒙蛇女邵含煙,怪僻狠毒,要宇文琪放心,說是他身為先明後裔日月神幡朱大快的得意傳人,決不會與左道旁門的門下弟子,有甚過分之事!」

    冷冰心銀牙一咬,恨聲說道:「怪不得岳龍飛在『仙霞嶺』,聽得我師傅去世之後,還認為我師傅對仇人的報復行為,過於狠毒!」

    歐陽平乘機握著冷冰心一雙素手,無限溫柔地低聲笑道:「冰妹,你是聰明人,應該明辨真偽,及通曉利害!宇文琪在容貌風神方面,與你雖屬春花秋月,各擅勝場,但他佔了兩項便宜,岳龍飛遂不會喜歡你了!」

    冷冰心問道:「她佔了哪兩項便宜?」

    歐陽平含笑答道:「第一項是佔了一個『先』字便宜,她比冰妹先結識岳龍飛,岳龍飛這等自詡俠義,竟日沽名釣譽之人,自然不便再棄舊慕新,移情別戀!」

    冷冰心點了點頭表示認為歐陽平所說的第一項分析,頗有道理!

    歐陽平眉梢雙揚地,繼續得意笑道:「第二項是佔了一個『正』字便宜,宇文琪的師傅,『避塵庵主』寒月師太,名列『劍絕書狂』,門戶正大!冰妹的『烏蒙』一派,則被他們視為邪惡凶毒之人!故而即令岳龍飛對於冰妹鍾情,宇文琪也不在其中阻撓,卻仍通不過『日月神幡』朱潤波那種以武林領袖自居的門戶之見!」

    冷冰心越聽越覺有理地點頭笑道:「平哥哥,你分析極有見解!」

    歐陽平目光無限柔和地,凝視冷冰心,又復說道:「冰妹,我不是故意向你討好,要知道他們或是對你欲加利用,假意交結!或是懼怯你的役使群蛇威力,虛與委蛇!只有我歐陽平才是在受盡閒氣之下,情感絲毫不變,死心塌地的愛你之人!」

    歐陽平對於冷冰心確有真實情感,並為他深深體會,故使冷冰心毫不感覺肉麻,反到芳心大慰地,偎向歐陽平懷中,含笑說道:「平哥哥,我知道你對我好!如今宇文琪已在掌握之中,只等奪回『青驄馬』後,我們不是便可……」

    說至此處,羞澀不語,玉頰飛紅地,把顆烏髮如雲的蛾眉螓首,緩緩低下!

    歐陽平是位色中餓鬼,花裡魔王,佳人在抱,哪得不慾火高騰?但因冷冰心武功與自己差不甚遠,性情又極特殊,遂不敢絲毫輕薄,只以一種頗為大方高貴的動作,對她略加憐愛!

    經過歐陽平這番蠱惑,冷冰心適才對於宇義琪的那種憐憫矜惜之念,遂告蕩然無存,反到凶心又起地,向歐陽平軒眉問道:「平哥哥,照你之見,我應該怎作對付宇文琪呢?」

    歐陽平微微一笑,反向冷冰心問道:「冰妹起初是怎樣打算?」

    冷冰心妙目之中,射出一種憤恨光芒說道:「起初我打算把宇文琪的容貌毀掉!」

    歐陽平點頭說道:「大丈夫全始全終,說到做到,你自然應該照你起初打算去作!」

    冷冰心皺眉說道:「我只打算毀他容貌,你卻先下手把她武功廢掉了呢!」

    歐陽平笑道:「要毀宇文琪容貌之前,必須先把她武功廢掉!因為女孩兒家多半重視容貌甚至生命,她知曉容貌已毀以後,倘若武功未廢,豈不與你拚命相搏?」

    冷冰心聽得微笑說道:「平哥哥,你說得好像蠻有道理!」

    歐陽平笑道:「冰妹既然認為我說得有理,我們便趕緊動手以免夜長夢多,萬一有甚意外周折?」

    冷冰心問道:「用什麼手段毀容最好?」

    歐陽平想了一想,陰惻惻地,冷笑說道:「刀!在臉上最難平復的要算刀疤!你替宇文琪左右雙頰以上,每邊用刀劃上一個深深十字,也就夠了!」

    冷冰心回頭看了丹床上的宇文琪一眼,銀牙微咬,向歐陽平別眉叫:「平哥哥,給我一柄匕首!」

    歐陽平獰笑連聲,自懷中取出一柄鋒利匕首,遞在冷冰心的手內!

    冷冰心手握匕首,轉身撲到丹床之前,舉手欲落!

    但她看到宇文琪酣睡沉沉的那副安祥嬌美神態,緊惺匕首的一隻右手,卻哪裡落得下去?

    歐陽平眉頭雙蹙,發話催促說道:「冰妹,你怎的還不下手?」

    冷冰心手緩緩收回匕首,苦笑說道:「我……我……我下不了手!」

    歐陽平冷笑說:「冰妹,你不要把她看作你的結盟義妹,你應該把她看作你的不世情敵!」

    冷冰心雙眉一剔,重舉匕首,欲待橫心下落!

    歐陽平正自心中暗喜,冷冰心手已落下!

    但落的是左手,不是右手,冷冰心竟替宇文琪點開暈穴!歐陽平失驚說道:「冰妹,你……」

    冷冰心搖手說道:「平哥哥不要多說,我要先問她幾句話兒!」

    這時,宇文琪暈穴一解,人便悠悠醒轉!

    冷冰心站在床前,心中一片矛盾,情思恍惚地,不知道應該怎樣問她說話才好?

    宇文琪意欲翻身坐起,忽覺週身骨節酸軟,彷彿功力已失,不禁向冷冰心失驚問道:「冷姊姊,我怎麼了?難道已樁歐陽平……」

    冷冰心點頭接口說道:「你猜得不錯,你已被歐陽平廢去了全身功力!」

    宇文琪訝然問道:「在『南海』舟中,我和龍哥哥,曾以德報怨,不念舊仇,力救歐陽平性命,對他並不算壞,他為什麼要害我呢?」

    冷冰心冷然答道:「因為我要害你,歐陽平遂幫我下手!」

    宇文琪聞言,目光一轉,方看見歐陽平果然也在這石洞以內,遂萬分驚奇地,向冷冰心問道:「冷姊姊,你是否在說笑話?你是我姊姊,怎麼會要害我呢?」

    冷冰心臉上一紅,銀牙緊咬,恨聲說道:「我恨岳龍飛,要利用你來向他報復!」

    宇文琪搖頭嚮往說道:「冷姊姊,你不要恨龍哥哥,龍哥哥對你一向景幕萬分,我已經和他說好,但等『北天山丹山峽』一戰,大殲群凶以後,便向姊姊求婚,三人由盟兄妹變作恩愛夫妻,天長地久,永不分離了呢!」

    宇文琪一面說話,冷冰心一面珠淚暗流,等她把話說完,竟淚如泉湧般地,撲到丹床,抱著宇文琪嬌軀,放聲大哭!

    歐陽平看見這般情景,不禁濃眉緊皺地,暗思毒計!

    宇文琪替冷冰心以袖拭淚,柔聲含笑問道:「冷姊姊,你不要傷心,請告訴我,你和龍哥哥之間,發生了什麼重大誤會?」

    冷冰心伏在宇文琪懷內,珠淚狂流,傷心飲泣!並在飲泣之中,把在「仙霞嶺」與岳龍飛反目絕義經過,向宇文琪細說一遍。

    宇文琪靜靜聽完,含笑說道:「冷姊姊,這事只怪龍哥哥口不擇言,不能怪你!因為你在邵老前輩去世以後,渴念師恩,悲愴已極,哪裡再能容忍任何人批評邵老前輩的任何微詞,若換了我,我也會和你採取差不多的辦法!只是……」

    冷冰心滿面羞慚地,悲聲接口說道:「琪妹,若換了你,你最多與岳龍飛當時反目,決不會像我這樣卑鄙無恥地,要想利用你來,向他報復!」

    宇文琪笑道:「冷姊姊,你打算怎樣利用我來向龍哥哥報復?」

    冷冰心聞言,羞窘得滿面通紅,哪裡說得出口?但想了一想以後,竟愧然含淚地說道:「琪妹,我本來對我的卑鄙心思,說不出口!但仔細一想,還是自行吐罪狀,或許在天良上會減少幾分不安!」

    宇文琪失笑說道:「冷姊姊,你怎的說得這等嚴重?我武功被廢,並沒有什麼大了不起!最多從頭再練,反正我年紀還輕得很呢!」

    冷冰心苦笑搖頭說道:「琪妹,你哪裡會猜得到我的惡毒心腸,我是要把你容貌毀掉,讓岳龍飛傷心一世!」

    宇文琪聽得大出意外地,失聲叫道:「冷姊姊,你難道真的這樣想法?你……你忍心對我下得去手嗎?」

    冷冰心雙頰發燒,一直紅到耳根地,流淚說道:「我兩度舉刀,但終於不忍下手,最後還是替你解開被點暈穴!」

    宇文琪歎息一聲說道:「其實仔細想來,縱然容貌被毀,也沒有什麼?昨日紅顏今白頭,誰又能夠玄發不皤,青春永駐呢?」

    宇文琪越是對於冷冰心絲毫不加怨恨,冷冰心便越是心內難安,目中含淚地,站起身形,向歐陽平叫道:「歐陽平……」

    歐陽平雙眉一剔冷笑說道:「我早有預感,果然料得不錯,又由『平哥哥』,變作『歐陽平』了!」

    冷冰心淒然一笑說道:「你為人雖然不好,但對我卻確實不錯!你既不喜歡我叫你歐陽平,我仍叫你平哥哥便了!」

    歐陽平心所簿平,神色和緩地同道:「冰妹叫我何事?」

    冷冰心神情淒絕地,緩緩說道:「平哥哥,我覺得我太對不起琪妹,今後誓以全力,對她維護,幫助她恢復武功,其他怨恨,一概屏絕!故而既不會嫁岳龍飛,更不會嫁你,請你走吧!」

    歐陽平目光連閃,無可奈何地,蹙眉問道:「冰妹難道忘記你我在『仙霞嶺』約定之語?」

    冷冰心歎口氣道:「我如今愧咎萬分,幾乎無顏苟活,哪裡還談得到什麼仙霞舊約?平哥哥,你若真的愛我?便依你趕快走去,不要再留在此地,使我難處!」

    歐陽平長歎一聲,頓足說道:「好,好,好,一切依你!我要走了,冰妹請自珍重!」

    話完,深深看了冷冰心兩眼,目中居然也自隱有淚光,鋼牙一咬,轉身便往洞外走去!」

    冷冰心因他對自己確實極好,不禁心中微酸,搶步上前,含淚說道:「平哥哥,不要傷心,我們大概是前世無緣,我送你出洞好嗎?」

    歐陽平長歎說道:「冰妹留步,你多送我一段路兒,無非使我今後傷心欲絕的時日,更長一些而已!」

    冷冰心無詞可慰,苦笑說道:「平哥哥,你不要這樣說法,大丈夫何患無妻?……」

    歐陽平連連搖手,截斷她話頭說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歐陽平除了你冷冰心外,縱令果鄢了南威,復生再世,我也一便視如糞土!」

    他生性狡猾,最善攻心,這幾句話兒,果然聽得冷冰心深深感動,淒然淚落,伸手拉住了歐陽平的衣袖!

    歐陽平以為事有轉機,止步回身,含笑問道:「冰妹有何話說?」

    冷冰心淚眼盈盈地,悲聲叫道:「平哥哥,今生難償相思債,且結來生來了因!我們……」

    歐陽平聞言,失望異常地,廢然長歎,伸手拂開冷冰心,身形疾閃,槍出洞外,便自隱跡不見!

    冷冰心癡然木立,淚落如線,低聲自語說道:「這人對我真好,到底是緣?是孽?……」

    自語未畢,躺在丹床的宇文琪出聲叫道:「冷姊姊!」

    冷冰心收淚回身,走到床前,宇文琪問道:「冷姊姊,你把歐陽平趕走了嗎?」

    冷冰心點頭示意,但心中一酸,目內淚光又現!

    宇文琪雙目微閉,想了一想,神色平和地緩緩說道:「冷姊姊,請你不要隱瞞,必須語出由衷地,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喜歡龍哥哥?還是喜歡歐陽平呢?」

    冷冰心兩頰緋紅,無法作答!

    宇文琪又加追問,冷冰心方含淚說道:「我誰也不喜歡,但等好好照拂琪妹,使你恢復武功以後,我便在我師傅墳旁,結一草廬,青燈古佛地,遣此餘生而已!」

    宇文琪聽了搖頭笑道:「冷姊姊,你這種想法,完全錯誤!」

    冷冰心愕然問道:「琪妹認為我應該怎樣?」

    宇文琪雙眉微軒,朗聲說道:「一般的世俗紅妝弱女,遇上這種難決情事,不是悲愴自盡,便是遁世逃禪!但我們夙以巾幗奇英自負,卻不能如此做法!」

    冷冰心問道:「要怎樣做法?」

    宇文琪笑道:「二女共事一夫之例,原極尋常,岳龍飛本對姊姊暗自景慕,小妹更是把你當作同胞長姊一般,照說我們三人,大可情海不波,相依為命!但人之情愛,極為微妙,不可絲毫勉強.問題應由姊姊自行決定!你若是愛岳龍飛,便率領小妹,趕赴『北天山丹心峽』,為扶正氣,光日月,驅鞭虜,復河山的民族大業,共同努力!你若是愛歐陽平?便趕緊追上他去,利用神妙萬分的情愛之力,慢慢把他感化成一位光明正直的俠士英雄!至於逃禪遁世,以青燈古佛,遣此餘生之舉,卻萬不可為,冰姊試想,那樣做法,於己何益?於世何益?豈不辜負了你的絕代風塵,一身俠骨!」

    冷冰心聽得連連點頭說道:「琪殊見解高超,你說得委實絲毫不錯!」

    宇文琪嬌笑說道:「冷姊姊,你既然認為我說得有理,怎的還不說出你究竟是愛岳龍飛?或是愛歐陽平呢?」

    冷冰心平素何等倜儻大方?如今卻玉頰通紅地,囁嚅答道:「我……我……我……」

    她吞吞吐吐地,說了三個「我」字,仍未「我」出個所以然來,不僅使宇文琪蹙眉,連在洞口竊聽的歐陽平,也聽得情急不已,心頭亂跳!

    原來,歐陽平哪裡捨得就此離去?只是假裝遠行,實則立即折轉,潛伏洞口,竊窺冷冰心宇文琪動靜,準備出其不意地,對她們突施辣手,用「霸王硬上弓」的手段,實現自己心願!

    如今,宇文琪既逼著冷冰心吐露真情,歐陽平自然也渴望從背後之言中,聽聽冷冰心究竟是愛岳龍飛?還是對自己有意?

    宇文琪見冷冰心難於出口的羞窘神態,不禁抑眉微蹙,含笑說道:「姊姊,這洞中又無第三人在,你對於小妹,難道還有什麼話兒,不便出口嗎?」

    冷冰心若是心愛歐陽平?自可應聲而答,但她芳心之內,委實愛的是岳龍飛,故而只得異常婉轉地,低聲答道:「琪妹,我們既然情投意合地,結為姊妹,心思方面,自然也差不多呢!」

    宇文琪又驚又喜.含笑叫道:「冷姊姊,這樣說來,你仍然是愛龍哥哥嗎?」

    冷冰心嬌羞欲絕地,赧然點頭!

    這一點頭,點得洞外竊觀動靜的歐陽平,心中冰冷,牙關一挫,伸手連彈,彈出三點粉紅星光,凌空互撞,使得這石洞以內,滿佈氤氳香霧!

    冷冰心與宇文琪誰也未想到歐陽平根本未走!

    事出不意,加上宇文琪武功又失,遂在鼻中嗅得香味,一陣茫茫栩栩之下,全都失去知覺!

    等到冷冰心悠悠醒轉,卻見歐陽平面含獰笑,站在距離自己數尺以外,滿臉得意神色!

    冷冰心一見歐陽平,便知不妙,身上機伶伶地一個寒顫起處,趕緊向丹床看去!

    目光才注,銀牙便咬,身軀疾轉,一招「銀漢飛星」便以極強內家重手,向歐陽平當胸攻去!

    原來,那柄匕首,插在床頭,宇文琪滿臉鮮血,已被歐陽平在左右雙頰之上,各劃了一個深深十字!

    歐陽平飄身閃開冷冰心的一招「銀漢飛星」,伸手取出「白骨扇」,指定昏臥床上的宇文琪,獰笑說道:「冷冰心,你再敢亂來,我便先把宇文琪殺死!」

    冷冰心知道歐陽平的「白骨扇」風,異常陰毒,「白骨肉」骨,又可飛出傷人,只得強忍憤怒,咬碎銀牙地,厲聲叱遒:「歐陽平,你還是個人嗎?你怎麼如此狗肺狼心,凶狠毒辣!」

    歐陽平冷然答道:「冷冰心,你責人之前,先須責己,這種狗肺狼心,凶狠毒辣手段,是你想出來的!」

    冷冰心銀牙一咬,正待發話,歐陽平又換了一副和顏悅色,含笑說道:「冰妹,你不要恨我,我毀去宇文琪容貌之舉,還不是為了愛你,才代為下手,使你完成心願而已!」

    冷冰心目注歐陽平,忽然格格笑道:「歐陽平,你當真愛我?」

    歐陽平心中一喜,應聲答道:「冰妹,你怎的還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我們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冷冰心不等歐陽平話完,便又問道:「歐陽平,你既然這樣愛我,為什麼不趁我在昏迷之中,把我佔有了呢?那麼一來,生米煮成熟飯,我豈非只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歐陽平想不到冷冰心會有這樣一問?不禁窘得囁嚅說道:「我……我……」

    冷冰心又是一陣格格嬌笑,揚眉說道:「我知道,你是怕我隨身作伴的那幾條罕世毒蛇,否則不必等到如今,當日在『仙震嶺』內,我便將被你污了清白!」

    歐陽平臉上一片通紅,無言可答!

    冷冰心一面說話,一面把身邊所帶的一條「鐵線青」,及兩條「七步青蛇」,一齊取出,放在地上,蟠成了三堆蛇陣!

    歐陽平見了這三條奇毒無比,刀劍難傷的罕世怪蛇,不禁心底生寒,自然而然地退了兩步!

    冷冰心臉色漸沉,目光凝注歐陽平,緩緩問道:「歐陽平,我出身左道,心辣手狠,你到底覺得我有何可愛?」

    歐陽平因功力暗聚,全神防範那三條奇毒怪蛇,對自己突加襲擊,對於冷冰心所問話兒,遂未加深思地,隨口答道:「像冰妹這等花容月貌,絕世風神,令我怎的不愛?」

    冷冰心慘笑一聲說道:「歐陽平,你覺得我的容貌可愛?」

    歐陽於此時已隨口答話,有了語病,但已無法改口,只得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

    冷冰心驀然飄身,玉手疾出!

    但她這種動作,井非襲擊歐陽平,而是搶到丹床之前,拔起了插在床頭的那柄鋒利匕首!

    歐陽平猜不透冷冰心搶拔匕首之意,正在注目驚奇,這石洞之中,卻已發生了人間慘劇!

    原來冷冰心手握匕首,緊咬銀牙,哧哧連聲,竟在自己左右雙頰之上,各劃了一個交叉十字!

    這兩個交叉十字,彷彿比歐陽平替宇文琪所劃的更深更大!

    血如泉湧,冷冰心自鼻以下,幾乎整個成了血人,但卻一聲未哼,兩隻妙目之中,仍自神光炯炯!

    歐陽平大出意外,驚得目瞪口呆,不及出手相攔,不及發話阻止!

    冷冰心一步一步地,緩緩走向歐陽平,口中竟呢聲叫道:「平哥哥,我願意嫁給你了,你如今還愛不愛我?」

    歐陽平如遇鬼魅,遍體生寒,冷冰心每進一步,他便每退一步!

    冷冰心驀然駐足,玉手一揮,手中那柄帶血匕首,化作一道寒光,向歐陽平當胸猛擲!

    寒光之後,飛起了一條青虹,兩縷青線!

    青虹是冷冰心用作兵刃的「鐵線青」!

    青線是那兩條軀體奇小,素質奇烈的「七步青蛇」!

    歐陽平不怕匕首所化寒光,但對那一長兩短的蛇虹蛇線,膽怯已極!

    再加上冷冰心那副滿臉刀痕血跡,宛如厲鬼般的可怖容顫,更使歐陽平心魂俱顫,怪嘯一聲,身形飄處,便自奪門逃出洞外!

    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並對冷冰心淡盡邪心,再也不願與這昔日嬌娃,今成醜婦的過氣情人相見!

    冷冰心趕走歐陽平後,才突然大哭失聲,把滿腹傷心痛淚,盡情傾瀉!

    但她一面痛哭,一面卻趕緊用身旁所帶極好刀傷妙藥,替宇文琪敷治雙頰傷痕!

    治好宇文琪,方自行敷傷止血!

    直等宇文琪醒來,才曉得就在自己神志略一昏迷之間,竟發生了如此滔天禍變!

    兩位風華絕代的美俏佳人,同告容顏全毀!

    流淚眼觀流淚眼!

    斷腸人對斷腸人!

    在這種遭遇中,在這種心情下,她們會有什麼舉措呢?

    冷冰心與宇文琪的舉措遭遇,暫時不提,且先表示那位單人獨自日夜飛馳,趕往「烏蒙蛇谷」的岳龍飛方面。

    岳龍飛如今心中一片紊亂,既顧慮宇文琪遭人毒手,又覺得對於冷冰心難於應付,竟把位於素豁達萬分,足智多謀的年少英雄,弄得憂聚雙眉,愁雲如海!

    途中無甚耽誤,在極短時日之內,岳龍飛便趕到滇黔邊界的「烏蒙山」中!

    問起「蛇谷」,山中樵夫獵戶,幾乎無人不知,但卻一齊苦勸岳龍飛,切勿輕易涉足!

    岳龍飛一心只念宇文琪安危,早把本身禍福,置諸度外,謝過山民指點以後,便仍自奔向「蛇谷」!

    「蛇谷」不僅多蛇,連谷勢也極其婉蜒曲折,好似一條絕大靈蛇模樣!

    尤其是谷內氣候特異,四季如春,綠草長青,繁花似錦,故而時令雖值嚴冬,群蛇仍可照常活動!

    岳龍飛才到谷口,便見石壁上銹著幾行大字,寫的是:「萬蛇靈谷,非請莫入!妄逞剛強,屍成白骨!」

    岳龍飛哪裡加以理會,身形微閃,便自竄過頗為狹隘谷口,進入了「烏蒙蛇谷」之內!

    才一進谷,心中便感愕然!

    谷中一片平坦碧草,草上蟠著三條巨蟒,目光炯炯地,向谷口凝視!

    這三條大蟒,看去無毒,但體形之巨,卻也驚人,每條均有四丈來長,粗如水桶!

    岳龍飛感覺愕然之故,並非因蟒身過長過大,有所怯懼,而是看見蟒頭之上,加了一種特殊標誌!

    這種標誌,極為怪異,就是每條蟒頭以上,均包紮了一塊白布!

    岳龍飛起初完全莫測,但轉念一想,卻又恍然大悟!

    認為「烏蒙蛇女」邵含煙的死訊,業已傳到這「烏蒙蛇谷」之中,蟒頭包紮白布,無非是為蛇谷主人戴孝而已!

    這種忖度,自然合理,但有種現象,卻太不合理!

    這現象就是那三條巨蟒,雖見岳龍飛入谷,並已慢慢走近它們身邊,卻一條也未向他發動攻擊!

    岳龍飛走到距離三條巨蟒兩丈之處,駐足卓立,心中暗忖,「烏蒙蛇女」邵含煙的死訊,別無人知,如今既已傳到此間,則自己所料不錯,冷冰心必已回轉谷內!

    他既然料定冷冰心業已回谷,遂暗凝功力,向谷深之處,提氣叫道:「冰妹請出一見,愚兄岳龍飛向你負荊請罪來了!」

    岳龍飛連喊三聲,不僅谷深之處,毫無回音,連那三條巨蟒,也無絲毫動作,甚至連目光均不曾瞬上一瞬!

    驀然間,一種奇異發現,使岳龍飛心內一寒,大驚失色!

    他發現這三條巨蟒,雖然凶睛怒瞪,閃閃發光,但始終未曾轉動,竟似業已死去模樣?

    滿腹疑雲之下,岳龍飛遂微凝真力,往前走了兩步,隔空吐勁,向左邊那條巨蟒,虛擊一掌!

    掌風劃空生嘯,那條本來蟠作一堆的巨蟒,竟然隨風而倒,僵直不動,果然早已死去!

    岳龍飛三度揚掌,三條巨蟒均是同一情狀!

    這種情狀,顯示「烏蒙蛇谷」之中,發生了意外突變!

    岳龍飛緩步走到三條巨蟒屍旁,注目細看,不禁眉頭又蹙!

    原來巨蟒屍上,別無傷痕,只在腦後有一極小極深洞穴,並無絲毫血跡流出!

    岳龍飛自幼便蒙「日月神幡」朱潤波,悉心培植,文武全材,胸羅萬有,但如今竟看不出這蟒頭小洞,是被什麼兵刃所傷!

    這時「烏蒙蛇谷」之中,除了碧草繁花,奇松怪石,使人覺得景色絕佳以外,毫無聲息,寂靜如死!

    岳龍飛已從意識之中,警覺出即將有場凶險禍變!

    但一來藝高膽大,二來滿心掛念宇文琪、冷冰心等兩位紅妝知己,遂仍自凝神待變地,緩步走向谷深之處!

    前文曾經交代,這「烏蒙蛇谷」,形若靈蛇,谷徑頗為蜿蜒曲折!

    岳龍飛轉過兩重曲徑,目前所見,更令人驚訝欲絕!

    此處地勢較為廣闊,但無論是石間、樹上,以及茸茸碧草之內,均橫陳了無數蛇屍,加以約略估計,最少也當在一百五六十條光景!

    這些蛇屍,或大或小,種類不一,其中並有不少威猛無比的罕世異種!

    但死狀卻一,全與先前所見那三條巨蟒一樣,腦後現出一個又深又小而毫不流血的奇異洞穴!

    岳龍飛驚然卻步,暗忖是誰竟能夠如此輕輕易易地,盡殲群蛇,掃蕩「烏蒙蛇谷」!

    是冷冰心自動殺蛇?還是有厲害敵人之舉?

    倘是冷冰心自動殺蛇?則她顯然已因刺激成狂,不僅宇文琪安全堪慮,連自己也要對冷冰心負上一筆相當沉重的道義責任!

    倘是來了強敵,則對方功力,委實驚人,竟能把為數這多的各種厲害毒蛇,一齊殺死!

    岳龍飛驚疑片刻之後,因無法判斷這谷中禍變原因,遂又復提氣凝神,雙掌護胸地,繼續前進。

    又經幾重轉折,已到谷底,目中所睹景色,更是淒慘絕倫!

    迎面青翠崖壁上,有一廣大石洞,顯然便是「烏蒙蛇女」邵含煙,及冷冰心師徒,平日居住之所!

    洞外種有十來株參天古柏。

    其中一株古柏之上,綁著一位年老苗人!

    這苗人早死,死狀極慘,是被人開膛破腹,以致肝腸心肺,流得一地儘是,連眼球也被挖去,令人不忍卒睹!

    老苗屍前,又橫陳著數十蛇屍,死狀則與前谷所見,完全一樣!

    岳龍飛看了這種淒慘景象,遂把冷冰心自己所為的判斷,根本推翻,而認定是來了什麼罕世強敵。

    就在他默然沉思之際,石洞以內,忽然發出一陣陰惻惻的懂人冷笑!

    岳龍飛想不到敵人仍在洞內未走,遂心神微肅,退了兩步!

    但不退還好,這一退之下,卻又發覺身後亦有異樣聲息!

    岳龍飛暗凝真氣,身形微偏,瞥見自身後一大堆嵯峨怪石之中,閃出了並不陌生的兩名清廷鷹犬!

    右邊一人,是曾在廬山會過的黑衣鐵衛右隊領班「血手屠夫」褚民通!

    左邊一人,則是與「九指先生」上官敬,同被「南海毒龍」黎放鶴倚為左右手的「飄萍羽士」谷長青!

    岳龍飛見是他們兩人,自問功力,足堪一戰,遂目注「飄萍羽士」谷長青,厲聲叫道:「谷長青,你們三清門下之人,怎的做起事來,卻狠辣到如此地步?」

    谷長青尚未答言,褚民通卻在一旁縱聲狂笑說道:「岳龍飛,谷道長並未下手,你莫要亂責好人,這名『烏蒙蛇女』邵含煙的蛇奴,是我褚民通所殺!」

    岳龍飛劍眉雙挑,冷然說道:「不錯,我倒忘了你的外號,是叫『血手屠夫』,武林人物,死何足懼?但彼此既無深仇,你卻對一名足跡向來少入江湖的『烏蒙蛇奴』,用出如此殘忍手段,委實喪盡天良,毫無人性,難道就不怕天理昭彰,循環不爽,一旦報應臨頭,也會遭連同樣慘酷的嗎?」

    褚民通哈哈狂笑說道:「岳龍飛,我的報應還在日後,你的報應卻在眼前,還不趕緊就縛,由我解入京城,請當今萬歲,加以發落嗎?」

    岳龍飛冷笑一聲,軒眉說道:「認賊作父,寡廉鮮恥,我真不知道大漢子孫之中,竟出了你這種敗類,岳龍飛大好頭顱,甘為義擲,滿腔熱血,甘為忠流,只可惜僅憑你們兩人,卻還不配……」

    話猶未了,忽然想起一事,又向「血手屠夫」褚民通,冷冷叱道:「褚民通,憑你和谷長青兩人,殺得死『烏蒙蛇奴』,除不了滿谷靈蛇,還有同黨何在?」

    谷長青曬然說道:「岳龍飛,你自己眼濁,見佛不拜,還要問我們嗎?」

    岳龍飛聞言,方想到洞中曾發笑聲,遂目光微閃,一瞥洞口。

    但一瞥之下,岳龍飛不禁俊臉微紅,因為竟有一位紅衣番僧,早在洞口現身,而自己居然毫無所覺!

    風聞清廷大內,供奉著幾名紅衣喇嘛,個個身負奇絕武功,莫非眼前番憎,便是其中之一?

    岳龍飛疑念既起,自然對這紅衣番僧,細看幾跟!

    只見這位番僧,身材並不高大,右掌托著一粒約比人拳略小的水晶球,左肩頭上,站著一隻血紅怪鳥!

    晶球幻影,撮魄迷魂,本是番僧慣技,故而岳龍飛對紅衣番僧的右掌晶球,並不甚為注意!

    但站在番僧肩上的那只血紅怪鳥,卻是極其罕見!

    此鳥身高尺許,全身毛色血紅,只有雙爪長喙,墨黑如鐵!

    尤其是它那尖銳烏喙,竟然長達三寸有餘,狀若極粗鋼針,看去頗為厲害!

    岳龍飛博覽群書,所知極廣,看清這怪鳥形狀之後,便知不僅自己所料不差,這番僧正是清廷供奉的紅衣喇嘛,連他肩上所站血紅怪鳥,也是專門克制任何奇毒蛇類,罕世難見的「西藏血鴟」!

    看到這只「西藏血鴟」,及它那針形長喙之後,岳龍飛方明白「烏蒙蛇谷」群蛇,何以全數死絕,並均腦後留有深深小洞之故!

    度已度人,岳龍飛覺得必可勝過「飄萍羽士」谷長青,縱然再加上個「血手屠夫」褚民通,也無足懼!

    但如今又添上一位不知深淺的紅衣喇嘛,及動作如電,厲害無比的「西藏血鴟」,則自己定落下風,尤其身困「烏蒙蛇谷」谷底,連想突圍脫險,均極不易!

    岳龍飛正在皺眉,那位看來風神秀朗,宛如古月蒼松的「飄萍羽士」谷長青,業已含笑叫道:「岳龍飛,你認得嗎?這位就是大內供奉的藏邊活佛紅雲尊者!尊者不僅武學絕世,所養神鳥,亦復威猛無儔,連『烏蒙蛇女』邵含煙恃以傲世的滿谷毒蛇,都不堪一擊,你還不乖乖降服,定要倔強作死嗎?」

    岳龍飛劍眉雙挑,傲然叫道:「岳龍飛願以師門所學,領教藏派絕學!」

    紅雲尊者哈哈一笑,左眉微搖,那只「西藏血鴟」,疾如電閃般,化成一線血影,向岳龍飛迎面撲來!

    岳龍飛雖知此鳥厲害,尚未想到動作如此快捷,遂微凝功力,迎著「西藏血鴟」來勢,凌空吐勁擊出!

    但掌力才發,岳龍飛便知不妙!

    那血「西藏血鴟」,居然不怕岳龍飛的劈空掌力,長喙微伸,便從銳嘯罡風之中穿進,向岳龍飛面門之上,狠狠啄來!

    岳龍飛倉促之下,一式「旋風飄葉」,向右閃避!

    但動作之快,畢竟人不如鳥,岳龍飛雖然閃避面門要害,左肩頭仍樁「西藏血鴟」啄了小小一塊肉去,立時血染衣衫,紅成一片!

    「西藏血鴟」飛回「紅雲尊者」身前,拋落所啄血肉,像是向主人道功般地,發出幾聲怪叫!

    紅雲尊者更是得意洋洋,發出一陣縱聲狂笑!

    就在對方一人一鳥志得意滿之間,突然有人暗用內家神功,向岳龍飛耳邊說道:「岳老弟,你若想除掉那只『西藏血鴟』,則必須拚著再受微傷,運用『混元真氣』,加以噴殺,至於脫險之策,則只要以『墨羽芙蓉日月幡』,施展師門絕學,向『飄萍羽士』谷長青猛撲突圍即可!」

    岳龍飛聽了這些話兒,不禁愕然暗忖,這發話指教自己之人是誰?為何不肯露面?尤其目前三個敵人之中,分明要數「血手屠夫」褚民通,是最弱一環,此人怎的卻命自己猛撲「飄萍羽士」谷長青方面!

    心中雖然疑念頗多,但卻可料定這位暗地指點之人,決無惡意!

    這時,谷長青又復冷然叫道:「岳龍飛,你嘗以紅雲尊者所養神鳥『西藏血鴟』的厲害了嗎?再若不肯束手就縛,連兩隻眼珠,也難免要被神鳥啄去,當作點心了呢!」

    岳龍飛一面默運「無相神功」護身,一面伸手放懷,把獨門兵刃「墨羽芙蓉日月幡」取出!

    紅雲尊者哈哈一笑,怪聲叫道:「岳龍飛,你是否吃了熊心豹膽?當著你家活佛,居然還敢作困獸之鬥嗎?」

    語音未了,半空中人影忽飄,一片芙蓉色的光影疾風,宛如百變漩光,當頭罩下!

    原來岳龍飛雖受輕傷,哪甘屈服?一來打算射人射馬,擒賊擒王!二來也想測量測量這些與「鬼杖仙翁」屠遠志,同被清帝封為內廷供奉的紅衣喇嘛,究竟有多強功力?故而趁著紅雲尊者的語音未了,便以一式「鷹隼入雲」,轉化「天龍抖甲」,展開「墨羽莢蓉日月幡」,向這位以西藏活佛自居的紅衣番僧,凌空猛撲!

    以前曾經交代,岳龍飛異稟天生,自幼便獲「日月神幡」朱潤彼,耳提面命,循循善誘外,並得「丹心峽」中高僧高道真傳,雖然年歲尚輕,但一身功力,較諸「劍絕書狂」,以及「天外雙殘」、「乾坤六惡」等人,業已未逞多讓!

    如今誤入險境,身陷重圍之下,更自盡力施為,這一招「天龍抖甲」的威勢之強,著實驚人,紅雲尊者前後左右的三丈方圓,整個被「墨羽芙蓉日月幡」的幡影幡風,完全罩住!

    紅雲尊者萬想不到岳龍飛出手一招,竟有這強威勢?不禁又驚又怒地,冷哼一聲,紅色僧袍飄處,施出「五行挪移身法」,閃出了兩丈開外!

    那只「西藏血鴟」,果然飽經訓練,適才奉命攻敵之時,何等兇猛凌厲,如今未奉主命,卻只是靜靜站在紅雲尊者肩上,隨同進退,一動不動!

    岳龍飛本意就在試探紅雲尊者功力,怎肯容他走開?半空中幡影一收,「墨羽芙蓉日月幡」交到左手,身形往側斜落,右掌五指微鉤,追蹤猛擊虹雲尊者後背,把一式「天龍抖甲」,輕輕巧巧地,轉化成「雲龍探爪」的內家重手!

    這身形轉折之妙,招式變化之巧,看得「血手屠夫」褚民通膽怯心驚,濃眉緊蹙,連「飄萍羽士」谷長青也情不自禁地,低低讚了一個「好」字!

    紅雲尊者一身武功,不在「鬼杖仙翁」屠遠志之下,往外縱身閃避之際,便預料岳龍飛必然變式追來,立意一顯威風,給對方吃點苦頭,遂在腳尖剛剛點地,一式「臥看巧雲」,身軀電疾翻轉!

    果然所料不差,身軀剛告翻轉,岳龍飛五指微屈,宛若鋼鉤,掌心隱蘊極強真力,凝勁待吐的一隻右掌,業已距離自己背心,僅約七八尺遠!

    紅雲尊者一聲厲嘯,右掌猛推,手掌突然漲大一倍有餘,往上擊去!

    這是「西藏派」最著盛名的「大手印」功力!

    雙方動作,均快捷得儼若石火電光!

    上下相距不過七八尺的距離,自然兩隻手掌,立告互接!

    可惜!可惜!

    可惜岳龍飛空自身懷絕藝,竟未使用得當?以致錯過了一次威震群邪,殲除強敵的大好機會!

    因為他曾蒙「日月神幡」朱潤波至友妙一羽士,傳授道家無上神功,「洪鈞指力」!

    這種「洪鈞指力」,正是「藏派大手印」剋星,尤其在如此全力猛擊之下,岳龍飛只要神功暗聚,中指疾伸,凝神一點,勝全盤,紅雲尊者無疑掌心立穿,真氣立破,並可能被自己所發內勁,回元反震,臟腑盡裂而死!

    但岳龍飛竟未曾考慮及此,只是凝聚了十二成的內家真力,與紅雲尊者,硬打硬接地,雙掌一合!

    巨響起處,罡風四飛,隱作雷鳴,震動山谷!

    岳龍飛凌空倒退出六七尺遠,勉強以「千斤墜身法」落地,胸頭一陣劇烈起伏,顯然吃虧甚大!

    但紅雲尊者也「蹬蹬蹬」地,退了幾步,蒜頭般的鼻翹,一鼓一收,不住扇動!

    倘僅就情勢看來,兩人功力方面,好似半斤八兩,無甚上下?

    但岳龍飛卻心頭雪亮,知道自己不是這位紅雲尊者對手!

    因為自己「雲龍探爪」一式,是連身從空急降,比在平地發掌,至少要加強一成威勢!

    紅雲尊者卻是倉促轉身,揮掌上接,功力方面,應該略打折扣!

    一勞一逸之下,結果秋色平分,則勞逸平衡之下,自己豈非至少要弱了兩成火候?

    岳龍飛試出厲害,耳邊突又聽得有人用「蟻語傳聲」說道:「岳老弟,清廷派出三名紅衣喇嘛參與圍剿群俠,這紅雲尊者,還算是其中最弱一人!老弟何必在此逞強戀戰?大丈夫當明辨利害,占天時,據地利,得人和,『北天山丹心峽口』,才是盡殲群凶,使韃虜喪膽之地!」

    岳龍飛聽在耳中,舉目四望,卻哪裡看得出發話之人,藏身何處?

    如今,「血手屠夫」褚民通,守住峭壁一面,「飄萍羽士」谷長青遠遠守在谷口前面,加上當前的紅雲尊者,果然已將自己包圍在「烏蒙蛇谷」以內!

    主意尚未打定,紅雲尊者又縱聲狂笑說道:「岳龍飛,無怪你膽敢心存叛逆,果然頗有一點功夫!但螳臂怎能當車?秋螢怎能敵月?倘若俯首歸誠,投順在你佛爺門下,你佛爺愛惜你資質不凡,或可大發慈悲,替你在萬歲之前,開脫開脫!」

    岳龍飛一面暗把先天混元真氣,提聚以待用,一面根本不答對方的瀾語狂言,只是縱聲高歌文天樣的「正氣歌」道:「是氣所磅礡,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

    紅雲尊者聽得岳龍飛所吟激昂雄壯的正氣歌聲,不禁再復厲聲大笑地,軒眉說道:「岳龍飛,慢說是你,就是文天祥又有什麼大了不起,倔強執坳,不識時務,到末了還不是身為階下囚,頭作盤中物嗎?」

    岳龍飛雙目一張,神光電射地,朗聲笑道:「身為階下囚,勁節懾胡兒!頭作盤中物,精忠興漢族!岳龍飛若有機緣,寧願步武先賢,以一腔熱血,蕩滌滿奴穢跡,振發民族精魂!你們有何本領,儘管施展來,若多言,無非自取其辱!」

    紅雲尊者詞屈理窮,無法再與岳龍飛鬥口,只得獰笑幾聲說道:「一片慈悲意念,難度在劫之人,你既然不識抬舉,你佛爺也懶得動手,便命我這只『西藏血鴟』,先啄瞎你一雙狗眼再說!」

    語音方落,左肩微搖,那只業經訓練通靈的「西藏血鴟」,立即化成一線血光,電疾飛出!

    岳龍飛雖已遵照暗中傳聲之人指示,提聚了「先天混元真氣」,準備噴殺這只「西藏血鴟」,但因適才嘗得厲害,知道此鳥動作如電,生恐一擊不中,再擊便難,遵立意等待最好機緣,暫時先以絕世輕功,閃避來勢!

    「西藏血鴟」一啄不中,雙翼微側,便即如影隨形般,又復向岳龍飛繼續追擊!

    岳龍飛足下暗踩天躔,身軀宛如輕萍逐水,弱柳隨風,東搖西蕩地,一連閃過了三度襲擊!

    他所施展的靈妙身法,正是得自北天山儒俠「太和先生」秘授,並曾轉傳宇文琪的「奇門遁步」!

    可惜這種內參五行玄機,陰陽靈秘的武林絕學,用來應付強敵,固屬奇妙無比,但對於「西藏血鴟」,卻無甚大用!

    因為「西藏血鴟」根本不懂什麼身法步法,它所恃只是鳥類天賦的飛翔靈捷本能,以及血羽如鐵,長喙似鋼的自然兵刃!

    「奇門遁步」再快,也快不過「西藏血鴟」隨意飛翔的凌空轉折!

    故而岳龍飛未到片刻工夫,便已危機屢現,知道非作一拚不可!

    隨著這種心念,佛門「無相神功」立即由衛全身化為防一點地,凝聚在左肩頭上!

    心中想事,身法難免略慢!

    身法一慢,血紅色的疾飛怪鳥,便到面前!

    岳龍飛身形未動,頭向右偏,「噗」的一聲,噴出一口提自丹田,積聚已久的「先天混元真氣」!

    這只「西藏血鴟」,天生異稟,週身毛羽如鋼,岳龍飛先前一記內家劈空重掌,都未能使它損傷分毫,自然它更不會對這只看來比劈空掌力更不起眼的「先天混元真氣」,有點懾懼。

    只見岳龍飛真氣噴處,那一線疾飛血影,竟未絲毫閃避,兩下立即合在一起!

    紅雲尊者畢竟識貨,見狀之下,暗叫不妙,但因變化太快,不及阻止,只得鋼牙猛挫,探手放懷,取了一把「桃花瘴毒砂」,準備在心愛靈鳥如有傷損之時,便發出毒砂,把岳龍飛殺以洩憤!

    「先天混元真氣」妙用無方,束非尋常劈空掌力可比,「西藏血鴟」被岳龍飛施展這種內家極高絕學,噴中以後,慘啼起處,鳥頭立碎,週身毛羽,並四散紛飛,化作了一天血影!

    「西藏血鴟」慘啼之後,跟著發出的便是紅雲尊者的震天怒吼!

    紅雲尊者震天怒吼之後,跟著發出的便是一片帶有氤氳香味的桃花光霧!

    這片桃紅光霧,自然便是紅雲尊者所發奇毒無比的「桃花瘴毒砂」!

    岳龍飛以「先天混天真氣」,噴殺「西藏血鴟」以後,心中方自狂喜,身外卻已被桃紅光霧罩滿!

    這種「桃花瘴毒砂」,厲害無比,倘若打中一粒,也就化為膿血而死,何況向外已被密密罩住,岳龍飛哪裡還能倖免?

    在如此生死,千鈞一髮的緊要頭頭,方看得出禪門絕學的無邊妙用!

    隨著岳龍飛的心念動處,適才聚向左肩,用來防禦「西藏血鴟」襲擊的「無相神功」,便即化為一片無形氣網,張護在岳龍飛前後左右,及頭頂上空的三尺之外!

    換句話說,那片密佈當空,照準岳龍飛襲去的「桃花瘴毒砂」,在他身外三尺,便即為「無相神功」所化無形氣網所阻,紛紛自落!

    紅雲尊者除了「西藏大手印」功力極深之外,便使這「桃花瘴毒砂」成名,見用來對付岳龍飛,竟告無功,不由既駭且怒,厲嘯連聲,揚著一隻血紅巨掌,便向岳龍飛惡狠狠地,猛撲而至!

    岳龍飛施展「先天混元真氣」,噴殺「西藏血鴟」之後,已對暗中發話指點自己之人,極為信服,何況適才業經試出紅雲尊者功力,高出自己以上,哪裡還肯硬拚?「無相神功」一收,展動「墨羽芙蓉日月幡」,便向守在谷口方面的「飄萍羽士」谷長青,縱身半空,飛捲而下!

    世間事往往危中能安,安中反危!岳龍飛方才幾被「桃花瘴毒砂」打中之前,及時施展「無相神功」,便是轉危為安,但如今危機已過,卻在安然之中,幾肇殺身之禍!

    原來「桃花瘴毒砂」,雖已被「無相神功」擋落,但望之無形的「桃花毒氣」,卻仍自浮揚空中!

    岳龍飛「無相神功」收得略嫌過早,以致鼻中彷彿嗅得一些若有若無的氤氳香味!

    他如今正在蓄足功力,施展師門絕學,猛攻「飄萍羽土」谷長青,準備奪路脫身之際,對於鼻中嗅得香味一事,遂告忽略過去!

    展動「墨羽美蓉日月幡」,加身飛撲,凌空倒捲,所施展的正是朱潤波所傳兩大絕招中的一招「重光日月」

    「收拾山河」,「重光日月」兩招威力之強,連「鬼杖仙翁」屠遠志,都不敢輕攫其鋒,谷長青自然更非其敵!

    幡風猛捲,勁氣猛排,硬把這位「飄萍羽士」的身形,兜得閃避不開,立足不住地,凌空飛起!

    岳龍飛不知道「飄萍羽士」谷長青,是在紅雲尊者率領「血手屠夫」褚民通盡屠群蛇,及慘殺蛇奴之後,方趕到「烏蛇谷」,竟以為他也是參加屠殺的狠心辣手之人,遂想趁機除掉,猛揮「墨羽芙蓉日月幡」,蓄足勁力,一翻一抖,抖得谷長青,飛也似的直朝崖壁撞去!

    自己則毫不停留,施展絕頂輕功,闖往「烏蒙蛇谷」谷外!

    紅雲尊者見谷長青性命呼吸,哪裡還顧得再追岳龍飛?何況看出對方輕功極俊,深知追也無益,遂趕緊向谷長青捉氣高聲叫道:「谷道長,快用劈空掌力,猛擊崖壁,或可反震落地?」

    谷長青被他一言提醒,但固背向崖壁,及被岳龍飛強勁絕倫的幡風逼住,無法回身,只好蓄足真力,用反臂陰掌,往後拂袖猛擊!

    他揮袖發力之際,人距崖壁,僅約七八尺遠,若非有此急智?必將撞碎頭顱,震翻臟腑的身遭慘死!

    經過反震之力,雖已抵消了大半去勢,但因反掌吐勁,未免力弱,「飄萍羽士」谷長青終仍擅上崖壁,滾落地面,嗆出一口鮮血!

    紅雲尊者深知谷長青武學不弱,見他居然如此狼狽,不禁深自心驚岳龍飛所用「墨羽芙蓉日月幡」,竟有這等威力?遂緩步向前,含笑問道:「谷道長,傷勢如何?可妨事嗎?」

    谷長青掙扎起身,苦笑說道:「多謝大師指點,否則谷長青定遭毒手,身化異物,如今只不過略受輕傷,無甚大礙?」

    紅雲尊者見谷長青滿面慚愧神色,遂加安慰說道:「谷道長不要難過,一來道長是出於不意,被人奇襲!二來岳龍飛小輩所施展的那招幡法,也委實過分神奇!若換是我?用樣難免會……」

    谷長青不等虹雲尊者話完,便咬牙厲聲說道:「這岳龍飛小賊,太以可恨,谷長青誓必把他碎屍萬段,方足解恨!」

    紅雲尊者獰笑說道:「谷道長,你這仇兒,恐怕報不成了?」

    谷道長訝然問故?紅雲尊者一陣震天狂笑,異常得意地,插眉答道:「岳龍飛可能走不出這『烏蒙蛇谷』,便已慘死!」

    谷長青越發詫然不解地,向紅雲尊者向道:「大師所發『桃花瘴毒砂』,不是被岳龍飛無形真氣阻攔,凌空自落,未曾打中了嗎?」

    紅雲尊者獰笑說道:「毒砂雖未打中岳龍飛,但他因極於脫身,無形真氣收得太早,必然會嗅到一些尚在空中浮揚的氤氳香味!」

    谷長青「哦」了一聲問道:「略嗅香味,有何不妙?那岳龍飛功力過人……」

    紅雲尊者接口狂笑道:「慢說是岳龍飛,就是他師傅『日月神幡』朱潤波,只要嗅得些微氤氳,也難逃出百步之內!」

    「血手屠夫」褚民通在一旁聽得大喜說道:「大師的『桃花瘴神砂』既有如此靈效,我們怎不快追?若能把這小賊擒回北京?也可算得是奇功一件!」

    紅雲尊者搖手笑道:「褚老弟有所不知,我們倘若追得太快?或許岳龍飛神智尚未昏迷,則必然會作困獸之鬥!」

    谷長青剔眉笑道:「大師莫非要等岳龍飛昏迷以後,毫不費事地手到擒來?」

    紅雲尊者點頭答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本是兵家上策,我們既已得手,何必還和那宛如籠中鳥,釜內魚似的岳龍飛,作什有害無益的拚命惡鬥?」

    谷長青想了一想,又向紅雲尊者問道:「大師,那岳龍飛在所嗅『桃花瘴氣』發作之後,是否立即身亡?抑或只是昏迷倒地?」

    紅雲尊者笑道:「暫時只是昏迷,但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便將臟腑盡腐,化作惡臭膿血,自七竅溢出而死!」

    谷長青聞言,雙眉緊蹙,目注紅雲尊者問道:「大師既然煉就『桃花神砂』,應有獨門解藥!」

    紅雲大師點頭答道:「解藥現成,道長問此則甚?」

    谷長青咬牙說道:「我想救岳龍飛一命!」

    「血手屠夫」褚民通莫名其妙地叫道:「谷道長,你這是怎樣說話?岳龍飛施展『墨羽芙蓉日月幡』,幾乎把你置於死地?你為何還要救他不死?」

    紅雲尊者笑道:「褚老弟不要驚奇,谷道長如此說法,必有探意!」

    谷長青一面舉袖拭去唇角間血漬,一面咬牙說道:「谷長青生平從未吃過人虧,今日居然會在這『烏蒙蛇谷』中,受辱厲險?故而我對岳龍飛仇深似悔,恨重於山,怎背讓他一死了事?」

    褚民通恍然大悟地,微笑說道:「原來谷道長是要先救岳龍飛不死,然後再拿他消遣解恨!」

    谷長青緊咬鋼牙,恨聲答道:「留著岳龍飛一命,用途極多,對私,我可以快意報仇,對公,則既可獻俘北京,又可藉以對『日月神幡』朱潤波,構成莫大挾制!」

    紅雲尊者等谷長青話完以後,神情異常驕縱地,縱聲狂笑說道:「道長要想多拿岳龍飛消遣解恨,及獻俘北京,均在貧僧意料之內,但若借此人,圖謀挾制『日月神幡』朱潤波,卻是不必!」

    谷長青雙眼一翻,尚未問話,紅雲尊者又復說道:「除了屠老供奉以外,萬歲又派出我師兄弟三人,再加上黎島主,谷道長等出類拔萃的高手相助,區區『北天山丹心峽』,還不是彈指即破?有甚值得對朱潤波挾制之處?」

    谷長青搖頭一笑,縱聲說道:「大師藏派絕學,雖足震僵乾坤,但據江湖傳言,『日月神幡』朱潤波的一身功力,也已妙參造化,高明到令人難信的地步呢!」

    紅雲尊者哈哈大笑說道:「朱潤波的功力越高明越好!」

    「血手屠夫」褚民通不解問道:「大師,你……」

    紅雲尊者不等褚民通話完,便向他肩上,重重拍了一掌,震天狂笑說道:「褚老弟,你想想看!貧僧師兄弟三人,除了不好意思與『鬼杖仙翁』屠老供奉較量以外,自入中原,未逢敵手!英雄無用武之地,是否會深感寂寞?」

    褚民通笑道:「適才那岳龍飛,年歲雖輕,一身武學卻是上上之選!我看他與大師……」

    谷長青聞言會意,接口笑道:「褚老弟,你失眼了,岳龍飛的功力,確已不俗,但仍無法與紅雲大師相比,方才兩掌相交,雖似無分強弱?但一個是凌空飛撲,真力能增,一個是匆促轉身,內勁必減,在這種勞逸懸殊之下,仍能秋色平分,則紅雲大師的修為火候,至少也要高出岳龍飛兩成以上!」

    紅雲尊者聽得揚眉得意地,呵呵笑道:「道長畢竟法眼無差,岳龍飛倘若不逃?我定然不會讓他活出『大手印』重擊的三十招以外!」

    谷長青目光微注谷口方向,含笑說道:「大師,如今距離岳龍飛中毒脫身,已有不少時候,他應該毒發倒地了吧?」

    紅雲大師點頭笑道:「我擔保他如今倒臥在谷口左近,再過片刻不去,便將無救的了!」

    話完,遂與「飄萍羽士」谷長青,「血手屠夫」褚民通等,緩步向谷口走去!

    但一直走到「烏蒙蛇谷」谷外,也未見著岳龍飛絲毫蹤跡,只在一方巨石以上,看見對方所留:「三月十九日,北天山丹心峽口一會」字樣!

    「血手屠夫」褚民通向紅雲尊者愕然問道:「大師,莫非岳龍飛未曾中毒?」

    紅雲尊者雙眉一皺說道:「我分明看見岳龍飛用無形真氣,逼落『桃花瘴毒砂』以後,不知厲害,立收真氣圖逃之際,臉上微泛桃紅,分明嗅入了『桃花瘴毒』!」

    谷長青搖頭笑道:「大師,若照貧道看來,岳龍飛絕無中毒跡象,似乎有所僥倖了呢!」

    紅雲尊者問道:「道長何以見得?」

    谷長青指著石上字跡說道:「貧道是根據這石上字跡,鐫得既極端正,又復深達五分而論!大師試想倘若臟腑間中了劇毒之人,有無此等功力?」

    紅雲尊者想了一想,點頭說道:「大師說得不錯,但我適才確曾親見岳龍飛小兒臉上有中毒跡象,此事到真難解了呢!」

    三名清廷鷹犬,相互驚疑之事不談,且說岳龍飛方面。

    岳龍飛施展「墨羽芙蓉日月幡」師傳絕學,捲飛「飄萍羽士」谷長青,闖出重圍以後,剛剛轉過峰角,便覺得臟腑之間,異常難通!

    原來,一來因岳龍飛驟收「無相神功」,飛身猛撲谷長青之間,提氣過猛,把浮揚空中的「桃花瘴毒」,吸入太多!

    二來施展「收拾河山」絕學,雙復用力過度,致使所中瘴毒,提早發作!

    岳龍飛起初只覺臟腑間突生異感,頭腦也暈眩難支,尚不知是在不小心之下,吸入了「桃花瘴毒」!

    但因身處之地,與紅雲尊者、谷長青、褚民通等僅僅一石之隔,遂倚石靜坐,調氣養神,想先察出身體上突生變化,究屬何故?

    他還未曾察出原因,已由紅雲尊者、谷長青等人口中!聽出自己竟是中了極厲害的「桃花瘴毒」

    岳龍飛聞言之下,只得暗歎一聲,瞑目待死!

    就在此時,「飄萍羽士」谷長青正好提出要慢慢折磨岳龍飛,並利用他來挾制「日月神幡」朱潤波的惡毒計劃!

    岳龍飛早被冷冰心宇文琪等兒女情絲,及情海波瀾,弄得抑鬱寡歡,如今又復身中奇毒,遂甘靜待一死,解除煩惱!

    但聽了谷長青的這種惡毒計劃以後,反倒使岳龍飛死念漸消,重起生望!

    他雖身中奇毒,卻仍自認有兩點安然脫險可能!

    第一點脫險可能,是適才身陷重圍之中,既有人用「蟻語傳聲」功力,向自己指點殺鳥突圍策略,則此人不能不知自己身中奇毒,必會趕來相救!

    第二點脫險可能,是身邊現有一瓶由鮑孤雲代宇文琪自鐵匣中取出的「靈石仙乳萬載空青」,這瓶罕世聖藥,應該解得了臟腑間的「桃花瘴毒」!

    不過這瓶「靈石仙乳萬載空青」因有明目清心,大補真元的靈效,對於在內力,真氣方面,微有先天缺陷的宇文琪,用處太大,自己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決不願加以服食!

    岳龍飛固有這兩種可能脫險的想法,故而心神不亂,靜心等待那位曾在暗中指點自己的救星出現!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照說那位隱形奇人,既曾兩度指點岳龍飛,如今更該現身對他救助才是!

    但此人竟似在指點岳龍飛以後,便即飄然遠去一般,根本毫無蹤跡!

    岳龍飛等不到人,臟腑間的難過感覺,也到了他無法忍受的地步!

《墨羽青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