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了那裡的檸檬
  你喜歡去一個地方旅行,是因為什麼?是喜歡那地方的名勝、風景、人、食物,還是喜歡那裡的歷史?
  喜歡一個地方,為什麼不可以只是喜歡那裡的風和雲呢?也許是喜歡那裡的天空和海水。
  A說,她喜歡過一個男人。喜歡他,因為他曾經邀請她一同去一個地方旅行。
  她問:「為什麼要去那裡?」
  「因為我喜歡那裡的雲。」他說。
  沒遇到他之前,她似為哪裡的雲都是一樣的。遇上他,她才知道有些國家的雲真的漂亮很多。
  我在拉斯維加斯城裡走過一晚,我喜歡那裡的風。許多人也許不認同,我有些朋友說,拉斯維加斯整個城市像荷李活電影裡一堂華麗的佈景。也許那時我失戀吧,失戀的時候,走在拉斯維加斯的風裡,突然清醒了,不再惆悵。回憶中,總有那一陣涼風。
  常去拿不勒斯的朋友說,她喜歡那裡的檸檬。拿不勒斯出產的檸檬像橘子一樣大,顏色好漂亮。她去拿不勒斯,就是為了那些檸檬。花那麼多錢買機票,租酒店,就是為了去看檸檬,是的,就只是為了那裡的檸檬。
  只要自己覺得快樂和幸福,為什麼不可以為了檸檬,為了風和雲而飄洋過海?
  人有重量真好
  傳說鬼魂是沒有重量的,可以飄到天花板或者半空裡。人的可愛,或許就是有重量吧。
  有重量,我們才會覺得自己太重或太輕,那就可以忙著減肥或增肥。
  有重量,我們才感覺自己有份量。身體魁梧的男子漢往往可以唬人,不用出手,對方已經逃跑了。身體有份量,看來才像老闆。身形太小,即使是老闆,別人也誨看不出來。
  有重量的話,我們才能讓爸爸媽媽放心。初生嬰兒的爸爸媽媽總是愛在醫院裡比拚自己寶貝的重量。「什麼,你的孩子連三公斤也沒有?我們小寶寶有四公斤半!」
  身體有重量,打起架來也會佔上風。胖子可以一個屁股坐在小個子身上,壓也壓死你,看你怎樣還手?
  身體有重量,談情時比較溫馨。女人可以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壓得他雙腿發麻,永遠記著這種感覺。男人腰酸背痛,可以請女朋友站在他的背脊上來回踏幾腳,舒服舒服。女朋友體重太輕,就沒有這種享受。
  身體有重量,出門旅行時收拾行李也方便得多。箱於裡的東西太多,行李箱無法關上?不要緊,整個人坐在箱子上,用全身的重量壓下去,行李箱立刻就可以關上了。
  人有重量真好,我要做人不做鬼。
  山盟海誓,也要有本事
  間中會收到一些新移民的來信,她們都是從大陸來香港定居的年輕女子。她們相同的煩惱是來了香港之後。卻愛上了身在大陸的男人。她們的家人知道了。十分不滿。尤其是她們的媽媽,更大力反對。做媽媽的無法接受一家人千辛萬苦,終於來到香港,自己的女兒卻走回頭路,愛上大陸人。她帶著女兒來香港,是希望她嫁給香港人,她竟然愛上大陸人,真是太不自愛。
  這些女孩也有自己的苦衷。她們不適應香港的生活,不敢高攀香港的男人,但又明白媽媽是為她好。要她跟男朋友分手。她絕對捨不得,她和他是生死不渝的。有女孩子舉了王菲和竇唯做例子,聽說王媽媽曾經反對王菲跟竇唯戀愛,但王菲最終還是嫁給竇唯。
  不要忘記,王菲是個經濟獨立的女人。你想家人尊重你的愛情,就要經濟獨立。經濟獨立不是說你每月有固定的薪水,而是說你將來要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去後悔。
  你們聲聲矢志不渝。山盟海誓,聽起來很感人,但是光說不做是沒有用的。愛情既然這麼偉大,那就請你努力。當你有本事,你要嫁給非洲土著也沒有人敢看不起你。不必現在就煩惱應該要媽媽還是要大陸的男朋友。做錯了抉擇並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是你做錯了抉擇之後沒有能力重新來過。
  Baby,期限是用來延遲的
  R說她跟她的初戀情人相識於十七年前,七年之後,他們分手了。在分開的十年裡,他們各自組織家庭。兩年前,她跟丈夫離婚,跟他愛火重燃。他答應她,當經濟情況穩定之後,他會跟太太離婚,和她一起生活。
  她很愛他,可是,她已經三十五歲了。她不知道應不應該等下去。她給他一個期限,要他在年底之前作出決定。過了期限,她就不等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她應該給他一個期限嗎?
  本來,愛是不應該有期限的。我不能說:「我只愛你愛到某一天。」然而,青春卻是有期限的,生命也有期限。我很想永遠等你,只怕歲月不等我。愛是無涯,吾生卻有涯。
  R,我不能告訴你,你應不應該等下去,我負不起這個責任。曾幾何時,我們但願我愛一個人只愛到某一天,然後,我含淚離開。既然我們無法一起生活,我不想你痛苦。然而,到了那一天,有多少人真的能夠做到?
  愛情裡的所謂期限,都是用來延遲的。我很想不等你了,我卻捨不得走。我知道我會老,我卻捨不得放手。為什麼要有期限?因為我擔心我做不到。
  Baby,那些期限,是我用來騙自己的。
  我不會愛上你
  有些人會幸福地說:「讓我重新選擇的話,我還是會愛上他。」
  另一些人卻說:「讓我重新選擇的話,我不會愛上他。」這樣說的人,不一定是後悔,也不一定是不夠愛這個人。也許,她跟說「我還是會愛上他」的人一樣,都是深深愛著對方的。
  愛,也是有痛苦的。愛,有時候是一個重擔,是一種無奈。你愛上了他,欲罷不能。你本來不想開始,但是開始了。你膽顫心驚,害怕會失去他。你沒有安全感,你覺得代價太大了。你可以離開他,然而,你做不到。每次看到他,你就會心軟,不忍心說別離。這樣下去,會要了你的命。有一天,你會恨他,或者他會恨你。你知道你們終究是不能長相廝守的。假使讓你重新選擇,你不會愛上他。
  不愛上他,就沒有痛苦,也不需要抉擇。
  不愛上他,就不會害怕失去他。
  不愛上他,就不需要擔心自己會無止境地付出。
  不愛上他,就不會因為無法跟他長相廝守而難過。
  不愛上他,就不會有無奈。
  假使有一天我跟你說:「讓我重新選擇的話,我不會愛上你。」你能體諒我的心情嗎?
  討厭……但是為什麼?
  我討厭你大男人主義,凡事愛批評,個性又固執。吵架的時候總是不肯讓讓我,發脾氣的時候好凶,又不肯聽人家意見,但是為什麼行雷閃電的時候,我還是希望你在我身旁?
  我討厭你粗心大意,從來不送禮物給我,討厭你自以為是,也討厭你有煩惱的時候寧願自己躲起來,但是為什麼午夜夢迴的時候我還是想起你?
  我討厭你不肯長大,討厭你常常忘記重要的日於。討厭你不願意承諾,更討厭你寧願陪朋友也不陪我,但是為什麼深夜做噩夢的時候,我還是希望你在我身邊緊緊的抱著我?
  我討厭你花心,討厭你常常愛上別的女孩子,討厭你看準了我不會離開你,討厭你說的跟做的是兩回事,更討厭你一次又一次讓我傷心,但是為什麼我還是希望每天醒來看到你睡在我身旁?
  我討厭你不長進,討厭你沒有想過我們的將來,討厭你不肯跟我回家見我爸爸媽媽,更討厭你不肯跟我結婚,但是為什麼疲倦的時候我還是需要你的肩膊?
  我討厭你不肯忘記以前的女朋友,討厭你說你不夠愛我,討厭你不帶我見你的朋友,但是為什麼傷心的時候我還是希望在你懷裡哭泣?
  我討厭自己那麼愛你,但是為什麼……
  男人為什麼害怕承諾
  男人害怕承諾,是因為他不是太愛那個女人,也是因為他太愛那個女人。
  他不是很愛她,所以他吝嗇承諾。她說:「答應我,你永遠不會愛上別人。」
  他不答應,因為他還沒愛她愛到那個地步。為她而放棄其他機會,他還捨不得。他愛她沒有深到把她當作生命裡最重要的人。男人的承諾是珍貴的,他不會輕易付出。
  對著一個他不太愛的女人,他不願意承諾,對著他深愛的女人,他卻無法承諾。
  他太愛她了,他很想承諾,卻又害怕被束縛。一旦被束縛,也許他不會再像以前那麼愛她。
  他太愛她了,他很想承諾,卻害怕做不到的時候會讓她傷心。
  他太愛她了,他很想承諾,但是一旦承諾了,就代表他要放棄其他幻想,也代表他要改變自己的生活。他不禁懷疑,她是愛他這個人還是愛他的承諾。如果他不肯承諾,也許她就不愛他。
  如果他深愛一個女人,有沒有承諾根本是沒有分別的。即使沒有承諾,他過的日子也像跟她有承諾一般。男人騙女人容易,騙自己難。他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才會害怕承諾,他知道人要為自己的承諾負責。有些男人隨便承諾,因為他們沒想過要負責。
  承諾本來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一場角力,有時皆大歡喜,大部分情況卻是兩敗俱傷。
  其實,我多麼依戀……
  有時候,我們故意裝著很冷漠,只是不想讓對方知道我們依戀著他。
  電話鈴聲響起,我們明知道是他打來,也故意在心裡數十下才拿起電話筒。我不要他知道我一直坐在電話機旁邊等候。拿起電話筒,我們只是裝著很平淡的說:
  「你找我有事嗎?」
  其實,我多麼依戀你的聲音。
  見不到你的時候,我整天想著你,好想撲在你懷裡。見到面的時候,我只是把兩隻手放在身後,規規矩矩的站在你面前。你一定覺得我是個沒什麼感情的人。
  其實,我多麼依戀你。
  約會之後,分手的時候到了。你送我回家,我根本不想回去。我好想你陪我散步,也許,散步到天亮也不錯。我好想聽你說話,好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事。然而,當你送我回來,當你還沒說再見的時候,我卻搶先跟你說:
  「再見。」
  沒等你轉身,我就走了。其實你知不知道當你轉身離開的時候,我總會回過頭來看著你的背影?
  我多麼依戀你的背影。
  下一次,當你覺得我很冷漠的時候,你會否明白那是因為我在乎?
  你會否不再需要我?
  男人問:「你會不會有一天不再需要我?」
  這個問題誰能老實地回答呢?
  沉溺在戀愛中的人總是害怕有一天不再被需要;被需要的總比需要對方的那一個更有選擇權,他可以隨時隨地說:
  「我不再需要你了。」
  那麼需要另一個人,其實是可憐的。有一個永恆的真理這樣說——沒有任何人是不可以被取代的。你曾經很需要一個人,他走了,傷盡了你的心,最後,你還是要獨自爬起來,因為有很多人需要你,譬如你的家人。
  太需要對方,你就變成被動,時刻等待他的慰藉,其至有一天愛到失儀,不停的追問:
  「什麼時候可以見面?」
  被需要的那個,反而可以瀟灑地說。
  「今天不行,明天也不行,你別這樣嘛,你也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
  被需要的那一個,高高在上。只是,有一天,她也許不再被需要。他變了,他需要的東西不同了,也不再像以前那麼需要她,他不再失儀。這一次,輪到她擔心,問他:
  「你是不是不再需要我?」
  哪個男人能老實地回答這個問題呢?
  想起自己曾經那樣沉溺地需要一個人,我們畢竟有點慚愧。
  怕得到他,怕失掉他
  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點害怕,怕得到他;怕失掉他。
  你身邊已經有人了,他身邊也有一個人,偏偏你愛上了他。你想得到他,也害怕得到他。如果得到他,你可能會失去你身邊那個人,也失去你現在擁有的幸福。如果得到他,你將要犧牲很多,他也要犧牲。如果得到他,也許他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好,你也不是他想像的那麼好,你們寧願從來沒有得到對方。從沒開始的感情,還有無限可能,一旦得到了,也許是另一回事。
  可惜,愛一個人的時候,你總想得到他,得不到他,也許就會失掉他。如果你避開他,不理他,他也許會消失。如果你猶豫,也許他就不再等你了,他會以為你不愛他。為了不要失掉他,雖然害怕,你還是決定跟他一起。
  然而,跟他一起之後,你更害怕失掉他。失掉他,你會痛苦;有過而又失掉。比從未有過而失掉更痛苦。
  你想得到他,還是想失掉他?
  昨天,你想得到他,明天,你又害怕得到他。昨天,你怕得到他,明天,你怕失掉他。得到也許就是失去;唯有愛,讓人在失去和得到之間惆悵。
  愈吃愈寂寞
  排遣寂寞,除了吃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呢?
  週六晚上沒有節目,一個人無聊地在家裡看電視,不吃零食的話,長夜漫漫太孤清了。最好就是不停吃薯片、朱古力和牛肉乾。
  朋友本來約了你吃飯,卻臨時爽約,害你一個人回家。這麼寂寞的晚上,最好就是到超級市場買一大堆東西回家吃。飽到不能動彈的時候,就趴在床上睡覺。
  跟男朋友吵架,這個星期要一個人度過。百無聊賴,只好不停吃芝士圈和冰淇淋來洩憤。當他打電話來道歉,你才後悔自己吃得太多了。為什麼他不早點打來?他害你胖了整整一公斤。
  失戀的時候,食物就是最好的伴侶。只想不停地吃、吃、吃,用吃來療傷。那段日子,真的不知道自己吃的東西是什麼味道,只記得吃了許多薯片,然後用粘滿薯碎的雙手去抹眼淚,結果雙眼痛得睜不開。只記得坐在床上一邊哭一邊不停的吃朱古力,要放縱自己來報復。只記得坐在廁盆上還是捧著一大盆冰淇淋來吃,活像個瘋子。
  吃到這個地步,真的有點瞧不起自己。直到發現自己的屁股已經胖得比洗臉盆還要大,女人才驚覺是時候用另一種方法來排造寂寞了。
  就當是修辭學吧
  一個男孩子來信說,他女朋友說他很好,說跟他一起很開心,很有安全感,但就是沒有愛的感覺。她要走了,他問:
  「可否告訴我,愛的感覺是什麼?」
  所謂感覺,你就當是一種修辭學吧。
  什麼都可以加上「感覺」這兩個字,然而,這兩個字拿走了也是沒問題的。
  她說的那番話,拿走修辭學,就是以下這個意思:
  「你對我很好,跟你一起很開心,很有安全感,但我就是不愛你。」
  一個人對你很好,不代表你就會愛他。
  她說跟你一起很開心,我不相信是百分百的真話。每個女孩子拒絕一個好男孩時都會這樣說,正如你去朋友家裡玩,臨走的時候,你也一定會說:「我今天玩得很開心。」這樣說,是感謝他的熱情招待,不代表你真的玩得很開心。
  她說跟你一起很有安全感。在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身邊,當然有安全感,因為他付出比你付出的多。他是你的守護神。女人需要守護神,卻不一定會愛上他。
  一對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情侶,在分手的時候,也許會黯然說:「我已經沒有那種感覺——」你以為那種感覺是什麼?曾經愛過的人,說不出「我不愛你」這四個字,只好用修辭學。
《思念裡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