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不惹人厭

青基會理事長王毅然別提有多彆扭了。

這都什麼事嘛!

韓書記是不是糊塗了,竟然派柳俊過來給他當幫手,而且指明是協助主持希望小學的援建工作。自己青基會二三十號人,正閒得無聊呢。

好不容易何夢瑩這個「富婆」大筆一揮,撥了一百萬善款過來,加上會裡原來籌措的三十來萬,合起來一百多萬,就很能辦點事情了。

援建希望小學在青基會和王毅然而言,絕對是個美差。

那個時候,希望工程剛剛開始在全國鋪開,聲勢造得還不錯。而且是第一個全國規模的大型公益活動,n省青基會手頭有了這一百多萬,按照平均二十萬元左右建設一座希望小學的造價,足足可以援建六座希望小學的校舍了。

如果集中投入到一個地區甚或是一個縣,毫無疑問可以產生轟動的效應,他王毅然就露臉了。

老實說,王毅然對於調任青基會理事長,一直心存疑慮。從青工部副部長到青基會理事長,級別上頭是進了一步,副處進步為正處。可是這個青基會,畢竟不是團省委的正常序列。一些省份成立了青基會,另一些省份暫時還沒有呢。

這猶罷了。

特別令王毅然頭疼的事,青基會幹的活,竟然是向人家伸手要錢。

對了,正式說法叫募捐。

難聽點就是討錢!

想他王毅然團團一個正處級幹部,手下二十多號人也都是國家幹部身份,憑什麼要去幹這種不招人待見的活計啊?

上門去募捐的時候,一些單位的頭頭們比較好打交道的,還好說,多少捐贈一點,若碰上鐵公雞一毛不拔的,磨了半天嘴皮子,白挨人家一陣白眼,心裡頭那個窩囊勁就甭提了。

找國家單位募捐還算是好的,好歹大家都端著公家的飯碗,說一句「都是為了工作」,打兩個哈哈,也就將尷尬遮掩過去了。若上私人企業募捐,不說別的,單是人家那種異樣的眼神都能讓你憋得難受。

瞧這國家幹部當的,上門「討」錢來了!

都是團省委的正經幹部,憑什麼白楊她們就悠哉游哉坐在辦公室,喝喝水,看看報,開開會就算是工作了,而自己會一個不少開,還要上門去挨人家的「白眼」?

其他省份的青基會,也有通過政斧的紅www.tianyasHuku.com頭文件,硬姓募捐的,坐在家裡等著人家送錢上門,然後風風光光建希望小學,既有面子又有裡子,小曰子滋潤著呢。

王毅然也曾經起過這種心思,不敢和韓江去說,就找韋安邦嘀咕。韋安邦倒也體諒他的難處,親自在書記辦公會上提了出來,不料卻被韓江否了。

「公益事業捐款應該自願,哪能搞攤派呢?不要把好事辦出怪味來!」

得,還得挨家挨戶去要!

如今好了,錢有了,只要選址建學校啦。正琢磨著呢,韓江居然就把柳俊這傢伙派過來了。

分明就是來摘桃子的。

他奶奶的,有一個好老子就是拽!

什麼好事都能輪到頭上。

可是生氣歸生氣,柳衙內施施然來到青基會的時候,王毅然還得笑臉相迎。

上回就因為得罪了這位爺,被韓江叫到辦公室好一頓「羞辱」,王毅然現在想起還老臉發燥。王毅然可不想再嘗試一次。

再說,人家柳衙內將韋安邦都治得小雞仔似的了,自己幾斤幾兩,還真得掂量清楚了。

「王理事長,你好。學校部柳俊前來報到!」

柳俊微笑著給王毅然報告,倒是像模像樣,並無半分「跋扈」之意。

「哈哈,柳科長來了,快請坐。」

王毅然趕忙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伸出手來和柳俊握手。柳俊也伸出右手,和他握了一陣,並不曾依照下級見上級的慣例,伸出雙手去,使勁搖晃。

王毅然也不在意,他可是從顏秘書那裡打聽到了柳俊在韓書記辦公室的「待遇」,正廳級一把手都是站起來與柳俊敘禮的。

「王理事長,請你給我分配任務吧。」

「不忙不忙,來來,柳科長請坐。」

柳俊也便依言坐了下來。

邱幹事奉上茶水,退了出去。

「呃,柳科長,上次是真的湊巧沒有時間,並不是……呵呵,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辦公室沒了外人,王毅然便有些訕訕的解釋道。

這個梁子,必須要揭過去才行。

這位柳衙內可是手段了得,現在給你記下了,得便的時候,肯定會還回來的。

柳俊笑了笑:「王理事長多慮了。換了我也是一樣的。」

這個話聽得王毅然先是一怔,細細辨別,卻是有些味道。

若柳俊客客氣氣地說「哪裡哪裡」,那就是官面上的話,證明人家心裡頭記著呢。現在這麼說,便是直截了當告訴他,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我理解!

「呵呵,柳科長真是少年有為啊,佩服佩服。」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王理事長,我剛剛從學校畢業,對社會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對委裡的工作就更生疏了,往後還要請你多多指點。」

「柳科長太客氣了……對這次援建希望小學,柳科長有什麼具體的意見?」

王毅然開始轉移話題。

「王理事長,實話跟你說吧,韓書記讓我過來幫忙,其實就是讓我過來學習的。青基會的工作我完全不在行,全省需要援建希望小學的地區,我更是兩眼一抹黑,能夠有什麼具體意見?王理事長就不必跟我客氣了。青基會做出了安排,我跟在後頭學習一下,韓書記問起來,有個回復就是了。」

柳俊樂呵呵地道。

一番話說得王毅然十分受用。

什麼叫大家風範,這就叫大家風範。

瞧人家「收拾」韋安邦的手段,豈是一個剛畢業學生能做得出來的?說不懂,絕對是客氣話。起先還以為是嚴柳在後頭撐腰指使,現在看來只怕未必。這個話深合官場規矩,擺明了過來混段曰子,決不胡亂「手長」,你青基會的事,在下柳俊絲毫不想插手。

人家這麼守規矩,王毅然不由當真為自己前些曰子對人家的冷遇感到了一絲羞愧。

「那,柳科長你的辦公位置呢,你看怎麼安排?」

「既然韓書記吩咐我過來,那麼最好請王理事長給我在青基會安排個辦公桌,隨便有個坐的地方就是了。」

柳俊微笑著說道。

有人不願意他出現在學校部那邊,那他就呆在青基會好了。

反正是看看書報,打發時間,得空可以去高新區轉悠一下,給柳兆玉出出主意。

一念及此,柳俊便對王毅然說道:「王理事長,有個事情要先向你匯報……」

「你說你說,別用匯報這樣的字眼,大家一起商量。」

「嗯,是這樣的,騰飛實業發展總公司你應該也知道一點吧?」

「知道知道,那是我們省內數一的集體企業,全國都鼎鼎大名的大公司。」

「騰飛實業總部是在向陽縣柳家山的,我老家也是柳家山的。與騰飛公司的柳總裁算是族房兄弟。現在他們要在我們大寧市高新區建一個騰飛工業園,我這幾天去那邊走走,和我堂哥念叨念叨,看能不能給希望工程再拉點捐款過來。你看行不行?」

「行行行,怎麼不行?這樣的大企業,正是我們的好主顧啊……」

王毅然心情大好,開起了玩笑。對柳俊的好感更是激增。這位做事就是地道,索姓跑出去不在青基會呆著,省得人心裡彆扭。

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再拉點捐款過來,一舉兩得。

估計韓江書記,這段時間也不願意在團省委看到柳俊罷?

……柳俊又施施然回到學校部白部長的辦公室,向頂頭上司匯報了書記接見的情況和在青基會的相關見聞。

白楊見左右無人,便笑著來敲他的爆栗:「小頑童,就顯你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柳俊自然不能讓她敲到,微微一偏腦袋,拿住了她纖巧嫩滑的小手,輕輕一握就放開了。白楊潔白的臉頰就略略泛起一片紅霞。

「行了,趕緊回去陪女朋友去吧。」

白楊笑嘻嘻地往外轟柳俊。

知道這小子是以拉捐款為名,行「蹺班」之實。哪能真的天天呆在騰飛工業園?以騰飛的董事長柳晉文對他的寵愛,到時候隨便拉個五萬十萬過來交差就是了。

這點小錢,對騰飛實業總公司來說,當真就是九牛一毛。

柳俊邁著方步出了辦公室,往停車場走去。團省委一大堆小車當中,就他的桑塔納是私家車,外表也最寒磣。

剛剛下樓,迎面就碰到一對熟人。

「呀,柳俊……」

那一男一女驚呼起來。

柳衙內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華南大學的同學易寒與張曉曼麼?

咋見故人,柳俊也是滿心愉悅。

「呵呵,易寒,張曉曼,怎麼是你倆?」

「不是我倆,你以為會是誰啊?」

張曉曼大呼小叫的,略略有點不滿。

「呵呵,我以為易寒老早換女朋友了呢,原來還和你在一起混!」

以往大家在學校交情還算不錯,畢業後再次碰面,還真是頗感親近,柳俊說話便沒了顧忌。

誰知這麼一句玩笑話,卻令得易寒大為尷尬,張曉曼瞥了易寒一眼,氣哼哼的道:「就他還換女朋友?也就是我心眼好,不然一腳蹬了他!」

柳俊吃了一驚:「怎麼,易寒不老實了?」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易寒比他們高兩屆,是學兄,一貫沉默穩健,不像是沾花惹草的人啊。難道一出校門就變壞?

張曉曼扁了扁嘴:「就他,還不老實?誰看得上他這個工資都發不全的窮教師啊?」

柳俊便笑了笑。

當初易寒快畢業的時候,就為工作分配犯愁。他學的那個專業,實實不好分配對口的工作,易寒家裡,又沒什麼過硬的關係,給分配到學校去是最合理的解釋了。照張曉曼這個說法,沒準分配的學校還是特別寒磣的那種。

大寧市市區的學校,工資還是發得全的。

不是大寧市多有錢,這是個臉面問題。這些年,經常有經濟欠發達地區拖欠教師工資的現象,特別嚴重的時候,就會造成上訪甚至群訪事件。大寧市作為省會城市,自然不能出現這種情況。

「哎,柳俊,你現在哪裡工作,繼續在華南大學讀博士嗎?」

對於柳俊的碩士畢業時間,張曉曼記得可清楚。他們同一屆校友裡面,就這個柳衙內混得最風光,家世好、學習好,連女朋友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

「讀博士?可別把我讀傻了。喏,我現在就在這裡上班!」

柳俊扭頭呶呶嘴。

「哇,你在團省委上班……也是,你爸爸現在可是市委書記了……」

張曉曼驚歎之餘,又有些感慨。

誰說人生而平等?

柳俊笑笑,雅不願繼續就這個問題探討下去,問道:「哎,你們兩位,今天幹嘛來了?」

張曉曼狠狠白了易寒一眼,「哼」道:「陪他做乞丐,討錢來了。」

柳俊頓時大為詫異,教師的工資發放,不該是找團省委吧?就算是上訪,貌似團省委也不是該管的部門。

打從見面到現在,一直是張曉曼嘰嘰喳喳與柳俊在對答,易寒還沒吭過一聲呢。

柳俊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學兄,穿著件陳舊的夾克,原本應該是米黃色的,現在已經洗得發白,柳俊依稀記得,這件夾克還是在華南大學的時候就見他穿過的。到現在,也該三四年了吧,居然還捨不得丟。而且根據「出門定律」來分析,易寒今天到團省委來,必定是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難道他竟落魄至此?

易寒是八四屆的,比柳俊大三四歲的樣子,今年應該是二十五六歲吧,正當青春年少之時,現在看上去,卻像是個飽經滄桑的中年人,鬢角儘管尚未有白髮,眼角卻是有了皺紋,整個人雖然整潔乾淨,卻全無年輕人應有的朝氣。

就算他的工作不如意,待遇不好,好歹是有份正經工作,正式的國家幹部,如何會是這般模樣?

「怎麼回事?」

柳俊沉聲問道。
《重生之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