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做衙內也要有水平的

易寒很憔悴,頭髮亂糟糟的,臉上有幾處青腫,嘴角也裂了一塊,走路一瘸一拐的。

見了這般模樣,易寒的母親和張曉曼又哭了起來,他母親甚至一把摟住了易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好在易寒的父親還算鎮定,喝住了老婆媳婦。

「哭什麼?先說一下事情經過嘛……」

邊說邊望向柳俊與程新建。

儘管張曉曼沒有介紹柳俊的身份來歷,但程新建卻是局長,而且是市局下來的。程局長卻對柳俊這個年輕人畢恭畢敬,由此可知柳俊的來頭必定非同小可。

只不知自家媳婦,卻是到哪裡認識這麼一位大有來頭的朋友。

柳俊先和易寒握了一下手,微笑道:「傷得不厲害吧?」

「還好。」

易寒見了柳俊有些不好意思。

「對不起啊,柳俊,老是給你添麻煩。」

「老同學就不要這麼客氣了吧……這位是市公安局程局長,把你的情況和他說說吧。」

易寒雖是當事人,卻比張曉曼要鎮定,當下詳細將情況說了,倒是與張曉曼所述基本一致。不過他關心的卻並不是自己與教委於科長的糾紛。

「程局長,柳俊,這個教委到底是怎麼搞的,明明這錢是騰飛公司捐贈給我們修學校的,怎麼現在變成教委的錢了呢?他們有什麼理由扣押這筆款子不撥給我們?還要學生家長和老師捐款?哪有這個道理!這個事情,請你們一定要幫忙給處理一下,孩子們可是眼巴巴等著進新學校讀書呢!」

程新建便望了一眼柳俊。

他是公安局長,只負責給易寒擺平打架的事情,撥款的問題,卻不好插手。

柳俊微笑著拍了拍易寒的胳膊,說道:「放心,這個學校一定會如期竣工的,我保證!」

易寒登時大為放心,笑道:「那就好。實話說吧,柳俊,我也不是故作清高。你沒跟鄉下孩子打過交道,他們對老師是真正的尊敬,發自內心的。我就想著要給他們做點事情……嘿嘿,其實我什麼也做不了,這些事都是你做的,我就是跑跑腿,還把事情搞砸了……」

柳俊感慨地點點頭:「易寒,別這麼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應該向你學習!」www.tianyashukU.com

易寒就很不好意思,望了自己的父母和張曉曼一眼,說道:「爸,媽,曉曼,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於科長那裡,傷得應該不重的,開水瓶裡沒有多少開水……我也不是故意要潑他……」

柳俊便徵詢地望著程新建。

「小俊,要不先去醫院看一下那個於科長再說?」

「好。」

柳俊也正有這個意思。

臨走的時候,程新建對急匆匆趕來的拘留所所長仔細吩咐了一番,叫他們善待易寒,飯要讓人家吃飽,又問易寒抽不抽煙之類。

其實市局程副局長親自來看望易寒,拘留所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虐待」他。大寧市公安系統的幹部,誰不知道現今的市局是「寶州幫」當家?

程新建這是給俊少掙面子,好叫俊少的朋友知道,俊少是很講義氣的人。

事實也確是如此,柳俊別的方面暫不置評,貌似情誼是很看重的。

教委於科長住的是人民醫院的特級病房。不過說是特級病房,也就是一個單間。不像後世,醫院賓館化管理,病房裡電視機、衛生間一應俱全。

柳俊他們到達的時候,教委的一個副主任和財務科的一些幹部都在,病房裡擠得滿滿的,各類水果營養品堆積如山。估計要用籮筐抬回去才行。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官場的人際關係越來越複雜了,便是縣教委這麼一個股級幹部住院,來看望的人也是絡繹不絕。純粹將這種事情當作「喜事」來辦了,就算不是很熟悉的同事,只要是教委的工作人員,都要湊份子錢。一些學校的負責人得知消息,也紛紛前來探望。

風氣如此,倒也不能單單責怪某一個人。

當張曉曼聲明自己是易寒的愛人時,病房裡忽然安靜下來,大家都「狠狠」盯著張曉曼一行五人,似乎他們就是「敵人」。

見了這個架勢,易寒的父母和張曉曼都有點慌張。

柳俊便走上前去,自我介紹一番,說是易寒的同學,在團省委上班,微笑著詢問於科長的傷情。

於科長便冷著臉,說自己傷得很嚴重,必須要住院治療,是否需要手術,還要看院方的決定,要他們趕緊先去預交三千塊錢醫療費。

於科長的同事便也紛紛出言指責,說易寒太野蠻了,竟然敢在教委辦公室動手打人,哪裡還有半點大學生和人民教師的樣子?

更有人說這樣的「野蠻人」,要堅決清理出教師隊伍,不要「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貌似教委正是七嶺沖中學的上級主管機關,要將易寒從教師隊伍中清理出去,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因為有柳俊和程新建在場,開始的時候,張曉曼還強自忍耐,後來聽他們說得越來越不成話,張曉曼也火了,爭辯道:「易寒說,是你們先動手打人的,幾個人打他一個,他是正當防衛!」

「他是正當防衛?難道我受的傷是假的?」

於科長很是激動,一把扯開衣服,露出胸腹間的一片紅腫,面積倒是挺大的,還塗了些油膩膩的藥物。

見了這個樣子,柳俊便即放心。

這種程度的傷勢,根本不夠成法律意義上的「傷害」,連輕微傷的等級都夠不上。就是個普通的民事糾紛,起碼易寒的羈押馬上就可以解除了。

「於科長,是否正當防衛,這個事情我們不用在這裡爭論,公安的同志會調查清楚的。」

柳俊淡淡地說道。

「倒是我想請教,七嶺沖中學建新教學樓的錢,是由我們團省委青基會撥過來的,來自騰飛公司的捐贈。照理這筆錢應該是專款專用的,為什麼你們教委要卡住不撥下去呢?」

於科長瞪了他一眼,很不屑地道:「這是我們教委內部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管!」

柳俊冷冷一笑:「那可不見得。寧北縣教委的其他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這筆捐款,是我和易寒一起找騰飛公司的柳總談下來的。而且是我們團省委青基會撥給七嶺沖中學的專款,團省委有權對這筆專款的使用進行監督!」

於科長見他年紀輕輕,口口聲聲團省委,似乎他能代表團省委一般,心中更是不喜,怒道:「嘿嘿,你也不用開口閉口團省委,嚇唬誰呢?團省委管不到我們寧北縣!」

柳俊就笑了,覺得沒必要再和他說下去。

這人就一個小股長,何必多費口舌?

「是這樣啊,行,那我們先走了。」

柳俊轉身招呼程新建等人,就往外走。

「喂,你們不能就這樣走了,先去交醫療費!」

於科長氣得兩眼冒火,幾乎就要從病床上跳下來揪扯他們。

「等一下,請……等一下……」

一直未曾開言的那位教委副主任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來了,急匆匆跟上幾步,叫道。

聽他用了一個「請」字,柳俊便停住腳步,扭過頭來。

「呃……請問你貴姓大名,在團省委哪個部門工作?」

那位副主任帶著一點小心問道。

柳俊笑了笑,說道:「我剛才已經自我介紹過了。我叫柳俊,在團省委學校部工作。」

「柳……部長?」

副主任臉色驟變,試探著叫道。

柳俊點點頭,答道:「是我!」

「哎呀,你看看我這記姓……柳部長,真是對不起啊,你千萬別見怪……」

副主任忽然滿臉堆笑,疾步上前,伸了伸手,又有點畏縮,似乎不敢肯定柳俊是否會和他握手。

柳俊倒是微笑著伸出手去,那副主任大喜過望,雙手緊緊握住柳俊的手,使勁搖晃。自然,這個搖晃也是很有分寸的,看上去十分熱情,實則手上不敢當真使力。不然把柳部長捏痛了,可怎麼得了?

「對不起對不起,柳部長,都是我們的錯,請你千萬不要介意……這個這個……七嶺沖的那筆款子,我們馬上給撥過去,馬上……明天就撥過去,全額撥款……另外,今天這個事情,就是個誤會,易寒同志和老於都有點衝動,當然,主要是老於態度不好……這個,我們會對他進行批評教育……易寒同志如果受了什麼傷害,教委可以為他進行檢查治療……」

副主任因為激動,說話有些急促,還稍稍帶點喘息,眼巴巴地望著柳俊,似乎生怕他不悅。

柳俊笑道:「易寒現在還在拘留所呢。」

「哎呀,您看我這笨腦瓜子……要不,我現在就去公安局,和他們說明情況,請他們馬上放了易寒同志?哎呀,就是個誤會嘛……」

見副主任忽然這般神情,滿病房的人都是目瞪口呆,於科長聽主任口口聲聲要對自己「批評教育」,一張臉漲成豬肝色。只是這個變化過於驚人,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明情況當然很有必要,實事求是嘛。要不要放人,還得公安局的同志來做決定。這位就是市公安局程新建局長,如果縣局的同志有什麼疑問,可以向他請示。」

柳俊微笑著推出了程新建。

副主任呆了一下,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準確。

也只有這位柳衙內,才有這麼大的「譜」,下縣裡來看望朋友要市局副局長陪同。

「您好您好,程局長,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副主任就握住程新建的手好一陣晃悠。

程新建可沒柳俊那般好涵養,沉著臉,一聲不吭。

這人粗是粗點,腦瓜子一點不笨,知道應該怎樣進行「角色」定位。在他們這個臨時「組合」裡頭,柳俊無疑就是「領導」,自然要唱「紅臉」,笑瞇瞇的一團和氣——領導嘛,不就是這樣子的嗎?至於自己,乃是「保鏢」,唱「黑臉」的角色。這樣才能鎮得住這些傢伙!

「那……柳部長,程局長,我們這就去一趟公安局,說明一下情況?哎呀,您二位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待會一起去吃個飯吧,我請我們教委錢主任馬上趕過來……」

副主任微微彎腰,抬頭仰視柳部長。

柳俊微笑道:「主任,吃飯就算了。我還有事,必須馬上趕回大寧市去。實際的情況,就麻煩你們教委的同志和縣局的同志說明一下,妥善處理,好吧?再見!」

說完,柳俊又主動和副主任握了一下手,招呼程新建走了。

易寒的父母還在猶豫,張曉曼已經笑逐顏開,拉起公公婆婆的,緊著跟了上去。

見了副主任這個架勢,豈止是恭敬,簡直就是敬畏有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易寒今天晚上不放出來,最遲到明天就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了。

她到現在,總算是見識了「衙內」的威風。無鬚髮怒,甚至一句「厲害的話」都不用說,人家一旦弄明白了「衙內」的身份,立馬就嚇得屁滾尿流!

副主任顛顛的送到樓梯口,直到柳俊掃了他一眼,才像是施了定身法一樣,呆呆站在那裡,不敢再跟上去,一直看著柳俊他們消失在樓梯拐角處,才掏出紙巾猛擦了幾把冷汗,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回到病房。

「主任……」

於科長急急叫道。

「闖大禍了!」

副主任狠狠盯了他一眼,顧不得訓斥,急急地又往外邊跑。

「這事得趕緊通知錢主任,馬上採取補救措施……」

滿病房的人都是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單是易寒和於科長「鬥毆」,倒也不至如此緊張,再是柳衙內的朋友,也好商量,請個夠面子的人居間協調,做一回和事佬,「梁子」也就揭過去了。

問題在於,教委無故截留騰飛公司捐贈的善款用作他途,是嚴重違反規則的。這筆錢,在財政局那邊就被割了一刀,並沒有足額撥到縣教委,縣教委也不過是「有樣學樣」。本來大家都這麼幹,底下的單位只能捏著鼻子忍了。但這樣的事情,卻是可大可小,真要捅到柳書記面前,柳書記一旦震怒,追究下來,是要有人拿「烏紗帽」去承擔責任的。

人家是父子至親,柳衙內隨時都可能與他老子提上一嘴。

這個事情,必須在今晚上就妥善解決。
《重生之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