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爭鋒相對

大殿白『玉』台階前,李綱高聲讀著武舉的錄取情況說明.

「本次武舉秉承聖意,以公開、公平考試的方式共錄取五百名武將良才,又分甲、乙兩榜,其中甲榜錄取三百人,乙榜錄取兩百人......」

李綱說話的聲調比較嘶啞,內容冗長,聽得滿朝文武昏昏『欲』睡,連楊廣也不聽了,他慢慢展開剛剛遞上的錄取名冊,目光冷冷淡淡地看著一個個名字,對甲榜他不感興趣,他的目光落在乙榜上,只有一個個的名字,後面標注著他們騎『射』出眾,兵器嫻熟,至於是真是假,他無從查證。

但楊廣已經安『插』了一個證據,漸漸地,他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他看見了,『隋光陽』名列這讓楊廣感到一種配合默契的愉悅,雙方都沒有說,但彼此卻心領神會,楊廣迅速瞥了一眼楊素的位置,發現楊素並沒有上朝,他心中一轉念,難道這是楊素的安排,但只一念之間,他又知道不是,楊素不會這麼刻意的落痕跡,如果是他安排,他就會上朝,以顯示和他和此事無關,這應該是元慶自己的安排。

「楊將軍,你有什麼不同意見?」

楊元慶把一本奏折高高舉起,「臣彈劾右武衛大將軍宇文述『操』縱武舉,營『私』舞弊!」

楊元慶此言一出頓時滿朝嘩然,議論之聲響徹大殿,誰也沒有想到楊元慶竟然把矛頭直接指向宇文述,站在前排的內史令楊約輕輕搖頭,這就是大哥看中的楊家良才嗎?魯莽、無知、自取滅亡,把他逐出楊家,是楊家大幸,否則此人會害死楊家。

「陛下,老臣不服!」

宇文述厲聲大喝,從朝班中擠了出去,他氣得渾身發抖,臉上似火燒一般,拳頭捏著咯咯直響,就恨不得將楊元慶一拳打死。

他指著楊元慶大喊:「你血口噴人,老夫今天與你沒完!」

一名內『侍』已經將楊元慶的彈劾奏折接過,遞給了楊廣,楊廣卻不看,笑著問楊元慶,「楊將軍,你怎麼說宇文大將軍『操』縱武舉?」

楊元慶不理睬宇文述,朗聲道:「宇文述『操』縱乙榜,乙榜錄取的二百人中,至少有百人是由他內定,他每人收取一千到二千吊的賄賂,使乙榜錄取不公,他毀了這次武舉。」

宇文述憤怒之極,指著楊元慶大吼,「楊元慶,你說我受賄,『操』縱武舉,你有什麼證據?」

「我親眼看見你兒子宇文智及在酒樓上收賄,很多參加武舉的世家子弟向他行賄!」

宇文述怒極反笑,指著楊元慶對楊廣和滿朝文武道:「陛下,各位大臣同僚,你們聽聽,這就是他的證據,他看見我兒子收錢,他就說**縱武舉,他有什麼證據說我兒子收錢?退一萬步,就算我兒子收錢,那就和武舉有關嗎?他借錢給別人,別人還錢給他,又怎麼說?」

朝堂內響起一片笑聲,這個楊元慶一介勇夫罷了,官場上太幼稚,他居然看見宇文智及收錢就跑來檢舉,這也叫證據嗎?

左驍衛大將軍張瑾也輕輕搖頭,他以為這楊元慶很厲害,能讓賀若弼送命,重創獨孤家和元家,沒想到他卻是如此不堪,不過他卻沒想到宇文述居然安『插』了一百多人。這也太過份了,他自己也只安排了十二個人情。

只有裴矩表情肅然,臉上沒有一點嘲笑之意,他瞭解楊元慶此人。絕不會幼稚到這個程度,他是在『欲』擒故縱,故意示弱,一步步引宇文述上鉤。

楊廣卻不『露』聲『色』又問:「楊將軍,你還有別的證據嗎?」

楊元慶點點頭,「陛下。臣有一個族兄,他參加了乙榜考試,也向宇文智及行賄了二千弔錢,他的騎『射』不行,卻考了九分,他知道自己行為不當,便退出了武舉。陛下可讓他來作證,他此時就在朱雀『門』外,名叫楊巍。」

楊約一怔,怎麼積善的兒子和楊元慶『混』到一起去了?他心中很是不悅。

楊廣點點頭,「傳人證楊巍!」

「陛下!」

宇文述再次反駁,「他是楊元慶的族兄,他怎麼能作證?他完全可以幫助楊元慶做偽證,陛下。這不可採納。」

楊廣卻擺擺手,「宇文將軍不要急,等人來再說。」

宇文述恨得咬牙切齒。心中鬱悶之極,聖上竟然一點都不幫他,難道他真懷疑自己受賄嗎?他心中也有一絲不安了。

裴矩心中一驚,他已看出一點端倪了,宇文述可是聖上的親家,楊元慶說這些毫不靠譜的證據,就算是一般人,也要給親家一個面子。把這件事中止,更何況宇文述還是重臣,聖上更應該幫他說話,但現在聖上卻似乎在幫楊元慶抬槓,難道聖上早已知情嗎?

.......

片刻。楊巍被『侍』衛領進了大殿,他身份只是庶民。白身不得進殿,他沒有資格進大殿,因此『侍』衛官又給他穿了一件七品官服。

楊巍心中很緊張,跪倒在大殿上,「小民楊巍....參見皇帝陛下。」

「你也是楊太僕之孫吧!」

楊廣笑了笑,問道:「你也參加這次武舉了嗎?」

「是,小民參加武舉,但半路退出了。」

「你為何要退出?」

「因為小民騎『射』很差,便找到宇文智及的關係,希望他能幫幫忙,他就問小民要了兩千弔錢,結果小民只有四分,卻被提到九分,小民心中害怕,就退出了。」

宇文述大急,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陛下,請聽老臣一言,老臣也可能說自己騎『射』低微,然後行賄考上九分,老臣也可以表現得很低微,陛下信不信呢?」

此時楊廣的耐心已經漸漸沒有了,他不理宇文述,轉而問李綱,「李『侍』郎,這楊巍究竟考了幾分?」

李綱搖搖頭,「具體怎麼考試臣不知,可問郎中賀慬,他是乙榜的直接主考。」

「你是主考官,你居然不知,卻告訴朕武舉完全符合規則。」

楊廣冷笑一聲,立刻喝道:「郎中賀慬何在?」

賀慬就在大殿上,見楊巍出現,他就膽寒了,楊巍中途退出,名字已經被他抹掉,改成了隋光陽,這叫他怎麼說?

他戰戰兢兢走出列,躬身道:「這事要問具體考官,臣也不知!」

『砰!』楊廣重重一拍御案,怒喝道:「一個是主考,一個是副主考,全部都不知曉,那考分名冊來,朕自己來看。」

賀慬『腿』一軟跪倒在地,他不敢再隱瞞,低聲道:「回稟陛下,楊巍已經棄考,名冊裡已經沒有他的名字和成績。」

「賀郎中,不會吧!」

楊元慶笑了起來,「一共二千零八十三名考生,據我所知除了楊巍以外,還有另外兩人也棄考,幽州的鄧狄和相州的趙翼,那應該是二千零八十名考生,可你最後的名冊中卻是二千零八十一名考生,多出一人,這多出的一人是誰?」

大殿裡一片竊竊『私』語,眾人都漸漸看出來,楊元慶並不是真的幼稚,他是有準備,一步步引出了兵部舞弊之事,很多人都覺察到,這次兵部舞弊恐怕要事敗了。

賀慬回答不出來,極度的恐懼使他腦海裡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旁邊的宇文述急了,提醒他道:「賀郎中,難道沒有特殊情況嗎?」

楊元慶也笑道:「是啊!特殊情況,比如這個人沒來,你卻替他事先安排考試,不就正好多一個人嗎?」

大殿內再次嘩然,這時所有人都知道,兵部被抓住把柄了,有人沒來,卻替他考過了。

宇文述卻像一腳踩空,他呆住了,他心中有一種極度不妙之感,難道那個隋光陽.....

楊元慶盯著他,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宇文大將軍,那隋光陽是怎麼回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楊元慶又對楊廣高聲道:「陛下,宇文述貪贓枉法,一名叫隋光陽的考生根本就沒有來,宇文述卻收受了對方五百兩黃金,替這名隋光陽安排假考試,最後還考中了第八名,陛下,此人就是鐵的證據。」

大殿內議論聲快沸騰,越來越『精』彩了,宇文述的老底眼看快暴『露』,有人歡喜,有人擔憂,更多人是對楊元慶刮目相看,此人由示弱到強硬,一步步將宇文述『逼』到了牆角。

宇文述大喊起來,「陛下,老臣不知,老臣不認識什麼隋光陽,楊元慶是在污蔑臣,陛下替老臣做主啊!」

楊廣暗暗歎了口氣,為了將來在科舉之事上立威,這個宇文述必須要給他當祭品了,他從御案上取過一張紙條,遞給宦官,「把這個給宇文將軍看一看。」

宦官接過遞給宇文述,宇文述看了一眼,他渾身一震,頓時癱倒在地,他翻身跪倒,連連磕頭,「老臣知罪!老臣知罪!這個隋光陽確實是老臣安排,臣願接受陛下一切處罰!」

一幕極具戲劇『性』的變化使滿朝文武轟動www.tianyashuku.Com了,聖上究竟給宇文述看了什麼?剛才還信誓旦旦不承認的宇文述,立刻跪倒認罪,後面的朝臣紛紛向前湧,企圖看清紙條上的內容。

此時,幾乎滿朝文武都明白了一件事,楊元慶彈劾宇文述,聖上事先已經知道。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在大殿『門』口稟報,「陛下,朱雀『門』外有千餘名武舉考生靜坐請願。」

「為何事請願?」楊廣怒道。

「回稟陛下,他們舉報宇文家族收受賄賂,『操』縱武舉,請求陛下嚴懲舞弊者,給天下武者一個公平『交』代。」

千餘名考生請願如火上澆下的一瓢油,點燃了楊廣的震怒,他一拍御案怒喝道:「傳朕旨意,免去兵部『侍』郎李綱和兵部郎中賀慬之職,著令刑部、御史台、大理寺組成大三司會審,嚴審武舉作弊案,凡參與武舉舞弊者朕一個不饒。」

楊廣又看了一眼宇文述,冷冷道:「宇文大將軍,你太讓朕失望了,這個隋光陽,你還想不到是誰嗎?你讓朕以後還怎麼相信你?」

宇文述臉『色』刷地變得慘白,他忽然明白了,隋光陽就是隋楊廣,他上當了,這一刻,他又猛地想起了兩個月後將要開曹選官,驚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沒有機會了。

「傳朕旨意,免去宇文述右武衛大將軍之職。」

楊廣對楊元慶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楊元慶膽識過人,謀略出眾,而且善解聖意,令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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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