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綠茶疑蹤

兩個時辰後,落日谷地的殺戮漸漸平息,弱洛水已被鮮血染紅,屍體遍佈河流北岸,何大賀部的男子和老人幾乎被殺絕,一群群婦孺被突厥騎兵驅趕著向數百頂營帳集中,足有三四萬人之多,哭聲震天。

殘酷的殺戮令秦瓊有些不忍,他上前對楊元慶道:「將軍,為何要趕盡殺絕,不給契丹人留一條生路?」

楊元www.tianyashuku.com慶搖搖頭,取出楊廣的密旨遞給秦瓊,「這是聖上的旨意,契丹人侵我大隋領土,殺我大隋子民,合當滅族,這還只是剛剛開始!」

他調轉馬頭向另一處營地奔去,秦瓊借火光看完聖旨,心中暗暗歎息,他真的難以接受這種對普通民眾的屠殺。

在北面的大帳前,聚集中數千名被擄掠而來的營州女子,她們和契丹女人最大的外貌區別便是沒有髡發,穿隋朝的布裙,楊元慶事先有令,不得侵犯被擄掠來的隋人,突厥騎兵便將在這些女人暫時安置在這裡。

數千名躲在幾十頂大帳內隋朝女子驚恐萬分,在她們看來,突厥人和契丹人沒有區別,對她們都是虎穴和火坑。

楊元慶已經換上隋軍盔甲,他飛馳至大帳前高聲大喊:「我乃大隋豐州總管,奉皇帝陛下之命來解救諸位姐妹,你們不用害怕!」

楊元慶在營帳前縱馬大喊,連喊十幾聲,數千弱女子慢慢從營帳裡互相扶持而出,她們都聽見了,是自已同胞的語言,她們也看見了,是隋軍將領,這些可憐的女人們終於知道她們已被同胞解救,一時間,數月來積壓在心中的恐懼和悲傷一併爆發出來,她們跪倒在地,放聲大哭她們想起了自己被殺的親人,不少人甚至哭得暈死過去。

秦瓊、程咬金等人都默默地望著這令人心酸的一幕,他們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含著熱淚。

落日谷地的殺戮只是第一步,楊元慶次日隨即揮師北上三天後一戰擊潰了悉萬丹部,屠殺三萬餘契丹男子,隨即又東進滅了松黎部和吐萬侯部,短短十天時間,契丹有十餘萬人被殺,近六成契丹人滅亡,剩餘的契丹人恐懼萬分,他們紛紛向北逃入室韋,或者向南逃入奚族血腥充斥著這片曾經平靜的土地。

契丹貴族一時狂妄入侵隋朝卻給契丹人帶來了滅頂之災十餘萬青壯男子被殺,二十餘萬契丹婦孺被押入突厥為奴,數百萬頭牛羊則被突厥和隋朝瓜分,這場發生在大業二年年末的戰爭,在一片腥風血雨中結束了。

楊元慶和烏圖依依惜別,他率領手下和數百突厥騎兵將被解救的隋朝婦女,以及再萬頭牛羊送回營州。

在一場紛紛揚揚的初雪中,楊元慶來到了營州城營州城沸騰了,傾城出動,數萬民眾敲鑼打鼓來迎接為他們報仇雪恨楊元慶一行連同數百突厥騎兵也受到了隆重的禮遇,人人披紅帶彩,跨馬遊街,接受營州民眾的歡呼和讚頌。

數千女子和百萬頭牛羊都由官府負責安置,楊元慶憐憫這些不幸的女子,特地從戰利品中拿出三十萬頭牛羊和十萬弔錢給予她們補償,並將其餘戰利品,除十萬頭牛羊要送入京城外,其餘牛羊命官府全部分配給在契丹入侵中遭遇不幸的家庭。

與此同時,營州太守韋雲起則命隋軍深入契丹領地,收集了數萬具契丹人屍體,在契丹和大隋交界的集安屯修建了一座京觀大墓,以震懾東北各族。

諸事煩多,一直忙碌了近一個月,楊元慶才漸漸安頓下來,此時又是一場大雪襲來,遼東大地成為了白茫茫一片,厚厚的大雪覆蓋了大地,瑞雪兆豐年,時間已經到了歲末年關,楊元慶這才驚覺,再有兩天,便是大業三年的新年了。

儘管歸心似箭,楊元慶恨不得插翅飛回五原郡,但他卻不得不在營州城耐心住下來,一方面固然是大雪封路,他無法西去,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原因,他必須呆在營州城等候朝廷的封賞。

楊元慶和眾人的住處位於營州城南,是一座佔地五畝的官宅,也是營州城的迎賓驛館,專門供異地來營州公幹的官員居住,有專門的驛丞進行打理,館內裡面院落眾多,居住十分寬敞,此時營州城並沒有異地官員到來,這座館舍便成了楊元慶等人的專住之地。

楊元慶和綠茶住在最東側的一座院落裡,一個月來,楊無慶早出晚歸,一直在忙碌契丹之戰的後事處理,也沒有時間顧得上綠茶,這天上午,楊元慶從風雪中歸來,卻意外地發現綠茶竟在雪中練劍,他愣住了,綠茶這丫頭只會做幾張胡餅,什麼井候居然練起劍來。

而且還舞得團團劍光,有模有樣,頗為嫻熟,最初楊元慶以為是裴行儼教她,在他們這群人中,只有裴行儼的劍法高明,也只有他會使劍。

可看了片刻,他便發現這不是男子劍法,竟是一路女人的越女劍,應該和裴行儼無關,更重要是,以裴行儼的清高自律,他絕不會去教一個丫鬟練劍,這是程咬金才幹的事情。

這倒是奇怪了,這丫頭跟誰學的劍法,而且她手中的劍是從哪裡來?

「哎呀!今天的雪好大,綠茶妹子,有沒有做好幾張胡餅?」

程咬金頭裁斗笠,身披蓑衣,冒冒失失地衝了進來,一抬頭,卻見楊元慶背著手,目光嚴峻地盯著他,嚇得他一吐舌頭,轉身便跑。

程咬金的冒失也驚動了正在練劍中的綠茶,綠茶一回頭,看見了楊元慶,她驚呼一聲,「公子,你怎麼回來了?」

「快過年了,沒什麼事,我就早回來了。」

楊元慶也不問她為何學劍,笑了笑,轉身向書房走去,綠茶忽然想到什麼,尖叫一聲,向書房飛奔而去,搶到楊元慶前面,將桌上一張紙條捏成團,塞進袖子裡。

「你在寫什麼?」楊元慶好奇地問。

「沒什麼?」

綠茶慌亂地搖搖頭,「我在練字呢!」

綠茶跟楊元慶這兩年,也認識不少字,楊元慶伸手笑道:「拿給我瞧瞧!」

「寫得不好,公子會笑話,冉了,我給公子倒杯熱荼去。

綠茶轉身便慌慌張張而去,袖子裡那團紙卻滾落出來,她沒有發現,便走遠了,楊元慶上前拾起紙團,慢慢展開,紙條上是綠茶的字跡,寫著一行小字,『公子他似乎已經忘記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楊元慶看得一頭霧水,自已忘記什麼?這張紙條綠茶寫給誰?

楊元慶心中起了疑心,綠茶行為這兩天有點反常,昨天說是去買菜,上午拎個空籃子出去,晚上拎個空籃子回來,菜影子都不見,今天又發現她居然有一身劍法,她從哪裡學來?還有,她又在和誰悄悄寫紙條?

楊元慶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小丫頭今年已經十三歲了,難道開始有心思了麼?他覺得應該好好問問她,實在不行就送一筆嫁妝,放她走,別耽誤了她。

正想著,綠茶端了一杯茶慢慢走了進來,目光卻在四處尋找,拖元慶心中好笑,問道:「綠茶,你在找什麼?」

「沒什麼,我剛才有支髮釵掉了,可能是掉在我房裡了,待會兒我去找。」

她將茶杯放在楊元慶面前,「公子,喝茶!」

楊元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滾熱的茶水流入腸胃,使他渾身都暖和起來,便笑問道:「綠茶,你跟誰學的劍?」

「嗯!我在大利城就學了,是以前出塵姑娘教我的,半個月前我在北城門口看見有一家賣劍的鐵匠鋪,便買了一把劍,重新練起來,公子挺忙,我就沒告訴公子。」

綠茶對答如流,讓楊元慶一時找不到破綻,但綠茶提到出塵,卻一下子勾起了楊元慶的心事,他又想起了離別兩年的妞妞,也是這個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季,她離自已遠去,又想起了他給妞妞的誓言,心裡湧起一種說不出的酸楚,眼中不禁黯然。

「公子,你想到出塵姑娘了嗎?」綠茶偷偷地查看楊元慶的臉色。

「我們不提這個!」

楊元慶擺擺手,岔開了話題,笑道:「明天是除夕,後天是新年,這兩天我們準備怎麼過,你說說看?」

「明天的除夕宴我已經訂好了,在山果子酒肆,就是書鋪斜對面,劉老爺子家的隔壁,我常去那裡。」

楊元慶笑了起來,小姑娘定餐就是有趣,這可是除夕宴,居然定在那個小地方,「為什麼不定在通安酒肆?」

「公子,通安酒肆大家天天去,都吃膩了,山果子酒肆野味烤肉做得非常好,酒也是果子酒,甘甜清新,大家都同意去那裡,而且我已經訂好了,交了五十弔錢定金,不去可就沒了。」綠茶有點急了。

「那好吧!大家沒意見就行,就定在那裡,明天我有點事,讓大夥兒先去,我下午直接過去。」

楊元慶話音剛落,只見程咬金幾乎是連滾帶爬跑了進來,「元慶,將軍,朝廷的聖旨到了,快去接旨!」

「啊!」

楊元慶騰地站了起來,他等了一個多月的聖旨終於來子嗎?

他快步向大門外疾走而去。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