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高熲事件

裴矩不由一怔,不解地問:「這是為何?」

楊元慶搖搖頭笑道:「聖上對楊家的打壓,裴公還看不出來嗎?」

裴矩沉默了,楊元慶被楊家革除族籍一事,絕大部分人都只知有其事,而不知其因,楊家對此事更是諱莫如深,從不宣揚,更重要是當事者楊約已死,楊元慶被除籍的原因也就成了謎。

但裴矩也是官場中的老手,楊元慶的提醒使他驀地醒悟,楊家的被打壓和楊元慶受眷寵可謂冰火兩重天,確實,如果楊元慶回歸楊家,他的眷寵將不復存在,裴矩心中也多了幾分憂慮

「元慶,那你意下如何?」

楊元慶笑得有點無奈,「裴公,有些事我心裡也明白,我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影響我的名聲,但讓我回歸楊家,我感情上接受不了,我也不會回去,最多和父親保持面子上的和諧,或者叫貌合神離,我想,這樣既能不壞我名聲,同時也不受聖上忌諱。」

裴矩是個極為務實的人,他沉思片刻,便點點頭道:「或許這是最好的辦法,名聲雖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影響你的前途,只是你已和父親和解,人人皆知,聖上那邊可能會對你有點不利。」

「裴公,我刻覺得聖上是一個極為隱忍之人,也極為精明,他不會因為我和父親的一次見面就下結論,楊家和我的關係冰凍到現在,難道吹一陣風就會融化嗎?我想聖上心裡應該明白。」

「你說得很對聖上確實不會因為一次變化而改變對你的印來……」

裴矩也贊同楊元慶的想法,為了裴家的利益,他其實也不希望楊元慶回歸家族,他更希望是保持現狀,楊元慶若回歸家族,他便會處處考慮楊家的利益,裴家的利益就會變得無足輕重,這是裴矩絕不願看到的結果。

正是這種明悟,裴矩也不希望楊元慶因為和楊家和解而失去聖眷,他心中暗暗思忖,『楊元慶和敏秋的婚事才是關鍵』楊家絕不能參與,他要想一個辦法,最好讓楊玄感不要參與到楊元慶的婚事中。」

下午時分,隊伍在一片遼闊的草原上停駐下來,楊麗華在楊元慶幾次勸說下,終於走出**城,在遼闊的草原上縱馬馳騁,在親人病逝兩個月後,她第一次有了笑聲。

「元慶,那邊就是大斤山友?」

楊麗華馬鞭一指遠方黑黝黝的山脊,微微一笑道:「看起來好像並不遠。」

楊麗華白裙如雪,微風吹拂她飄逸的髮絲,歲月已經給她額頭添了幾根細細的皺紋,卻改變不了她那高貴端莊的氣質。

楊元慶也笑道:「看起來雖然不遠,可實際上相距還有百里。」

「是啊!草原的遼闊讓人的心胸都開闊了。」

楊麗華望著無邊無際的草原,她心中的壓抑和揮散不去的憂傷也隨之消失,她長長吐了口氣,笑了起來,「在西苑也有一片遼闊的草地,雖然不像草原這樣無邊無際,但我對於我的視野是足夠了,我從不去那裡,但我現在想通了,我就是因為生話之處太狹窄了,以致於心境不寬廣,我回京後要常去那裡。」

她又回頭感激地對楊元慶笑道:「元慶,我這次真的要感謝你,我真的覺得心情好多了。

楊元慶她額頭已微微出汗,便笑道:「公主殿下要回去了嗎?」

楊麗華也覺得有些累了,便點點頭,「好吧!我們回去。」

他們調轉馬頭向十幾里外**城而疾奔而去,十幾名侍衛在身後緊緊跟隨,片刻,他們回到了**城,老遠便看見燕王楊侯在和兄弟楊侗比劍。

楊伙忽然看見了楊元慶,便歡呼著大喊起來,「楊將軍,我們在找你呢,教我們練劍吧!」

楊元慶心中苦笑一下,他成為皇室御用教練了,楊麗華微微一笑,「元慶,去吧!他們都很喜歡你。」

「好!我就教你們幾招劍法。」

楊元慶翻身下馬,從侍衛手上接過一柄木劍,手腕一抖,挽出幾個劍花,輕輕巧巧向楊談刺去,「殿下,推後一步半,用橫擋!」

他反手一劍又向楊侗輕輕刺去,楊侗措不及放,慌亂後退一步,摔倒在地,但他卻滿臉興奮,爬起身,歡呼一聲,揮劍向楊元慶刺去……」合城頭,楊廣和蕭後正遠遠眺望楊元慶教兩個孩子練劍,楊廣的臉上掛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蕭後卻輕輕歎息一聲,長子的去世使她痛徹於心,更令她充滿了自責,她不該因為兒子的肥胖而嫌厭他,那並不是兒子的錯,而是他得了重病,兒子飽受重病折磨,自已卻嫌厭他,每次想到長子行走艱難的情形,她心中就生出無盡的悔恨。

正是這種悔意,使她對楊元慶曾有的一絲敵意也消失了爾望著楊元慶在教兩個孫子練劍,蕭後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她回頭對楊廣道:「聖上,臣妾覺得,讓楊將軍做談兒他們的師傅,倒也不錯。

楊廣卻笑著緩緩搖了搖頭,「www.tianYashuku.com對他,我另有用處!」

出巡隊伍駐紮之地離北魏故都盛樂城不足十里,裴矩和十幾名大臣早已約好駐宿後一同前去遊玩。

盛樂城位於一座低緩的丘陵上,扼住了榆林郡去草原腹地的必經之路,城池早已廢棄百年,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城內長滿了荒草,唯一幾個稍微完整一點的建築,也成了商人們夜宿之地。

尚書左僕射蘇威、吏部尚書牛弘、吏部侍郎裴矩、戶部侍郎裴蘊、大將軍張謹、光祿寺卿鄭善果、御史大夫張衡,以及老相國高鎮等等,十幾名大臣騎馬來到了這座已經廢棄的城池,數百名軍士在四周護衛著他們。

十幾大臣騎馬立在一座山坡上,愣愣地望著眼前這片殘垣斷壁,他們都沒有想到,北魏故都盛樂城會變成這般模樣,荒涼、破敗,雜草長得比人還高,不時可以看見黃鼬和長蟲在倒塌的斷壁上出現。

他們本來興致勃勃的遊興,已被破敗的城池掃得一乾二淨,蘇威搖了搖頭,微微歎息道:「拓跋佳的前進和爾朱榮的後退,便已經注定了北魏的沒落,歷朝歷代,只懂武功而不諳文事者,必將滅亡。」

「好一個拓跋掛的前進和爾朱榮的後退,蘇相可謂一語說到了根子上。」牛弘捋鬚笑道。

蘇威馬鞭一指遠處的長城,「再反看長城,巍巍壯哉長城,守內而御外,這才是大隋得以千秋萬代的保證。」

這時,一直沉默的高頰忍不住反唇譏諷,「蘇相只看見長城的光鮮,可曾看見長城腳下五十萬纍纍白骨,民若不附,可得千秋萬代手?」

「高相此言謬矣!」

旁邊的御史大臣張衡瞇著眼笑道:「修建工程哪能不死人?今上英明聖武,營建東都,開鑿運河,北安突厥,南平林邑,至於死個把人,也屬正常,民者,使役者也,高相以為如何?」

高頰極為厭惡張衡此人,去年聖上去此人河東祖宅做客,竟命十餘萬人開山鑿路,死了不下萬人,最後喝了一杯茶便走,此人不以為恥,反而四處炫耀,著實是奸佞嘴臉。

高頰絲毫不理睬他,張衡碰了一個釘子,在重臣面前,他的面子掛不住了,不由心中暗暗惱怒,裴矩卻笑著打圓場道:「這個盛樂域如此荒敗,也沒有可去,不如回去睡一覺,振作精神處理朝務,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確實沒有什麼興致,紛紛贊同,便調轉馬頭,向宿營地而去,張衡盯著高頰的背影,眼中射出一絲刻毒的怨恨。

天色已漸漸到傍晚,榆林郡遠遠不如五原郡,原本也有一兩萬移民,但在去年修長城中,死亡過半,此時人口已不足萬,以駐軍為主,這裡無法負擔數十萬大軍的獻食,反倒是啟民可汗聽說隋帝北巡,便派人送來幾十萬頭牛羊,解決了北巡隊伍的糧食問題。

晚飯已經做好,一隊隊軍士正在給各個營帳送飯,**城內,隋帝楊廣也在御書房中用晚膳,他的晚膳雖然不儉樸,但也談不上奢侈,二十幾道菜擺了滿滿一桌子,楊廣飯量不大,每道菜他只嘗一點,剩下的就賞給身邊的宦官。

他一邊喝酒,一邊翻看宇文愷剛剛送來的汾陽宮圖冊,他一心想在臨近塞外之處修建一座行宮,從去年到今年他一直在尋找自已滿意之地,最後在汾水源頭的天池,他發現了一處儼如神仙修行之地,雲霧飄渺,風景絕佳。

今年他又來靈武道走來了一趟,雖然也發現幾處風景不錯之處,但都比不上汾水源頭的天池,他便決定在天池修建汾陽宮,那裡位於樓煩郡北部,靠近馬邑郡,安全上也沒有問題。

宇文愷已經把圖冊送來,那就意味著可以動工了,正好樓煩郡太守是李淵,此人參與過修晉陽宮,有點經驗,可以命他為宮監。

正思慮著,一名官宦在門口稟報,「陛下,張御史緊急求見,說要彈劾高穎。」

楊廣在用膳之時,最恨人打擾,但『彈劾高鎮』四個字』卻使他心中一動,便點點頭,「宣他覲見!」

「陛下有旨,宣御史張衡覲見!」

片刻,張衡被宦官領了進來,他跪下行禮,「臣張衡參見陛下!」

「張御史,你有何事?」

張衡將一本奏折高高舉起,「臣張衡彈劾禮部侍郎高穎,此人欺君罔上,將陛下比作暴秦!」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