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豐都事件

黃昏時分,楊回元回慶帶著數十名士兵在一名倉城從本事的引領下來到了趙開源的家。

「楊將軍,就在這條巷子裡,最頂頭的一間院子就是他家。」從事指著一條幽深的小巷道。

楊回元回慶點點頭,加快腳步向巷子裡走去,片刻,他們走進巷子深處。

「到了,就是這裡!」

從事指了指一扇漆黑的大門,他走上前拍打門環,「老趙!老趙!」

喊了幾聲沒有人答應,就是這時,楊回元回慶隱隱嗅到了一絲血腥氣,他心中一驚,立刻令道:「砸開門!」

幾名士兵衝上,猛地一腳將門踹開,眾人湧進了院子,院子裡的情形令人觸目驚心,三具屍體躺在院子裡,血流滿一地,楊回元回慶掃了一圈,沒有看見趙開源,他當即對手下令道:「給我仔仔細細地搜,每一處可疑地方都不可放過!」

數十名士兵四散向各個房間奔去,楊回元回慶的心情有點鬱悶,從流血便可看出,死亡時間還不到一刻鐘,他們晚來一步,對方下手迅速且狠毒,剛剛發現一點線索便被掐斷了。

「將軍!」

右廂房傳來士兵的喊聲,楊回元回慶快步走了過去,走進房間,只見牆角蜷縮著一具瘦小的屍體,正是趙開源,楊回元回慶慢慢走上前,只見趙開源右手已被斬斷,似乎他臨死前拽著某樣東西不放,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上還看得出他無盡的絕望。

「將軍,這邊!」一名士兵指著牆角。

楊回元回慶走上前,只見牆角的幾塊磚已經翻開,下面有一塊凹陷的形狀,顯然是藏了某樣東西,應該就是趙開源的秘密,已經被對方搶走。

楊回元回慶知道,已經沒必要再搜下去了,他站起身對驚惶萬分的從事道:「你立刻去報官吧!」

他歎息一聲,隨機下令道「告訴兄弟們,立刻離開這裡!」

陳智偉的房間裡燈火通明……名黑衣手下將一隻鐵盒子放在桌上,躬身稟報道:「先生,他們全家都已滅口,這是從趙開源手中搶來

陳智偉目光陰鶩地打開鐵盒,裡面是一本冊子和一張紙條,他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我若出意外』立刻將鐵盒交給汾陽宮監楊回元回慶!。

陳智偉冷笑一聲,趙開源竟然想到了自已會殺他,他將紙條撕得粉碎,又拾起小冊子,翻開看了看,見裡面竟然詳細地記錄著齊王支取盔甲和兵器的時間、數量和經辦人,這讓陳智偉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若這本冊子落入楊回元回慶手中,齊王危矣!

「雲參軍來了!」

門外傳來手下的稟報聲,陳智偉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這是雲定興棗了,雲定興本是官奴,但擅長阿諛奉承,又工於器物,竟把齊王哄得服服帖帖,封他為西閣祭酒,官職僅次於陳智偉,比另一名心腹喬令則還高一點,這令陳智偉心中極為不服,骨子裡也瞧不起雲定興。

陳智偉將冊子揣進懷中,堆出一臉笑容,笑呵呵走出房間,對快步走來的雲定興拱手笑道:「雲兄,怎麼想到來太原?」

雲定興這一兩年混得不錯,極安齊王的信賴,不僅完全擺脫了奴籍,還被封為西閣祭酒,養得紅光滿面,他知道陳智偉等人瞧不起他,但他不以為意,還一禮,瞇眼笑道:「奉殿下之命,去五台山上清宮請潘上人,殿下聽說他道術高明,還讓我順便去樓煩郡給元尚應將軍送一封信。」

陳智偉臉色微微一變,一擺手道:「雲祭酒,請屋裡坐吧!」

雲定興跟著陳智偉進屋坐下,他見陳智偉神色有些不對,便問道:www.tianyAshuku.com「出什麼事了?」

「你不要去找元尚應了。」

「為什麼?」

陳智偉歎口氣道:「元尚應已經被楊回元回慶殺了!」

雲定興一臉茫然,心中卻暗暗吃驚,他倒不是吃驚元尚應被殺,而是吃驚楊回元回慶動手殺人,難道楊回元回慶開始對齊王下手了嗎?

他知道這兩年齊王對楊回元回慶一直懷恨在心,伺機除之,這次楊回元回慶任汾陽宮監,齊王便準備從背後對楊回元回慶下手,耽誤他的工期,借聖上之手殺他,一個是修宮所需要的棟樑木,他遲遲不肯從京城運出,其次便是想通過元尚應的監工優勢,對楊回元回慶進行制肘,卻沒有想到,元尚應這麼快便被楊回元回慶所殺。

雲定興心中疑惑不定,又問道:「那晉陽宮兵甲之事,楊回元回慶知道嗎?」

「他應該不知道吧!」

陳智偉不想讓雲定興干涉自己的事,便應付他道:「他和元尚應只是因為私仇相爭,沒有別的原因,兵甲之事風平浪靜,雲祭酒就不要多問了。」

陳智偉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問道:「聽說京城發生了騷亂,有這回事嗎?」

雲定興苦笑一下,搖搖頭道!」京城糧價暴漲,斗米已到兩百錢,不發生騷亂才怪。」

趙開源死後,兵甲之事確實變得風平浪靜,楊回元回慶也不再繼續追究,甚至他明知晉陽宮監王堅是最大的嫌疑,他也沒有找過一次王堅,就似乎他根本不知道兵甲之事。

次日,楊回元回慶拜會了太原郡太守楊雄,催促他再出五萬民夫和三十萬石官糧,楊回元回慶隨即返回了汾陽宮。

齊王的兵甲危機暫時得到了緩和,但另一場更嚴重的危機卻悄悄向齊王楊暕襲來。

洛陽豐都市,這些天康巴斯頗為忙碌,他女兒阿茉生了一個兒子,他正式榮升為外公,他心情格外舒暢,阿茉是在去年初嫁給楊巍為妻,楊巍在豐州戍邊,阿茉則和公婆住在一起,懷胎十月,終於在三月初生下一子,取名楊道興。

康巴斯剛剛去楊府探望了女兒和外孫,正返回豐都市,丙進豐都市大門,豐都市內瀰漫的緊張氣息不由令他眉頭一皺,只見豐都內人潮洶湧,從京城四面八方趕來的人群擠滿了米行一條街,叫喊聲、怒罵聲此起彼伏,這已經是連續第五天出現這種買米盛況了。

米價上漲實際上從去年就開始了,從最初的二十錢每斗漲到三十錢,繼而漲到四十錢,速度很慢,大家的感受還不是很深,可到了二月,米價卻陡然爆漲,從五十錢漲到一百錢,這幾天更是以每天十錢的速度上漲,昨天已經漲到斗米兩百錢。

米價上漲導致其他物價跟著上漲,京城民眾怨聲載道,關於米價上漲的原因,京城人更是議論紛紛,有人說是這兩年山東一帶出現了災情,還有人說是南米北調不及時,還有說收稅太重,大量糧米集中到官府手中,這些都是原因之一。

但商人們卻一致認為,米價上漲的根本原因是錢製出了問題,一方面市場上錢的數量夫增,另一方面卻是劣幣氾濫。

康巴斯也深有體會,這兩年朝廷鑄錢量猛增,銅卻不足,結果只能降低錢的含銅量,以前一枚開皇五銖錢含銅量可達九成,現在卻只有六成或者五成,甚至用手就可以將錢一掰兩斷,錢數猛增,錢不值錢,米價怎麼能不上漲。

不過這段時間米價暴漲確實有特殊原因,去年十月開始到現在,梁郡、穎川郡、滎陽郡、襄城郡、東郡和洛陽府附近,整整五個多月,滴雨未下,一個冬天片雪未下,大小河流都乾枯了,冬小麥沒有長出來,大面積枯死,再加上梁郡爆發了蝗災,因此從二月以後,大量的流民湧入京城就食,而聖上和朝官都北上塞外巡視,京城混亂,糧價開始暴漲。

康巴斯歎了口氣,聽說京城已經湧八三十萬流民,還有源源不斷的流民從災區向京城趕來,官府也不出面疏導,也不開倉放糧,這樣會出大亂子的,連他這個商人都看得懂,難道齊王就一點不明白嗎?

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聲驚叫,「流民來了!」

康巴斯一回頭,驚得他差點從毛驢上掉下,只見黑壓壓的數萬饑民從四面八方向豐都市奔來,青壯男子奔來在最前面,夾雜著大量的婦瑞,已經距離豐都市只有二百餘步。

豐都市門口一陣大亂,人們四散奔逃,康巴斯猛抽一鞭毛驢,向自己的店裡狂奔而去,他奔出百餘步,便聽見身後哭喊聲、慘叫聲驟然響起,他不敢回頭看,猛抽幾鞭毛驢,一直逃回自己店舖。

「快!把酒收起來,藏進地窖。」

康巴斯進屋便大喊,「饑民來了,快把錢和財物都收好。」

夥計們一片大亂,關店小藏東西,忙得手忙腳亂,康巴斯又向楊回元回慶的紅銹酒莊奔去。

三月十六日上午,豐都市米行爆發了流民大規模搶糧事件,數十家米鋪無一倖免,不僅是米鋪,米鋪附近的牲畜行、馬行和肉行也相繼受到衝擊,錢財貨物被搶,店舖被燒,夥計和掌櫃被打死,被踩死和擠死的京城民眾、流民以及商人超過五百人,受傷數千人,釀成了震驚朝野的『豐都米行事件』。

受此影響,京城米價再吹暴漲,斗米突破五百錢,民怨沸騰,所有的民怒矛盾都指向留守京城的齊王楊暕,楊暕同時也出任京兆尹,發生如此後果嚴重的事件,他難辭其咎。

更讓京城民眾不滿的是,直到豐都米行事件發生兩個時辰後,楊暕才遲遲下令軍隊進駐豐都市,很快一個消息傳出,豐都市發生暴齤亂的時候,齊王當時並不在京城,而是在邙山踏春。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