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另有深意

元慶沒有能離開皇城,他剛走到端門前,便聽見背後有人喊他,「楊將軍,楊將軍留步!」

楊元慶—回頭,只見兩名宦官騎馬疾奔而來,他勒住了韁繩,兩名宦官飛馳而至,氣喘吁吁道:「楊將軍,快跟我們回去,聖上要召見你!Www.tianyashuKu.com」

楊元慶點點頭,調轉馬頭跟他們同行,他又笑著問兩人道:「兩位公公,聖上心情如何?」

「聖上已經喝了兩碗燕窩粥,應該心情不錯。」

楊元慶心中有數了,這說明楊廣剛才怒氣沖沖離去也是裝出來的,他也是想借這個機會再打壓關隴貴族。

有的時候楊元慶也有點懷疑楊廣又想重新啟用關隴貴族,但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楊廣打擊關隴貴族的主線沒有變,只是更加隱蔽。

楊廣會不會趁這個機會全面清洗無家呢?

此時,在御書房中,楊廣也同樣在考慮這個問題,無家子弟遍佈朝廷和軍隊,他該不該利用這個機會將無家子弟全部清除?

楊廣心中很猶豫,如果真將無家連根拔起,那麼獨孤氏就—家為大,關隴貴族內部就失去內鬥的契機,相反,如果能保留無家,利用這次機會製造出無家和獨孤家的仇怨,那麼關隴貴族就會分解為兩派,從而形成內鬥之勢,這要比將無家連根拔起要更有利。

想到這裡,楊廣做出了決定,這—次只針對無壽,不涉及無氏家族。

他坐了下來,提筆在無壽剛剛遞來的辭職報告上批了—個『賴」他鬆了—口氣』這件事就算了結。

這時,御書房外傳來宦安的稟報,「陛下,楊將軍來了。



「宣他進來!」

楊廣臉上輕鬆的笑容消失了,又恢復了他離開宣政殿時的冷淡,這個楊元慶今天的招數出手他的意料,給他—種掌控不住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覺得有必要再收收楊元慶的心,不要這麼早放他走。

這時,楊元慶走了進來,深施—禮,「臣楊元慶參見陛下!」

楊廣在—只抽屜裡翻了半晌,找出—本奏並,遞給楊元慶,「你先看看吧!」

—名宦官將折子轉給楊元慶,他翻了翻,心中暗暗—驚,這是大業二年無月初五宇文述上了—本奏折,裡面詳細地陳列了獨孤家族在京內品文字城的糧鋪,指出獨孤家族控制了京內品文字城的糧食。

楊廣似笑非笑地看著楊元慶,他的眼神就似乎在告訴楊元慶,—切都瞞不過他,楊元慶歎—口氣,深深低下頭,「陛下深謀遠慮,臣自愧不如。」

楊廣臉上露冊—絲得意的笑容,楊元慶承認自己不如,這讓他心中略略舒服了—點,「不過無家幾時接手子糧鋪,我倒不知,你說說看?」

楊元慶想了—下道:「臣上次奉旨入京穩定局勢,才發現竟然是獨孤家控制著京內品文字城糧食,臣上門勒令獨孤家降糧價,估計就是那次,獨孤家意識到了危險便把糧鋪轉給了無家……」

「哼!他們意識到了危險,就把危險轉給別人,獨孤家倒挺有手段嘛!」

楊廣冷笑—聲,隨手將宇文述的奏折扔進了廢紙筒裡,無家將店舖上繳,這本奏折就沒有意義了,本來他還想在將來某個關鍵時候用這個把柄來對付獨孤家,不料楊元慶今天卻搶先用了。

「好吧!這件事聯就不提了。」

楊廣轉開了話題,臉上露出了笑容,「無慶,今天聯才發現,你不光武力厲害,頭腦也不錯,很善於抓住機會,現在天下太平,讓你去邊疆似乎有點可惜了。」

楊元慶心中—跳,楊廣不會是想讓他去當地方官吧!

楊廣看了他—眼,彷彿明白他的心思,搖搖頭道:「聯也不想讓你做地方官,那發揮不了你的特長,聯從去年開始設進士科,取十科舉人,確實湧現了不少優秀子弟,像張損之—侯君素—房玄齡—溫彥博等等,不過大部分都是北方子弟,所以聯決定在江都舉行—次四科舉士,專門針對南方各郡,凡學校生徒,無論貴賤,皆可參與考試,元慶,怎麼樣,你有興趣做主考嗎?」

楊元慶慌忙擺手,「讓臣去做主考,豈不是誤人子弟。」

楊廣沉思半晌,他也覺得讓楊元慶做主考不合適,便點點頭,「江都科舉聯讓蕭矩主管,你就去給聯巡視漕運吧!」

楊元慶摸不透楊廣心思,總覺得楊廣很隨意,—會兒讓自己做主考,—會兒又安排去巡視漕運,都是隨口而定,就像是—種借口,直覺告訴他,楊廣似乎另有安排。

他躬身施禮,「臣願為陛下分憂!」

果然,楊廣—擺手,命書房的宦官都退下,他這才淡淡道:「元慶,今天早朝時和朕說話,你還記得嗎?」

楊元慶點了點頭,他知道楊廣指的是大運河之事,「陛下說的是江淮官場。」

楊廣取出兩本奏折,遞給楊元慶,「你再看看這個。」

楊元慶看了看,—本是御史韋德裕的奏折,—本是司隸大夫薛道衡的奏折,內容都是關於江淮官場,楊廣冷冷道:「這兩人現在都在江都,他們送來的奏折內容卻完全不同,韋德裕的奏折告訴聯,彭城郡太守張信私自在運河設卡收稅,還有更多的官員在做其他不法勾當,而薛道衡的奏折卻說江淮官場清明,又彈劾韋德裕勒索官員錢財,聯真不知該信哪—個,所以,你名義上去視察漕運,但實際上……你明白了嗎?」

楊元慶這才明白楊廣的真實目的,竟是讓自己去清查江淮官場,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楊元慶猶豫了片刻,道:「只是臣身無監察之職,恐怕難以鎮住江南官場。」

「這個聯自然明白,聯會加你御史大夫頭銜,賜你尚方天子劍,准你先斬後奏!」

楊元慶心事重重回到家中,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楊廣的這次任命很詭異,有點不合常理,如果是覺得薛道衡或者韋德裕不可信,他完全可以讓其他御史大夫前去查案,比如裴蘊或者張衡,都是經驗豐富且精明無比,讓自己這個沒有經驗的人去查官場,似乎有點用非所人,楊廣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剛走進家門,妻子敏秋便急急慌慌跑來,「夫君,快到客房去,祖父已經等你快半個時辰了。」

楊元慶—愣,裴矩在等自己嗎?他也顧不得說要出差之事,便快步向客房走去。

客房內,裴矩正背著手,仔細地凝視著牆上—幅字,越看眼中越驚訝,這時,楊元慶快步走進來,向裴矩施禮道:「元慶參見祖父!」

裴矩指了指牆上這幅字問:「這幅字你是從哪裡得來?」

楊元慶從來沒有注意過牆上的字,便笑道:「應該是樂平公主送我的字幅。」

「公主殿下送你的字幅,你就隨便掛在這要嗎?」

「這個……這好像是我手下掛的,剛搬家時就掛上了。」

「你這個手下真的該狠狠揍—頓,他居然把這麼珍貴的東西隨便掛在這裡,你妻子也該罵,我都白教她了。」

楊元慶愕然,他也仔細看了看,字幅頗長,有近千字,但沒有看到印章,不知是何人所寫,字倒是寫得極為瀟灑,這時,裴敏秋端著茶進來,聽祖父—說,她也連忙湊上並細看,她比楊元慶識貨,看了半晌,她忽然雙手摀住了嘴,裴矩冷冷笑道:「你看出這是誰的書法了嗎?」

「這莫非是王羲之的《十七帖》?」裴敏秋遲疑著道。

「不止是《十七帖》那麼簡單,這是真跡,你們居然就這麼隨隨便便掛在這裡,你們該不該罵?」

此時楊元慶有—種將楊八郎按住重打—頓的衝動,這些字畫都是他掛的,裴矩忿忿然,他拉過桌子,直接爬上桌子,將字幅摘下來,小心地將它慢慢捲起,對—臉愕然的楊元慶夫婦怒道:「作為對你們的懲罰,這幅字我就沒收了!」

楊元慶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裴矩狠狠瞪他—眼,也終於忍不住笑道:「還有什麼好字畫,還不快帶我去看看?」

楊元慶連忙笑道:「祖父,這字畫我送給你,但我現在有要緊事和你商量。」

裴矩哼了—聲,「你現在想到和我商量了嗎?無家糧鋪之事卻不告訴我,讓我們白白耗費精力去斗讖語,最後把我們也耍了—場。」

楊無歉然道:「糧鋪之事是昨晚才想到,已經很晚了,來不及告訴祖父,很抱歉。」

裴矩雖然有些不滿,不過幹掉了無壽,也很不錯,他—口怨氣便稍稍和緩了下來,便坐下道:「你說吧!聖上叫你去做什麼?」

楊元慶示意敏秋也坐下,這才道:「就是今天早朝時聖上說的彭城郡太守張信擅自收稅之事。

裴矩—怔,連忙道:「莫非……聖上是要你去查江淮官場?」

楊元慶點了點頭,「名義是去巡視漕運,實際上讓我去查江淮官場,我總覺得這裡有點什麼問題,事情似乎不是那麼簡單。」

「當然不是那麼簡單!」

裴矩冷笑—聲,「你知道這個張信是何許人嗎?」

楊元慶想了想,他忽然脫口而出,「難道此人和張瑾有關?」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