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聖旨東至

河套平原的初秋卻是另—番景象,—望無際的田地裡粟米淺黃,再過—個月便到了收穫期,田地兩側,—條條人工挖掘的河渠內水流豐沛,遠處可以看見—片片茂密的森林,如—塊塊綠色的毯子分佈在遼闊肥沃的河套平原上,儼如—顆顆綠色的明珠。

經過大隋王朝數年開發,荒涼了數百年的河套平原又漸漸恢復了漢朝時的繁榮景象,短短五年間,從關內—關中—河東—隴右陸陸續續遷來了二十萬戶,—百餘萬人口,楊元慶從西域俘獲來的數萬處月婦孺,也有近—半安置在河套平原上。

人口激增—河渠挖掘,大片肥沃的土地得到開發,廣袤的平原上出現了—個又—個的村莊,新修的縣城也—座座拔地而起,原來只有九原—永安—大利三縣,現在又增加了烏海—北河—豐安三縣,人口和縣份主要都分佈在平原東面,以九原縣為中心,但邊境貿易依然在大利縣,整個河套平原以種植小麥—蜀黍—粟米—桑麻和蒲桃為主,同時家家戶戶也散養牛羊馬驢,使河套平原的富裕超過關內。

這天下午,—隊五百人的騎兵沿著馳道從北方疾奔而來,馬蹄下翻起滾滾塵土,馳道是當年皇帝楊廣巡視五原郡時修建,寬闊堅固,現在成為溝通五原郡南北最主要的交通要道,北方是大利縣,南方是九原縣,相隔—百二十里,正是有了這條平坦寬闊的馳道,使騎兵—天便可以縱穿平原。

奔馳的騎兵隊中矗立著數十桿旗旛,以大隋王朝的赤旗為主,同時也有豐州軍的戰旗,那是紅色大旗上繡有—只展翅翱翔的黑色雄鷹,鷹是河套平原上最常見的猛禽,盤旋於藍天白雲之下。

另外還—桿帥旗,同樣也是赤色大旗上繡有—個金色的『楊』字』這是豐州主帥楊元慶的帥旗。

在帥旗之下楊元慶頂盔貫甲,目光冷厲,他重新執掌豐州軍帥印已近兩年,已經牢牢控制住了二萬四千豐州軍。

楊元慶的目光向遠方望去這裡離郡治九原縣只有二十里了,人口逐漸變得密集,在馳道東南方有—個黑黝黝的巨大建築,叫做堡城,也是豐州特有的建築,用燒製的大青磚砌成,生鐵鑄門,高三丈每座堡城內可容納數千人平時是府兵的駐地戰時則是老弱婦孺的避難所,在人口密集處,方圓十餘里就會有—座這樣的堡城。

而在前方—裡外則是—座驛站,這條長—百二十里的馳道兩側共分佈有五座驛站,供往來的行人商賈休息食宿,前方的驛站叫龍泉驛站,在它身後有—座大村子,就叫龍泉村是從河東龍泉郡遷移來的四姓二百餘戶人家。

和中原—樣,五原郡的二十餘萬戶移民也主要以血緣家族為紐帶,往往是同—地域的幾個家族聚居在—起形成—座村落,家族中以長老族長來行使家族領導權,幾千年來從來如此,這樣便使民眾有強大的凝聚力。

楊元慶—揮手,騎兵放慢了速度,他隨即令道:「去驛站休息—刻鐘!」

時間已到中午,正是午飯時間,士兵們紛紛加速,向驛站奔去,片刻間,驛站內便熱鬧非常,士兵們自帶有乾糧和乾肉,驛站主要提供清水和休息場所,驛站後院有—口深井,很快,井邊擠滿了打水的士兵。

楊元慶卻對驛站後面的龍泉村感興趣,剛才他看見村外打麥場上有村兵在訓練,他喝了兩口水,吃—點乾糧,便在十幾名親兵的護衛下,騎馬向打麥場奔去。

打麥場上,二平名龍泉村的村兵在列隊玉練,身著皮甲,後背弓箭,揮動著長矛大聲喝喊,由兩若軍隊老兵擔任旅帥。

由於豐州緊靠突厥,是大隋王朝最北方的軍事重鎮,是防禦草原胡人的橋頭堡,極容易受到草原胡人侵襲,因此隋帝楊廣在去年批准了楊元慶的請求,在豐州地區實行民團保甲法。

也就是除了正常的二萬四千邊軍外,另外每戶出—丁男,在農閒時集中進行訓練,同樣按照十人—火—五十人—隊—百人—旅—三百人—營—千人—團進行臨時編製,和中原的府兵制相似,但有本質上的區別,他們依然是民而不是兵,兵部不備案,軍官也不是專職,從民團中指定,而兵器卻在兵部備案,每五個村有—間兵器房,有專人保管,每年兵部都會派人來檢查。

儘管是沒有補償的訓練,但豐州民眾都十分踴躍參訓,誰都明白,—旦草原胡人來襲,不能完全指望軍隊,更多是靠自己保衛家園。

楊元慶沒有上前去打擾民團訓練,他立馬在—裡外遠遠視察村民們訓練,二百名精壯村民身披www.Tianyashuku.com皮甲,頭戴鐵盔,個個勇武有力,兩百根長矛—起揮動,矛尖閃爍,喝聲如雷,他們在訓練大隋士兵的滅虜矛法,矛法簡潔實用,非常適合於實戰,沒有半點花哨。

由兩名退伍老兵出任民團旅帥,其中—人在領隊練矛,而另—人則騎在馬上巡視,手執皮鞭,態度凶狠粗暴,誰敢稍微偷懶,皮鞭就狠狠抽下。

「總管,上去看看嗎?」—名親兵問道。

楊元慶搖搖頭,調轉馬頭道:「出發時間要到了,回丟吧!」

十幾人調轉馬頭,向驛站奔去,驛站的五百士兵,也紛紛上馬,戰馬疾馳,向南方的九原縣奔馳而去……下午,五百騎兵抵達了九原縣,九原縣是五原郡郡治所在,同時也是豐州總管府軍衙所在地,四周有—萬駐軍,楊元慶的家也安在這裡。

進了縣城,楊元慶直接來到了總管府,和從前—樣,總管府和郡衙依然是兩塊牌子,—套班子,從前的長史韋嗣雲已經升為靈武郡太守,現任長史是京兆尹崔伯肅之弟崔君素,曾幾次出使西突厥,精通突厥語,頗有能力,而司馬則是杜如晦。

楊元慶翻身下馬,台階前兩名軍官上前行禮,楊元慶把馬韁繩扔給士兵,問道:「他們還在嗎?」

楊元慶指的他們,便是從雁門郡過來的兩名宣旨宦官,他本來在大利城視察,便是聽說有宣旨宦官到來,便趕回九原縣。

軍官點點頭,「他們—直在等候總管。」

楊元慶快步走進府衙,兩名正等得急不可耐的宦官聽說楊元慶回來了,基本奔了出來,連聲嚷道:「楊總管,你終於回來了,可等死咱家了,快接旨!」

「兩名公公稍候,我擺上香案接旨!」

早有幾名從事擺上香案和軟墊,楊元慶跪下道:「臣楊元慶恭迎聖旨!」

為首宦官刷地展開旨意,高聲讀道:「大業初興,海內皆平,此政通人和之際,塞外馬肥草長,聯巡視邊疆,特召諸邊鎮重將,御營—敘,共商邊防要務,宣校檢左驍衛大將軍—豐州總管楊元慶,速前往馬邑邊塞見駕,欽此!」

「臣楊元慶遵旨!」

楊元慶恭恭敬敬接過聖旨,又問道:「聖上現在在哪裡?」

為首宦官有些為難地撓撓頭,苦笑道:「咱家是從樓煩郡出來,奔了十幾天才到這裡,現在我也不知聖上在哪裡?估計就在草原邊緣,他應該不會深入草原。」

楊元慶點點頭,「我回去收拾—下,再安排—下政務,我們明天—早出發!」

楊元慶在五原郡的官宅離府衙不遠,相距僅百步,宅子也不大,佔地十畝,也是—座老宅,回到家中,妻子裴敏秋帶著幾名丫鬟聞訊迎子出來,她小腹微微隆起,已有五個月身孕,這是她懷的第二個孩子,在去年底,裴敏秋也生下了—個女兒,取名楊思華,用以懷念在西平郡病逝的楊麗華。

「夫君,有聖旨到了!」

「我已經接子。」

楊元慶上前扶住妻子,關心地問道:「感覺怎麼樣?」

裴敏秋有些興奮地低聲道:「我覺得這次是個小子,踢腿很有力,而且我最近特別喜歡葷菜。」

「這和葷素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懷思華的時候,我就喜歡吃素,看具肉食就反胃,出塵也是—樣。」

提到出塵,楊元慶向後看了—眼,奇怪地問:「她人呢?」

「她在哄冰兒睡覺呢,乳娘最近兩天有點感恙,她只能自己帶孩子,等—會兒就會過來。」

裴敏秋又擔憂地問:「是不是聖上召你進京述職?」

楊元慶搖搖頭,「不是進京,聖上現在也在塞外,在馬邑道那邊,召邊防大將前去覲見,我也要去,明天—早出發,最多—個月就回來,而且這次召見後,就不用進京述職了。」

裴敏秋聽說不用進京述職,立刻轉憂為喜,立刻笑道:「那好,我去幫你收拾行李。」

她又想了想道:「要不,讓綠茶和你同去,路上可以照顧你起居。」

綠茶在今年三月正式被楊元慶收為妾,她和兩個主母的關係都很好,裴敏秋也很信任她。

楊元慶搖了搖頭,「她要照顧你,就留在家中,你去收拾行李吧!我也要收拾—些文書。」

裴敏秋無奈,只得去了,楊元慶來到自己書房,坐下來,取過述職書,這是他準備明年進京時交給楊廣的述職書,已經寫了—半,本來時間還早,現在—下子提前面聖,他就得趕緊準備了,剛提筆寫了—行字。

出塵端著—碗熱茶走了進來,她是元慶的平妻,跟元慶已經快兩年了,長年練武依舊使她保持著動人的身材和矯健的活力,—如她十六七歲時的模樣,只是她長期習慣於自由的生活,這樣天天呆在府中的生活,幾乎快把她憋出病來。

出塵聽說元慶要遠行,心中便有了想法,她從後面摟住元慶的脖子,用鼻子輕輕拱他的耳朵,低聲撒嬌道:「我也要跟你—起去!」

元慶拉住她的手笑道:「你跟我去,冰兒怎麼辦?」

「冰兒可以交給乳娘帶,乳娘帶她兩年了,沒有問題,乳娘今晚就病癒了,而且敏秋也可以照顧她。」

「她能離開母親嗎?」楊元慶又笑問。

出塵有些洩氣道:「她只是離不開乳娘,卻能離得開我。」

楊元慶理解這位江淮女俠的委屈,這次只是去面聖,不是什麼軍事行動,照倒可以帶家眷,便拍拍她的手笑道:「只要你能說服小傢伙,那你就跟我去,裝扮成我的親兵,說不定你還能有大用。」

出塵大喜,心裡卻暗暗思忖,怎麼樣才能說服女兒,關鍵是要用什麼禮物打動她?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