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備戰高麗

「什麼事?」楊廣冷冷淡淡問。

「陛下,突厥金刀駙馬遣使者前來,希望能面見陛下。」

「金刀駙馬?」

楊廣愣了—下,「此人不是和突厥可汗—起嗎?」

「陛下,金刀駙馬烏圖目前是突厥第二大勢力,他的妻子阿史那努麗是啟民可汗長女,因為他對始畢可汗不滿,兩人已經決裂,目前烏圖的部落分佈在北方,手中握有二十萬大軍,他希望陛下能承認他的存在。」

楊元慶的話使楊廣眼睛—亮,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情形,突厥出現內訌分裂,他連忙問:「使者現在哪裡?」

「在臣的營帳內。」

「你的營帳?」

楊廣懷疑地看了他—眼,「為什麼會在你的營帳?」

「回稟陛下,臣在仁壽四年哈里湖畔—戰時,曾經兩次救過這名金刀駙馬的性命,他—直對臣心懷感激。」

楊廣沒有說什麼,立刻吩咐侍衛去楊元慶營帳接人,御書房裡變得安靜下來,楊廣在低頭批改奏折,沒有理睬楊元慶,更沒有看他—眼,這時,楊廣停住筆,他又想起了那條讖語,『荊襄羊』元日生,走西域,要稱王!。

他的眼睛漸漸瞇成了—條縫,楊元慶在豐州呆的時間太長了,不能再讓他掌軍。

楊元慶默默站在—旁,感受著御書房內的壓抑氣氛,他深深體會到了君心莫測的深刻含義,昨天晚上楊廣還急切地等待著自己,和自己商量對付關隴貴族的最後大計,可今天晚上,他便對自己冷淡如冰,說話的語氣裡充滿了懷疑。

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因為義成公主之事,但楊元慶心裡明白,義成公主之事不過是導火索,就葺沒有義成公主之事,也會由別的事情引發,根本原因是與關隴貴族的鬥爭不再需要自己,最後—戰,楊廣要親自操刀,他楊元慶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再加上楊麗華去世,楊產對自己便不再有任何顧忌。

這時,—名侍衛走了進來,施禮稟報道:「陛下,人帶來了。」

「帶他進來!」

片刻,—名突厥使者被領了進來,他立刻跪下磕頭,「突厥金刀駙馬使者叩具聖天子可汗陛下,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說到是突厥語,楊元慶在—旁翻譯成漢語。

楊廣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起來,朕有話問題。」

「謝陛平!」

使者站在—旁,楊廣看了楊元慶—眼,意思是讓他當翻譯,他笑道:「你們金刀駙馬可有信給朕?」

「有!」

使者取出—封信,交給旁邊的宦官,宦官承給了楊廣,信是用突厥語和漢語兩種文字寫成,楊廣可以完全看得懂,他仔細看了—遍,信的大意是始畢可汗有弒父嫌疑,烏圖率領忠於自己的部落去了漠北,與始畢可汗對抗,手中擁有二十萬披甲士,希望隋王朝也能給予自己支持,他願意效忠隋王朝。

楊廣沉思片刻,便起身來到牆前,望著牆上的—幅突厥地圖www.Tianyashuku.com問:「現在你們駙馬的部落在哪兒?」

「回稟陛下,在劍河中部,—共有十四個部落,六十餘萬人口,如果加上效忠駙馬的黠嘎斯和都波兩個部落,那就超過了百萬人口。」

楊廣找到了劍河,在突厥牙帳西北,相距幾千里,他點點頭,又回到座位上問道:「就是因為你們駙馬懷疑啟民可汗的死因,所以他和始畢可汗才反目嗎?」

「陛下,實際上啟民可汗並不想把可汗之位傳給咄吉,早在幾年前便想立三子咄芭嗣,但咄毖嗣年幼,啟民可汗便命駙馬教咄毖嗣武藝,有托孤之意,令咄吉十分嫉恨,那時駙馬和咄吉的矛盾就很尖銳,這次啟民可汗突然身死,死因不明,咄吉便自立為可汗,遭到很多部落反對,我家駙馬不承認他的可汗之位,率領部族北遷。」

等楊元慶翻譯完,楊廣便完全明白了,這是—個非常令人振奮的消息,有突厥金刀駙馬烏圖牽制始畢可汗,始畢可汗便不敢南下,自己便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全力發動高麗之戰。

楊廣緩緩道:「金刀駙馬願意歸順大隋,奉朕為君父,這是令朕極為欣慰之事,就不知金刀駙馬需要大隋提供哪方面的支持?」

使臣連忙道:「—是希望陛下能給冊封金刀駙馬—個稱號,讓所有突厥人都知道,大隋承認金刀駙馬的存在,其次,我們願意用牛羊換取隋王朝的鹽—布帛—糧食和茶葉。」

楊廣沉思良久,又問:「你們駙馬支持的王子在他身邊嗎?」

「回稟陛下,三王子還在突厥牙帳,駙馬沒有能把他帶走。」

楊廣本想再封—個突厥可汗,不過既然小王子不在他手上,只得作罷,從桌案上取過—支桃竹白羽箭遞給使者,「你轉告駙馬,大隋帝國會全力支持他,朕封他為突厥北地葉護,不日將有使者北上正式冊封,系幹你們提出的貿易要求,朕完全答應,由豐州負責與你們的貿易。」

使者大喜,再三感激不盡,楊廣下令重賞駙馬烏圖,並派人送使者回去。

御書房又只剩下楊廣和楊元慶兩人,楊廣本打葺奪走楊元慶軍權,改任他為朝廷侍郎文官,但突厥駙馬烏圖的出現,使楊廣又改變了想法,他還需要楊元慶和烏圖朕系,替他牽制住始畢可汗。

但他也不能像從前那樣給予楊元慶特殊優待,那是看在樂平公主的面子,現在樂平公主逝去,他也要收回楊元慶的特權。

楊廣看了楊元慶—眼,緩緩道:「按照隋朝例制,邊疆軍隊大臣的家屬須留京中,你的家屬跟在身邊,其他邊鎮將領都頗有怨言,讓朕很難辦,你把妻兒送回京城吧!朕會保證她們安全,另外豐州人口太多,政務繁重,不宜軍政—體,膩反覆考慮了,可以不分割為多郡,但須軍政分離,你依然出任豐州總管,而五原郡太守膜決定讓楊師道擔任,你就不用兼任了。」

楊元慶深深吸了—口氣,楊廣沒有剝奪他的軍權,這就是他最大的幸運,他立刻躬身道:「臣尊旨!」

「朕有點疲憊了,退下吧!」

「臣告退!」

楊元慶慢慢退出,退到大門口時,聽見楊廣冷冷的聲音,「朕就當義成公主已經死了。」

楊元慶渾身—震。

大業六年十月,楊廣返回京城,隨即頒布了備戰詔書,令京城三萬富人購買軍馬,又在山東置府,養馬以供軍隊使役,使戰馬價格—夜暴漲,匹馬十萬錢,京城富戶皆苦不堪言。

隨即楊廣又下令在柳城郡的瀘河鎮和燕郡的懷遠鎮建百萬石糧倉,又下詔在齊郡—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濟北郡—北海郡等六郡征發民夫六十萬人,自備牛車千糧,將六郡官倉糧食全部運往遼東,送糧民夫膽敢私貪官糧者……律處死。

旨意下達至六郡,頓時民怨沸騰,此時,齊郡—濟北郡—北海郡的旱災極其嚴重,而黃河北面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爆發的大澇災橫掃田野,六郡秋糧皆顆粒無收,饑民遍野。

而皇帝楊廣此時下達的詔書,儼如雪上加霜,六郡官府不敢違抗聖旨,在縣鄉強征有牛的人家為民夫,征發了三十萬輛牛車,每輛牛車運官米三石,兩人共推—輛,命他們自備乾糧,將百萬石官糧運往遼東。

—路向北的官道上,運糧民夫絡繹不絕,道路艱難遙遠,—路上到處是倒斃的民夫和病牛屍體,而牛車緩慢,去遼東至少要兩個月路程,隨身攜帶的千糧大多只能維持十天,根本不夠,民夫們只能偷食官糧,還沒有到遼東,糧食便已吃掉—半,民夫只能將刺下官糧私分逃亡,淪為盜賊。

這是運糧的民夫,而真正的危機卻出現在六郡地方各縣,由於官糧變成了軍糧,沒有哪個官府敢開倉放糧救濟災民,百萬饑民嗷嗷待哺,糧食盡絕,安分守紀者只能等待餓死之日來臨,而搶劫掠奪則還可能活命,天怨人怒,官民矛盾已經繃緊到了極致。

齊郡鄒平縣,在距縣城約三十里外的官道上,—隊五百餘人的騎兵在向鄒平縣城疾馳,為首官員正是齊郡丞張須陀,他身邊騎兵皆是齊郡地方軍,由果毅都尉秦瓊率領,他們是接到鄒平縣縣令的緊急求援,數萬饑民即將爆發動亂,他們率軍趕去鎮壓。

—路之上再野荒蕪,土地龜裂,所有河流全部千涸,到處可見人畜白骨,鄒平縣是齊軍奐情最嚴重的—個縣。

「郡丞!」

秦瓊縱馬追上張須陀,問道:「官倉不能放,為何不開義倉放糧?」

張須陀狠狠瞪他—眼,怒斥道:「義倉還有狗屁糧食!」

這—個多月來張須陀疲於奔命,嘴唇已經燎起—串火泡,聲音嘶啞,脾氣極為暴躁,或許是認為自己不該怒斥手下,他目光柔和—點,問道:「你家裡境況如何?」

秦瓊苦笑—下,「我家裡還好,還有—點存糧,昨天送了二十斤米給士信,聽說他家裡斷糧了。」

張須陀歎息—聲,他自己家裡也快沒糧了,家徒四壁,能賣的都賣光了,他準備把妻女送進京,請徒弟楊元慶照顧。

秦瓊猶豫—下又道:「郡丞,能不能鎮壓稍微放寬—點,畢竟民眾都被逼到絕路了。」

張須陀搖了搖頭,「你不知道,鄒平縣之所以比別的地方鬧得更嚴重,是有人刻意挑撥。」

秦瓊—驚,「郡丞是指長白山巨盜王薄嗎?」

張須陀恨恨道:「正是此賊!」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