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突發事件

博陵崔氏從漢到現在,經歷了數百年而不倒,歷經無數王朝,依然是五姓七望之首,對於崔家,各朝各代的朝廷利益都是浮雲,只有家族利益才是永恆,這也是各大名門世家的共同特點,他們經歷了太多了王朝,對朝廷利益已經看得很淡,就像一個女人經歷無數次婚姻後,會更看重自己一樣

正因為這樣,楊元慶相信崔弘升真是幫助自己,因為自己身上有著崔氏家族的利益。

此時,崔弘升的懷疑也使楊元慶心中有點犯疑了,崔弘升的分析確實有道理,楊廣既然要自己來清除元家勢力,那趙元眳這麼明顯的阻礙為什麼不調走,難道僅僅是想留下他穩定幽州的局勢嗎?

楊元慶本來是這樣想的,但崔弘升的提醒卻讓他意識到,這不符合楊廣的做事風格,既然有了李景,又何必再留趙元眳,這裡面確實有點蹊蹺。

「明公以為這其中的蹊蹺在哪裡?」

崔弘升輕捋鬍須,瞇眼道:「我www.tianyashukU.com以為這個趙元眳其實是聖上安插在幽州的一根眼線。」

楊元慶沉默了,崔弘升的這句話使幽州的水陡然間深了十丈,半晌他緩緩道:「據說這個趙元眳是竇家的人。」

「你是說竇抗?」

崔弘升搖搖頭道:「那是何時的陳年老賬了,怎麼可能還和竇抗還有關係,雖然趙元眳是竇抗提拔,也和竇家有姻親關係,但竇家對幽州的影響已微乎其微,本來竇抗就只做了兩年的幽州總管,現在又時隔七年,趙元眳還有什麼必要再效忠竇抗?」

崔弘升看了楊元慶一眼,又道:「皇帝的心機不是我們能度測,他其實早就開始監視元弘嗣了,我一直在找監視元弘嗣的人到底是誰?現在我明白了,十有**就是趙元眳。」

楊元慶的心有點發寒,他想起楊廣給他看過一份報告,獨孤氏控制京城的米市的報告,幾年前他就關注獨孤氏,那麼元氏呢?楊廣一直在打壓關隴貴族,既然如此,難道他會對元弘嗣不加關注?

楊元慶也回過味來,楊廣肯定在幽州安有探子,那麼這個暗探是誰,真是的趙元眳嗎?

.........

離開太守府,楊元慶騎馬在大街上緩緩而行,八名親衛手執巨盾,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情形,此時天已黑盡了,嚴寒籠罩著幽州城,大街上行人稀少,偶然從某個角落裡傳來野狗的哀鳴。

楊元慶還在考慮崔弘升的話,他早已不是人云亦云的年齡,崔弘升說得話雖有幾分道理,但他也只是推測,並沒有證據,而且楊元慶也知道關隴貴族各有勢力,如果竇家在幽州建立勢力,也完全正常。

更重要是人心之複雜,趙元眳可能是楊廣的眼線,但他也可能同時效忠竇家,或許他還可能再效忠元弘嗣,做一個三面人,來謀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他楊元慶不就這樣嗎?幫楊廣打壓關隴貴族,又為山東士族效力,但根本卻是為了自己,他楊元慶能這樣做,為什麼趙元眳就不能?

楊元慶在綜合了羅藝和崔弘升的想法,再加上自己的觀點,他的思路便漸漸清晰起來,趙元眳極可能就是一個三面效忠之人。

楊元慶思路豁然貫通,他抬起頭,可就在這時,他的眼角餘光感到一線光芒閃過,伴隨著『卡!』的一聲,這是弩機聲,在寂靜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一種在戰場上千錘百煉出來的第六感覺,使楊元慶忽然意識到了危險來臨,他幾乎是一種本能,猛的一低頭,整個人趴在馬上,頭部向下降低了半尺,只見一支藍汪汪的毒箭強勁地從他盔纓上穿過。

「有刺客!」

他的八名手下同時拔刀,兩邊圍牆上跳下三十幾名黑影,有人大喊一聲,「楊元慶,把命留下!」

三十幾名黑影猛撲上來,楊元慶勃然大怒,他拔出戰刀,催馬衝上去,迎面一刀劈下,刀勢凌厲,『喀嚓!』一名刺客的人頭被一刀劈飛。

他反手又是一刀,刀速快如閃電,另一名刺客措不及防,被他迎面一刀劈開腦門,鮮血四濺,慘叫聲在夜空迴盪。

「點子硬!一起幹掉他。」

竟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從牆頭方向傳來,楊元慶目光一掃,迅速找到此人,蹲在屋頂,身子嬌小,手中端一把弩。

十幾名刺客纏住八名親衛,其餘二十幾名刺客從四面八面向楊元慶撲來,楊元慶一催戰馬,左右劈死兩名攔路的刺客,衝出一條血路,戰馬疾奔,奔出二十幾步,他腦後有破空之聲,楊元慶反手一刀劈去,將一支毒箭劈飛。

他已奔出三十餘步,將刀插回鞘,摘下弓箭,抽出兩支箭,回頭拉弓射去,兩支箭強勁無比,射穿了兩名已追至七八步外的刺客的胸膛,他箭如流星,又連續拉四弓,霎時間八支箭射出,箭無虛發,八名刺客慘叫倒下,八名親衛也奮力殺敵,殺掉了六人,向楊元慶衝來。

一切都發生在兔起鶻落間,三十幾名刺客被殺掉二十人,屋頂上的刺客女頭領見勢不妙,大喊一聲:「速撤!」

剩下的十幾名刺客跳上牆要逃,楊元慶冷笑一聲,抽出一支鐵箭,拉弓如滿月,箭去似閃電,射向刺客女頭領的後心,時間只在一眨眼,女刺客也一樣武藝高強,她聽見了身後的破空聲,她驚得臉色慘白,猛地向左邊一撲,企圖躲過這一箭。

但箭速太快,她還是慢了一拍,鐵箭『噗!』地從她右後心射入,箭尖從前胸透出,她哀叫一聲,翻身從屋頂滾落,其他刺客都嚇魂飛魄散,分頭向黑暗中逃去。

楊元慶並沒有追趕,他收了弓箭,回頭問八名親衛,「弟兄們情況如何?」

八名親衛都心有餘悸道:「大將軍,我們沒事。」

「看看刺客還沒有活口!」

八名親衛分頭上前查看刺客情況,楊元慶催馬來到屋簷下,他翻身下馬,將滾翻在地上的女刺客揪了起來,鐵箭射穿她的身體,鮮血將她後背和前胸都染透了。

楊元慶扯掉她臉上的面巾,是一個臉頰十分削瘦的年輕女子,眉眼間有一種戾氣,他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女人臉色烏黑,嘴角流出一縷血,胸前除了楊元慶的鐵箭外,還插著一支她自己的毒箭,她一隻手緊握箭桿,看樣子她摔下來並沒有死,但也自知逃不了,便用毒箭自盡了,楊元慶摸了摸她的鼻息,已經沒有了氣息。

刺殺就發生在總管府衙門旁,相隔軍官不足百步,這時駐紮在總管府後面的士兵紛紛趕到了,竟然是總管被刺,士兵們迅速將整條街道封鎖起來,楊元慶的親衛也聞訊趕來。

「大將軍,都死了,沒有活口!」

楊元慶有些惱火地將女人屍體扔到一旁,今天他是第一天來幽州,便遇到了行刺,親兵首領張勝更是自責不已,大將軍竟然只帶八名侍衛出門,這是他的失職,主要是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遭遇刺客了,人已變得有些麻痺。

鷹揚郎將韓馳匆匆趕來,他聽說總管在軍營附近遇刺,而衙門周圍百步範圍內,包括幾座官宅,都是他的安全責任區,現在總管竟然在他的責任區內遇刺,他難辭其咎。

韓馳頓時臉色刷地變得慘白,慌忙上前請罪,「卑職保護不周,請總管降罪!」

楊元慶臉色鐵青,一言不發,這時,長史趙元眳也聞訊趕來了,他看了一眼滿地的屍體,眼中有一點複雜,上前問:「總管,沒有傷著吧?」

楊元慶冷哼一聲,「堂堂的幽州城內,就在總管府前,兩千軍隊的眼皮底下,我竟然被刺殺,若不是我還學過幾天武藝,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趙長史,你怎麼給聖上交代?」

趙元眳半晌道:「這個.....確實只是一次意外!」

「可是人的性命卻沒有第二次。」

楊元慶冷冷瞥了一眼韓馳,又對趙元眳道:「趙長史,這件事是你來處理,還是我來處理?」

趙元眳心中一跳,不會是楊元慶準備拿這件事來對韓馳發難吧!他慌忙道:「總管剛來幽州,情況不熟悉,這件事就由卑職來處理,卑職一定會追查到兇手!」

「那責任呢?誰為這件事承擔責任?趙長史該不會把責任推給縣衙吧!」楊元慶似笑非笑道。

趙元眳看了一眼韓馳,忽然一聲呵斥道:「韓將軍,今天是誰當值?」

韓馳明白趙元眳的意思,他回頭怒視一名校尉,「張校尉,今天是你當值吧!」

校尉嚇得魂不附體,撲通一聲跪倒,顫抖著聲音道:「卑職....有罪。」

「來人!」

韓馳一聲厲喝,幾名軍漢上前一步,「在!」

這時楊元慶卻擺了擺手,「算了,這件事的責任我就暫不追究了。」

雖然這是一個罷免韓馳的很好借口,但楊元慶卻不想用這種借口來立威,他目光又投向趙元眳,淡淡道:「雖然我不追究,但我要知道這件事究竟是誰幹的,既然趙長史主動要調查這件事,那麼我希望三天後,趙長史給我一個答覆。」

楊元慶又歎了口氣,對趙元眳道:「刺殺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能逃過第一劫,卻未必能逃過第二劫,所以我決定,我還是搬到軍營去住。」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