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跨境剿匪

准許跨境剿匪的旨意下達後,立刻震動了北方各郡,有的郡歡喜,有的郡擔憂,強郡可以爭奪資源,擴大地方利益,而弱郡只能受制於人,而飽受匪患的各郡卻紛紛表態支持.

但不管是支持也好,反對也好,絕大多數郡都按兵不動,誰都不願做第一個領頭羊,保持觀望態度,而第一個提出跨境剿匪申請的郡卻是齊郡。

齊郡太守張須陀在旨意下發三天後,便正式向兵部提出了跨境剿匪的申請,兵部當即批准了張須陀的申請,准許他跨境剿匪。

十一月下旬,張須陀親率一萬郡兵進入了濟北www.tianyaShuku.com郡境內,展開了冬季攻勢,在陽谷縣以東的魚山,張須陀一戰擊潰了盤踞在濟北郡的亂匪頭子韓進洛軍,斬首萬人,俘獲三萬餘人,韓進洛率領數千殘軍越過黃河冰面,倉惶北逃。

張須陀並沒有追趕敗軍,十一月底,張須陀率一萬軍隊進駐壽張縣,這裡距離東平郡的邊界只有十五里,而距離東平郡亂匪聚集的梁山,也只有三十里。

此時正是寒冬時節,黃河南岸也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由於連年匪患,濟北郡內百里荒蕪,滿目瘡痍,官兵剿匪不利,屢戰屢敗,只能龜縮在城中,鄉村基本上已拱手讓給亂匪,那裡也無人居住,家貧之人或死或逃,或入匪為寇,家境稍微寬裕的人則逃進縣城,一座座村落都已是斷壁殘垣,野狗橫行。

張須陀的軍隊駐紮在壽張縣東,由幾百座大帳組成,此時,張須陀騎馬來到軍營西面的一座小丘上,望著遠方被白雪覆蓋的丘陵和森林。

張須陀今年已經五十歲,歲月已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但他的目光依然嚴峻、冷靜和陰鬱,一如十九年前他第一次和楊元慶見面時的目光。

數十年的抑鬱不得志,已磨去了他的青春·使他生命中的激情隨歲月而消亡,可他怎麼也想不到,在他五十歲時,命運之神終於青睞了他·楊積智被調去弘農郡,而他因剿滅長白山之匪有功被升為齊郡太守,加封銀青光祿大夫。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他徒弟楊元慶給他力爭而來,張須陀平生只感慨兩件事,他娶了一個好女人,與他患難與共,風雨同舟·他收了一個好徒弟·年輕有為·視師如父。

這次他跨境剿匪的真正目的,便是受楊元慶之托,剿滅東平郡的梁山之匪,楊元慶給他說得很清楚,梁山上的盜匪其實並不是亂匪,而是他父親楊玄感秘密招募的私兵,楊元慶不願他父親造反,可是又勸不了他·只能用跨境剿匪的辦法毀掉楊玄感的根基,使他無法造反。

張須陀很理解楊元慶的痛苦和無奈,在家族和大隋之間·楊元慶難以選擇,他既不願毀掉家族,也不願背叛大隋,這讓張須陀十分感動,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成全徒弟的名聲,令他忠孝兩顧,無論如何,他絕不願意自己徒弟背上一個反叛大隋的千古罪名,

「師父,我們什麼時候發動進攻?」張須陀的另一個徒弟羅士信在一旁小聲問道。

「等待斥候的消息!」

張須陀話音剛落,一名親衛指著遠處大喊:「太守,斥候回來了

只見幾個黑點出現在遠方白雪皚皚的曠野之上,格外清晰,黑點越來越近,正是幾名斥候,向這邊風馳電掣而來。

片刻,幾名斥候奔進,他們翻身下馬,向山崗上奔來,一名斥候隊正在張須陀面前單膝跪下,「參見太守!」

「可探到梁山情報?」

「回稟太守,梁山有隊伍下山,向巨野澤方向轉移!」

張須陀冷笑一聲,這是梁山之亂匪要逃跑了嗎?

張須陀回頭喝令道:「秦瓊何在?」

幾名偏將中,秦瓊催馬而出,在馬上抱拳道:「卑職在!」

「我給你三千人馬,你率軍去巨野澤長生島,島上是亂匪糧倉,你可直接佔領!」

「末將遵命!」

秦瓊催馬飛奔而去,張須陀對眾將令道:「傳令起兵,殺向梁山!」

幾名將領皆道:「太守,梁山是東平郡,我們能去嗎?」

「怎麼不能去?」

張須陀厲聲道:「我奉旨跨境剿匪,兵部並未限制我的範圍,無論是濟北郡的魚山之匪,還是東平郡的梁山之賊,皆是我的剿匪範圍,爾等不必擔憂,出兵!」

一萬軍隊兵分兩路,秦瓊率三千人直接南下,直奔已結冰的巨野澤,而張須陀則率領七千軍隊,向三十餘里外的梁山殺去。

冰天雪地的鄆城縣,人的思維也彷彿被凍得凝固住了,不願過多考慮即將發生了變化,對一般民眾而言,這並沒有什麼影響,不會妨礙他們的生活,但對於一郡太守的楊玄感,他的反應稍微遲鈍,就會使他付出慘重的代價。

一名騎馬飛奔而至的報信兵,給他帶來了一個危險的信息,齊郡太守張須陀率領一萬軍隊一舉殲滅了濟北郡的亂匪韓進洛軍,齊郡軍隊正浩浩蕩蕩向壽張縣方向殺來。

這個消息足足讓楊玄感愣了一盞茶的時間,張須陀是齊郡太守,他怎麼能來濟北郡剿匪?

半晌,楊玄感才忽然轉身,在桌上一堆文書中手忙腳亂地翻找,前段時間,他好像收到過一份朝廷牒文.....

翻找半天,他找到了,是十幾天前朝廷送來的一份牒文,牒文上還貼著一張標籤,表示他還沒有看完。

記得當時是他的次子楊嶸得了一個兒子,這個消息使他歡喜異常,便沒有來得及把這份朝廷牒文看完,後來牒文和其他文書混在一起,他便忘記了,他依稀記得上面好像有『跨境剿匪,四個字。

楊玄感翻看著牒文,坐了下來,這種牒文實際上是很多朝廷聖旨的匯總文書,定時發往各地郡縣,就像一本文件彙編,裡面什麼都有,有需要的信息,更多是不相干的東西。

楊玄感翻到第七頁,他看到了,跨境剿匪的旨意,允許各郡跨境剿匪,楊玄感的心儼如墜進了冰窟,一旦允許跨境剿匪,那他在梁山的私軍就失去了他的保護。

「明公!」

李密如一陣風似的衝進房間,急得滿頭大汗,「明公,快派人去阻止玄敬,不准他下山。」

「法主莫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密急得一跺腳,「不是我急,再不阻止就來不及了。」

李密克制住內心的焦急道:「剛才我接到王伯當的消息,說玄敬率領大軍下山,向巨野澤方向去了。」

楊玄感也吃了一驚,「我並沒有下這樣的命令,他為何要率軍離開梁山?」

李密不知該怎麼說,他最後歎口氣道:「估計是張須陀的大軍到來,給他的壓力太大,他只得棄山而逃。」

楊玄感默然無語,儘管他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他的從弟玄敬能力較差,連兩萬人都統帥不了,之所以讓楊玄敬負責梁山的軍隊,也是因為玄敬是二叔的嫡長子,而二叔掌控著楊家財權。

「明公,現在當務之急是讓玄敬立刻率軍返回梁山,他下了梁山便會給張須陀可趁之機。」

楊玄感點點頭,隨即叫來一名心腹,給他一件信物,囑咐他道:「你立刻趕去梁山,在半路上截住楊玄感的軍隊,告訴他,就說是我的命令,讓他立刻率軍回山,不得下山。」

心腹接過信物便匆匆去了,楊玄感又歎了口氣,「法主,我估計這條路也走不下去了,你看著這個!」

楊玄感將牒文遞給李密,李密看了看內容,他又看看日期,竟然是半個月前的牒文,怎麼現在才注意到。

李密沉默片刻道:「其實也未必,關鍵是要沉默,不能讓外面人知道梁山有多少軍隊,像王伯當,手下有五千軍隊,可外面根本不知,知道的也以為他只有兩三百軍隊,只要秘密保守得好,跨境剿匪也不用擔心。」

李密剛說完,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奔跑聲,楊積善疾速奔來,「大哥,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楊玄感心中有點不安地問道。

「我剛剛得到消息......」

楊積善上氣不接下氣道:「玄敬的軍隊被張須陀騎兵追上,玄敬大敗,被殺者、投降者不計其數,一萬五千人全軍覆沒。」

楊玄感聽得血脈賁張,眼睛驀地變得血紅,半晌,他『啊!,地一聲大叫,一腳將他的桌案踢翻,文書亂飛。

李密還算冷靜,他將楊積善拉到外面,連忙問他,「那玄敬呢?」

李密唯一擔心的就是楊玄敬,如果楊玄敬被抓,那麼楊玄感的秘密就洩露了。

楊積善搖搖頭,苦笑一聲,「聽說是他先逃了,張須陀的騎兵還沒有殺到,他便丟下軍隊先逃走,軍隊無主,才這麼容易被擊潰。」

這時,又奔進一名軍士,躬身道:「稟報都尉將軍,巨野澤內傳來消失,梁山盜匪在巨野澤長生島的倉庫被齊郡軍隊佔領,據說有糧草無數。」

李密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看了一眼楊玄感的房間,他不知道楊玄感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有什麼反應?

李密不由歎了口氣,近一年的心血,就這麼付之東流。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