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烈火焚城

大利城的外城是在大業四年始建,它是一個東西長,南北扁的長條形,北城牆長十里,而東西兩段城牆只長兩里,兩端緊緊頂著大利城背靠的穹窿玄石山,其中在西面靠山處修了一條百步長的棧道,將外城和中城連接起來,這條棧道在隋軍撤離外城時已經燒燬。

大利城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外城和中城都沒有上城的牆道,必須從內城上城,然後通過吊橋和棧道分別到達中城頭和外城頭,這樣設計的優點便在於,即使有奸細冒充商人混進城,他們也無法奪取城門,開啟城門和吊橋的鐵鏈絞盤都在城頭上。

入夜,四萬突厥軍在外城內一片忙碌,中城上www.Tianyashuku.com,一萬突而三萬突厥軍則在忙碌地堆砌石道緩坡,數百支火把將中城牆外照如白晝。

而在數百外卻是一片黑暗,數十架重型投石機像一個個巨人般獨孤地矗立在黑暗之中,包括佔地龐大四萬大軍軍營也同樣是一片黑暗,只有數百名騎兵在大營內來回巡視,而外城牆上只有十幾名崗哨,拿下了中城,外城牆便失去了防禦意義,突厥軍也不再重視它。

亥時,就在突厥軍在外城內熱火朝天地忙碌時,外城東城牆最盡頭處卻發生了異常變化,棧道安設在西城牆,這裡是一條死道,盡頭緊靠穹窿山石壁,穹窿山是一座花崗石山,沒有土,長不出任何植物,但城牆和山石縫隙中填充的泥土裡卻長出幾根巨籐,爬上山石一丈多高,巨籐長得鬱鬱蔥蔥,時值暮春正是它茂盛之時,幾乎將一面山石都遮蔽了。

異常就是在籐蔓中發生,夜色下中,竟然從籐蔓中出現一隻手將籐蔓慢慢撥開,一雙目光炯炯的眼睛向緊接著,有又是第二人、第三人出來,越來越多足有五十人之多他們列隊整齊就儼如一隊真的突厥巡邏士兵,向北城牆列隊而去。

這是突厥人做夢也想不到之事,十幾年來,穹窿山內已被大利城軍民挖得千瘡百孔,裡面佈滿了無數洞穴,成為大利城的天然酒窖,但這些石窟不被軍事利用,也是不可能這裡面便隱藏著一個極大的軍事秘密。

那就是穹窿山體內開鑿出了一條軍事密道,從內城直接通往外城牆,出算就在東城頂端被籐蔓覆蓋,又砌了一座假牆,偽裝得極好,而棧道卻是在西城牆。

這條密道在大業八年便開鑿完成,四年多來從未使用過,而今天是第一次使用。

五十名『突厥哨兵』列隊在城頭上快步行走』片刻,他們便來到了北城牆,整個外城只有北城牆上有不到二十名突厥哨兵,他們的職責是負責開應和關閉城門。

一個崗哨點前,三名突厥哨兵正靠在城牆百無聊奈的聊天,話題也離不開女人和家中的羊羔。

「是什麼人?」一名士兵看見了黑暗中走來的一隊突厥兵,大喊問道。

「奉可汗之命前來查崗!」

對方的口氣極為嚴厲,三名突厥哨兵都慌了手腳,一起站直身體。

五十名『突厥士兵』從他們身旁走過』只聽幾聲悶哼,三具屍體被拖走,換成了新的的崗哨,僅一刻鐘後,城頭上的二十名哨兵全部被幹掉,無聲無息。

這時,從密道內湧出無數穿突厥軍裝束的隋軍士兵,大約四五百人,他們和前五十人又不一樣,他們相貌和突厥人幾乎一樣,這些都是豐州隋軍中的鐵勒人,一共有五百人,是豐州的駱駝騎兵,都是契芯人。

他們將一桶桶火油搬上城頭,在城東頭找到一個城牆入口,兩人鑽進城牆內,片刻從城根下推開幾塊城磚,鑽了出來,這也是一條下城的密道,只不過不是樓梯,而是滑道,四周是一片小小的樹林。

這些鐵勒隋軍扛著火油桶走上空曠而黑暗的外城,他們將木油桶放在地上,隨手用匕首捅開木桶塞子,粘稠的火油便從裡面流出,淌滿了一地。

偶然,他們也遇到營帳那邊突厥士兵的詢問,但他們和突厥人難以分辨的外貌,使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懷疑,一個時辰內,他們便將上千桶火油傾倒在兩片高丘之上,這是投石器打不到盲區,也是火油流不到的地方,這兩片區域至少能擠佔萬人,楊元慶不會讓一個突厥軍生還。

一更時分,空曠的內城頭出現了隋軍的身影,數千隋兵士兵舉起巨盾衝上城頭,架起一座盾牆,緊接著五千民團士兵扛著火油桶奔乒城頭,這些火油是從延安郡打深井採集,是豐州重要的軍用資源,實際上在南北朝時期,火油便用在了戰爭之中。

這時,安裝在內城牆上的一百架重型投石機開始吱吱嘎嘎拉動起來,在突厥軍慌亂之中,一隻隻火油桶被拋射出去,砸向外城,十幾隻被點燃的巨大火球也騰空而起,射向外城。

外城內大火迅速燃燒蔓延,正在堆砌緩坡的三萬突厥士兵亂成一團,紛紛向北邊的大營方向奔逃,但在他們前面同樣也燃燒起了烈火,緊接著外城內的大營也開始燃燒,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從內城連續不斷地火油投擲而出,火勢越來越大,連中城城牆上也開始燃燒起來,一萬突厥箭手在大//最快文字更新無彈窗無廣告//火中慘叫著逃城逃命,但等待他們的,不是摔死,便是被大火吞沒。

楊元慶站在穹窿山頂的眺望台上,默默地注視著被大火漸漸吞沒的外城,在長達一個冬天的備戰中,他儲備了數萬桶火油,就是等待著這一刻。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焦臭和滾滾濃煙,外城門已關閉,外城內的四萬突厥軍無路可逃,大火蔓延,將一群群絕望的突厥士兵吞沒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外城,此時,楊元慶的眼睛沒有一絲憐憫,只有無盡的冷酷 ……

外城城頭又出現了六千隋軍士兵,他們趴在垛口上,一隻手端著弩弓,一隻手用濕透的麻布遮掩口鼻,在他們身後的城下是突厥軍外城大營,此時已是烈焰沖天,熱浪滾滾而來。

而城外曠野裡,數萬突厥士兵向城頭洶湧而來,他們要搶奪城頭,打開城門,讓城內士兵逃出,但迎接他們的,卻是密如雨點般的箭矢,大片大片的突厥士兵栽倒,城內的慘叫聲和沖天火焰使他們膽寒心裂,鬥志全無,在遭遇隋軍伏擊後便掉頭而逃,一次一次衝上,一次一次被弩箭射退。

突厥可汗咄吉呆呆地站在營門前,望著三里外騰空而起的滿城火舌,他眼睛裡充滿了絕望,其實他想到了隋軍用火攻的可能,所以他不准士兵進中城,但他做夢也想不到,隋軍燃燒的大火竟然能把整個外城都吞沒了。

「可汗!殺不上去,幾千隋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用箭封鎖了我們。」

咄吉知道他的四萬軍隊全完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難以忍受,他眼前一黑,竟昏倒在地。

「可汗!可汗!」大營前亂作一團。

天漸漸亮了,空氣中刺鼻的焦糊味依然沒有散去,整個外城內仍然在裊裊地冒著青煙。

一隊隋兵從密道鑽出,眼前的情形令很多士兵都驚恐地背過身去,不敢再看一眼,那是怎樣一個人間地獄,四萬突厥軍士兵全部被燒死在外城,整個外城一片漆黑。

其中一萬餘人並沒有被火燒到,他們擠在大火和營帳之間一片寬約兩百步的狹長空地內,火油沒有流過來,但他們也同樣全部死亡,這一萬餘人或者是被烈火活活烤死,但大部分都是窒息而亡。

正如楊元慶在戰前所說,他要讓突厥人幾代人都忘不了豐州之戰的殘酷殺戮。

戰爭的殘酷就在於戰場上沒有任何慈悲可言,任何對敵人的慈悲都是對自己的槌罪,不管是突厥軍還是隋軍,他們都是用最殘酷的辦法殺戮對方,將敵人從**上徹底消滅。

就在大利城最後烈火焚城的同一天,河口城的戰局也到了最後時刻。

在河口城以北十里外,三萬隋軍騎兵和四千陌刀軍對陣近五萬突厥騎兵的戰役拉開了大幕。

李靖率領一萬四千援軍從靈武郡趕到,配合城內的兩萬隋軍,一共三萬四千人,由豐州司馬李靖統帥。

他一反常態地以四千陌刀軍為先鋒,布下**大陣,三萬騎兵分為六隊,互相配合,從六個方向衝擊敵軍。

曠野中戰馬奔騰,五萬突厥騎兵遮天蔽日,向四千陌刀隋軍席捲而去,護衛在陌刀陣兩邊的一萬隋軍騎兵箭如雨發,密集的箭在空中交織成箭網,一片片突厥騎兵被射倒,在疾奔中人馬摔倒,後面戰馬從摔倒的士兵身上奔過,馬踏成肉泥,但五萬騎兵依然聲勢浩大,彷彿狂濤巨浪般向隋軍陌刀軍撲來。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數萬突厥終於殺辮眼前,他們對自己有著極大的信心,要用萬鈞之力衝垮隋軍重甲步兵,四千陌刀軍排為四排,其中一千新兵在第三排,其餘三千人都有和突厥軍交戰的經驗。

在敵軍有五十步時,他們迅速靠攏,四千重甲兵緊緊相靠,在敵軍如狂濤般衝擊的瞬間,陌刀軍將長長的刀桿尾部抵地,身子向前傾斜,半跪在地上,讓陌刀和地面成一個斜角,四千把陌刀像半倒伏的森林,密集地刺向對方,另一端則死死地頂在大地上,他們是利用大地的力量來對抗突厥騎兵最強大的第一波衝擊。

數千匹戰馬慘嘶,長長的刀刃刺進了它們的身體,很多戰馬被陌刀刺穿,陌刀卻堅硬無比,沒有發生折斷,這就是要求陌刀具有最大硬度的原因,它們必須能承受住騎兵軍隊的強大衝擊,而不會折斷或者折彎。

隨著第一波衝擊消失,戰鼓轟隆隆響起,第一排千陌刀軍刷地揮動陌刀,如牆列進,緊接著第二排士兵站起,同樣如牆列進,第三排、第四排依次前進,前面一人倒下,後面人補上。

他們配合默契,以集體的力量抵禦突厥騎兵的衝擊,又揮刀殺戮,斬斷馬首,劈斷士兵身軀,在他們步伐之下,屍塊堆積,血流成河,殺得突厥騎兵人仰馬翻,傷亡慘重,這時李靖見突厥軍兩翼空虛,立刻下令四支隋軍騎兵從四面殺來,以陌刀軍為核心,從六個方向衝擊突厥騎兵。

騎兵鏖戰,人喊馬嘶,突厥騎兵以千人為隊,以長矛、戰刀、繩索為兵器,在王弟阿史那咄芯的指揮下,和隋軍在河口城大戰,這是一支精銳的突厥騎兵,以騎兵野戰是他們的擅欠雙方攻防有序,始終保持著陣型,不肯輕易輸在對方手中,這場戰役打了三天三夜,雙方前後交鋒十餘次,隋軍陣亡近萬人,陌刀重甲軍也死傷過千,但隋軍越戰越勇,突厥軍卻疲態畢露,開始漸漸支撐不住。

儘管突厥軍是草原霸主,而且兵力佔優,但在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且擁有四千重甲陌刀兵的隋軍面前,這支精銳的突厥軍最終不敵,在傷亡近半後終於全線崩潰,突厥騎兵大敗,隋軍一路追殺,斬敵萬人,阿史那咄蒼率領不足萬人殘軍向東奔逃而去。

至此,經歷了近一個月的豐州保衛戰,大舉進攻豐州的三十萬突厥騎兵只剩下不足十萬人,損失近七成,二十萬突厥士兵死在豐州這片土地上。

但豐州隋軍也同樣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損失超過五萬人,其中陣亡四萬二千人,八千餘人終身殘疾,但他們沒有屈服,頑強地戰勝了異族大軍,大隋赤旗在豐州始終屹立不倒……

……!!!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