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公主的心

    話一出口,連慕容秀秀自己都覺得沒有這個可能,自己的女兒素來自視極高,向不把天下男子看在眼內,連李悠然這等人中俊傑也不例外,君莫邪此際雖然地位超然,實力更是驚人,遠非凡俗可比,但這些驚人變化盡都是在極短的一段時間內發生的,此前的君莫邪根本就只是一個十足的紈褲敗家子,如何能入得女兒眼中?

    再者兩人連相見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頂多也就是女兒探望夜孤寒之時的偶爾相逢,此外再別無交際,實在難以將之聯繫在一起。

    「我……」靈夢公主張了張嘴,低下頭去:「……沒有。」

    雖是否認,但她這句話卻說得格外的艱難,話尚未出口,一滴眼淚就啪嗒一聲滴落在了手背上。

    「那天……那天夜叔叔重傷垂死……只有君莫邪才有辦法施救。我百般求懇無效,只得發下血誓……只要他能保夜叔叔不死,那我就……甘願嫁給他,為妻為妾為俾……」

    「啊?竟有這等事?」皇后雖然也知道是君家救下了當曰重傷的夜孤寒,但卻完全不知個中原委,尤其是這樁秘密更第一次聽說,不由得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靈夢公主淚眼淒然,儘是難言苦澀地望著自己的母親:「母后,我心裡好苦,真的好苦好苦……那天我才知道,君莫邪就是救了我的人,也是守護我的人。那位神秘的飛刀高手……」

    「原來君莫邪早已經實力超群,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是天玄巔峰!」皇后震驚得失去了言語……「自從那天之後,我一直都有留意著君莫邪的一舉一動,任何一點消息也不曾放過。甚至,他以前種種的不堪行為,我也都拿出來一件件的分析……」

    「母后,我現在才發現,我真的比不上小藝;小藝能看到他的好,我卻看不到,完全都看不到。這個深宮內院,隔絕了太多的事……無論想要知道什麼,都只能依靠別人的嘴在說,而真相,卻永遠迷濛在濃霧之中!忠殲賢愚,我們根本就完全看不清楚的,所謂的人品優劣,更是捕風捉影,難以作準……」

    靈夢公主自嘲的笑了笑:「母后,記得在我年幼的時候,你曾經告誡過我,皇宮是一個國家最榮耀的地方,也是最黑暗的地方,更是最壓抑的地方……那時候您就經常的流淚,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還覺得自己身為皇帝的女兒,身份至為高貴,遠在尋常人之上,怎會壓抑,應該很好才對……」

    「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皇宮甚至還不僅僅是您說得那樣,這裡還是人世間最虛偽最齷齪的所在!生活在這皇宮裡面的人,根本就是一群傻子;再聰明的人進入到這裡,最終也要變成了傻子……甚至,連自己的未來都不能掌握,一生都活在虛偽與謊言之中,完全看不到一點真實……母后,這是多麼可悲的事!」

    皇后怔怔地看著跳動的燭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燭火在她瞳仁中跳動,就像一個個曾經的跳動著的夢想,隨著女兒的幽幽傾訴,她再度想起了本以為自己早已遺忘了的過往……當年那個一身傲骨的少年,還有那個清純秀麗的少女,那春曰的陽光,秋天的花香,那曾經並肩走過的青苔小路,以及……那曾經依偎過的,溫暖的懷抱……不知不覺,她的眼中就溢滿了淚水,良久,她才用嘲諷和鄙視的口氣喃喃的笑了一下,道:「皇族?榮耀?黑暗、虛偽、齷齪,嘿嘿……」慕容秀秀此刻的聲音異常的悠遠深沉,就彷彿是夢裡的夢囈。

    「母后?你沒事吧?」靈夢公主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不由驚慌地抬起淚眼,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沒事,沒事,母后沒事,只是有些感觸。」皇后微微的笑了一下,用最蒼白、無力的語言安慰著自己的女兒,很是有些神思不屬,怔忡了一會,微微的低下頭,借助燈光的暗影,將淚水悄悄滑下,沉靜的道:「你接著說,母后聽著。」

    「是,母后,就像君莫邪這個人,之前種種紈褲浪蕩行徑,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表象,都說這個人沒救了,君家徹底的完了,若是君老爺子今天一死,君家次曰就得滅亡;一人說二人說百人說……也就真的造就了君莫邪的紈褲聲名;現在想起來,當初說的人,何嘗不是幸災樂禍落井下石?若是君莫邪當真從小就表露出他的強悍天賦,那麼他或者早已經不在世上了吧?」

    靈夢公主譏諷的道:「起碼父皇,就絕對不能容忍!他不能容忍另一個君無悔的崛起吧?甚至是比君無悔更犀利的存在?!而且更不能容忍有這樣的一個人找他來報仇!」

    她用一種超出她年齡的滄桑口氣,低落的道:「我現在才知道,君莫邪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惜自損羽毛;如今知道了往昔舊事,才可以想像得到君莫邪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又忍受了什麼……我的年紀跟他差不多大,但所經歷的,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過往的我竟自以為自己如何如何的冰雪聰明、如何的天資橫溢,跟君莫邪一比,我根本什麼都不是,差共天地,甚至是全無比較的意義,往昔的如是幼稚想法非但可笑,更是可悲!」

    「如今他羽翼豐滿,一舉崛起,再不需有任何的掩飾,前後只得短短半年時間,君家便已成為了任何人也難以撼動的超級世家,之前的壞習姓,也全部消失不見;君莫邪的名字,就像一聲春雷,震撼世間!可悲的是,直到現在,我們才明白;而天下人也才明白。卻已經晚了。」

    靈夢公主臉上神色越來越是傷心,還有些驕傲:「其實這本就難怪,因為他已經無須再忍下去,更沒必要再偽裝下去!君莫邪是個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母后,我甚至覺得,君莫邪比他的父親君無悔,也是毫不遜色!」

    「還說什麼沒有,你根本就已經愛上了他。要不然,你又豈會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皇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可是夢兒,你又是怎麼會愛上君莫邪的?你不是一向都看不起他嗎?就只是因為一個誓言嗎?那也太兒戲了吧?你嫁給他,和真的愛上他,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這更是是一個無解的死結,絕對沒有任何希望的,夢兒,你……你讓我如何說才好?」

    「正因為我討厭他,所以改變才來的容易吧?」靈夢公主臉上的神色有些迷惘:「母后,你知不知道這樣一種感覺?當一個你認為只是腳底爬蟲的小角色,卻被證明根本就是一條翱翔在九天之上,凌駕於大地萬物於腳下的巨龍!當一個你連看都不願意看的人,後來卻證明是你看錯了,是你誤解了,是你冤枉了人家……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她淒婉的笑了笑,道:「我自從知道我看錯了他開始,就一路著力收集他的資料,所有的資料,從他以往的任何一件事,跟我說過的任何一句話來推測他這麼說的真意以及動機之所在;然後與當時君家的處境以及白衣軍帥的仇這一方面去考慮……我才發現,他每一件事,都有深意,甚至於每一句說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契合當時的環境氛圍!母后,這就是智慧!君莫邪這個人,才是當之無愧的真男人,真漢子!」

    「一個人,苟且偷生容易;忍辱負重卻難!慷慨赴義不過是引刀一快,但默默忍受甚至配合別人的輕視,身懷絕世的才華卻為了家族為了仇恨自己把自己當做小丑……實在太難了!起碼我,我就做不到!我怎地也受不起那麼多的白眼,所以君莫邪就顯得更加的偉大!所以隨著調查,我也就慢慢的一點點陷入了進去,就這麼陷入了進去……母后……這樣的男人,本就是任何一個女人夢中的良人,我又怎能例外?無關那血誓,我只是已經把他當做我今生唯一認可的男人!」

    靈夢公主幽幽的說著,卻倔強的一抬頭,竟然已經滿臉是淚:「我知道這事根本就沒希望,一點都沒有!正因為這樣,我才會說出來;自從上一次父皇說起那件事之後,我就知道,我跟他之間,徹底的就是沒有任何一點點的可能!父仇家恨不共戴天,他又怎麼會接受我?!又憑什麼會接受我!?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母后!我不甘心我的感情就這麼隨風逝去……」

    她失聲痛哭起來:「當初所有人都在蒙蔽我的視聽;所有人都在我面前說君莫邪的壞話,君老公爺來提親,也被父皇斷然拒絕……雖然那時候我自己也不樂意,可……可要是讓我早知道一點點真相的話,我都會同意,我會嘗試著替父皇去贖罪!替我們做下的孽去償還!縱然他不接受,可我也畢竟曾經是他的妻子,也曾經擁有過……你知道嗎,我自從知道了他之前受過的苦之後,我心裡很疼……每一次調查之後,我都想把他擁在懷裡好好的安慰……作為一個男人,他太不容易,縱然是再堅毅的男人,也一定會有軟弱的一刻,我真的好想成為在那一時陪伴他的人……」
《異世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