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顏朗盤膝坐在草地上,無視在他周圍焦躁的繞來繞去的「人」——兩個,自顧自說著自己要說的話。

  「……台灣的降頭師說沒有能力解這麼厲害的降頭,所以我就到泰國去。由於丁華倫對我下了降頭後,劉雅芳反悔不肯嫁給他,丁華倫一氣之下就對她下了情降,現在劉雅芳已經忘了我是誰,更別提你們了……一

  「那就叫丁華倫幫我們解降啊!」那兩個「人」異口同聲大叫。

  「我有,但是他不肯,他說降頭是劉雅芳叫他下的,劉雅芳沒叫他解降他就不會幫你們解降,問題是劉雅芳已經忘了我們是誰,沒有辦法叫丁華倫解降……」

  「說服她呀!」

  「我花了三天工夫去說服她,但她都是一臉茫然,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我想丁華倫可能對她下了很重的情降,她的智力好像有點退化了。」

  「那找別的降頭師……」

  「這我也找過了,可是沒有人願意和丁華倫家的人作對。」

  「那……那……」那兩「人」面容慘澹,眼神絕望的面面相覷。「那我們怎麼辦?」

  顏朗兩手一攤。「很抱歉,我也沒辦法。」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那兩「人」憤怒的咆哮。

  「為什麼不可以?」顏朗一臉無辜。

  「如果不是你解降了,我們也不會……」

  「對不起,這是不是要先問問你們,為何要害我?」

  那兩「人」窒了一下。「我們……我們很生氣……」

  「你們很生氣就可以害我做了八年的植物人?」顏朗語氣尖銳的問。「那如果是我很憤怒呢?」

  那兩「人」又窒住了,一時反駁不出任何詞句來。

  「如果不是你們先要害我,劉雅芳也沒有機會拖你們下水,追根究柢,始作俑者是你們兩個自己,憑什麼責怪我?」顏朗生硬的又問。

  那兩「人」依然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更何況,那八年裡,你們根本沒有想過要為我解降,即使如此,現在的我還是盡力想要幫你們的忙,只是真的無能為力,那又怎能怪我?」

  那兩「人」垂頭喪氣良久。

  「好吧,那你幫我們通知家人,告訴他們我們是中了降頭,讓他們幫我們想想辦法。」

  顏朗皺眉,表情怪異。「通知你們的家人?」

  「對,告訴他們,起碼我家比你家有錢,」蘇鎮吉說。「只要有錢,什麼事不好辦?」

  「後果如何我可不管喔!」

  「最糟糕的結果也不過就是繼續被禁錮在這裡,我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顏朗又凝視他們片刻。

  「我會通知你們家人,之後……」

  「你只要確實幫我們通知家人,以後你就可以不用再管我們的事了。」

  「好,那我走了。」語畢,顏朗起身毫無留戀的離開了。

  樹林外,他的妻子和女兒正耐心的等候著顏朗,一見他出來,馬上迎上前來,顏朗眉宇間的陰鬱頓時一掃而空,喜悅的環臂圈住妻子,一手牽起女兒的小手,循著一條不算路的小路走向步道。

  「如何?」

  「他們要我幫他們通知家人。」

  「可是……」他的妻子有點疑惑。「你不是已經通知過了嗎?」

  「對,我通知過了。」顏朗無奈地說。「蘇鎮吉的老婆說那才好,根本不打算替他解降,隔天就把他送進療養院裡去了。我猜他老婆是想乘機搜刮他的財產,再和他離婚……」

  「他家人不管嗎?」他妻子忙問。

  「他父母去世了,他和他弟弟不合,早就分家了。」

  「好可憐。」他妻子同情地低喃。「那林昆友呢?」

  「更糟糕。」顏朗咧了咧嘴.「聽說他三年前就被父母趕出家門,我去通知他們這件事,他們居然告訴我林昆友的屍體已經被火化了。」

  「耶?」他妻子驚叫。「怎……怎會?」

  「林昆友在喝酒時突然倒下變成植物人,他朋友就把他送回家裡去,但他父母也不願意照顧他,送療養院又太昂貴,乾脆隨便請個便宜的傭人來照顧他,不到一個星期,他就被自己的痰噎死了。」

  他妻子摀住自己的嘴,驚窒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敢告訴他們,但遲早他們自己也會發覺,之前一次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我碰不到蘇鎮吉;但林昆友,我摸到他的手……」顏朗嚥了口唾沫。「冷冷冰冰的,因為蘇鎮吉只是生靈,而林昆友他是真的死了。」

  「好慘!」

  「那也沒辦法,也不曉得林昆友做了什麼缺德虧心事,連他父母都唾棄他。」顏朗低低咕噥。「不過他們說了,只要通知過他們家人,以後他們的事我可以不用再管了。」

  「不再來看他們了?」

  「來了又能如何?聽他們抱怨?」

  他妻子正要說什麼,女兒卻加了兩句一針見血的話進來,原來她也有在聽爸媽說話。

  「龔阿姨說他們是活該,誰教他們要先害爸爸!」

  有趣的是,聽了女兒的話,他妻子竟然不再多說什麼了。

  「怎麼不說了?」顏朗問,老婆未免太聽女兒的話了吧?

  「浣浣說得是事實,我不在意照顧你八年,但……」他妻子仰起水濛濛的眸子睇視他。「一想到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那邊獨自捱過八年的寂寞時光,我就好心疼好心疼!」

  「但我還是回來了。」

  「是的,你終於回來了!」他妻子摟緊了他的腰。「我再也不放你離開了!」

  顏朗爽朗的笑了。「開玩笑,這種事一次就夠了,誰受得了第二次!」

  「可是……」女兒又揚著天真的嗓音插話進來。「那兩個害爸爸的人根本沒有想要第二次的機會哦!」

  靜了一下,顏朗更是大笑。「沒錯,浣浣,他們連想要第二次的機會都沒有,光這一次就沒完沒了了,哪裡還有第二次?」

  「你也別太幸災樂禍了!」

  「好好好,別提這個了,咱們說說更重要的問題吧!」

  「什麼問題?」

  「咳咳,老婆,再幫我生個女兒如何?」

  
《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