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拘留所裡的新年夜

    我不知道楊玻璃是怎麼屈服的,拘留所的於警總有辦法對付這種人,或許是威脅恐嚇起到了效果,或是某種交易達到了目的。總之從那之後,我再沒見過楊兵。回到原來的號,號友們對我非常敬重,這些老油條也懂得我的平安歸來意味著什麼。因禍得福,在進入號的第三天,我成了新一任的牢頭,不靠關係不靠錢,就靠一個字:狠。在有些地方,只有「狠」才能立足,這個「有些地方」也可以理解為任何地方。

    晚上睡覺以前,我給他們開了個會,大意是說我不欺負你們,你們也別給我找麻煩,每天的活計按時做完,該點名點名、該洗涮洗涮、該休息休息,誰要給我冒尖,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到底是當過兩年老大的人,說起這番話來氣勢十足,當場就把這幫老油條鎮住了。當了牢頭以後,才知道這幫人裡有錢有關係的不少,不僅頓頓能讓我吃上葷的,還能給我進獻香煙和美酒,這麼一來活的就更舒坦了,每天閒的骨頭都能發癢。

    我以為宋揚能很快把我保釋出去,沒想到連著一個星期過去都沒有動靜。算算日期,期末考試已經結束,學校也到了放寒假的時候,也不知道雲他們怎麼樣了,怎麼也不知道來看看我呢?做了牢頭以後,和號警的交流也多了,他們有什麼好活也會叫我,比如去外面幫忙搬搬東西,這就相當於是放風了,是犯人們趨之若鶩的事情。有一次我到外面幫忙挑菜,就問其一個號警,這段時間沒人來找我嗎?

    號警說,怎麼沒有,不斷有你這麼大的孩過來,但是通通都被擋回去了,聽說是公安局那邊打過招呼,不許任何人進來看你,他們送的東西也被所長給扣了。

    我聽了之後無比鬱悶,看來吳海生確實下了狠心要弄我,這回就是天王老也救不了我。從一開始的滿懷希望到後來的不抱希望,一眨眼又是半個多月過去了。這半個多月,我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雲、東他們怎麼樣了?父母知不知道我的遭遇?號裡面進進出出,進來的要先和我匯報案底,再照規矩到牆角蹲幾個小時,當然也有不服我的刺頭,一看我是個毛頭小,便想挑戰一下我的權威,不過都被我一一制服;出去的要麼釋放、要麼轉獄,臨走前都會握著我的手連聲道謝,感謝這段時間我的照顧。對他們來說,只要我不欺負人,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照顧了。

    號裡有個老頭,犯了偷竊罪進來的,本來小偷是最沒人權的,但他實在是沒辦法了,下崗之後沒法生計,一雙兒女也不管他,只能在電纜廠偷些銅線維持生活,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抓進來了。他說在裡面挺好,管吃管喝還管住,不過還是想到外面過年。按他的說法,就是在裡面過年不吉利,預示著接下來的一年都得坐牢。這番話一出來,馬上遭到大家謾罵,說他是烏鴉嘴,不許他再說了。但他還是每天念叨著:「還有十天就過年啦……還有天就過年啦……還有八天就過年啦……」

    一開始我聽著還沒感覺,直到那天早晨起來,聽到他在那念叨:「明天就過年啦……」我才恍然大悟,今天已經除夕夜了,轉眼間進來已經一個月了,沒有人來看我,似乎我已經被這個世界遺忘。除夕夜,食堂給我們加餐,每人一塊雞腿,大家吃的津津有味,還能一起看聯歡晚會,外面隱約傳來鞭炮聲響,總算有一點點的年味兒了。

    晚上躺在床上蒙著被,第一次流了幾滴眼淚,大概是因為特別想家吧。

    大年初一,號警格外開恩,允許我們繼續看電視,還送來了瓜花生和糖。正看的樂呵,號警突然過來,開了鐵門讓我出去一趟。「有活於嗎?」我最喜歡這種放風的機會,立刻爬起身來鑽了出去。

    「不是,有個人過來看你。」

    「哎,不是不許嗎?」

    「今兒所長不在,所裡也沒多少人,對你格外開恩啦。」

    「嘿,謝謝趙哥。」

    我沒問對方是誰,也沒問對方多大年齡、長什麼樣,我想把這份驚喜留到最後。

    是誰來看我了?

    推開會客室的門,我便驚喜地叫了出來:「揚哥」

    正是宋揚,一如既往的挺拔、消瘦,手裡拎著一壺清酒,笑瞇瞇地看著我

    「最近怎麼樣?」

    「逍遙著吶」我拉開一張椅坐下,咧開嘴笑:「我現在是牢頭,不用於活,每天睡到飽。」

    「嗯,我聽說了,你把上任牢頭給捅了,你小真是在哪都不省心啊。」

    「揚哥,這真不能怪我,你不知道那個楊玻璃有多討厭……」

    「行啦,事情過去就不提了。來,給你帶了吃的,就在這吃吧,吃不了的帶回去。」

    桌上林林總總、大包小包的一堆吃的,有烤鴨、扒雞、醬牛肉、豬肘,還有二十年的汾酒和一整條的華香煙,全都是號裡吃不到、喝不到的。我根本沒有客氣,立刻大快朵頤起來,以瘋狂的速度席捲著桌上的這堆食物。左手一支香煙,右手一杯汾酒,吸一口、喝一口、吃一口,雙手和嘴巴都是油光光的,簡直比天上的神仙還要快活。

    「我在努力,你在裡面安心等著。」

    「嗯嗯嗯。」我嘴巴裡塞滿食物,含糊不清地說著:「揚哥你也吃點啊。

    「我吃飽了。」宋揚雖然不吃,但是一口一口地喝酒。

    「嗯嗯嗯。」我無暇說話,在號裡當著牢頭雖然也能吃到不少東西,但是比起這些來還是小巫見大巫,我冒著「撐死自己」的風險使勁吃著,吃著吃著突然覺得不大對頭,抬起頭來說道:「揚哥,這不是我最後的晚餐吧?」

    「什麼?」宋揚愣了一下。

    「一般犯人上路以前都會吃頓好的……我是不是要上路啦?」

    「哈哈哈……」宋揚大笑起來:「放心吧,你那點罪還輪不上死刑呢,頂多就是在裡面住個幾年。不過也有個好處,你的股份會一直留著,月月都有分紅,你在裡面也花不到錢,能攢一筆不少的財富。昨天鄧禹還說了,你小佔大便宜啦,我們在外面受死受累的幹活,你在裡面吃香的喝辣的,出來以後就能買房買車娶媳婦。」

    我何嘗不知宋揚是在安慰我,才把這麼嚴肅的事故意說的輕鬆愉快,所以我也很給面的哈哈大笑了起來:「可不是嘛,我可佔便宜啦」

    「嗯,希望還是很大的,維山也參與進來了,給了咱們很大的幫助……

    「咦?」我愣了一下:「雲說服他爸啦?」

    「嗯,雲答應他爸回市裡唸書,維山才答應幫這個忙,但也說只能有限的活動,不一定讓你無罪釋放,但盡量往少的判吧……」

    我沒再說話,雖然宋揚說來輕描淡寫,但我知道雲一定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以他和他爸之間惡劣的關係,可以想像雲究竟把頭低成了什麼樣。

    宋揚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近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情:我進了號之後,曹野也回到了學校,據說回去就張羅著報仇,組織了一批人手準備反攻一,東他們知道以後也積極準備。經歷了那樣的戰事之後,兩邊都變得小心翼翼,不會輕易進攻和偷襲,現在的專也不敢再小看一,但是挑釁和罵戰是少不了的,兩邊學生經常隔著一堵圍牆互相對罵,倒也成了十幾年沒見過的奇景。若是照著專以前的脾氣,恐怕早就打過來了,但是現在他們不敢了。後來放了寒假,學生都回家之後,這份矛盾也暫時得到了緩解。

    得知我進了號以後,東他們著實急了一段時間,起初自行找到拘留所來想要見我,但是都被號警給打發回去了,後來他們又去零點KTV找宋揚——這幫傢伙倒也知道宋揚是我大哥,而且我大哥在水縣很有能量。結果找去,也是沒用,宋揚告訴他們,公安局下了命令不許有人去探視我。或許是嗅到了危險的信號,東他們覺得我會被判重罪,甚至商量著等哪個月黑風高之夜進攻拘留所,強行把我救走,然後讓我跑路。按東的話就是說:「一個縣級的拘留所而已,咱們五百多人一起出動,一人一腳都能把拘留所給拆了」這個孫剛砸了專,正是志高意滿的時候,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砸的。關鍵是,這個提議還得到了很多學生的同意,響應者越來越多,連時間都定好了,傢伙也準備好了。好在這個消息傳到白依月耳朵裡,白依月又告訴了宋揚,宋揚親自趕到一,制止了東的荒唐行為。宋揚告訴東,讓東安心等著,他這邊正在想辦法努力撈人,千萬別在這個時候捅了婁。
《不良之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