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香蘭暴斃

    為表感激,姚珊瑚特地請了江小樓,擺了一桌子酒宴,嗓音綿軟:「這回多虧了姐姐。」
    江小樓的眸子落在她面上,粲然一笑:「妹妹不必客氣。」
    姚珊瑚穿著一襲水紅色繡並蒂荷花羅裙,僅帶了只珠釵,面孔如同晶瑩的梅花,既青春又清純,叫人移不開目光。
    「姐姐這樣幫助我,讓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她滿臉的感激,提起一杯酒便要敬,江小樓卻輕輕搖頭,止住了她的手,道:「我身體不適,不能飲酒。」
    姚珊瑚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放下了手,訥訥地道:「哦,昨兒百合才說姐姐你月信來了不能吃生冷的東西……你看我都糊塗了,那就不喝了!」立刻轉頭吩咐百合將酒壺全都收了起來。
    江小樓只是含笑並不生氣,姚珊瑚卻一再責怪自己考慮不周,始終怏怏不樂的模樣。等回到屋子裡,江小樓剛剛準備休息,百合立刻來敲門了。
    百合微帶歉意:「小姐說怕您用不慣奴婢們用的那些,特地送了新的來給您。」說著,她遞過來一個托盤。
    江小樓看清托盤上放著一條工藝精良的緞帶製品,面上出現了一絲驚訝。
    前朝的時候,若是女子來了月信,她們通常會將草木灰裝進小布條裡,兩頭同細線繫在腰間,成了所謂的紅梅帶。髒了需要更換,便將裡面的草木灰倒掉,用清水加皂角清洗後風乾再用。家境富裕的女子則會用乾淨的棉花取代草木灰。但是由於新棉花不容易吸水,所以草木灰依舊是首選。到了大週一朝,姑娘們多是喜歡將草紙夾在紅梅帶裡使用,而金玉特地吩咐人製作了最高檔的紅梅帶,用的是尋常大戶人家祭祀用的柔軟白紙,緞子的質地也是最好的,每月定期供應。但由於這種紙價格昂貴,只有國色天香樓裡面最當紅的姑娘才有使用的權力。
    物以稀為貴,金玉總是從衣食住行各方面區分檔次,果真成效顯著。
    現在,紅梅帶被姚珊瑚送給了江小樓,這可不是一般的恩惠。江小樓眼眸微斂,果斷笑道:「多謝你家小姐。」說完便關上了門。
    百合接下來要說的話一下子噎住,頓時落了臉,冷哼一聲甩袖子走了。
    江小樓當然不會使用姚珊瑚送來的紅梅帶,但她照常每天都要清洗後晾曬在院子裡,並且掛在特別顯眼的地方,像是故意給所有人看見。有一天晚上,這條緞帶突然不翼而飛了。這樣好的東西被人盜竊,江小樓向姚珊瑚表達了歉意,對方雖然再三說了沒關係,神情卻掩不住不自在,過後千方百計派百合出去找那緞帶究竟被人偷走了,最終卻一無所獲。
    三天後的早晨,江小樓是被一陣喧鬧的聲音驚醒的,剛起身便聽見有人在大聲尖叫:「不好啦,來人啊,死人了,死人了,快來人啊!」
    她凝神去聽,聲音似乎從東面傳過來。
    開了門,姚珊瑚一臉慌張地站在門口:「姐姐,你聽到沒有,外頭出事了!」
    她們急急忙忙趕到了碧月閣,於是大家便都看見了。李香蘭仰面倒臥在床上,臉上胭脂化了一半兒,秀目大睜著,上半身只著內衫,扣子解開三兩顆,露出雪白的香肩,一隻腳上幽幽的懸著一隻大紅緞面的繡鞋,鞋面繡著栩栩如生的鴛鴦戲水,另一隻卻孤零零地躺在床邊上。
    翡翠跪坐在一旁,嚇得已經失去了言語,一張臉白紙一般。
    李香蘭竟然一夜暴斃,姚珊瑚眸子裡霧氣朦朧,淚盈於睫:「好可怕,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金玉滿臉冰霜,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心有慼慼焉的模樣。
    李香蘭是大半夜準備就寢的時候突然暴斃身亡的,連鞋子都只脫了一半兒,翡翠早晨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一具僵冷的屍體。
    江小樓一動不動,將自己藏匿在陰影裡,彷彿是一尊雕塑。
    姚珊瑚壯著膽子探頭看了一眼,只見到枕頭邊上放著剛清洗過的紅梅帶,面色不禁大變。雪色貝齒咬住朱唇,立刻捂著帕子,哀聲哭起來,「香蘭姐姐死得好慘!」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百合連忙扶著姚珊瑚出去了。
    江小樓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唇角挑起一抹冷峭笑意。
    金玉一臉厭惡地吩咐呂媽媽:「這丫頭死得太不吉利,快點拖出去埋了,悄悄地,可別驚動樓裡過夜的客人們!」
    呂媽媽應了一聲,金玉再也忍受不了屋子裡的濁氣,快速地帶著人離開了。
    呂媽媽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李香蘭,想要擄下對方脖子上的金鏈子,無奈那一雙淒厲眼睛死死瞪著她,害得她心頭不安,便只揮手吩咐翡翠:「別號喪了,把你主子身上值錢的首飾都摘下來,好好送她上路!」
    「是。」翡翠抽抽噎噎地道。
    「等一等!」江小樓突然走上前。
    呂媽媽斜眼瞧她:「幹什麼?!」
    江小樓輕言細語道:「呂媽媽,那紅梅帶原先是珊瑚送我的,可以物歸原主嗎?」
    翡翠很忐忑:「桃夭姑娘,這帶子我家小姐已經用了兩回了……」
    呂媽媽厭惡地皺起眉頭:「拿走吧,這種骯髒東西都要,真是不上檯面!」
    江小樓用布包起來收好,只是微笑道:「多謝呂媽媽了。」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姚珊瑚被嚇得花容失色,當即就請了王大夫來看診,大夫看了病、開了藥,隨後便繞道江小樓這裡看她的舊疾。江小樓趁著別人不注意,悄悄將那紅梅帶取出來給王大夫。
    男人碰到這種東西實在是晦氣,他皺眉半天,但還是仔細檢查了,很快整張臉都發白:「這緞帶上頭塗了南天竹的汁液,誰要是帶在身上,藥力會迅速通過皮膚滲入身體,血越是流得快,中毒越是快,嚴重點還會發生痙攣、呼吸衰竭而亡,你可千萬別碰這東西!」
    論起過河拆橋,姚珊瑚認第二,恐怕沒人敢認第一。剛剛畫完那幅畫,轉眼就想要她的性命,還在這種一般人提防不到的地方下藥,手段堪稱毒辣。
    江小樓眼底的鋒芒斂去,眼若寒潭:「李香蘭不過是替死鬼……」
《娼門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