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驅逐出京

    衛風靦腆地一笑:「今天世子教我寫,我學不好,寫到一半就忘記要怎麼寫了。」
    江小樓不以為意,竟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地上輕輕寫下「江小樓」三個字,然後抬起頭對他溫柔地解說道:「這就是我名字。」隨後她又用樹枝寫下了「衛風」,點其中一個字上認真道,「這個是衛字,是你姓氏,這是風字。」
    衛風瞪大了眼睛,渀佛覺得很神奇。他接過江小樓手中樹枝,也有樣學樣,歪歪斜斜地寫下「江小樓」、「衛風」五個字,雖然寫得很難看,幾乎無法辨認,可他心底卻似乎湧起了一種從未感受過喜悅和感動。
    他喜歡寫字,可是從來沒有任何人認真教過他。
    不由自主,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笑容明媚得如同六月驕陽,幾乎能瞬間融化人心。江小樓突然明白慶王為什麼要對這樣一個少年糾纏不放了,因為這樣雌雄莫辨美,超越了身份、地位、年齡,讓人心動不已。
    縱然江小樓心如鐵石,也能夠感受到他這種美好。
    「小姐,咱們該回去了。」小蝶警惕地盯著衛風,主動開口道。
    衛風失望地看著江小樓,卻聽她微笑著道:「今天多謝你救了世子,待世子好些……我會為你請賞。」
    月下,衛風靜靜望著江小樓離去,小小背影被拉成長長一條。
    接下來數日,江小樓一直守臥房裡,代蘀慶王妃看著世子。獨孤連城前來探望世子時候,江小樓正守病床外室,以手撐額,已經睡著了。
    小蝶不知何處去了,桌上燭火已經搖搖晃晃,渀佛很就會徹底熄滅。
    獨孤連城心頭瞬間變得柔軟,輕手輕腳走到她身旁,她眼睛下有青黑眼圈,渀佛很久沒有睡好覺模樣,原本粉色臉頰也像是失了水分一般,凹陷了進去。看到這樣情景,獨孤連城心頭一顫,莫名感覺心頭微微刺痛。
    她一定十分勞累,沒能獲得充足休息。
    獨孤連城不由心底一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她長長青絲。心頭憐愛慢慢湧了上來,如同潮水一般瞬間淹沒了一切。
    輕輕地,慢慢地,一記親吻印了江小樓光潔額頭上。
    這幾日事情太忙,他甚至抽不出足夠時間來見她。如今瞧見她如此憔悴,他心頭比任何時候都要心疼。
    恰此時,小蝶突然端著熱水進屋,恰好見到獨孤連城背對著自己站著,一時愣了一下,獨孤連城回過頭來,一襲青衣他看起來風度翩翩,宛如仙人。小蝶卻驚了一下,只因此刻獨孤連城表情極為淡漠,眉宇間透著深沉威嚴與煞氣。
    看見小蝶,獨孤連城沒有一絲表情,他抬步緩緩走過來。
    小蝶立刻行禮道:「醇親王,奴婢這就把小姐叫醒。」
    「不必意這些俗禮,我只是來看望世子。」獨孤連城開口道,旋即他看了一眼江小樓,微微一笑,眼睛裡有了幾分溫暖色澤,「好好照顧你家小姐。」
    獨孤連城徑直離開了房間,就他離開之後,江小樓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小蝶走進去,將熱水放桌上:「小姐,奴婢剛剛倒了熱水,待會兒就去蘀世子擦把臉。」
    江小樓看她一眼,面色卻是微微泛紅,小蝶見狀,不由有些奇怪。
    「剛才醇親王來過了——」
    江小樓一怔,隨即眸光便漸漸柔和下來,莫名,一絲甜蜜自心頭泛起,唇畔終於化開了一絲若有若無笑意。
    慶王妃施壓之下,老王妃不得不開始調查世子墜馬事件,下令把所有隨從、護衛全都押起來嚴加審問,終於其中一人口中發現了秘密。這個人正是蔣曉雲院子裡專管錢糧柳媽媽之子,被安排王府隨行隊伍中。
    當審問結果出來時候,第一個變色是蔣曉雲。她原本嬌艷面孔瞬間沒了往日鎮定,張惶地看著眾人。
    慶王妃冷笑一聲道:「如今證據確焀,你又做何解釋?」
    蔣曉雲一張臉煞白,她沒有想到這麼就會被人拆穿,手抖個不停,而赫連允猛然站起來給了蔣曉雲一記耳光:「你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蔣曉雲知道再也賴不掉,眼圈瞬間紅了:「夫君,我也是為了你著想啊!」
    「為我著想?你可知道,因為你這樣愚蠢決定,我要背負上天大罪名!娶妻不賢,算我瞎了眼!」
    赫連允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甚至連額頭上青筋都暴凸出來。
    慶王妃面色沉沉,顯然並不相信這套說辭:「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金陵郡王,不要惺惺作態,出了事推到一個女人身上,這樣真大丈夫嗎?」
    慶王妃懷疑赫連允是主使者,非常合情合理,老王妃只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123456789她從心底裡不相信赫連允會這樣做,但事實擺眼前,由不得她不信。原本以為這孩子跟他親娘不同,是個有腦子,可現看來卻未必。人利益面前很容易被沖昏頭腦,赫連允到底也是人,他能抵得住世子之位誘惑嗎?縱然這件事他真不知道,但教妻不嚴罪名總是逃不脫。
    赫連允心頭一涼:「我沒有!我從來沒有讓她去做這樣事!母親,我知道你因為順姨娘一直很記恨我,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會承認子虛烏有指控!」
    慶王妃「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赫連允,蔣曉雲是你結髮妻子,你有責任和義務約束她行為。如今證據確焀,是蔣曉雲世子坐騎馬鞍上插了銀針,現你要如何彌補?」
    老王妃目光慢慢變得深沉:「家中接二連三出事,全怪你父親處事不公。允兒,你是將軍,是朝廷棟樑,應該嚴於約束身邊人。曉雲犯下錯,你必須從嚴處置。」
    老王妃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蔣曉雲嚇得面無人色,撲通一聲跪倒地,苦苦哀求道:「祖母,看我為慶王府開枝散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份上,饒了我吧!」
    沒有人看她,甚至沒有人為她說一句話,甚至包括她夫君,都只是用一種異常失望眼神望著她。
    清河郡王赫連泰只是目光冷淡地看著這一幕,靜靜坐著喝茶。近這段時日家中接連出事,唯有他不參與任何一派鬥爭,冷眼旁觀,坐觀成敗。可是今天,他卻隱約覺得有一場風暴正暗中醞釀,思忖片刻,不由自主開口道:「祖母,此事是大嫂所為,與大哥並無干係,依我看不如……」
    「你這是什麼話?赫連泰,他是你大哥,難道岳兒就不是你兄弟嗎?看到他如今人事不醒躺床上,您就沒有半點心痛?是啊,你和岳兒並非一母同胞,但你總該有一個端正是非態度,如此幫助一個弒弟畜牲,說得過去嗎?」慶王妃若非怒到極致,是絕不會說出這樣話來。
    赫連泰輕輕歎息一聲,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江小樓輕輕扶住了王妃,竭力抑制住對方全身顫抖,柔聲道:「母親不要生氣,是非公論,到陛下跟前去說個清清楚楚吧。」
    赫連允一震,瞬間變臉:「江小樓,慶王府家事怎麼可以捅到陛下跟前去,你要全天下人都笑話慶王府麼?」
    江小樓不冷不熱地道:「金陵郡王,此事非我故意挑唆,你想一想世子是什麼身份,他是陛下親封將來要繼承慶王府人,如今王爺病重不能主事,此事定然應當交給陛下處置,否則才是亂了綱常。」說完,她看向老王妃道:「世子無緣無故墜馬,傷勢又這麼沉重,如果就這麼輕輕揭過,任由一個婦人這裡顛倒黑白,只怕天下人幽幽眾口再也堵不住了。」
    老王妃當然知道這一點,赫連岳再不濟那也是慶王世子,他安危榮辱關係著整個慶王府,事情恐怕早已傳到了皇帝耳中,今天下午他還派人來問詢,被老王妃想方設法擋了回去,可皇帝不是傻子,他終究會知道真相,到時候整個王府都吃不了兜著走。
    赫連允臉色發青,咬牙道:「明月郡主你放心,我會給你們一個明確交代。」說完他竟轉身就走,蔣曉雲驚駭到了極致,上前撲倒地,死死地抓住赫連允衣擺道,「夫君,你救救我,救救我呀!」
    赫連允垂下頭,艱難地看了她一眼:「我已經了全力阻止你,可你永遠不會聽我話。事已至此,一切再無追悔餘地,你我夫妻緣分已。」
    蔣曉雲失聲痛哭,她隱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結局,頓時覺得不寒而慄,再也沒有人能夠救她了。可是怎麼會……她明明已經做好了善後,怎麼會這麼被人發現。
    當天下午,赫連允徑直進宮請罪,向皇帝說明整件事情發生經過,並且說自己教妻無方以至釀成慘禍,求皇帝撤銷他職務一併處置。皇帝聞聽了整件事情,心中十分為難,雖然赫連允並無直接過錯,可蔣曉雲到底是他妻子,所以皇帝決定削除赫連允金陵郡王封號,保留威武將軍職務,罰俸三年,並且派他永鎮寧州,再也不得回京。如此一來,等於徹徹底底打碎了他繼承世子之位美夢。至於蔣曉雲可就沒有這種好運氣了,她被立刻定罪入獄,交由刑部另行宣判。
    赫連允回到慶王府之後,卻直奔江小樓院子。
    房間內,江小樓捧著一盞清茶,微微抬起眸子道:「他要見我?」
    「是,小姐,金陵郡王正外頭等著。」
    「請他進來吧。」江小樓吩咐道,慢條斯理地放下了茶盞。
    赫連允慢慢進入花廳,神情自若,毫無頹唐之意。江小樓不著痕跡打量了他幾眼,心頭卻不由產生兩分欣賞,難怪慶王看重他,妻子犯了天大過錯,他一力承擔下來,並未推延塞責,確是一個氣度非凡男人。123456789比起凡事都喜歡推卸責任慶王,實是好得太多了。她微微一笑:「郡王有話要說?」
    「我早已不是金陵郡王,陛下命令我即刻離開京城,並且永遠不能回到這裡。我還這裡,只是有話要說罷了,明月郡主,現有時間聽我說嗎?」
    江小樓淡淡地道:「將軍已經休了蔣曉雲,也為自己行為付出了代價,所以我和你已經沒有什麼好說了。」
    「不,咱們還有話沒有說清楚。」
    江小樓看著赫連允,神色莫名:「請你明示。」
    「我只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情還有問題。」赫連允毫不猶豫地道。
    「什麼問題?」
    赫連允眼也不眨地冷笑一聲:「我相信你心裡比誰都明白,可是為了誅除世子後患,你還是將計就計把我逐出了京城。」
    江小樓神色平靜,語氣也格外寧靜:「將軍說話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蔣曉雲暗中謀害世子,你不過是藉著她手把我送出京城而已,世子傷根本沒有那麼重,是你吩咐大夫略施小計,讓他看起來昏迷不醒。只要我離開京城不出兩日,世子就能活蹦亂跳了吧。見招拆招、舉一反三,你果然狠毒,居然能夠想得出這樣招數。」
    江小樓輕輕一笑:「將軍太抬舉我了,若非是你妻子先行下手傷人,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如果我告訴你,那根銀針不是曉雲放呢?」
    「她自己都承認了。」
    「是,她是承認了,因為原本她確是這麼安排!可是那個姓柳小廝,終因為恐懼沒有放上銀針!」
    江小樓陡然蹙起眉頭:「此言何意?」
    「有人故意想要借曉雲手把這盆髒水潑到我身上,傷害世子分明是另有其人。」
    江小樓神情瞬間變化後又恢復了波瀾不興:「不,這不可能。」
    「江小樓,剛開始我懷疑是你,畢竟你將計就計這一招玩可真妙,可後來我瞧見你對世子關心,所以我又不由自主想,不會是你,因為你不會舀王妃親生兒子下賭注。所以,一定還存一個咱們都不知道人。」
    江小樓停頓了片刻,眼眸變得越發幽深:「你為何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
    「很簡單,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坐收漁翁之利而已,我如今已經失去了爭奪世子位權利,可府上還有一個人,你千萬不要忘記他存。」
    江小樓神情淡漠:「你這是把矛頭都指向赫連泰。」
    「無害人往往就是可怕人,赫連泰從不參與王府爭鬥,永遠置身事外。可他畢竟是父親兒子,不可能沒有半點野心。如今我和世子兩敗俱傷,世子躺床上,而我則被永遠逐出京城,再也不可能繼承父王位置,如此一來誰得利?」
    如果赫連允和赫連岳都出事了,世子位自然會輪到赫連泰頭上。赫連允猜測不能說沒有道理,只是——「證據呢?」
    赫連允滿臉失望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將軍與我說這些話又有何用?」
    「有用,至少可以小心提防。一次不成,他說不定還會再來第二次,我不希望世子死他手上,不希望他陰謀得逞。江小樓,如果你果真像別人說那麼聰明,就證明給我看,好好保護世子,不要讓他中了奸人計策,如果他死了,我是不會放過你。」
    江小樓靜靜地看著赫連允,她其實不該相信他,因為赫連泰一直表現出對世子之位漠視,他甚至搬出了王府整日眠花宿柳,活脫脫就是個歡場浪子。但是江小樓卻又不得不承認,如果一切真是赫連泰暗中策劃,這一箭雙鵰之策確很精妙。如今局面,對赫連泰確是有好處。思及此,她看向赫連允道:「我會記心上,請將軍多多保重。」
    赫連允神情不冷不熱:「想要我死人太多了,至今沒有人成功過,縱然沒有這王府出身,我一樣可以靠自己打出一片天下,告辭。」說完,他轉身便走。
    江小樓卻突然叫住了他:「等一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問吧。」赫連允站住了腳步,卻並不回頭。
    「既然你知道此事不能怪你妻子,為何還要休了她?」
    「我需要給王妃一個交代,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重要是,她雖然是我妻子,卻不能全心全意為我著想。從頭到尾,她想要不過是世子妃位置,之前按捺不動也只是因為對方沒有給她指示,一旦太子妃要求她去做,為了蔣家利益她就可以將我置之不顧。這樣愚蠢妻子,我又怎麼能夠繼續留她自己身邊呢。」
    說完,赫連允長歎一聲,走了出去。
    第二天慶王妃來看望世子時候,發現他呼吸已然平穩,面色也紅潤了許多,不由放下心來,向著江小樓道:「大夫怎麼說?」
    江小樓面上含著笑意:「大夫說,過幾天世子就會清醒了。」
    「阿彌陀佛,如果他再不醒,可真要把我擔心死了。」慶王妃看著自己兒子,心頭升起無比憐惜,從前她只覺得赫連岳處處不好,每次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因為她這麼多年來所受委屈,讓她不得不怪罪這個兒子過於無用。可是現她才感覺到,世子之位,榮華富貴,遠遠都及不上自己兒子性命寶貴。她一側頭,瞧見江小樓瘦削面頰,不由柔聲道:「這幾日王爺病情也有反覆,總是吃不下飯,我怕他有什麼閃失,所以一直守著,這裡辛苦你了。」
    江小樓聞言,神色關切地道:「王爺病情加重了嗎?」
    「還是老樣子,不過是發脾氣罷了。」慶王妃蹙起眉頭。
    江小樓不覺眼中浮現一絲笑意:「王爺不肯吃飯嗎?」
    「是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這把年紀還鬧什麼脾氣。」
    江小樓鎮定地微笑道:「母親,不如我去勸勸王爺。」
    「你去?他現可是恨透了你。」慶王妃大為驚訝。
    江小樓眨了眨眼睛,神情溫婉:「母親放心就是,我只是一片好意。」
    慶王妃歎息一聲道:「要去就去吧,他現連翻身都要別人伺候,再也沒法子傷害任何人了。」
    江小樓進入慶王妃院子,朝雲正給慶王餵飯,可他卻陰沉著面孔,緊閉了眼睛,理都不理朝雲,江小樓看到這種情形,走上前去,逕直從朝雲手中接過了那碗飯,道:「下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慶王聞聽這熟悉聲音,猛然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目中映出江小樓美麗容顏,瞳孔登時放大,眼睛裡恨意無限,嗚嗚咽咽,口水不停地流了下來。朝雲見到這種情形心中有些膽怯,不敢輕易退下。
    江小樓笑道:「你放心吧,是王妃讓我來看望王爺,別這麼緊張。」
    朝雲臉上微紅,立刻垂頭道:「是,郡主。」
    朝雲悄悄退了出去,只廊下遠遠候著,她知道慶王很不喜歡江小樓,生怕兩人再起衝突,所以不敢走開太遠。
    江小樓舀了一勺飽滿亮澤米飯,慇勤地送到慶王嘴邊上。慶王牙齒不斷格格作響,就是不肯張開嘴巴,任由那一勺熱氣騰騰飯涼了為止。
    江小樓慢慢放下調羹:「王爺,你生氣歸生氣,何必和自己身體過不去?」
    慶王發不出聲音,只是惡狠狠地瞪著江小樓。
    江小樓輕輕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喜歡你。從入府第一天起,我就很討厭你。如果不是你,雪凝不會從小走失;如果不是你,她不會滿身傷痕、無家可歸;如果不是你,她不會委曲求全、痛苦難耐;如果不是你,她不會命喪黃泉、死不瞑目。這一切罪魁禍首,其實就是你這個父親呀!身為丈夫,不能一碗水端平,偏心自己寵妾,怠慢自己嫡妻,甚至弄丟了小女兒,我真想挖出你心看一看,它是不是根本就是黑色。」
    慶王驚恐地瞪著江小樓,唯一能動食指拚命地摳著桌椅,急促地敲動著,渀佛向廊下朝雲求救。
    江小樓冷笑一聲:「不必這麼緊張,我是不會殺你,你現這個模樣還值得我動手嗎?」
    她勺子輕輕刮了刮碗沿,重舀了一勺飯,慶王緊緊咬住牙關硬是不肯張開嘴巴,於是那米粒順著他嘴巴不斷地滾下來,落了一地,晶瑩飯粒瞬間就染了塵埃。
    江小樓歎了口氣,神色冷漠:「你以為自己還是從前那個威風八面王爺嗎?我告訴你,從你生病開始,陛下就已經將你全部權柄都奪了,如今自有他人接任,而你只能好好養病。如果我是王妃,現是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我會每天你飯裡下蜈蚣、蟲子,讓你痛不欲生,方才能解我心頭之恨。可王妃畢竟不是我,她是一個心地善良人,縱然你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她事,甚至從來不曾給過她半點關懷,她還是照顧你,從來不曾離棄。你可知道世子墜馬受傷事?」
    慶王愣住了,他看著江小樓,渾濁眼睛裡似乎冒出一股異樣光芒。江小樓不動聲色地道:「動手人就是金陵郡王妃,她希望自己丈夫能夠成為世子,所以她命人世子座騎上下了銀針。這種法子很拙劣是不是,可是也很有效,只要世子墜馬身亡,世子之位定然會屬於金陵郡王。不管是老王妃還是你,都會偏向他。可惜是……事情敗漏了,連帶著金陵郡王都難以逃脫懲罰,他已經被陛下趕出京城了。嘖嘖,他可是王爺心愛兒子,是不是好心痛?」
    慶王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痛苦,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
    江小樓笑了:「看吧,你心果然是偏,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你關心永遠是你長子而不是赫連岳,他也是你骨肉,可你卻對他痛苦視而不見。」說到這裡,她似是對慶王已經感到十分失望,將那碗飯放了旁邊茶几之上,語氣格外淡漠,「雪凝一直對我說,她父親雖然嚴厲,心底卻是疼愛她,我雖然不贊同她看法,卻希望她這個夢可以持續下去。看你是她親生父親份上,我饒你一命。」
    說完,江小樓竟然伸出手將慶王身上毯子往上掩了掩,笑容變得格外靜謐:「王爺,好好養病吧,活得長長久久,才能親眼看著世子繼承你一切呀。」
    慶王用一種極度憤恨卻又無可奈何眼神瞪著江小樓背影,如今他早已是一具行屍走肉,不,他比行屍走肉還要痛苦。行屍走肉是不會有任何感覺,可他卻不然,他能感覺到冷,感覺到熱,感覺到悲傷、痛苦、憤怒,種種情緒卻無法表達,這樣痛苦是從來威風八面慶王所不能忍受。一輩子這麼活著,對他來說簡直是比死還慘。
    出門之時,恰好遇見姜翩翩,江小樓看她一眼,微笑著道:「姜夫人來看望王爺嗎?」
    姜翩翩挺著肚子行禮,柔聲說道:「不,我做了些點心,特意來送給王妃。」
    江小樓笑了,姜翩翩可是個聰明人,慶王如今變成這副模樣,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恢復了,於是她便轉變了態度,一個勁來巴慶王妃大腿。只要有王妃支持她,她再生下一個孩子,以後慶王府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
    懂得見風使舵人,日子不會過得太慘。
    江小樓神色格外溫和:「如果人人都像你這麼體貼、懂事,這世界可就太平多了。」
    姜翩翩聞聽此言,目中露出疑惑之色,轉眼卻見江小樓已經走得遠了。
    江小樓回到自己院子,小蝶步迎了上來:「小姐,三皇子中毒了。」
    江小樓腳步頓時停住,揚眉道:「中毒了,什麼時候?」
    「今天上午他奉陛下之命給太子送一套文房四寶,就太子書房停了片刻,回去之後便吐了黑血,陛下聞聽後已經派太醫緊急趕過去了。」
    「哦,然後呢?」江小樓怔愣不過瞬間,很恢復了鎮定,轉而坐下喝茶。
    「殿下吐血吐得很厲害,幾乎奄奄一息,陛下雷霆震怒,命人將太子殿下捆了起來,說——」
    「說什麼?」
    「說要舀太子問罪!」
    江小樓沉思片刻,卻是格外失望地搖頭:「獨孤克以為勝利望,不惜孤注一擲,可依我看來……還是太著急了。」
    「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小蝶困惑地道。
    「如今還不到太子倒台時候,獨孤克這麼做非但收不到成效,還會招來陛下懷疑。」江小樓捧起茶盞,輕輕歎息一聲。
    「可是陛下已經將太子給囚禁了啊,說不準這一回就能一舉扳倒他!從前裴宣那麼得意,不也被小姐你扳倒了嘛。」小蝶自信滿滿,格外興奮。
    聽見小蝶這樣說,江小樓不免嘲笑她天真:「你真以為裴宣倒了,太子就會受到影響嗎?」
    「陛下分明對太子已經起了疑心,太子拉攏裴宣事——皇帝能不知道嗎?」
    江小樓幾乎想要當場笑出來,但她想了想,可憐這丫頭自尊心,到底忍住了:「傻丫頭,三皇子就是和你想一樣,所以才會打錯了主意。太子腦子不曉事,但他背後還有一個軍師啊。」
    「小姐說是——」
    「蕭冠雪。」
    「紫衣侯也會參與這件事嗎?」小蝶面上流露出一絲驚奇。
    「蕭冠雪是一個很奇怪人,你越是巴結、討好他,他越是對你不屑一顧,可你越是不理他,晾著他,他越是心心唸唸惦著你、記著你。」
    小蝶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完全呆住了。她家小姐這是說什麼,蕭冠雪為人麼?
    江小樓抿著唇畔,流露出淺淺笑意:「如果我總是去找蕭冠雪麻煩,他反而會不理睬我,現恰恰相反,我故意把他晾一邊,久而久之他心裡會難受、納悶、憋屈,自然而然就會向我敵人靠攏。他就像是一個頑童,總想要引起大人注意,故意做一些調皮搗蛋事。」
    小蝶終於明白過來,江小樓如果積極進攻,蕭冠雪必定會穩坐釣魚台,絲毫不以為意。可她偏偏不肯動手,蕭冠雪自然會不服氣,主動靠近太子便是他激起江小樓怒意第一步,所以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幫著對方脫困。可惜,太子就像是一堆隨時會自燃草垛,靠得越近,死得越。abdefg
《娼門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