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章

    肖重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側低了頭親了一下歐陽暖的鬢角,略略拉開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低聲地道:“姨母身體不好,我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你不要難過。”
    歐陽暖歎息了一聲,她也知道,可是江海王妃去世的話,賀蘭圖應該會很傷心才是。她想到江海王妃柔和的面容,心裡就覺得酸酸的,強忍著的眼淚好像又要掉下來了似的。
    肖重華的臉上閃過一絲憐惜:“我知道這件事了,待會兒就去寧國庵。”
    歐陽暖聽了,搖了搖頭:“大嫂說,王妃在走之前一個月早有預感,她已吩咐過,如果她有不測,一切都按照出家人的方法處理,不要弔唁,也不要親人到場,所以,大嫂到現在還沒有告訴賀蘭公子,可能是怕他傷心。”
    賀蘭圖今天看來一切如常,可見是真的不知道,肖重華忍住心中的歎息,吻了吻歐陽暖的嘴角,放緩了語氣,用一種很少見的柔和語氣對歐陽暖道:“暖兒,我們能做的,都要盡量做到,做好,可是生命本無常,姨母壽元有限,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歐陽暖依偎在肖重華溫暖的懷抱,聽著他低沉醇厚的嗓聲,就有了一種安全感,好像天下的事,身邊這個人都會幫自己解決似的,一直緊繃著地心弦也略略放鬆了下來。
    “那……王爺的壽辰?”
    “這件事情我會準備的,你不必憂慮。”肖重華摸了摸她的頭,“若是想做點什麼,不妨多去看看大嫂,我想在這種時候,她的心情也不會好。”
    歐陽暖點了點頭,孫柔寧心情豈止是不好,她甚至連笑容都很勉強,若是讓外人看到,還不定會怎麼想,偏偏這種時候,遇上燕王壽宴,到時候一定是賓客雲集……她心裡,真是有點擔心。
    四月十二是燕王的壽辰,天氣已經轉暖,宴席便開在了露天。院中正中擺了大宴桌,面北朝南,太子和燕王的位置已經設好,兩人並肩而坐。
    宴會還沒開席,歐陽暖帶著慕紅雪到了待客的花廳前,人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歡聲笑語的,不知有多少個女人在裡面嘰嘰喳喳。丫頭笑著給二人行禮,道:“董妃正念叨著兩位,您二位快進去吧。”
    進去之後,眾人紛紛起身,嚮慕紅雪行禮,她的臉色微紅,笑道:“我是晚輩,各位不必客氣,快坐下吧。”
    眾人看她的態度,是真謙遜而非故意裝模作樣,不免在心中讚了一聲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公主十分的和藹可親,便都回到原先的座位安心坐下了,便有好事者問:“公主住在燕王府,有一個月了吧。”
    一聽這話,眾人神色各異,更多的好奇和打量。慕紅雪雖然行事低調,可最近這段時間卻成了最熱門的人物。女眷們平日裡沒什麼事,最熱衷的就是東家長西家短,聽說了她救下明郡王妃的事後,個個都覺得像聽故事似的,早就存了幾分好奇。先前本來還有幾分忌諱的,可又聽說董妃留下她在燕王府住,而且分給她最好的院子,都好奇得不得了,紛紛揣測,難道燕王府有心留下這個公主?
    此時見公主美麗高貴,禮數周全,眾人便都笑著吹捧了幾句,只是不敢和她太過接近,轉而關心的問起當初人是怎麼受的傷。
    董妃笑著答道:“說來也巧,要不是公主在場,暖兒就要挨這一刀了。”
    孫柔寧一聽,頓時抬起頭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歐陽暖,然而對方卻像是沒感覺似的,微微笑著側耳聆聽。
    眾人唏噓不已,有個夫人突兀的道:“這樣一說,公主還是郡王妃的救命恩人了。”
    慕紅雪只笑道:“大家莫要相信娘娘的話,若不是燕王府的馬車經過那裡,我只怕被箭射成靶子了,還談什麼救命之恩,是我要多謝郡王妃臨危不亂,救我於水火才是。”
    董妃笑道:“公主真是太客氣了,我們只是碰巧路過,這也是有緣人才能碰到的。暖兒,你說是不是?”
    歐陽暖笑道:“娘娘說的是,您這樣喜歡公主,若非她身份高貴,便是收她做個義女也是使得的。”
    董妃難得穿著緋紅錦衣,一色的嵌寶金飾,尤其是髮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珍珠翠玉,赤金燦爛,更是尊貴無匹,顯得她光彩照人、神采飛揚。聞言,她微微笑了一回,道:“的確,公主真的是宅心仁厚,又體貼又溫柔,我恨不得一輩子留下她才好。”
    眾人大笑,氣氛活躍得不得了。
    慕紅雪十分有交際的天分,她雖然在京都停留時間不長,但顯然對各家的情況事先做了調查,對每個人的特長和愛好都十分清楚,誇起人來不顯山不露水,投其所好,句句誇到人的心坎上,哄得眾人笑瞇瞇的。
    歐陽暖坐在一旁,對她這種本領分外的佩服。難怪人人都喜歡慕紅雪,這樣的女子,誰能不愛呢?
    這時候,有丫頭來說宴會準備開席了,於是眾人紛紛站起來。
    院子裡,自北而南,東西相對分別是近支親貴、貴婦們的宴桌。大公主近日身體不適,沒有親自前來,林元馨因為剛剛生下太子的第二個兒子還在休養,受不得風,所以只派人送來了禮物,董妃自然坐在主桌,只是她謙讓了半天,非要把座位讓給慕紅雪。若是今天林元馨來了倒也好,偏偏是蘭妃帶著嚴花蕊來了,她看到那邊如此謙讓,反倒露出譏諷的神情。
    剛才在花廳裡的時候,眾人就注意到了站在蘭妃身後的嚴花蕊,只是礙於明郡王妃在場,不好意思多說什麼,畢竟歐陽暖是個醋罈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偏偏明郡王自小失了母妃,又一直在戰場上打滾,心腸冷硬狷介,是出了名的剛傲,可是對這位郡王妃卻極是親厚疼惜,誰都知道已經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為著這個緣故被人暗地裡戲稱為“畏妻如虎”,既然如此,眾人何必冒著得罪郡王妃的危險去和嚴花蕊說話呢,不僅如此,孫柔寧還特意將嚴花蕊安排到了最遠的一桌。
    臨開席的時候才見肖重君進來,左右兩三個丫頭扶著才顫巍巍行下禮來。燕王點點頭,面色看不出半絲異樣,歐陽暖遠遠看著,知道這位王爺雖然表面不動,對世子卻一向是極關心的。緊接著,肖重君又要向太子行禮。
    太子忙離座扶了他一把,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多禮。你身子不適,派人說一聲就罷了,何必親自過來。”
    肖重君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個微笑:“父王壽辰,又是太子親臨,我怎麼能不來呢?”話是這樣說,雖然他竭力作出已經康復的樣子,可偏偏虛浮的腳步是騙不了人的。
    歐陽暖知道,今天這場宴會,肖重君是非來不可的,因為最近有不少人在傳言,燕王預備廢除他的世子之位,改由肖重華來襲爵。歐陽暖不知肖重君怎麼想,只覺得這是無稽之談。肖重華是什麼個性,怎麼可能會搶走自己親大哥的爵位?這在背後放風聲的人,分明是在挑撥離間。然而——向來不參加這種宴會的肖重君卻在這裡出現了,是不是證明,他相信了呢?
    肖重君點點頭,旁邊的丫頭忙奉了一柄玉如意到燕王面前。那玉如意水汪汪的,翠綠欲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價值連城的老坑細糯飄翠,的確是千年不遇的好東西。這種東西是極為難得的,屬於有價無市,恐怕肖重君找這個不知道花費了多大心思。燕王道:“何必這麼勞心勞力?”
    肖重君歪向一邊咳嗽了幾聲,直咳得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方含笑道:“父王最喜歡老玉器,兒子身體不好,不能經常侍奉在您身旁,這玉如意是我的一點心意。”
    燕王還沒有說話,肖重華笑著讓出自己的位置:“大哥快請入席吧。”他分明看出,肖重君的腿在打軟了。
    開春以來,肖重君的病沒有好轉,不過說了幾句話,早已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丫頭們忙扶了他坐下。
    歐陽暖倒是很久不曾見到肖重君了,此刻見到他,只覺得他面色蒼白如紙,十分消瘦,連一流的錦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負荷,一點也不像身體健康強壯的燕王。再看他座旁的肖重華卻是另一番模樣。兩人同是燕王的兒子,又是一母所生,相較之下,明郡王行事果決凌厲,氣勢冷漠,而肖重君一眼瞧去卻是極柔弱的人,身體孱弱到行動也必要有人攙扶,說不上幾句話便連連氣喘。
    聽說燕王妃身體也不好,難道這兩人一個隨了父親,一個隨了母親?
    桌上名酒熱炙,臘味野珍,肖重華平日裡飲酒有度,但今天是主人,又要為不能飲酒的肖重君遮掩,酒過三巡,有人來他耳邊說了兩句話,他見眾人把酒言歡興致正高,吩咐一旁的人告訴歐陽暖,他去書房呆一會兒,說是有事。歐陽暖聽了丫頭的稟報,微微一笑。她從未見肖重華喝醉過,現在他離開,不過是因為她要賀蘭圖在書房將他拖著,她有要緊事要辦而已。
    不久,歐陽暖也站起來,笑著對慕紅雪道:“這裡太熱了,我去梳洗一下醒醒酒。”
    慕紅雪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拖著喝酒去了。
    歐陽暖站起身,向孫柔寧小聲說了幾句,便帶著丫頭去了距離酒宴最近的靜心小閣,閣內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濃蔭翠華欲滴,比別處多了幾分涼爽之意。小閣裡東西一應俱全,專給客人們更衣醒酒所用。丫頭們見歐陽暖進來,忙迎上前來忙不迭地泡茶。
    紅玉取了帕子來,歐陽暖接過打濕了的手絹冰了冰發熱的臉頰,紅玉笑道:“小姐是主人,這樣離席會不會出什麼亂子?”
    歐陽暖輕哂道:“哪裡要我去應酬?今天的主角是董妃,她的重心是香雪公主,咱們只需好好坐著飲酒聽樂便可。”
    菖蒲笑道:“可是今天小姐穿的也太素淨了,剛才奴婢還聽人說您比不上香雪公主的美貌,您要是肯好好裝扮,也絕不會比她輸多少!”
    歐陽暖飲了一口茶道:“有時候一動不如一靜,過分出風頭未必是好事。”
    菖蒲笑道:“小姐這是要避開是非的意思嗎?”
    歐陽暖並不說話。紅玉接口道:“說話也不懂得用腦子想一想,小姐是那種怕事的人嗎,小姐只是暫時按兵不動,等著對方疏忽,才能出奇制勝。小姐您說是不是?”
    歐陽暖微笑道:“話是不錯,紅玉,你猜猜,今天我要做什麼呢?”
    紅玉笑道:“這……奴婢可猜不著了。”
    等歐陽暖回到宴會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四周全是紅紅彤彤的燈籠,映在笑遂顏開的臉上,充滿了喜慶的氛圍。桌上的賓客們早已不像剛開始那樣拘謹,開始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談論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丫頭們不時穿梭在各個圓桌前不時遞茶繼水,氣氛很是和諧……
    歐陽暖進來,引起了人們特別的關注。
    慕紅雪笑道:“郡王妃跑到哪裡偷懶去了?”
    歐陽暖一笑,道:“我夫君他一時飲酒太多,身體不適,現在靜心閣裡面休息,我去看看他。”
    坐在首位上的董妃,眼睛裡有一絲奇異的光亮閃過:“哦,喝醉了嗎?”
    慕紅雪掩住嘴巴笑道:“這是明郡王夫妻情深,一刻都離不了呢!”
    眾人都聽見了這話,笑道:“那是那是,人家真是夫妻恩愛啊!”
    女眷們坐得近,這些話自然都逃不過她們的耳朵,一時此起彼伏的附和,說的歐陽暖臉上像是染了胭脂,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樣。一旁的菖蒲心道,靜心閣可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啊,為什麼小姐要說郡王在那裡醒酒呢?
    這時候,只有坐在門邊的桌子上起了輕微的喧嘩聲,歐陽暖便聽見有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安排座位的事情,是什麼人負責的?”
    旁邊的丫頭笑盈盈地道:“是世子妃一早安排好的!”
    “好!”嚴花蕊低聲說了幾句,大家都聽不清楚,然後她提高音量,冷冷地道,“你幫我把世子妃請過來,就說我有事找她!”
    丫頭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神色間有了一絲惶恐,忙應了一聲“是”,然後就慌慌張張地跑到這主桌來了。
    周芝蘭皺皺眉頭:“她這是幹什麼?”若非太子非要帶著這個女人一起來,她才不願意和她碰到一起去。
    那丫頭小心翼翼地走過來,道:“世子妃,那位嚴小姐說,請您幫她換個位置。”
    “哦?這是什麼緣故?”孫柔寧沉下臉,這主桌坐的都是最重要的客人,那個嚴花蕊只是南詔送來的禮物,這就罷了,她還想要給歐陽暖難堪,孫柔寧就是看她不順眼,才特意將她安排在了那裡,又怎麼會把她帶過來呢?
    歐陽暖看著這一幕,只是微微笑著,並不言語。
    丫頭漲紅了臉,期期艾艾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很畏懼的模樣,卻還是實話實說道:“嚴小姐說,她是太子的客人,不應該坐在最末的位置。”
    歐陽暖失笑,如果要是平常,她一定會為嚴小姐的這句話擊節歎賞,可現在她竟然在周芝蘭的面前說這種話,豈不是當面讓周芝蘭難堪?
    周芝蘭冷笑道:“太子的客人?太子什麼時候邀請她來了?非要跟著,也不知道是什麼居心,哼!你去告訴她,這裡沒有她的位置!”
    聽到這話,孫柔寧慢慢點了點頭,丫頭便快步回去了,不知對嚴花蕊說了什麼,對方頓時面色大變,劈手甩了那丫頭一個耳光,那丫頭被打的倒退半步,打翻了後面一個丫頭手裡的酒壺,酒壺一下子飛出來,啪地一下全灑在了嚴花蕊的裙擺上,嚴花蕊連忙站了起來。
    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歐陽暖不由笑得更深,低聲道:“大嫂,看來你要給她提供換衣服的地方了。”
    孫柔寧的面色很難看,出於禮貌,卻還是吩咐一旁的丫頭帶嚴花蕊找地方換衣裳。
    這時候,早有客人耐不住席上的酒宴,跑到花園的涼亭裡面看風景去了,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小姐們,聽說孫柔寧有幾盆極為名貴的蘭花,便纏著她一起去看,所以孫柔寧便帶著想要同行的人離開。
    董妃也笑著對一旁的夫人們道:“跟著我去抹牌吧,在這裡聽他們男人喝酒說話怪沒意思的。”
    於是,更多的人也跟著站起來,慕紅雪猶豫了下,問道:“郡王妃,你也一起去嗎?”
    歐陽暖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去了,就在這裡坐著。”
    慕紅雪看了一眼董妃的方向,道:“我去去就回。”
    歐陽暖點點頭,看著慕紅雪微笑道:“好,我在這裡等你。”
    等所有人都走了,歐陽暖也站起來,道:“走吧。”
    菖蒲驚奇地問:“小姐,你不是說在這裡等嗎?”
    歐陽暖似笑非笑地看了菖蒲一眼,紅玉立刻踢了她一腳,低聲道:“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別亂說話!”
    菖蒲立刻嚴肅了神情,道:“是!”然後她又忍不住地問道,“到底咱們去哪裡呢?”
    歐陽暖笑道:“去看看,哪些人是不安分的。”
    “什麼?”菖蒲一愣,完全沒聽明白歐陽暖的意思,還要問什麼的時候,被紅玉又踢了一腳,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紅玉拉著走了。
    菖蒲問紅玉:“小姐這是去哪裡?”
    紅玉也不答話,直直地跟著歐陽暖往前走,眼看就走到剛才休息過的靜心閣了。菖蒲不由得更加奇怪,悄聲問道:“為什麼來這裡啊!”
    紅玉搖了搖頭,很是不解地看著歐陽暖的背影,歐陽暖向她們揮揮手,輕聲道:“小聲點。”說著,她繞道靜心閣的後面。
    菖蒲小小聲地問道:“小姐究竟在幹什麼?”
    紅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這孩子實在是個話癆,總是問為什麼,真是把人急死了!
    靜心閣後面是一片竹林,從竹林裡可以清晰地看見閣內的情形,然而閣裡頭的人向外看,卻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剛才歐陽暖進去,早已將閣內的丫頭打發走了。
    歐陽暖順著竹林向屋子裡看去,只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開門進去,身上的芙蓉花紋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真的勾出了人!
    這個結果,倒讓歐陽暖皺了眉頭,隨即舒展開來。
    像是察覺了什麼,女子的身影佇立,回頭望著竹林的方向。
    雖然明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歐陽暖還是輕輕退了一步。
    後面的紅玉和菖蒲兩人不由對望了一眼,屋子裡的年輕女子是什麼人?
    年輕女子終究沒有發現竹林裡的歐陽暖,她一步步向屏風的後面走去。
    菖蒲想要走近一點張望,卻被紅玉一下子拉住,低聲斥:“不要打擾小姐!”
    這時候,年輕女子已經走到了屏風後頭,不一會兒。有奇怪的聲音傳來,又過了一會兒,歐陽暖她們聽到屋子裡彷彿有壓抑的哭泣聲。聲音很小,斷斷續續,有點嘶啞,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歐陽暖冷冷看著,目光中閃過一絲奇異之色。
    “公主!公主!”寂靜的夜色中,屏風後有個男子的聲音,激動地喊著慕紅雪的名字。
    歐陽暖面色平靜,然而身後的兩個丫頭只覺得毛骨悚然,全身冷涼,僵直的無法動彈。
    那年輕女子背對著竹林,歐陽暖看不清她的面容,可這一聲稱呼讓歐陽暖側目,無數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好像有一個很清晰的東西在不遠處閃爍,可想抓住的時候又消逝不見了……
    難道裡面的人是慕紅雪?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終於露出了真面目嗎?
    裡面卻傳來年輕女子慌張的聲音:“你,你,要幹什麼,你別這樣,別這樣……”聲音中,隱隱含著慌張,空氣裡,傳來裂帛的聲音。
    歐陽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竟然會這樣……
    裡面傳來女子的喊聲:“救命啊!救命啊!”
    紅玉驚惶地望了菖蒲一眼,菖蒲好像也看出了什麼問題,正轉過頭看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到了一起,都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疑惑!
    就在此時,她們聽到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然後,所有的掙扎聲都消失了。
    有一個嬤嬤的聲音響起:“是誰這麼不長眼,勾搭丫頭們在這裡胡搞……”顯然,她以為這裡面的是小廝和丫頭。很快,她“啊”地尖叫了一聲,以一種驚詫、置疑的口吻驚奇地道:“三少爺,怎麼是你?”
    說完,她急聲對後面的丫頭們道:“快去請董妃娘娘來!哎呀我的三少爺,您快把衣服穿好!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
    直到董妃帶著孫柔寧匆匆趕到,靜心閣都是一團的混亂。
    竹林裡,歐陽暖慢慢道:“走吧,去看看。”說著,她走出了竹林,回到原先的小路上,施施然走進靜心閣,旁人看來,只以為她是聽到動靜從外面進來的,絕想不到她早已在竹林裡待了很久。
    董妃的臉色十分難看,孫柔寧顯然是剛剛被人請來的,臉上還掛著驚訝,一看到歐陽暖立刻輕聲道:“出事了。”
    歐陽暖從頭看到尾,當然知道出事了,只是當她看到衣衫不整的肖重安和那邊哭哭啼啼的嚴花蕊的時候,還是微微挑起了眉頭。
    董妃厲聲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很明顯,她氣得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歐陽暖臉上的表情是驚訝混雜同情,內心卻很歡快,董妃成日裡陷害她陷害你,今天終於也被陰了一把。
    這個陰她的人,當然是歐陽暖,只是,歐陽暖也不是故意這樣設計,她原本只是想要做個小小的實驗。若是肖重華喝醉了酒,現在獨自一人在休息,那麼對他有意的人必然會找機會接近,這樣一來,歐陽暖就能看出對方的目的和心事。這件事,她只想要看看一向對肖重華表現的漠不關心的香雪公主會不會有所行動,以便暴露出真面目。可惜……沒試著公主,反倒抓住了一個嚴小姐,這樣就沒什麼意義了,畢竟誰都知道嚴小姐對肖重華有所圖謀。可是,出乎歐陽暖預料的是,這張網撒出去,居然還意外捕獲了董妃的兒子肖重安。
    肖重安雖然也住在燕王府,可他終日閉門讀書,根本不理會任何人,董妃也很是愛護這個兒子,輕易不讓他出來見客。這樣一個人,不好好在宴席上呆著,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呢?歐陽暖的眼睛落在肖重安的臉上,只見到他一張白玉的面皮隱隱發紅,身上還有濃重的酒味,歐陽暖微微搖了搖頭,聯想到剛才他叫出聲的那句公主,不由帶了笑意。這個套子下的很好,雖然沒套住那條大魚,卻有另外的收穫。
    董妃問的話,一直沒有人回答,孫柔寧道:“嚴小姐,你身邊的丫頭呢!”
    大家這才發現,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丫頭不見了,嚴花蕊只是哭哭啼啼不說話,董妃的臉色氣的發青,怒道:“快去找!”
    一會兒功夫,就找到了那個丫頭,她面色惶恐地在眾人面前跪下,如實地把情況交代了一遍:“奴婢聽了世子妃的話,護送嚴小姐去換衣裳,誰知道走到半路,她說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又突然說想起馬車裡也有一條裙子,讓奴婢立刻去取了來,奴婢便請她在花園的涼亭裡稍侯,然後就去取裙子,誰知回來的時候都不見嚴姑娘人了,這才發了慌,著急地到處尋找!”
    人群裡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丫頭媽媽們都在那裡紛紛議論。
    “天啊,在王爺的好日子裡出了這種事!”
    “他大哥還生著病呢,居然有心情做這種事!”
    “唉,只能怪這位嚴小姐太不自重了!好好在亭子裡等就是,跑到這裡來幹什麼,把咱們好好的公子哥兒都帶壞了!”
    聽到這些議論,董妃的手隱隱在顫抖,她聽完了這些話,立刻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英氣逼人,前途光明的少年,雖然沒有娶妻,但也不是個隨便親近女色的人,怎麼突然說變就變了呢?更何況,肖重安要怎樣的女子沒有,范得著去強迫一個被當作禮物一樣送來的女人嗎?如果不是吃錯了藥或是被人陷害了,還能有怎樣的解釋!
    這一回,董妃再也控制不住,厲聲喝道:“暖兒,你不是說重華在這裡休息嗎?”
    歐陽暖無辜地看了一眼董妃,道:“是呀,他不是應該在這裡的嗎?”說著,她問肖重安道:“你二哥呢?”
    董妃的臉色已經變得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處置不了故意裝傻的歐陽暖,她轉頭就逼問肖重安:“是哪個賤婢引你到這裡來的?”
    肖重安愣了半天,不得不實話實說:“我……是自己喝多了走進來休息的,只是沒想到這個女子也走進來,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歐陽暖看了一眼目光呆滯的蜷縮在一旁的嚴花蕊,搖頭心道,這只怕不是一時糊塗,而是喝醉了酒才把嚴花蕊當成自己心上人給輕薄了,看如今的模樣,雖然還沒有得手,可也把嚴花蕊嚇得夠嗆。更何況,這種事情事關女子的清白,她當然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了。
    董妃哪裡肯相信,立刻派了人去找肖重安身旁的丫頭來盤問,越問,就越頭痛。所有的事都那樣的巧合,卻又巧合的那樣有道理。最麻煩的是,若是不繼續問,今天這件事肖重安就要認賬,若是繼續問,萬一驚動宴會上的貴客們,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偏偏,的確是肖重安自己走進靜心閣的,這才是董妃最頭痛的問題。
    歐陽暖微笑,肖重安或許還有三分無辜,可嚴小姐半點也不無辜,她若不是覬覦肖重華,何至於出現在靜心閣?她很清楚,今天的事情不管董妃如何處置,今天傳了這麼多丫頭來問話,不可能不驚動那些客人,這件事情只怕明天一大早就會傳遍了京都……
    董妃教導出來一個在父親大壽之時輕薄女客的兒子,這向來受人尊敬的名聲,算是徹底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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