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蟒蛇驚魂

    宴會上,臨安公主竟然偕同蔣南一同出席,引來眾人側目。蔣南若是和其他人一般坐在下首,也許大家沒有那麼多非議,可他偏偏坐在公主的旁邊,離她很近很近,近到肌膚相觸,身體相貼。不止如此,他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竟俯身在她旁邊耳語了幾句,公主突然輕笑起來。諸位客人看在眼中,面上不露聲色,私底下卻是竊竊私語起來。
    郭夫人搖了搖頭,道:「這公主,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李未央瞧了一眼,面上似笑非笑道:「娘,公主一直是這樣子的麼?」
    郭夫人是個十分溫和且爽快的人,從來不會說別人的閒言,但對於臨安公主,卻明顯有幾分不以為然:「她剛剛出嫁沒多久就看上了駙馬都尉的親弟弟,兩人在城中公然出雙入對,駙馬也不敢插手管一管,這全都是裴後的縱容啊。」
    李未央看了臨安公主一眼,面上若有所思。
    裴皇后一共三個子女,一是雍文太子,一是臨安公主,最小的女兒便是安國公主,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兒子的身上,對女兒放任自流這並不奇怪,但從某種角度來說,把堂堂的公主養成這種恣意妄為的性格,皇帝也是功不可沒的。李未央真的很想知道,越西皇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明明知道裴皇后這些人的舉動,他卻依然視若無睹呢……
    郭夫人以為女兒對這些消息感興趣,不由感歎了一聲,道:「不過,臨安公主沒有定性,身邊男人走馬燈一樣換來換去,卻從不曾見她帶誰參加過這樣的宴會,可見此人在她心中地位不凡了。」
    李未央含笑不語,蔣南英俊挺拔不說,頭腦也很聰明,而且有一種冷冰冰的傲氣,在大歷的時候就已經很招女子喜歡,不管他再如何冷漠,還是有人不顧一切往上貼。這大概也有一種越是被拒絕越是想要得到的心態作祟,他一直吊著臨安公主的胃口,從來不曾臣服於她,直到她完全迷戀上他為止,手段不可謂不高桿了。只是想到剛才那畫面,李未央的笑容還是添了一絲嘲諷,淪落到要依靠一個女人來報仇,這本身對蔣南來說就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經過剛才的事情,臨安公主特意去換了衣裳,大紅底色更襯得膚若白雪。舉杯飲酒的時候,寬大衣袖滑落手肘,露出一截羊脂白玉一般的手臂,本就艷麗的臉喝了酒,更增三分顏色。蔣南又是低頭與她取笑兩句,一雙眼睛卻是若有似無地在李未央的面上輕輕掃過。
    李未央心中歎息一聲,就目前看來,蔣南在這種痛苦之中,已經變得扭曲了。
    男客那一邊,卻是另外一番景象。成亭侯周貞的幼子周景生得一副好皮相,更兼喜好美人,從臨安公主出現開始,一雙眼睛就盯著她瞧個不停,口中惋惜道:「那男子就是臨安公主的新寵吧,我看也不怎麼樣,公主怎麼偏偏守著他一個人呢!」
    他言談之中,一副艷羨的口吻。要知道臨安公主雖然嫁過人,卻因為生得極為美貌,又是風情萬種,身份尊貴,所以始終是大都名流競相追逐的對象,周景向來想要親近。只是,他的姑母周淑妃已經再三警告過他,不許他接近那風流的臨安公主,更加不要動什麼娶進門來的心思,他這才把那些念頭都給壓下去。臨安公主萬草叢中過的時候還好,他不覺得什麼,現在瞧見她居然為了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什麼「南公子」放棄了其他的愛寵,周景心頭不免不是滋味。
    他話中多含譏諷,滿座貴公子都會意地發出笑聲。郭澄微微一笑,開口道:「凡事不可只看表面,聽聞公主府中嫉妒他的人也不少,甚至有不少人明裡去挑釁,暗地裡使絆子,可卻都死在他的手上,而臨安公主卻對此視而不見,還驕傲地對別人說這位南公子文武雙全,非同凡響。這話雖然有偏愛的成分,卻也離事實相距不遠。」
    周景驚訝地睜大了嘴巴,「這傢伙真的有這麼邪門嗎?」
    郭澄的笑容帶著一絲洞若觀火:「公主府高手如雲,卻都一一敗在他的手下,而且,沒有一個活口留下來。可見此人下手之狠,用心之毒,當然,若是周公子不相信,大可以去試一試對方的武功——
    他說的話其實很中肯,沒有誇大的成分。男人也會互相嫉妒,尤其為了討好臨安公主這樣的大美人更兼衣食父母,自然要花一切心思去爭奪。再者,臨安公主府上收留的這些人,或文采或武功,都是真正的佼佼者,如今卻都偃旗息鼓了,不敢與蔣南一爭鋒芒,可見這人並非尋常繡花枕頭,而是有不少過人之處。
    郭澄的目光落到面容冷峻的蔣南身上,心中不由想起在確認對方身份後自己的那些調查,那一字字一句句,都是對這年輕男子豐功偉績的誇讚,他的勇猛絕非一般人可比,會脫穎而出是自然的,而且,就目前情況看來,他還隱藏了絕大部分的實力。
    郭澄從骨子裡輕視這樣靠著裙帶關係往上爬的男人,但若是換他處於蔣南的位置,被逼到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也絕對做不出這種事,因為他的骨子裡就是受郭家的教育養大的,寧願和敵人同歸於盡,也不會忍辱偷生。可是他做不到的事情,蔣南卻做到了。這樣的人,未嘗不可怕。
    周景妒忌地咬牙切齒,看著蔣南也越發不順眼了,口中卻逞強道:」這有什麼,等我下次有精神頭,跟他好好比試一場!「
    雖然周家已經請了無數名師來教導,可這周景依舊是個繡花枕頭,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說這話不過是為了掩飾心頭的羨慕而已,眾人都藉著喝酒掩飾,實際上全都暗暗發笑。
    當然,也有人注意到了李未央。在座的便有十大世家之一的陳氏嫡子陳玄華。陳家是世代為官的世族之家,見於越西史傳的人數就有12代、100餘人。陳家人大多進入仕途,遍佈政界和軍界,發號施令,高居人上,與郭家一般是百年大族。然而盛極必衰,先皇時候一場飛來橫禍——叛軍之亂橫掃江南,連累了陳家,加之先皇帝對陳氏的猜忌,陳氏急劇沒落,一度偃旗息鼓,避開風頭。好在到了今上,陳家先是擁立有功,家中又出了一位陳貴妃,很快便重新躋身一流名門的行列。
    陳家是有名的清貴世家,女兒都是真正的名門淑女,才貌雙全的,所以一到了年紀,陳家的門檻都會被媒人踏破。然而陳家再三思量,卻拒絕了所有的求親者,反而主動派人去郭家說項,把長房嫡女陳冰冰嫁入了郭家,便是郭家老二郭衍的妻子陳氏。
    當然,這只是對外的說法,有不少人知道內情。陳冰冰一次偶然踏青,對騎著高頭大馬、身配長劍的輔國將軍郭衍一見鍾情,為此在家茶飯不思、日夜難安,直到把自己弄得形銷骨立,最後被陳家主母硬生生逼問,才說出了心裡話。陳家人一尋思,反正女兒看中的也不是什麼浪蕩子弟,而是年少有為的青年將軍,當下便找人上門說項去了,最終,陳小姐歡歡喜喜地進了郭家門,做了輔國將軍的夫人。
    陳玄華便是陳冰冰的嫡親弟弟,陳家長房的嫡子,真正的世家子弟,再加上生得溫雅俊美,為人親和,向來在千金小姐中很有口碑。他聽眾人談論臨安公主,面上漫不經心,目光卻是落在李未央的身上。從剛才開始,他便注意到了郭家這位突然尋回來的千金小姐。她就安靜地坐在郭夫人的身邊,黑白分明的眼睛,眼角的笑意很濃郁,彷彿一束清雅難言的花朵,俯仰之間,叫人心動。
    說到底,那艷麗奪目的臨安公主雖然引人注目,可並非每個人都喜歡跋扈的牡丹,陳玄華傾慕的,恰好就是李未央這樣溫柔的美人。這樣的女子,別有一番動人心扉的力量。
    他悄聲地向郭澄道:」宴會之後,可否為我引薦你的妹妹?「
    郭澄看了他一眼,面上有一點吃驚,道:」玄華,你可別跟我說,你對我家的妹妹有興趣。「
    陳玄華眉目十分清秀雋永,細看來眼波彷彿明川,說不出的儒雅,他只是靦腆地笑了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望你看在咱們兩家親善的份上,行個方便。「
    郭澄覺得腦殼疼,他按了按額角,才道:」這個……恐怕我也做不了主,妹妹是我娘的命根子,若是讓她知道我帶你去見,肯定會打斷我一條腿,風險太大不說,簡直太不划算了。「他不好意思說自家兄弟都是土匪,尤其是郭敦,巴不得妹妹一輩子留在家裡討娘開心,千方百計地阻攔多路追求者,溫文爾雅的陳玄華怕是沒到李未央跟前,就要傷筋動骨了。別人也倒是罷了,偏偏陳家和郭家有兩姓之好,不好辦啊。
    陳玄華卻看了一眼李未央,越發覺得那清雅的笑容動人,忍不住道:」你就看在咱們同窗多年的份上——「讓他走個捷徑吧。
    郭澄搖頭道:」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我家已經娶了陳家的女兒,斷然不會再送一個去你門上的。「
    陳玄華不禁著急,道:」為何不可親上加親?「
    他說的話,已經是逾矩了,郭澄可以不回答,但因為陳玄華是真心實意地來問這話,看在多年同窗好友的份上,郭澄沉吟片刻,才壓低聲音慢慢地道:」玄華,實話對你說,我家已經賠上了一個二哥,難道還不夠嗎?「
    陳玄華一愣,隨即那雙俊秀的眼睛裡慢慢浮現出一絲悲哀。他不說話了,低下了頭去看著杯中的美酒。
    郭澄歎了口氣,什麼事情都要刨根究底,這是陳玄華的個性,他是個好男人,有責任心、有擔當,而且溫文儒雅,文武雙全,若是他娶了李未央,一定會好好愛護她,可是,李未央不會願意的吧,呵,別說她並非是真正的郭嘉,縱然她是,郭夫人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尊重她的個人意願。
    撕開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郭陳兩家的聯姻,在陳冰冰而言固然是皆大歡喜、心願得償,可是自己的二哥郭衍呢?他早已有了喜歡的姑娘,只等著他回到大都便要成親。可是郭氏和陳氏的聯姻,卻是真正的聯盟。郭澄到現在還記得,陳家派人來的時候,爹娘臉上的表情……他們知道兒子已經有了傾心相戀的女子,但同樣的,郭家需要陳家共同對抗裴皇后,只有結成姻親,才能真正結成永固的同盟,震懾蠢蠢欲動的裴家。但他們和其他的父母不同,他們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了郭衍。
    郭衍有了選擇的權力,他可以任性地揮霍這樣的權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娶他想要的妻子,可是,他在郭家長大,注定是郭家的驕傲。所以,他最終點了頭。郭澄一直是可憐這個二哥的,他是一個優秀的將領,一個孝順的兒子,但始終做不了一個守諾的人。他最終娶了陳冰冰,面對著一心傾慕自己的新婚妻子,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情,只能在黑暗的夜中獨自舔舐傷口。儘管如此,陳冰冰卻一直過得很幸福,因為郭衍用了最大的力量來保護她、呵護她。因為政治的需要,郭衍必須選擇隱瞞,但出於良知,他必須好好照顧她,讓她開心快樂。郭陳兩家人都有共識,她會一輩子都這樣開心。
    可是,郭家絕對不會再有一個郭衍了,父親曾經這樣說過。可想而知,若是陳家提出要迎娶郭嘉,父母親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郭澄想要安慰失落的陳玄華兩句,可一抬頭,卻見到元烈看了過來,只見他一雙眸子似嘲似譏,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當下心頭一驚。然而元烈不過瞧了他們一眼,便已經轉過頭去,彷彿根本沒有看過這裡。郭澄心頭驚恐,那一眼,現在才發覺,那雙絕美鳳眸裡的笑意,竟比淬了毒的刀子更陰狠毒辣。
    他後背隱隱有一絲寒意,旭王元烈,你耐著性子和我們鬥著玩,是想要讓那人瞧著開心嗎,若是把你激怒了,你會怎麼做呢?
    在眾人的笑聲之中,旭王元毓一雙波光流轉的眼卻是落在李未央的身上,他只是想,剛才看到他和臨安公主同處一室,她有沒有誤會呢?旁邊倒酒的婢女悄悄地瞧著他,臉上都紅了。此刻,旭王的表情完全不是往日裡的淡漠無情,尋常見到的那冰冷無情的薄唇微微抿著,彷彿有些苦惱的模樣,配上琥珀一般晶瑩剔透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和健美的身姿,彷彿所有鋒芒都被隱去,透出一種朦朧惑人的美。
    公主的宴會,自然是豪華氣派,鮑參翅肚那些俗氣的這些豪門貴族哪個沒有見過,公主府一概不用,端上來的全是最時興的菜色,便連李未央這樣出身顯貴,竟然也有三五樣叫不出名字。
    不多時,眾人只聽到鼓樂聲起,卻見一群美人魚貫而入,踏著節拍徐徐起舞,個個纖足生蓮,羅衫雲袖,眾人霎時只覺暗香陣陣,酒未沾唇人已醉。然而對於李未央來說,這些歌舞表演並不能引起她的興趣,所以她只是輕聲的和郭夫人說著話,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臨安公主遠遠瞧見李未央臉上的笑容,想到剛剛的恥辱,心頭憤恨起來,一把將手中的筷子丟在了地上,發出輕輕一聲響動,雖然不大,卻是驚動了不少人,大家有點不解地看著她,不知道公主究竟要做什麼。臨安公主面色一沉,道:」怎麼總是這些陳腔濫調,就不能換一些新鮮玩意兒嗎?「
    舞姬們連忙跪倒在地,個個身上發抖。眾人誰不知道公主府的歌舞伎最是難做,公主心思多變,又喜歡新鮮,竟然要求這些舞姬們每天都要有新曲子和新舞蹈,跳不出來便用很殘忍的手段處置……現在看來,竟像是又要發作了。
    蔣南微笑道:」公主殿下何必動怒呢?府上剛剛來了一個有趣的人,不如讓她來給公主表演?「
    臨安公主看了他一眼,道:」果真?「
    蔣南笑容很完美:」若是不夠新鮮,公主便砍了我的腦袋吧。「
    臨安公主似嗔非嗔地瞪了他一眼,道:」那還等什麼呢?快讓人來表演吧。「
    一旁的管家早已有準備,聞言拍了拍手,大聲說道:」可以進來了。「
    眾人聽到這話,便都好奇起來,卻見到一個美貌的高挑女子從外面緩緩走入。她的耳朵上帶著碩大的金耳環,身上的衣著也十分艷麗,手上和腳上都掛著金鈴鐺,走起路來一搖一晃,很有風情。
    眾人見她容顏雖然不錯,可跟剛才的舞姬們比起來還是略遜一籌,便都失去了興趣。李未央看了一眼這女子,心中卻隱約覺得有些奇怪,就在這時,只見四個僕從抬著一個蒙著大塊紅綢的物體走到了花園中央放下,然後行了個禮,才慢慢退出去。眾人都很奇怪這是在做什麼,卻見到那女子走到那東西面前,突然一把掀開了上面的紅綢子,隨後,一個小姐驚呼一聲:」老天,是蛇,是蛇啊!「眾人這才驚訝地發現,那個箱子裡竟然裝了大大小小五六條蛇,最中間的一條分明是巨蟒,正嘶嘶地向人們吐露紅信子。
    郭夫人面色一白,道:」這是要幹什麼!「」公主,這女子將為諸位表演蛇舞,這些蛇全部都拔掉了牙齒,去了毒液,不能傷人的,而且都是從小飼養,很聽話乖巧,大家不要害怕,可以放心欣賞。「
    管家這樣一說,眾人心頭的大石頭才放鬆了些。臨安公主卻笑道:」我府上高手如雲,不過幾條蛇而已,怕什麼呢?既然要表演節目,就快一點開始吧!
    表演的女子微微一笑,舉起笛子橫在唇邊,一串流動的音符從笛子中飄出來,卻是與剛才舞姬們的靡靡之音完全不同,節奏感很強,十分的振奮人心。這時候,早有僕從打開了箱子,那些蛇一下子游了出來,小一點的蛇圍繞著那女子轉來轉去,尾巴一動一動,彷彿在翩翩起舞,並且隨著笛聲的變化時而急促時而穩慢,變換著各種不同的姿勢。而原本那條巨大的蟒蛇,竟然攀附上了女子的肩頭,纏繞在她的脖子上,女子笑著,一邊吹笛子一邊快速地跳著舞,渾身彷彿沒有骨頭一般,那蛇也開始在她的身上急速地旋轉盤繞。所有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都目瞪口呆地瞧著這一幕。這場景實在太過精彩,原本十分排斥蛇舞的人也都紛紛鼓起掌來!
    李未央瞧著那巨大的蟒蛇,它也正抬著頭,嘴裡的舌頭不時的吐進吐出,看起來十分可怕,卻又那麼乖巧地盤踞在女子的身上,隨著音樂一起一伏。
    就在這時,那蛇卻突然纏緊了女子的脖子,女子慘叫一聲,笛音戛然而止,在眾人驚駭的眼神之中,剛才還在跳舞的舞蛇人兩眼翻白,轟然倒下,原本圍繞在她身邊的蛇全部都游了開來,而且游去的方向正是賓客席!一名婢女驚叫一聲,丟了托盤便向後飛奔而去,其他的客人們被這一聲叫的驚醒過來,全都離開席位,四下找地方躲避,一時之間,原本花團錦簇的宴會亂成一團。
    李未央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她拉著郭夫人便向後退去,然而那領頭的巨蟒像是有靈性一般,飛快地向她游曳過來,她心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猛地將郭夫人推給一旁的趙月:「保護好她!」
    就在那條巨蟒撲過來的時候,李未央突然意識到今天這一場戲都是演給自己看的!什麼舞蛇人,什麼蛇舞,根本只是攻擊自己的武器。臨安公主分明是想要讓自己命喪當場!
    巨蟒身體笨重,遊行的速度卻極快,硬生生盤在地上的身體至少佔地有五六平方米,整個站起來的時候足足有大半個成人高,它筆直地站了起來,向李未央撲了過去!郭夫人慘叫一聲:「嘉兒!」
    趙月已經拔出了長劍,可是一劍卻撲了個空,蟒蛇移動的速度原本應該不快,可此刻像是瘋了一樣,趙月一劍一劍砍過去,它卻更加瘋狂地一甩尾巴,趙月還沒防備過來,一把長劍竟然硬生生被蟒蛇的尾巴甩脫出去,李未央此刻已經跌坐在地上,蟒蛇眼看再次撲到了她的裙邊,血盆大口張開就像是要將她一口吞下。
    李未央沒想到這巨蟒移動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讓她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再如何鎮定,看到那張血盆大口,聞到近在咫尺的腥臭味,她也禁不住心頭一跳,猛地蹙眉,整個人向後退去,下意識地從腰間拔出了一直藏著的短匕首——
    郭夫人幾乎昏厥過去,想也不想就向李未央奔過去,試圖為她擋住這一下,趙月心頭也是猛地一沉,關鍵時刻,卻見到那蟒蛇突然昂起身體,原本要攻向李未央的動作戛然而止,反而在地上彷彿無限痛苦地劇烈扭動起來。這時,一雙手已經將李未央拉了過去,她驚魂未定地回頭,卻撞進了元烈的眸子。
    郭澄和陳玄華快步趕到,那條巨蟒卻已經扭動著在地上死去了,七寸的地方,儼然是一雙象牙筷子,血汩汩地往外流著。這樣不夠尖銳的東西想要在蟒蛇的身上穿個洞,簡直是……郭澄震驚地站在那裡,不敢置信地看著元烈。
    元烈同樣也是心跳擂鼓,剛才他距離李未央最遠,差點以為來不及!可他懷裡的李未央,一雙美目已經望向了主座的方向,不期然的,她看到蔣南的表情,那神情之中帶了一絲冷笑,更多的是失望。
    失望自己沒有死吧,李未央心頭冷笑。
    元烈走到那蟒蛇旁邊,仔細觀察,俊眸滿是冰冷的寒意:「這蛇的牙根本沒有被人拔掉……」
    僕從們已經將其他那些小蛇打死,剛才四散逃走的人們這才重新聚攏過來,看著這巨大的蟒蛇,面上都是心有餘悸的神情。郭夫人最為惱怒,衝上去上上下下地察看李未央,眼淚卻已經掉了下來:「你這個傻孩子,你怎麼把娘推到一邊去呢!」
    李未央輕輕拂去裙子上的灰塵,面色平靜地安慰她道:「娘,我這不是很好嗎?不用為我擔心。」事實上,從巨蟒勒死那表演的舞蛇人時,她便有一種奇異的預感,等看到那巨蟒丟下其他人,只追著她跑的時候,這份預感便已經成真了。若是她拉著郭夫人跑,那只會連累無辜的她,這又是何必呢?所以她想也不想的,便推開了郭夫人。
    「這蛇有問題!」元烈的聲音冰冷,猛地轉頭看向臨安公主。
    臨安公主一下子站起來,面上無限驚訝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表演怎麼會出這種事!」
    她的表情,裝得十成十的無辜,像一切不是她策劃的一樣。蔣南面上十分冷淡,早在臨安公主出這個主意的時候,他就覺得很難成功,因為這樣的場合,想要李未央的性命,就必須要先制服元烈和趙月!但——能夠讓李未央平靜的面容破碎,也是一件有趣的事,若是能奪走她的性命,那更是無比的快活。可惜,元烈的動作太快,武功太高,這也是蔣南意料之外的。
    「好端端的表演?」元烈冷笑一聲,道,「剛才明明說了,所有的蛇都是拔掉牙齒,去了毒液的,可它的蛇牙卻還留著。再者,蟒蛇大多數是沒有毒的,可你們瞧一瞧。」他拎起死掉的蛇頭,硬生生掰著牙給眾人瞧,「不知是誰在蟒的牙上抹了東西——」
    眾人一瞧,那蟒蛇共有四排牙齒,外兩排明顯是用來咬的,內兩排是用來吞嚥食物的,然而就在外面的牙上,赫然有一些淺藍色的粉末,在陽光下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庶女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