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趙長卿自己反倒沒有蘇先生這樣的感性,趙長卿依舊沒有得到問題的答案,她道,「即使也有先生說的這樣好,老祖宗不可能看我好就給我這麼一大筆值錢的珠寶吧?」
    蘇先生笑笑,「長卿,我問你,老夫人給你的是什麼?」
    「珠寶啊。」
    蘇先生道,「你現在長大了,想一想,這些珠寶能做什麼?」
    「做首飾。」
    「還有呢?」
    趙長卿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道,「還值錢的很。」
    蘇先生點頭,「對,這是珠寶,也是錢。區別只是,這是一大筆銀子。我再問你,當初小梨花找你入股包子鋪,你給她銀子了嗎?」
    「當然給了,咱們不是還入股立契約了嗎?」簡直明知故問。
    蘇先生道,「你給小梨花兒銀子,是要入股包子鋪,這銀子是有去向有用處的。不要把珠寶看做珠寶,你眼光一定要靈活一些,你想一想,老夫人給你這一筆錢,與你給小梨花銀子,同樣是拿出銀子來,你們的做為有什麼差別?」
    趙長卿道,「我給梨花姐,就三十兩銀子。老祖宗給我的這個,是一大筆錢。」
    蘇先生繼續引導趙長卿,問,「還有呢?」
    趙長卿沉下心細想,「我給梨花姐銀子,是知道她拿銀子做什麼的。可是,老祖宗給我的銀子,並沒有說要我做什麼。」
    「簡單來說,你給梨花兒的銀子有目的性,而老夫人給你的銀子並沒有指明目的性,對嗎?」
    「嗯。」
    蘇先生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篤定,「那你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趙長卿腦中靈光一閃,不可思議,「難道老祖宗是要看我如何用這筆錢?」
    蘇先生笑,「不必這樣吃驚。」
    「可是,為什麼老祖宗要看我如何用這筆錢呢?」趙長卿又有新的疑惑。
    蘇先生點撥自己的學生,「長卿,如果一件事你百思不得其解,那時,就將自己放在別人的位置上想一想,許多事便有了答案。」
    趙長卿皺眉道,「其實,在這之前,老祖宗對我不錯,也只是不錯而已,從來不會待我超過鈴表姐她們的。我跟老祖宗感情也沒有同祖母這樣深厚,老祖母那樣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如果我是老祖宗,忽然給一個有些親近又不太親近的重外孫女一筆不小的銀兩,而且不說明用途。我可以拿來打首飾,可以拿來買房子置地開舖子做生意,能做的事太多,不過,我並不想把珠寶換成銀兩,畢竟是老祖宗給我的,而且,裡頭的東西的確難得,我覺著日後肯定還有用處。」
    最後,趙長卿得出一個結論,她對蘇先生道,「先生,我可能近期內不會大動那些珠寶。」
    蘇先生笑,「給你的東西,隨你心意就是。」
    「可是,若是我不花用,老祖宗不是看不到我要如何用這筆錢了嗎?」
    蘇先生一笑,「真是個傻瓜。」
    「長卿,你知道什麼叫給你嗎?」蘇先生道,「給你,就說明這東西是屬於你的。一件東西只要是屬於你的,最終它的去向只能由你決定。老夫人給你這些東西,縱使有看你要如何花用的意思。她是想看你如何花用,而不是你讓她看你如何花用。如果你不是順著自己的心意使用這些東西,而是想方設法的去揣摩老夫人的心意去遷就她,老夫人會感到失望。」
    「因為,不論閱歷見識手段城府,你現在都瞞不過她。你遷就的使用就成了跳樑小丑的可笑行徑。」蘇先生沉聲道,「給你的,就是給你的!這是屬於你的!你只管安生的握在手裡!從現在起,你要有這種意識,我為什麼叫你從小收拾屋子記錄屋裡的賬目,就是讓你明白,什麼是你的!你自己的東西,是具有使用權的。你要花用,要送人,都該由你決定!這是你的,不是你父母的,也不是你弟妹的!不要讓任何人決定你的東西的去向,這是起碼的主見!」
    蘇先生鮮有這般嚴厲,趙長卿連忙正色應了。
    蘇先生道,「你的東西,你決定去向。你只要知道朱老夫人的用意,其他的不必理會,這已經是你的,哪怕你放在匣子裡攢著,仍然是你趙長卿的選擇。你就是這樣的人,做出自己的選擇,只要你認為是正確,就要堅持。你念了這幾年的書,應該明白,凡是終成大器之人,都是能堅持自己的人。那些朝三暮四的,不過小人而已。」
    趙長卿總能自蘇先生這裡得到安定與力量,有蘇先生的教導,趙長卿覺著,這一匣子珠寶雖然值錢,但,也僅僅是值錢而已。如今,再捧著這匣子珠寶,趙長卿再沒有那日彷彿捧著泰山的惶恐無措。
    把珠寶放好,趙長卿並沒有瞞著永福,只是悄聲的叫永福以後多留心看屋子,不要外傳。畢竟永福是她的貼身丫環,平日裡都是一個屋子睡覺,她的事本就少有能瞞過永福的。永福自來口風極緊,以往跟著她去給楚越做擋箭牌,永福在家一個字都未透露,非常可靠。故此,珠寶的事,她索性直接告訴了永福。
    珠寶的事,永福除了驚嚇之後,唯有更是用心的當差,等閒不叫人去趙長卿的屋子,珠寶的事,更沒有外洩半字。
    趙長卿又請蘇先生跟她一起參祥選料子做新衣的事,蘇先生便一併教趙長卿如何自手感紋絡疏密判斷料子的好壞。
    蘇先生問,「你想挑什麼顏色?」
    趙長卿笑,「楚姐姐的好日子,人們大都穿的喜慶,如我們這樣的女孩兒,多是著紅的。我要是弄個黃啊綠的,忒顯眼也叫人笑話,畢竟是楚姐姐的及茾禮。我想著,就挑紅色的,這裡頭也有好幾匹紅色料子,都好看。」
    蘇先生道,「起碼做兩身衣裳備著,到時,一身穿去,一身叫丫環帶去。」
    趙長卿道,「那天袁大伯娘也這樣跟我說的,先生,是擔心有人朝我使壞麼?」
    蘇先生笑,「長卿,這世上什麼人都有。我以前見過有新娘子大婚當日,要穿嫁衣,結果嫁衣被人劃破的事。」
    「竟有這種事?」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出來的。」蘇先生笑,「好在楚家人口簡單,想來不會有人尋覓生事,不過,也要做好萬全準備。不然,你若有哪裡不妥當,雖然要說有人陷害你,可是,你若是這麼容易便被陷害,也會被人挑剔。」
    趙長卿最終挑了一匹品紅一匹霞紅,兩人又商量繡花的事,蘇先生問,「楚姑娘大禮服上繡的什麼花?」
    「我聽楚哥哥說是用金線繡的牡丹。」
    蘇先生笑,「這也簡單,你用銀線繡就是了。」
    「現在繡牡丹恐怕來不及了。」趙長卿道,「我想著繡些簡單的紋絡,花紋之類的。」
    「花紋也有許多種。」
    師徒兩個商量了整整一日,連帶著衣裳的樣式,要用到的花樣子,搭配的鑲邊兒顏色,都確定下來後,才叫白婆子出去買銀光線。
    趙長卿將功課都暫停了,天天窩在屋裡繡衣裳。
    其實,本來是想找繡坊做的。
    但是,上好的繡坊裡,人家自己大宗的活計還做不過來呢,根本看不上趙長卿這一件半件。哪怕收了,也不能保證臘月前繡出來。尋常的繡坊吧,那些繡工,趙長卿自己就看不上,最後還是自己在家裡做。
    趙蓉暗暗譏笑趙長卿天生就是幹活的命,心裡卻因因為趙長卿被楚越邀請做為贊者而隱隱發酸。
    趙長卿是不理會趙蓉如何想的,反正,只要趙蓉老老實實的,趙長卿只管專心於自己的事。她繡的插屏已經繡好,凌氏著人拿去鑲嵌,白婆子取回來時跟凌氏好一通贊,「那鑲插屏的老闆說,再沒見過這樣好的繡工,這魚繡的跟活了似的。他家鋪子裡養了隻貓,天天盯著咱們姑娘繡的魚看,老闆生怕那貓不小心倒弄壞了咱們姑娘的插屏,可是找了個妥當地方存放。「
    凌氏仔細瞧著雙面的芙蓉鯉魚圖,點頭道,「長卿這繡活,的確是出眾。平日裡我就覺著她針線不錯,這樣用心做起來,更好了。」
    白婆子笑道,「是啊,活靈活現的,我瞧著這繡屏,總怕一不小心上頭的魚就跳出來了呢。」趙長卿平日裡就做人周全,何況她小時候滿週歲前多是白婆子在照顧,如今趙長卿越發出息,白婆子心裡也高興。
    凌氏自己繡活尋常,想著趙長卿繡活這樣好,定是老太太把壓箱底的本事都傳給趙長卿了。凌氏笑,「送去給老太太瞧瞧。」
    白婆子笑著去了。
    現在趙長卿儼然成了家裡的香餑餑,好在趙蓉雖然心裡酸兩回,到底做不出什麼故意潑污趙長卿繡屏,或是弄壞趙長卿新衣的事。倒不是她不想幹,只是現在家裡這般重視趙長卿去做贊者之事,她要是敢幹,不要說趙長卿,就是凌氏也饒不了她。
    千萬不要以為世上有什麼不透風的牆,永福那丫頭把趙長卿的屋子看得死緊,防別人如防賊一般。趙蓉歎口氣,只得坐視趙長卿去將軍府出風頭。
    趙長卿其實並沒有出什麼大風頭,畢竟楚越才是主角,雖然有人注意她,但,只要一打聽她家裡不過百戶出身,真正一等門第的人家就先猶豫了。再者,趙長卿年紀也小。
    不過,趙長卿一身品紅銀繡花紋的裙襖,頭上插一二紅寶石釵環,耳際垂著紅寶石墜子,頸間掛著紅寶石項圈,腰間懸一羊脂美玉。再兼她生得出眾,做贊者時行止大方妥帖,年紀雖小,卻極有大家氣派。就算在莊重的正賓王老夫人身邊做助手,亦是不卑不亢、從容有度,很是擔得起贊者之職。
    最重要的是,趙家雖然只來了趙長卿一個,卻有朱老太太親自攜了她在身邊笑瞇瞇的介紹「這是我重外孫女」云云。
    沾朱老太太的光,趙長卿收了諸多夫人的見面禮。朱老太太抬舉她,她自己也很拿得出手,就拿今天的打扮來說,趙長卿是考慮很久的,雖然凌氏一直希望她多戴些首飾打扮的華麗些,趙長卿還是只在發間別了一支紅寶石蝶戀花金釵,這釵做得十分精美,是蝴蝶的翅膀上點紅嵌翠,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趙長卿覺著,頭上有這一支金釵,後面的辮子用紅寶石的纏枝花葉的金環固定。
    她戴的首飾不可謂不貴重,這不至於使人小看她,同時,青春就是最大的底氣,趙長卿現在的年紀,胭脂都多餘,自不須滿頭珠翠。何況她本就生得眼黑眉翠、唇紅齒白,雖尚未有楚越朱鈴的亭亭玉立,不過,也絕不是朱曦那樣弱柳扶風樣的少女。趙長卿這幾年的書不是白念的,再者,她近半年天天練習楚渝教她的劍術,書卷氣與英氣混合,讓趙長卿有一種極特別的氣質。
    這種氣質令她出眾,而非泯滅於眾人之中。
    趙長卿自己這樣爭氣,朱老太太越發覺著自己沒看錯人。
    再過幾年,這丫頭一定能更加出色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歡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