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兩個調停人

    夏文自捅一刀,形勢瞬間逆轉。
    夏少卿府上立刻安排人將消息散播出去,說,看吧,能活活把丈夫逼死的毒婦,有這樣的妻子,納妾敢不暗著來麼。
    蘇白等也不是好相與的,誰還不會攪渾水啊,蘇白立刻安排人去說,看吧,那妾室肚子裡的孩子果然不是司直郎的,而是夏少卿的,不,當時是夏少卿與兒子一起幹的,具體誰是爹,至今不清楚。司直郎也可憐哪,竟是個屬烏龜的。司直郎有感於頭上的綠帽子,一時想不開,都不想活了。
    總之,這兩家的口水仗打的喲,那叫一個情節跌宕、曲折離奇,在很大程度上繁榮了帝都市井街頭的說書文化。
    沒錯,有些無良文人有感於夏家之事故事性好,直接改編了話本子在街頭流傳。而且,有話本界,妒婦啥的太常見,倒是*啊、聚麀之誚啥的,明顯更火爆,更吸引人眼球。
    夏少卿聽到這些流言險沒氣瘋,更讓人生氣的是,許多同僚聽到這些流言,看他的眼神兒都不對了。夏少卿上了年紀的人,於家小病二三日。
    永安侯夫人夏氏自娘家探病回來,難免跟丈夫念叨一二,永安侯道,「岳父也是,何必插手司直郎家裡事。」
    夏氏深為父親冤枉,道,「我那族兄,如今都二十七,奔三十的人了,膝下空空。他家老太太求到門兒上去,都是族人,怎能就撂開手不管呢。父親也是好意。」
    好意是好意,只是……永安侯道,「趙安人可不是好相與的。」敢背著她納小,看到了吧,這就是下場。
    夏氏皺眉,「世上竟有這樣的女人,男人不過是納個妾,竟要把男人逼死。」一般都是女人鬧死鬧活,還不敢明著鬧,到趙長卿這裡,竟是反著來。以至於夏氏十分之不能適應。
    永安侯歎,「罷了,我去幫岳父說和說和,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臉面上怎麼過得去呢。」
    「這也好。」夏氏道,「那位蘇探花的嘴也不積德,你去跟蘇探花說一聲,別有的沒的的事就這麼胡編亂造。」她自來對蘇家無甚好感,如今蘇白編了她爹無數閒話,夏氏一聽到「蘇」這個字就頭疼。
    永安侯問,「你有證據說那些事是蘇探花說出去的?」
    「我就沒證據,可帝都誰不知道呢。」
    「行了,你管好家裡事就成,這些話別往外頭說去。」家裡放兩句狠話沒啥,別上趕著去打臉。永安侯可不希望夏家這把火燒到自家來,介時蘇白若給他編些個風流韻事,真是不必出門見人了。
    儘管被蘇白說吐兩口血,永安侯與蘇白關係硬是不錯,先時永安侯要借蘇白洗自己的名聲,後來慢慢的也就放下了。畢竟,蘇白這張臉生得很討喜。
    永安侯與蘇白道,「這樣折騰下去,傷人傷己,不過兩敗俱傷的局面。凡事總有個解決的法子,我做個中人如何,你們各退一步,都安心做官,這才是正道。」
    蘇白直接放出條件,「只要夏家同意和離,我也懶得與他們計較。」
    永安侯勸道,「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人家五六年的夫妻,就為著納妾這麼點小事就和離,按你的意思,天底下的女人都要和離了。」
    蘇白道,「天底下的女人都不是我姐姐,侯爺不瞭解我姐姐,她從來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她素來說到就做的到。」
    永安侯語重心長,「女人家,那麼要強做什麼。」
    「有本事的女人,哪個不好強。」蘇白道,「總不能得了妻子的好處,到頭來又算計她。夏家別以為姐姐的娘家在邊城,就無人替她出頭。」
    永安侯十分懷疑蘇白在借此諷刺自己,不過,他活到這把年紀,臉皮是不缺的。永安侯眉毛都沒動一根,反是道,「你與趙安人關係倒是好。」
    蘇白不想與永安侯多說同趙長卿的關係,道,「我們小時候一張桌子吃飯長大的。」他們非但是一同長大,趙長卿真的是那種極重情義的人。當初與皇后娘娘的生意,三家合夥,其實這生意來之不易,幾次艱難處,都是趙長卿咬牙堅持著挺了過來。何況,這生意,當初都是借趙家的力,趙長卿願意三家平分,真的是她的仁義。世間多少人為了錢財翻臉,趙長卿從來不會。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但,只有付出了才有回報。
    三家的關係,雖無血親,猶勝血親。所以,趙長卿有了難處,蘇白幾個都會替她出頭。
    這些事,永安侯不知道,蘇白也不打算讓他知道。
    他與趙長卿的情義,是他們之間的事情,無需他人多嘴。
    蘇白這樣,永安侯心下都懷疑蘇白與趙長卿是不是有什麼不清不楚。當然,這只是永安侯心下yy,並不會說出口。
    yy過蘇白與趙長卿後,永安侯看蘇白完全沒有半分讓步的意思,便去夏少卿府上。
    蘇白幾個完全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架式,夏少卿頗有些疲於應付,見著女婿永安侯上門也無甚精神。永安侯說到此事,道,「總這麼鬥嘴皮子,叫外頭人看了笑話哪。」
    夏少卿擺手,「簡直無恥之尤。」這說的蘇白在外頭給他造的謠。其實他也想給蘇白造一二謠言,奈何蘇白岳家非常之不好惹,夏少卿憋氣憋出內傷。
    永安侯道,「不瞞岳父,我來之前見過蘇白了。」
    夏少卿看女婿一眼,永安侯道,「只要司直郎同意和離,他們立刻收手。到這個時候,臉已撕破,以後想做夫妻也難了。」
    夏少卿長歎,「毒婦啊!毒婦!天下第一毒婦!」
    永安侯道,「岳父還是勸司直郎認了吧。那個趙安人,若還有半分過日子的念頭,也不能叫人這樣對付夏家。」
    原本只是族侄納個妾的事,如今搞到和離,夏少卿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兒。子嗣重要,並不是說嫡妻就不重要了。夏少卿不是傻子,趙長卿的價值,他明白的很。如今因個妾室和離,到底不祥。到這個地步,夏少卿也不會去做夏文的主,歎道,「阿文連傷帶病的,床都下不來,我去問問他再說吧。」
    「這也好。總要有個了局的。」
    夏少卿疲且倦,他恨不能立刻便了結此事,夏文躺在床間,卻是仍堅持,「我與長卿五六年的情分,不能因這一件事就一刀兩斷。不管外頭怎麼說,我做錯了,下半輩子我來贖罪,我不和離。」
    夏少卿勸道,「你這是何苦,趙氏哪怕對咱家有半點情分,何至於此?」
    夏文黯然,「是我太貪心,我背棄了當初的承諾,不怪她生氣。」
    夏少卿苦口婆心,道,「趙氏這般嫉妒,非子孫之福哪。」婦人嫉妒,做出來的事男人都不能想像。趙長卿這般厲害,夏少卿不由想到漢初呂後之事,趙長卿雖沒呂後的地位,但她是嫡母,內宅之中,她是最大的。有這們的一位主母,妾室與庶子女們想討生活談何容易。
    夏文道,「二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與長卿,是要過一輩子的。」
    夏文都這樣說了,夏少卿只得閉嘴。
    永安侯一番好意,未能做成調停人,只得隨這兩家去了。
    除了永安侯,還有一人去給這兩家調停——宋嘉讓。
    宋嘉讓並不是勸夏文和離這一派的,宋嘉讓早就往夏家來過了,後來夏文自捅一刀,宋嘉讓還著人送了不少補品過來。待夏文好些了,宋嘉讓私下同夏文道,「趙家出身雖尋常,弟妹為人是沒的說的。這事兒,不管怎麼說,你背著她干了就是不佔理。她要打便打,要罵便罵,你且忍著讓著,可千萬別答應和離。你們五六年的情分不容易,弟妹這樣的也不好找。」
    聽到這話,夏文眼眶一熱,滴下淚來,「都是我帷薄不修。若是我多留意些,再不至出了這等事。」
    宋嘉讓勸他,「事已至此,你先養好身子是正經。弟妹在山上過幾天安靜日子,過了這氣頭,再想事情,就不會這樣極端了。你再去負荊請罪,她又不是鐵石心腸,總能諒解你的。」
    夏文掩面淚長流。
    宋嘉讓心下直歎,回家跟妻子說,讓妻子去跟蘇白媳婦打聽個內|幕消息去,戚氏道,「咱們與夏家交好是沒錯,可與蘇先生也不差。我上次不是問了麼,阿白說了一定要和離的。就是再去,怕也沒什麼新鮮話。」
    宋嘉讓道,「你沒瞧過阿文的模樣,我看著都心酸。」
    戚氏是女人,半點都不同情夏文,道,「就是想要兒子,也沒的這樣偷偷摸摸納妾的,不怪長卿生氣。」
    宋嘉讓替夏文辯一句,道,「這也不是阿文願意的。」
    戚氏早就不大看得上夏家那一群女人,此時更是忍不住道,「夏家老太太、太太也太一廂情願,自作聰明了。拿長卿當什麼?夏家叔叔能有今天,長卿居功甚偉。有長卿時,夏家過得什麼日子。如今長卿不在,他們又過得什麼日子?一旦何離,想再找一個似長卿這樣的,難於登天。」不論從經濟還是自官場,趙長卿帶給夏家的,遠遠比夏家想像的要多的多。而夏家這一幫子作死的,竟然去得罪趙長卿,簡直愚不可及!若不是丈夫與夏文交好,戚氏真不樂意去管夏家這些噁心事!
    聽妻子這樣說,宋嘉讓頗是贊同,道,「所以我叮囑阿文了,死都不能和離。」
    戚氏:……
    非但皇帝他大舅參與此事,小皇帝穆瑜時刻觀注這兩家事件,深覺大開眼界,對他娘道,「大臣的嘴都能殺人哪。」
    宋太后微笑,「他們都是多年寒窗滿腹才學考出的進士,進而入仕做官,論口齒自然是其中翹楚。」
    穆瑜道,「監察司已經把事情查清楚了。這事兒原是夏家理虧,再沒有背妻納妾的道理。還有,夏少卿的太太夏恭人也多事的很,偷偷摸摸的做這事兒就是她與司直郎的母親與祖母說的,連司直郎當天喝的酒裡下的藥,也是夏恭人安排人去買的。司直郎事前根本不知,他喝了下藥的酒,才與那妾室同房了。那妾氏在夏少卿府上住了將將三個月,夏家幾位男丁,都悄悄去瞧過那妾室的容貌,再過分的舉動就沒有了,妾氏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司直郎的。母親,你說,這事兒可怎麼斷?」
    宋太后道,「事還沒完,不必著急斷。」
    穆瑜道,「司直郎苦肉計都使上了,蘇御史與夏家這嘴仗打的,帝都城都要被他們的吐沫星子淹了,還能怎麼著?要是再繼續,我看,他們得打起來。」
    宋太后道,「這外頭人打架啊,先上手的肯定是小嘍囉,朝中也一樣,先出頭的不過是試試水,厲害的人往往最有耐心,他們會等到最後才出手。」
    穆瑜道,「還有誰沒出手?」
    宋太后極具耐心的引導他,「你細想想,蘇御史是為誰出頭?」
    「趙安人?」穆瑜瞪大眼睛,問他娘,「我聽說趙安人力氣大的很,她不會一氣之下把司直郎砍了吧?」
    宋太后笑著搖頭,「要是趙安人想砍人,早動手了。砍人容易,只是砍人往往要搭上自己。何況,等到這個時候,可見她是不想用砍人的法子來解決事情的。」
    穆瑜道,「趙安人能做什麼?」
    「你再等一等,就知道趙安人會怎麼做了。」
《歡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