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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突發驚人之語,秦三太太都不知道如何回的房,回房後跟丈夫說話時都是渾身打顫,天哪,兒子這是中了什麼邪了喲。
    秦鳳初見老婆這般六神無主的樣子,安慰道,「反正這兩年他要專心科舉,不談親事也好。」
    女人心思格外細膩,秦三太太急道,「那若是功名考出來,兒子還不想成親呢,」
    秦鳳初生怕老婆再去給兒子說那些不靠譜的親事去,道,「到時再說。」
    秦三太太急死了,「這怎麼能到時再說?」
    「你莫急,待他考出功名,我自會跟他說這件事。」
    對於丈夫,秦三太太還是信服的,又唉聲歎氣的為兒子發愁了大半夜,第二日醒來,眼圈都是黑的。
    秦崢身為案首,可以免試進入國子監繼續學習,他帶著小廝,親自去辦理了進國子監的有關手續。國子監是可以住宿的,秦崢當天就把被褥行禮搬進去了。
    倒是杜君,考中了秀才,卻在國子監的入學考試中失利,一時茫然起來。
    秦崢也在關注杜君的考試,見他沒考中,秦崢道,「我幫你去問問祖父,看看可有別的法子。」杜君比他還小一歲,今不過十三,能過秀才試,天分已不容置疑。秦崢雖然與杜君交情不深,也願意幫他一把。畢竟,過了秀才試的杜君,若再在秦家家學與那一群小傢伙們唸書,就委實有些可惜了。
    杜君揉揉臉,與秦崢離開國子監外貼著榜單的牆壁,說,「多謝秦兄,我想先去問問姐姐,看姐姐的意思。」與其欠秦家的人情,不如繼續欠宋家的。反正,他早欠宋家那丫頭一千兩銀子呢。
    秦崢道,「應該的。若有什麼難處,你只管開口,切莫客氣。」
    杜君笑應了。
    杜君並沒有去見姐姐。
    這種事,要厚顏求人,還是不要姐姐為難。
    待宋榮回來,杜君把考國子監入學考試失利的事與宋榮說了。宋榮聽杜君說完,想都未想,直接道,「國子監既然失利,有兩條路,第一,我把你放進國子監去;第二,另擇名師,在家唸書。不論你選哪條,憑我的面子,都可以幫你完成。你自己選。」
    杜君臉上微熱,依舊道,「我想進國子監。」
    宋榮沒有二話,「好,回去把行禮收拾好,明天我命人把國子監的身份牌給你送去。」看杜君窘的厲害,宋榮溫聲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我以往在國子監求學時也求過人。人這一輩子,求人的時候多了去。還是你覺著,求我是很羞辱的事?」
    「小子不敢這樣想。」外頭那麼多人排了隊的來送禮,都不一定送的進來,門房裡干坐的到訪者,不是一個兩個。杜君並不是個蠢人,他每次來都能順利的見到宋榮,這並不是僥倖,實是宋榮願意見他。而且,但有所求,宋榮都會幫他……杜君認真道,「小子只是覺著,憑才學沒有考上國子監,要大人為小子的事兒去欠人人情,小子實在羞愧的很。」
    宋榮淡淡一笑,「我不會這樣想。」[Fate/Zero]烏爾奴伽爾
    「我自少時便一直希望,將來能為家人遮風擋雨,能庇護我的家人。我希望,當我的家人有為難之事時,我能為他們解決,而不必他們發愁、或是去低頭求別人。我一直,以此為榮。」望杜君一眼,宋榮含笑道,「覺著羞愧,就在國子監好生唸書。國子監一年一考,明年你若過不了國子監的考試,我可不會再為你去跟人打招呼了。」
    杜君立刻道,「小子定會努力唸書,絕不辜負大人的期望。」國子監正經是念三年,不過,每年都有考試,成績差的,都會被國子監開除。若是在國子監念一年書依舊過不了升學考試,杜君也沒臉再來找宋榮了。
    宋榮笑笑,看天色將晚,便打發他回家去了。
    杜君去念國子監的事兒,還是宋榮告訴杜月娘的。
    宋榮道,「阿君有些才氣,就是性子執拗了些,心思也重,你多開導開導他。他若總是如此,日後為官也不會有太大出息。」
    自己弟弟的脾氣,杜月娘怎會不清楚,見宋榮肯關照弟弟,更是對宋榮滿腹感激,道,「唉,阿君這脾氣……不怕老爺笑話,以往若不是有這股子牛脾氣,他也念不了書。」寄人籬下,堂伯怎會願意花銀子給弟弟唸書?
    杜月娘歎,「現在我又很擔心他這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
    凡事皆是如此,有利則有弊,宋榮安慰杜月娘,「慢慢來吧,男孩子麼,碰幾次壁就會學乖了。」有些事,實不是人教的。有些道理,人都明白,只是做起來就難了。
    杜月娘柔聲相求,「我倒不怕阿君吃苦,人這一輩子,哪有不吃苦頭的。只是,若他實在是一條道走到黑的犯強,若老爺知道,還求老爺給他提個醒,叫他明白些人情世故才好。」
    「這不必你說,我也沒拿他當外人。」宋榮喜歡有自尊的人,這麼小的年紀,經歷這些波折,若杜君不是有這種強烈的自尊心,或許他根本堅持不到此處。
    小紀氏是過了幾日方知曉杜姨娘弟弟中秀才的事,因這幾天宋榮都是留宿常青院,小紀氏心下正酸的厲害,冷不丁知道這個消息,小紀氏心中那個滋味兒,就不必提了。
    小紀氏正百般不是滋味兒呢,久不來往的章家又上門兒了。
    原本,小紀氏見宋榮不喜,早不見章家人久矣。如今,她心下不痛快,又無處可訴,正好章明上門,小紀氏便見了。
    章明滿面滿身的喜色,神色間沒有絲毫芥蒂,親如一家人似的與小紀氏報喜,「表妹,大喜啊,庶妃娘娘被封側妃了。」
    小紀氏當晚便將章庶妃榮升側妃的消息告訴了宋榮,小紀氏覷著宋榮的神色,道,「說來也是娘娘的福氣,我也不知道,娘娘在年後又產下一子。雖說出身低些,到底給二皇子生了兩個兒子。聽說,二皇子的生母,宮裡婉貴妃娘娘也喜歡側妃娘娘,娘娘才升的位份。」
    宋榮只「唔」了一聲,並未說別的。
    小紀氏道,「封側妃畢竟不是小事,我聽說娘娘在皇子府也很有體面,二皇子府定要擺酒慶賀的。」
    宋榮眉毛都未動一下,直接問,「你想去?」[綜漫]出擊,阿特拉斯零式.改!
    如今,小紀氏也學聰明了,笑,「老爺要我去,我就去。老爺不要我去,我就不去。」
    「在家吧。」就是章側妃升為正經的皇子妃,宋榮也不需要去向章家人低頭。他為人活絡不假,不過,這點兒原則骨氣還是有的。他會看著嘉語嘉諾的面子,包容小紀氏一些。同樣的,嘉讓嘉言也是他的兒女,他是絕不會令武安侯夫人難堪的。
    小紀氏臉色微滯,勉強一笑,還是順從的道,「好。我聽老爺的。」
    宋榮拍拍小紀氏的手,道,「你的誥命,由我來給你掙。兒女們的前程,都有我安排。別人敬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子。就是兒女們的前程,別人也是看著我的地位,而不是哪家側妃的面子。」
    小紀氏眼神微黯,委屈,「老爺把我看成什麼樣人了。」
    宋榮一笑,沒再說什麼。
    宋榮不令小紀氏去見章側妃,二皇子府為側妃擺酒的帖子還是送到了宋府上。宋榮雖是朝中中流邸柱,不過,正三品的官位於帝都實在算不得什麼,差人送份禮罷了,小紀氏托病未去。
    原本,若有眼力的,此事也就到此為止。
    不成想,這位章側妃真是個奇葩。她三番兩次的想見小紀氏這位表姐,實不是與小紀氏有啥深厚的了不得的感情,所為者,娘家實在沒拿得出手的人物,二章姨娘被送到莊子上,表弟紀武在外為官,表兄紀文一樣被關到了莊子上,只有這位表姐嫁的最好,前程無量。
    章側妃幾次未能見到小紀氏,先時做個侍妾庶妃還有些顧忌,如今生了兩個兒子,被封側妃,底下婆子丫環拼了小命兒的捧她,又有二皇子心肝兒肉的寵在掌心,章側妃便有幾分找不著北,歡好過後,吹著枕頭風想要回娘家看看。
    二皇子剛在章側妃身上使過勁兒,摟著愛妾一身玉脂般的皮肉,愛意正盛,自然無有不允。
    韓妃也懶得理會這些,章側妃便打著二皇子的旗號出府,先是回了趟娘家,說了幾句話,就坐車去了宋府。
    宋榮在衙門當差,自然不在家。也是趕得巧了,小紀氏受承恩公府相邀,到承恩公府赴宴去了,這回小紀氏學了個乖,未帶著宋嘉語一道。門房一見,皇子府的側妃娘娘到了,頓時沒了主意,好在規矩還是有的,飛速的跑進去通報。
    宋嘉言一聽是章側妃,她還不知道章庶妃何時升了位份呢,正在琢磨著,宋老太太先著了慌,拉著孫女的手,問孫女拿主意,「怎麼皇子府的側妃娘娘到咱家來了啊?這是來幹什麼啊?」上次吃了景惠長公主的排頭,老太太對於一切與皇室有關的女子都敬謝不敏。
    宋嘉言安撫著祖母,笑道,「祖母放心,咱家也並不認得什麼姓章的人家,我去打發了她就是。」
    平日在家耍橫,對著皇家人,天性中對皇室的敬仰,老太太又有幾分膽小,不安又猶豫的問,「人家是皇家的人,能打發的了麼?言丫頭,咱們要不要迎一迎,別失了禮數什麼的?」這真是人在家中坐,煩惱自天來。
    「側妃不過是四品誥命,比祖母的誥命還低一品呢。再說,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過來咱們就得招待。」宋嘉言心下已有了主意,道,「祖母且坐著,我出去瞧瞧。」國師幫幫忙
    老太太不放心地,「丫頭,你可小心些。若是不成,就著人回來叫我。」聽孫女說她誥命比那什麼側妃還高些,若是那啥側妃欺負她家丫頭,她也不能坐視不理的!
    「祖母放心。」
    章側妃正安安穩穩、富貴雙全的坐在車裡等著宋家人出來迎接,時間倒並不久,宋嘉言就帶著一群穿紅著綠的丫環婆子們出來了。淺身福一禮,宋嘉言道,「臣女宋嘉言給側妃娘娘請安。因家裡並未接到貴府帖子,家中尚未做好迎接貴人的準備,請娘娘勿怪。不知側妃娘娘突然駕到,有何訓示教導?」
    章側妃倒是聽說過宋嘉言的大名,隔窗瞅不遠處這紅衫小丫頭一眼,扶著丫環的手下去了,笑道,「不必多禮。我來看看表姐。」知道這丫頭不是善茬,她又是來示好的,故而,章側妃相當和氣。
    宋嘉言卻是不肯給她這個面子,一派驚奇的問,「表姐?宋家從未與章家有親,娘娘的表姐,不知是指何人?」尼瑪拿我外祖母當什麼!宋嘉言沒有半點客氣!
    此話,正中章側妃的心事。她因出身不佳,這些年受了多少嘲笑諷刺。如今,身為側妃之位,不想竟遇到宋嘉言直接扒她面皮!偏偏,宋嘉言還扒得這樣正大光明!章側妃嬌艷的臉上閃過一絲怒色,質問,「怎麼,你覺著我不配做你家親戚?」
    「娘娘此話何意,臣女不解。」宋嘉言溫聲道,「親戚,是說有血緣或是姻親的人,方能稱之為親戚。臣女實在不知與娘娘是何親戚,方有此一問。臣女並不敢小瞧娘娘,臣女實是擔心宋家寒門陋戶,一時不慎為娘娘所誤認,高攀了娘娘,就是宋家的不是了。「
    章側妃被宋嘉言不緊不慢頂的肺葉子疼,她自恃四品側妃之位,又為二皇子所寵愛,哪裡將宋嘉言放在眼裡。不要說宋嘉言,就是宋家,章側妃不過是娘家拿不出手,方有此次親自登門罷了。她如何身為二皇子寵妃,世間高貴無過於皇族,章側妃直接問,「你們太太呢?」
    「回側妃娘娘,太太去承恩公府赴宴去了。」
    想到表姐交際的這些有頭有臉的人家,章側妃又軟了口氣,道,「既然你們太太不在,我去瞧瞧你家老太太。」為了將來低頭,不算什麼。就是這小丫頭,日後有的是處置的時候。
    宋嘉言道,「回側妃娘娘的話,家祖母如今正臥病在床,怕唐突了貴人,不敢相見。就是臣女府上,因未曾的前接到側妃娘娘要駕臨的帖子,如今路未淨、屋未掃,恐怕也沒有妥當的屋子招待娘娘。」
    章側妃此時方明白,她是被拒之門外了。
    這種羞辱……章側妃臉上一時紅白。宋嘉言再次一福身,高聲道,「臣女恭送側妃娘娘。」底下丫環婆子早得了宋嘉言的叮囑,此時一併高呼,「奴婢們恭送側妃娘娘。」
    恭送側妃娘娘!
    在五月和風之中,章側妃與一眾二皇子府的丫環、婆子、隨從、侍衛,開天闢地的頭一遭,他們,竟然,被,恭送了。
《千金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