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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小道消息流傳之快,是宋嘉言所料未及的。
    小紀氏回府之後就知道了章側妃到訪,然後被宋嘉言堵在大門外,根本沒叫進門兒的事。小紀氏簡直頭暈腦脹,雖然宋榮不喜她去見章側妃。但,章側妃都到家門口了,這可是皇子側妃,怎麼能這樣對側妃無禮呢,
    小紀氏喘了好幾口氣,先喚來女兒一問。宋嘉語道,「我也不大清楚,是大姐姐到門外跟側妃娘娘說的話,我還以為會請娘娘進來坐一坐呢。」誰曉得大姐姐直接在門口把人攆走了……這種結局,完全在宋嘉語的認知之外好不好。
    小紀氏又喚來管家媳婦問具體的事,管家媳婦倒是記性不賴,口齒也伶俐,很快將宋嘉言與章側妃的對話學了一遍。小紀氏臉色十分難看,管家媳婦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直待小紀氏令她退下,她方忙不迭的退下了。
    小紀氏是庶女出身,這在宋家並不算秘密。但是,宋嘉言直接打章家人的臉,小紀氏當然心裡也很不痛快。管家媳婦深知此情,唉,只是,她們下人也難過。太太是當家太太,大姑娘素有主意,又深得老爺、老太太的寵愛,她們做下人的,也只有去做那牆頭草才能保得平安了。
    小紀氏實在忍耐不住,著人喚了宋嘉言一問。這些年,小紀氏與宋嘉言不是交鋒了一次兩次,小紀氏深知宋嘉言的脾氣,口氣並不太過嚴厲,反是一臉慈愛的拉著宋嘉言的手道,「我的大姑娘,你這個脾氣喲,真是要急死我了。那是正四品的側妃娘娘,你怎麼能對側妃娘娘無禮呢?這事兒要傳出去,可是要給你父親惹麻煩的。」
    宋嘉言笑笑,「太太,這你就錯了。我這樣做,就是爹爹也不會怪我。太太若不信,只管等爹爹回來問爹爹就是。」
    小紀氏臉上一僵,宋嘉言再次道,「爹爹是不會怪我的。」
    想與宋嘉言好好的說幾句話,實在比登天還難。小紀氏只得道,「唉,你到底是女孩子,以後行事,還是要多思量,女孩子,溫柔和順才是正理。」
    宋嘉言應了,兩人再無話可說,宋嘉言便告辭了。
    想一想小紀氏的花容月貌,再想一想小紀氏說的話,宋嘉言不知該是笑是歎:宋榮這樣聰明的男人,可惜,小紀氏對宋榮滿心愛慕,她卻一點不明白這個男人的心思。
    果然,宋榮回家後知曉此事,就說了宋嘉言一句,「應該更委婉柔和些,到底傷了側妃娘娘的臉面。」這話假的喲。
    宋榮其實在衙門就聽說了,只要是清流出身、或是些許講究的人家,沒人說宋家有錯的。你一個皇子府的側妃,四品誥命而已,就是皇子妃娘娘去大臣府上也得提前通知一聲下個帖子吧!尼瑪做了不速之客,還有臉去自認人家表親,尼瑪啥表親啊?以為咱們不知曉你底細啊?前年想立側妃沒立成是因為啥啊?尼瑪是不是忘了自己啥個出身啊!
    尤其禮部韓侍郎,落衙回家時與宋榮遇到,狠狠的讚了宋榮兩句「教女有方,不愧清流出身,有風骨」啥啥的,反正是一堆的好話。甚至,韓侍郎回家後跟老婆商量,「咱家大孫子的年紀,與宋家長女的年紀倒差不多。」
    不曉得丈夫怎麼突然提起宋家女來,韓太太笑,「哪個差不多,咱們大孫子都十六了,人家閨女才十一。」孫子到了說媳婦的時候,這兩年,韓太太別的沒幹,就想著與兒媳婦一門心思的打算給孫子相看個合適的媳婦。宋榮官職不低,韓家當然考慮過他家閨女,奈何,宋家姐妹年紀尚小,實在不大相宜。如今已為大孫子看好了翰林院柳翰林家的閨女,這就要托個合適的媒人去提親了。蘿莉萌主請出招
    韓侍郎道,「二孫子十四,倒還合適。」
    韓太太笑,「你今日這是怎麼了?」歎口氣,道,「大孫子訂了五品翰林家的閨秀,二孫子媳婦門第太高也不好。」且不說此事能不能成,若僥倖成了,就是兩個孫子心裡,怕是也得彆扭。
    韓侍郎這才不說話了。
    宋榮心裡也很惱火章側妃不請自到的噁心,拿他宋家當什麼!私下獎賞宋嘉言一匣小金錁子,幹得好!
    宋嘉言自己的錢,大頭給李睿拿去做生意,一點壓箱底的私房在宋嘉讓走的時候都給了宋嘉讓做盤纏。如今,宋榮著人送來這匣子小金錁子,少說也有五十兩,換成銀子也有五百兩了。宋嘉言歡喜的很,拿出一錠五兩的小金錁子,命婆子出去換成散碎銀子和銅錢,以備平日用著方便。
    她們兄弟姐妹是一樣的,一月有二兩銀子的月錢。這二兩銀子,尋常四口之家過一個月也是夠的,只是,放在府裡,打賞奴才們都勉強,也沒人真就指望著這二兩銀子過日子。宋嘉言宋嘉讓有武安侯夫人補貼,宋榮也會時不時的給他們一些零用使。宋嘉語宋嘉諾有小紀氏照看,當然,現在辛竹箏也有小紀氏來負責了。至於辛竹笙,宋榮也不會委屈到他。
    宋嘉言數著小金錁子,就明白章側妃的事她並沒有做錯。
    只是,此事乃內帷之事,章側妃無禮,宋家也沒讓她進門兒。這種事,即使最碎嘴的御史,也不好拿來說嘴。拿來說嘴的,無非是帝都裡的夫人太太們。這次,章側妃也算出了個大名兒。
    章側妃深覺受到莫大羞辱,氣個半死不說,回去後狠狠的哭了一場。二皇子心疼愛妾,去找韓妃念叨。韓妃唇角噙著笑,一雙眼睛冷若冰雪,「這事兒要怎麼說呢。不要說是去素不相識的大臣家裡,就是回自己娘家,也得很著人去問一聲,娘家可有沒有人?我去別人家作客,也得先遞帖子,看人家可有空閒,不要枉作了惡客。章側妃就這麼沒頭沒腦的直接到人家門上去,要人家怎麼招待?父母都沒在家,祖母還病著,一府的奴才,沒個掌事的人,要怎麼招待她?」
    韓妃笑吟吟地,「殿下跟我說這些,我就是想幫章側妃,也沒理可幫?難道還要去人宋家問罪不成?」
    二皇子怒,「什麼叫沒頭沒腦?宋家的大太太是章妃的表姐!」
    韓妃笑悠悠地,「這話,殿下跟我說,我只得應著。宋大人的太太姓紀,出身武安侯府,若我沒記錯,宋太太的母親是武安侯夫人,武安侯夫人姓馮,出身殿下的外家興國侯府。我卻不知宋家大太太怎麼跟章側妃成了表姐妹。殿下可別往外說,倒叫別人聽不明白。」
    二皇子一時語塞,惱羞成怒,「你何必放著明白裝糊塗。」傾我一生與你一世
    「明白就是明白,我也犯不著裝糊塗。」韓妃笑瞇瞇地輕聲軟語,「殿下與其生這沒影兒的氣,還是想想怎麼跟宋家賠禮吧。這事兒,瞞不住。帝都有個風吹草動,傳的比什麼都快。母妃在宮裡這些年,多麼不容易。她又十分喜愛章妃,結果,章妃做出這般沒臉的事來,叫母妃的臉面兒往哪兒擱呢。」
    二皇子瞪眼,「我還沒去跟宋家問罪呢?」宋家這般無禮,簡直豈有此理。
    韓妃明眸流轉,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果然不出韓妃所料,甭看宮裡一群女人們成年累月的也出不得宮,不過,她們的消息半點兒不慢。二皇子生母婉貴妃原是昭文帝潛邸中的老人兒,後來昭文帝登基,因婉貴妃育有兩子之功,便封其貴妃之位。只是,這貴妃一做多年,即使皇后死了,婉貴妃也未能再升一級。
    論位份,貴妃不低了。只是,論寵愛,婉貴妃早已人老珠黃、年老色衰;論權柄,皇后死了,昭文帝的親娘方太后老當益壯,何況太后有自己心愛的侄女麗妃,也輪不到婉貴妃伸手。
    不過,丈夫靠不上,婉貴妃卻有兩個兒子,二皇子、三皇子均為她所出。何況,如今的興國侯正是婉貴妃嫡親的兄長。
    婉貴妃有兒子有背景,在後宮裡還是頗有些體面的。
    只是,後宮從來不缺少迎高踩低的人。
    章側妃做出這般丟臉的事,第二日連方太后都知道了,方太后雖不喜宋家,不過大好機會,她怎會錯過?方太后借事說了婉貴妃兩句,「你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老二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怎麼還這樣沒個穩重的時候。就是側妃,那也是正四品的誥命,豈能隨便許人?這樣不懂事的婢妾,少叫她出去見人,省得丟人現眼。」
    方太后這話何其不客氣,婉貴妃半句話不敢說,只得低低應了。
    昭文帝的辦法簡單直接,命宗人府選了幾個出挑兒美人兒,轉賜給二皇子享用。身為皇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平日裡瞧著這個兒子雖沒有大本事,倒不知道糊塗成這個樣子。
    婉貴妃在自己宮裡擰壞了十條錦帕,終於擰到了韓妃裊裊娜娜、風情無限的進宮來請安。
    待韓妃行過禮,斥退宮人,婉貴妃便是一頓披頭蓋臉的數落,「你身為老二的正室,是怎麼管教妾室的?倒叫她們做出這般丟人現眼的事!平日裡看你是個穩重周全的,如今看來,不過了了!」
    韓妃倒沒急著請罪,聽婉貴妃說完,韓妃一臉迷惑的問,「不知母妃所指何事?兒媳實不知家中妃妾有何不妥之處?」
    婉貴妃受了一肚子的氣,正沒處撒火呢,見韓妃還一幅毫不知情的模樣,更是心下火大,一掌重擊在寶座扶手上,渾身直哆嗦,「章氏的事,你敢說你不知道?」
    韓妃此方恍然大悟,脆生生道,「這事兒啊。說來也是章妃的委屈,殿下還賞了她兩斛珍珠壓驚呢。我們殿下早說了,趕明兒就去宋家問罪,勿必要替章妃討回公道!就是父皇也知曉殿下委屈,賞了殿下好幾個美人兒呢。母親放心,媳婦已盡數將她們安排好了,包管妥妥當當的,不讓這些妹妹們受到半分委屈。」說著,韓妃就是一幅眉開眼笑的模樣。[重生]藥廬空間
    看韓妃巧笑倩兮的嬌美臉龐,婉貴妃眼中像是粹了火,劈手就賞了韓妃一記耳光。
    婉貴妃怒火中燒,力道頗大,她指上又帶著尖尖的指套,指套劃在韓妃臉上,竟帶出幾縷血痕。韓妃挨了一巴掌,二話沒說,擰身一頭撞在婉貴妃寶座的雕花扶手之上,頓時血流滿面,昏死過去。
    室內傳來一聲尖叫,外面侯著的宮人還以為是婉貴妃怎麼著了,急忙跑進去一看,韓妃一頭一臉的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尖叫,是婉貴妃發出來的。
    此事,震驚朝廷內外。
    自太祖皇帝開國,還是頭一遭發生宮妃逼死兒媳婦的事。
    當然,韓妃沒死成,不過,卻是被方太后第一時間火速的移到了慈寧宮去。方太后對兒子哭道,「幾個孩子的媳婦,是咱們母子兩個眼睛不眨的挑遍了大家閨秀,才給他們定下的。這麼些年看下來,沒有半分不妥當。人家把好端端的閨女嫁到咱們皇家來,不就是圖得咱們皇家堪為天下表率。將心比心,哀家對幾個孫媳婦如同孫女一般,平日裡但有賞賜,有端睿她們的,就有孫媳婦的。就是哀對你的妃嬪,平日裡也沒有半句冷言惡語。婉妃跟在你身邊伺候這些年,怎麼倒這樣折磨那孩子……我知道,她這是怨我呢。我也沒說什麼啊,就是二皇子側妃行事不妥當,我跟她說,叫她提醒小二一聲,好好管束側妃,別失了皇家臉面……」說著,方太后又是一通哭。
    昭文帝勸了又勸,方太后猶泣,「看到那孩子的臉,哀家心裡就很是不好受。這樣年輕的孩子,原也是花容月貌,如今一朝被毀,可怎麼過日子呢。」
    方太后三哭兩哭,便將個婉貴妃哭成了馮嬪娘娘。當然,婉貴妃降位的原因與韓妃啥的沒有半點兒關係,就是方太后這樣哭,對外也只說韓妃身子不適,在宮裡跌倒啥的。雖然紙包不住火,不過官方的結論就是韓妃自己跌了一跤,與婆婆婉貴妃沒有半點兒關係。
    婉貴妃降位,用昭文帝的話是:跋扈失儀,不堪為貴妃位。
    不過,韓妃也沒討得好處,不論是方太后假惺惺的關愛,還是麗妃娘娘、大皇子妃、三皇子妃每日別有意圖的問候。韓妃還是識趣的上了道表章,言及自己身體不適,福德有限,不堪為皇子正妃,寧願在西山建一座觀音廟,自此青燈古佛,為皇室祈福。
    這道表章,是娘家父親親自呈上的。
    發還表章時,上面只有一個凌厲的御批:准。
    宋榮二話沒說,早在聽到婉貴妃逼死兒媳婦事件時,便火速的聯繫好了尼姑庵,把宋嘉言送了進去,千叮嚀萬囑咐,「乖女兒,這事兒咱家冤枉,不過,城門失火,泱及池魚。為妥當起見,你先在山上念幾日佛,躲一躲風聲,等過些日子再接你回家。」
    宋嘉言鬱悶地:完全是蝴蝶效應好不好?真是冤死了。
《千金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