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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太后賜婚秦崢與小郡主的事,宋嘉言愣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宋老太太已是拍桌破口大罵起來,怒道,「狼心狗肺的東西,我這就去秦家問個明白!」先時說的天花亂墜的求到他們家來要結親,如今怎麼又太后賜婚!這些勢利眼的狗雜種、王八蛋!
    老太太一連串不帶重複的臭罵,讓小紀氏、戚氏目瞪口呆的同時又連忙勸老太太息怒,老太太哪裡息得了怒,她簡直氣個半死,拉著宋嘉言的手,拽著宋嘉言道,「走,丫頭,我帶著你去秦家找回公道!」
    或許是有吳雙的事在前,秦崢忽然被賜婚郡主,宋嘉言震驚過後,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她道,「祖母不必急,秦家必然要來人給個說法兒的。現在去秦家鬧,秦家故意沒面子,咱家也少不得被些小人幸災樂禍。祖母莫要生氣,秦家既是這等勢利人家兒,我沒嫁,倒是好事。」
    宋老太太難過至極,摟著宋嘉言掉眼淚,「怎麼就好人沒好報呢!先時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竟然說話不算,那說話做什麼,還不如放個屁響呢!」心急之下,老太太把先時那些粗語俗話都拿出來說了。
    宋嘉言深深的歎了口氣,她實在沒心情勸老太太,起身道,「我先回去歇一會械楚哿恕!
    戚氏忙道,「我去看看妹妹。」追了宋嘉言去。
    宋老太太守著小紀氏念叨,「姐妹兩個都這樣不順,究竟是上輩子做了什麼惡業,這輩子犯了哪路小人哪!」
    想到宋嘉語無端小產,又看宋嘉言親事幾番不妥當,小紀氏心裡也難受的很,還得打疊起精神勸老太太道,「這一輩子,誰還沒個災兒了坎兒的,說不得福氣在後頭的。像言丫頭說的,秦家不過小人,這樣的人家兒,若早知道,就是前來求娶,咱們也不能應!如今提前看清這等小人面目,於言丫頭也是幸事!待秦家人上門,咱們自有話要說!」
    宋老太太惡狠狠地,「我咒他祖宗十八代!」
    秦崢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他自翰林院回府,便覺著家中氣氛微妙。秦老太太已經躺床上了,見著秦崢就是一通哭,「我苦命的孫兒啊,這是造了哪世的孽,竟修來這樣的親娘哪!」
    秦崢初時只以為母親又有哪裡不妥當,秦老太太哭了一陣,才把太后賜婚的事說了。秦老太太泣道,「咱們家,雖是落敗過,也是書香門第出身,難道是那等嫌貧愛富的人家兒!巴巴兒的你祖父親自出面替你求親,人宋家方應了親事。如今可怎麼跟人家開這個口呢?兩家二十年的交情,眼瞅著就這麼沒了!」
    「親朋好友,誰不知道咱們兩家的親事哪!見利忘義哪!」秦老太太捶胸頓足,恨不能嚥了這一口氣,也少生些氣傷些心呢。
    秦崢溫文爾雅,並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他自幼便對宋嘉言很有些好感,年紀漸長,又發展為男女之情,先時吳雙截和,秦崢都執意要等著宋嘉言出嫁方肯議親,天可憐見,叫他等到了機會。如今婚事就在眼前,又突生如此變故,秦崢心下怒不可遏,心口一疼,低頭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秦老太太嚇了臉都白了,秦崢依舊穩得住,擺一擺手,「我沒事,一時怒氣攻心,血氣逆轉而已。祖母歇著吧,我出去靜一靜。」
    秦崢一靜就靜去了廟裡。
    秦三太太已經被丈夫揍成了豬頭,書香人家兒,名譽比性命還重要三分。秦三太太此舉,秦家幾十年辛苦積累的名聲毀於一旦,淪為帝都笑柄。
    得知兒子去了廟裡,秦三太太嚎啕大哭,夜半想著上吊,幸而被身邊丫環及時救下,方撿回了半條命。如今,她是死是活,秦家也顧不上他了。秦老尚書枯坐了一夜,第二日叫著兒子,帶著老妻,一併去宋家賠禮道歉。
    宋榮正在家裡等著秦家上門呢。
    秦老尚書深深一揖,羞愧難言,「秦家對不起宋家。」
    宋榮並沒有受秦老尚書的禮,他扶起秦老尚書,肅容道,「當日,老尚書親自求親,我方許嫁愛女。若是秦家早有與郡王府結親之義,實不該戲耍於我。若秦家是打算攀慕權勢富貴,老尚書也忒高看宋某了。宋家寒門出身,並非富貴權勢人家。」
    來之前便知曉此事必不好善了,聽宋榮的話音,秦老尚書愧道,「此事,秦家大錯特錯,不論子熙你如何處置,秦家絕無二話。」
    「老尚書莫要這樣說,秦宋兩家原本就沒有定親,口頭上的話,我視為誓諾,秦家不過隨便說說。是我信錯了秦家。」處置?要如何處置?秦家沒殺人沒放火,怎麼處置?宋榮道,「如今賜婚旨意已下,我宋子熙唯願秦家公子步步高陞,前程遠大了。」
    秦老尚書落淚道,「將心比心,若我家女孩兒遇著這樣負心人家,再怎麼做也不為過。若子熙你允准,我真心誠意怕為秦嶸聘你家大姑娘為妻。」按秦老尚書本心,絕沒有叫秦崢攀慕貴女的意思。說實際一些,小郡主雖貴,仁德親王不過閒王而已,如今管管宗人府的事。實惠上,實不比宋家實惠多少。
    宋榮冷冷道,「老尚書雖對我有恩,我自問對秦崢不薄,視他如子侄一般!如今您家公子,還是留著做駙馬做郡馬吧,我宋家女高攀不起。」
    賠罪!
    做出這等忘恩負義的事,還有臉賠罪!
    那邊兒秦老太太也很難挨,宋老太太早氣個半死,正等著秦家呢。秦老太太一來,宋老太太心火上躥,道,「我是鄉下出來的,不大會說斯文話。不過,先時我覺著老姐姐與我是一樣的人,才會同意跟你家結親。這是怎麼回事?無緣無故的,太后怎麼會賜婚郡主?你們若早給你家孩子相中了郡主,還來我家提什麼親事?你們也忒瞧不起人了!」
    「都說你們城裡人講究,老大人是我家老大的座師,我家老大拿老大人與老姐姐當成父母一樣看待,就是你家崢哥兒,先時考舉人考進士,來我家請教功課,老大也是拿他當成子侄一樣的認真指點。」老太太逼問,「老大天天衙門差使還忙不過來呢?對你家崢哥兒是不是盡心盡力?」
    「老大對你家盡心盡力的,先時我家也沒想著高攀你家崢哥兒啊!還不是老大人親自來提親,這才同意了。」老太太道,「我倒不明白了?莫不是你們城裡人就是這樣今兒朝東,明兒朝西的?」
    「誰家沒女孩兒啊?我聽說老姐姐也是有好幾個孫女的人了,怎麼不把疼自己孫女的心略往別人家女孩兒身上考慮考慮呢?」宋老太太冷笑,「我知道,郡主比我家言丫頭的縣君要高好幾個等級。人哪,也別忒勢利,我就不信,我家言丫頭就不如人了!」
    這劈頭蓋臉的一通說喲,秦老太太哽咽道,「是我教媳無方,才惹出這等沒臉的事。還有什麼臉見老妹妹呢?老妹妹你有什麼火,只管衝著我發,我這心裡也好受些。」
    原本宋嘉言只是靜坐一畔,此刻,她忽然問道,「秦三太太如何了」
    秦老太太忙道,「家裡商量了,這就送她到家廟裡唸經去。」秦三太太這丟人現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是斷不能留在帝都了。又哭,「言丫頭,我對不住你啊,我們秦家對不住你啊。」
    宋嘉言淡淡道,「親事自去年就開始提了,只因我的腿遲遲未好,方推到今年。我聽說老太太每月都會進宮椒房請安,我不信,老太太沒有跟淑妃娘娘提及過我與秦崢的親事。」
    「淑妃娘娘心知肚明,還特意召秦三太太進宮相問,就是因為淑妃娘娘知曉,秦三太太素來勢利短淺。」宋嘉言曲指敲了敲膝蓋,溫聲道,「淑妃娘娘這樣急於與仁德親王府聯姻,無非是想在太后娘娘面前討個巧,增加她在後宮的份量而已。」
    宋嘉言望著秦老太太,不疾不徐道,「秦三太太當著太后娘娘的面兒親口說了兩家無議親之事,秦崢若是反口,就是把自己的親娘往絕路上推。所以,秦崢會應下這樁親事的。」
    「秦宋兩家聯姻之事,於帝都並不是秘密,我不信李王妃不知曉。李王妃有意於太后面前相問,無非是早與淑妃娘娘商量好,做個扣兒而已。」宋嘉言眉目從容,「仁德親王府雪雪白的得到這樁親事,淑妃娘娘在太后面前討了巧,而今旨意已下,秦家自然要遵旨而行。」
    「老太太不必流淚了,依我對秦家的瞭解,這不是您與尚書大人之意。書香人家兒,視臉面名聲比性命還重要。何況,我宋嘉言所能給秦家的,不一定比小郡主少。你們,也是沒料到秦三太太蠢到如此地步兒!」宋嘉言道,「甚至不必把秦三太太送到家廟,秦崢與小郡主定親成親,沒有親娘出面怎麼成呢?秦三太太雖無誥命,到底是小郡主的婆婆,再者,始作俑者於後宮安享富貴,秦三太太不過蠢而已,焉何將過錯都推到秦三太太身上,這也太不公平了,接她回來吧。」
    宋嘉言取出一片錦帕,打開來,裡面正是秦老太太先時贈她的小玉佛。秦老太太滿心悔意,流淚將宋嘉言的金釵相還,掩面道,「我無顏見你啊,言丫頭。」宋嘉言將事情說的**不離十,若是宋嘉言自己想出來的,這般才智,委實令人驚歎。
    宋嘉言望著秦老太太,「世上的人,多以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一個,算無遺策,手段非凡。我宋嘉言受今日之辱,來日必有奉還之時!」端茶,吩咐一聲,「送客!」
    宋老太太所有譏誚諷刺的話,都不若這一句「送客」令秦老太太尷尬難堪。宋嘉言冷冷的望著秦老太太的眼睛:你以為會傷害到我,不,這個世界已經無人能傷害到我。
    秦家人灰頭土臉的回家,秦老太太低聲道,「一輩子,再苦再難,也從沒有如此難堪的時侯。」宋家並不好得罪。
    秦老尚書沉沉的歎了口氣,「還是先把崢哥兒從廟裡接回來吧。」
    說的容易,秦崢自來就是個有主見的人。
    這突然跑到廟裡去,可見此事對秦崢的打擊之大。不過,養育多年,耗盡心血教導出來的探花孫子,哪裡容得秦崢這樣自暴自棄下去。
    秦老尚書親自去山上勸了秦崢一回,秦崢自知祖父來意,只說了一句話,「祖父,我不會出家的,你放心吧。我只是想靜一靜。「
    秦老尚書只得讓秦崢靜一靜。
    秦崢在山上住了十數天,下山後先去了一趟宋家。
    宋嘉讓險些沒生吃了秦崢,不過,還沒揍秦崢幾下子就被宋嘉言攔了下來。秦崢唇角破裂,望著宋嘉言的神色就不必提了。宋嘉讓瞧著秦崢流露出的那種哀傷,實在沒忍心繼續下手。
    「哥,我跟阿崢說幾句話。」
    宋家人的報復來得很快。
    秦淑妃有孕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秦家人聞了信兒,也暗自不解。按理說,秦淑妃若有身孕,消息應該是自皇室傳出才對,怎麼倒滿城風雨,秦家方知呢?秦老尚書問老妻,「上次進宮給娘娘請安,娘娘可有說什麼沒?」不得不說,自秦老尚書致仕,秦家消息靈通程度,大不如前。
    秦老太太亦是疑惑,「沒有啊。」若有這等喜事,秦淑妃萬沒有不說一聲的理兒啊。
    秦老尚書道,「不如去仁德親王府打聽打的消息。」反正婚事已經賜下,再怎麼對不住宋家,婚事已經不能反悔。
    「明兒我去王府給王妃娘娘請安。」未到椒房請安日,再如何記掛宮裡,無旨也不能進宮。
    不待秦家人去仁德親王府打聽消息,宮裡傳出了宋嘉語升為宋德妃的喜訊。
    宮中妃嬪,以貴德淑賢四妃為尊,貴妃有戚貴妃,淑妃為宋淑妃,賢妃是麗賢妃,宋嘉語剛剛小產,並無功績,先時破例封妃而無賜尊號,就是源於此處。這突然之間升了德妃娘娘,著實令人震驚。
    反常既為妖啊。
    說起來,宋嘉語完全是人在宮中坐,福從天上來。
    外面把秦淑妃有孕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帝都大地,不說別人,哪怕消息不那麼靈通的承恩公府也聽說了。自從承恩公府大大的得罪了昭文帝,一家子差使被奪,灰頭土臉的境況就不必提了。
    這些天,承恩公府正拼了小命兒的往慈寧宮使勁兒,以期能在方太后面前求個恩典,改變一下家庭處境啥的。承恩公夫人帶著兒媳婦方大太太去慈寧宮請安,將此事與方太后一提,方太后還懵著,「未聽說淑妃有孕啊?」
    承恩公夫人與方太后是親姑嫂,道,「不能吧。外頭可是傳遍了,怎麼宮裡娘娘竟不知道?」
    麗妃與秦淑妃早便不大對付,且麗妃自昭文帝潛坻時就在昭文帝身邊兒伺候了,又於宮闈多年,哪怕手段較秦淑妃遜色一二,也絕對不是傻子。麗妃頓時一挑柳眉,道,「這還不簡單。前兒秦家與親王府,又是聯姻又是聯親的,今天有了身孕不說,倒是藏著掖著,防著誰呢?」
    方太后較麗妃不是強了一星半點兒,她皺眉斥道,「淑妃雖有些小心思,與仁德有何干係?」仁德親王可是方太后的親兒子。先把仁德親王府擇出來,接著,方太后打發了承恩公夫人婆媳回去,先宣了太醫院左右院判,再宣淑妃到了慈寧宮裡。
    秦淑妃確有玲瓏心思,不過,秦淑妃有一點不比方太后。方太后隨時召見命婦家人,便宜無比。故此,方太后雖居深宮,消息絕對比秦淑妃靈通百倍。
    此事,秦淑妃敗便敗在情報遲緩上。
    秦淑妃先時並不得方太后歡心,如今秦家與仁德親王府聯姻,方太后剛對秦淑妃的態度有了些轉變。結果,秦淑妃立刻又有了隱瞞身孕的事兒。
    其實,這也是宮妃常見的把戲了,為求穩妥,有了身孕先不說,得胎像穩健後再尋了適當的時機暴料,如此,不但可以增加胎兒的穩妥性,更可適當的利用腹中胎兒為自己增加些許份量,謀得些許利益。
    有心機的人,都這麼幹!
    不要說秦淑妃這一代後浪,就是身為前浪熬到太后尊位的方太后為先帝后宮時,也動過這些小心思。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方太后乃聖母皇太后,你秦淑妃不過皇帝一小妾,有了身孕不說,瞞著!你瞞著誰?又防著誰的?
    方太后想到這事就肝火暗燒,宋嘉語胎兒的事真不是她動的手腳,就是再蠢的人也不能前腳派個女官給宋嘉語,後腳便令宋嘉語小產吧。這豈不是明晃晃的往自己臉上貼出「嫌疑犯」的標籤麼?尤其後來宋家人來請安說的那幾句話,特意提了一句「有太后娘娘親派的女官服侍」,方太后臉上心裡那叫一個不爽喲!
    若是自己幹的,擔此惡名兒也不算啥!偏偏跟自己沒半點兒關係,卻要擔這名聲,方太后嘔死了有沒有?
    如今秦淑妃有孕在身,死瞞著不說,還要促成秦家與仁德親王府的親事,秦淑妃你打的什麼主意!
    秦淑妃並不知曉自己有孕之事已傳的沸沸揚揚,見太后召見,收拾打扮了一番便帶著宮人侍女去了慈寧宮。待秦淑妃請安後,方太后命其起身,直接宣左右院判進來請脈。
    秦淑妃的臉立刻白了。
    方太后淡淡道,「怕什麼?有孕是皇家喜事啊。看淑妃這模樣,怎麼不以為喜,反以為驚啊!」
    秦淑妃是個聰明人,她自知事洩,立刻跪下請罪,「這幾日,臣妾確有幾分\身子不適,更兼上月沒有換洗,臣妾正想著是不是宣太醫來請脈……」
    方太后根本不理會秦淑妃的托辭,「不必淑妃費這事,哀家已經替你宣了。」
    勢至此處,秦淑妃只得讓左右院判請脈。左右院判一摸,早然喜脈。方太后問,「幾個月了?」
    二人不敢隱瞞,恭恭敬敬地,「應有將將四月了。」
    方太后望著秦淑妃,問,「自妃位以上,每十天便有一次平安脈,給淑妃請平安脈的太醫是哪個?」說著,方太后不掩其怒火,大怒斥道,「還不扶著淑妃坐下,一會兒肚子不舒服,哀家就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秦淑妃哪裡禁得起此話,頓時眼圈兒就紅了,請罪道,「臣妾萬不敢有此念。」
    方太后根本不理會秦淑妃的楚楚面憐,怒問,「給淑妃請脈的太醫是哪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皇家太醫,竟連個平安脈都摸不出來?」又罵左右院判,「你們是怎麼當的差!淑妃是皇帝寵妃,正二品妃位,你們竟敢糊弄,派個連平安脈都不會把的太醫過去服侍!若有萬一,你們便是謀害皇嗣之罪!」
    太醫院判哪裡敢當此話,立刻跪地叩首稟道,「服侍淑妃娘娘的李太醫醫術精湛,不讓臣等。別的臣不敢保證,若李太醫連平安脈都把不出來,臣甘願受欺君之罪懲處!」
    方太后宣李太醫晉見。
    事情就是這樣。
    世界上聰明人太多,聰明人的小心思也太多。
    有小心思不足為奇,耍小心思也不足為怪,關鍵是,耍就耍的高明一些,萬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秦淑妃四月身孕藏著不說,方太后大怒,不過,念及秦淑妃有孕在身,方太后令人將秦淑妃送回淑和宮好生服侍,對著昭文帝卻是好一番的傷心。
    「說來也是書香門第,平日裡言語舉止無不是大家風範,故而,皇帝封她為淑妃,哀家雖覺著她年紀尚輕,也未阻止。」方太后微怒,「如今後宮之事,小事有戚貴妃做主,大事有哀家和皇帝商量著做主。戚貴妃自不必說,哀家信她比信哀家自己還要信。餘者就是哀家與皇帝了,有了身孕,這樣天大的喜事,太醫診出來封了太醫的口。哀家倒不知淑妃是何意思?」
    「哀家猜不透淑妃的心思,也不想猜了。哀家老了,可再能活幾年呢?無非就是想活著的時候能看到皇帝多子多孫。先時經了那番大難,許多事,哀家也看淡了。」方太后歎道,「先時宋妃好端端的孩子沒了,哀家吃齋念佛一個月,就是求著祖宗在天之靈庇佑皇帝、庇佑祖宗基業。今日,淑妃有孕,孕時比宋妃還早兩月,卻隱瞞孕相不肯相告。哀家這個太后,做的到底沒什麼滋味兒。」
    昭文帝對於秦淑妃所為也是大為不喜,皺眉,「以往朕也不知曉她竟是這樣糊塗的人,罷了,降為嬪位,叫她好生在淑和宮養胎吧。」
    方太后按住兒子的手,道,「你更是糊塗,再怎麼說,淑妃有身子呢。她本就是個多心的人,這個時候降她的位份,多憂多思的,傷著皇嗣如何是好?哀家倒不是心疼她,哀家心疼的是哀家的孫子!」
    說著,方太后歎口氣,「前兒宋妃來給哀家請安,哀家看那孩子臉兒白白的,就心疼的很。宋妃雖是失了皇嗣,平日裡為人,卻比淑妃明白一百倍。她人也討皇帝的喜歡,要哀家說,皇帝很該多疼疼她。四妃之位,德妃還空著。宋妃入宮這些時日,伺候皇帝周全,何況,她父親還是救駕的忠臣。這樣人家兒出來的孩子,心思或許淺些,卻是心地純正、秉性良善。如今宋妃還未有封號,怎麼皇帝倒把這事忘了?」
    「那依母后的意思?」
    「德妃之位還空著,我看,那孩子倒也擔得起。」
    昭文帝笑,「就依母后的意思吧。」
    秦淑妃被禁足淑和宮,秦老太太椒房請安時也未能見到孫女,回家後,到底驚惶不安,一家子商量主意。
    秦崢靜靜的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話,並沒有說個一句半句的意思。最後,大家的意思,還是去仁德親王府打聽一二。這事,自然要落在秦崢身上,這是仁德親王府的準女婿。
    不想,秦崢直接拒絕,秦崢淡淡道,「秦家是秦家人的秦家,不是淑妃娘娘的秦家。不論叔伯兄長如何想,我把話放這裡,淑妃娘娘安分,我尚且不敢高攀娘娘威儀;淑妃娘娘不安分,秦家本就不是外戚權貴之家,更無需為一宮妃私探內闈之事。」
    「我十年寒窗,為的是報效君王,而不是為了淑妃娘娘。」
    秦崢話音一落,秦淑妃的長兄,於工部為六品員外郎的秦嶂已氣的臉都白了,忍不住道,「崢弟這話何意!」秦老尚書三子皆為同母嫡出,堂兄弟姐妹素來親密,故而,一的秦崢此話,秦嶂立刻便惱了。
    秦崢臉色不變,道,「大哥,先時老太太進宮時,早與娘娘說過我與宋家議親之事。此事,我不想再提。娘娘精於謀算,不過,須知世上還有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說完,秦崢對老尚書道,「請祖父幫我安排與親王府定親之事以,再請祖父允准將母親自家廟中接回來,我年紀不小,想盡快與郡主舉行婚禮。」
    聽到秦淑妃被禁足的消息,宋榮對宋嘉言道,「你所料不差。」
    宋嘉言微微一笑,秦淑妃是個很謹慎的人,這樣謹慎的人,忽然之間插手堂弟親事,令秦家與親王府聯姻,必有所謀!若說秦淑妃是為了討方太后喜歡,焉何要選在秦家與宋家聯姻的時候呢?哪怕秦淑妃想讓秦家攀慕親王府,也不該用秦家失信的名聲做為代價!
    秦淑妃這樣急切,必有原由!
    能讓秦淑妃不擇手段的原因,宋嘉言的猜測就是:秦淑妃已有身孕!
    一個妃子,想保住自己的身孕所能用到的法子,秦淑妃用盡了。
    但是,秦淑妃不應該忘記,這世上,不只她一個聰明人!
《千金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