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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太后自然不樂意暫停朱批之權的,只是,架不住小兒子苦勸,何況,那些大臣的難纏,方太后如今方是明白。只得不耐煩的應了,「讓皇后瞧著辦吧。」
    宋嘉言之所以請仁德親王親自去勸方太后,就是知道仁德親王勸得動太后。聽到仁德親王的回復,宋嘉言道,「我遵從母后的意思。」
    如此,朱批之權暫停,國事暫由內閣處理。
    內閣算是大勝一局,只是,這種勝利,難道是內閣所希冀的嗎?
    彭老相爺深深的歎一口氣,蠢的太蠢,精的太精。憑彭老相爺的眼力,自然看出宋嘉言的厲害,要命的是,這位還是中宮皇后。
    不過,在這種情形下,有個明白人做皇后,也是他們做臣子的福分。
    他就盼著皇后能一直明白下去。
    才好。
    宋嘉言把國事俱托付於內閣,果然耳根子清淨不少。
    方太后在慈寧宮躺了幾日,宋嘉言守在昭文帝身畔,便讓戚貴妃帶著妃嬪去慈寧宮侍疾,待方太后身子俐落後,又開始往昭德殿跑,裡裡外外的挑宋嘉言的毛病。好在方太后年紀大了,不比宋嘉言精力充沛,宋嘉言臉皮厚實,也不怕挑。
    結果,方太后又打上了九皇子的主意,道,「皇后要照顧皇帝,小九兒年紀小,就跟哀家回慈寧宮吧?」
    宋嘉言何等人物,早有防備。九皇子一板一眼道,「回皇祖母,孫兒想在父皇身邊侍疾。哪怕孫兒幹不了別的,能守在父皇身邊,孫兒也覺著安心。」
    對著下一任皇帝,方太后還是十分有耐心的,道,「你的孝心,你父皇肯定知道的。你守在這兒,於你父皇的病情無益,倒把自己熬病了,看這小臉兒都瘦了,你母后現在也顧不上你。」
    對於方太后這些挑毛病的話,宋嘉言早已免疫。
    九皇子堅持,「孫兒守著父皇,不會生病的。皇祖母年紀大了,才該好生保養。」
    方太后鳳顏大悅,諸人皆奉承九皇子孝順。
    九皇子清澈的眸子看了這些人一眼,沒有說話。
    方太后又看了一會兒自己的皇帝兒子,便回了慈寧宮。
    待方太后走了,五兒不解的問,「娘親,你照顧父皇比哥哥累多了,怎麼皇祖母不說你孝順,倒是誇哥哥啊?」也沒人來讚她一讚,五兒心裡憋氣的不行。
    宋嘉言摸摸兒女的頭,溫聲道,「你們都擔心你們父皇,我也一樣擔心,咱們陪著他,照顧他,是為了讓你父皇快些好起來,可不是為了讓別人讚咱們,你說是不是?」
    五兒畢竟年紀小,只覺著母親的話很有道理,便把自己心裡小小的不服氣給忘了,粉兒認真的點點小腦袋,又有些著急的問,「父皇什麼時候才能醒啊?他可是睡了好久了啊。」踮著腳伸長小脖子看了父親一會兒,五兒說,「娘親,我能上去親親父皇嗎?」
    宋嘉言抱她上去,「親一下就下來,知道嗎?」
    五兒趴在父親身畔,兩隻小胖手摸摸父親的臉,才湊過去,一口氣啾啾啾了好幾下,方乖乖的讓母親抱她下去,還跟小九兒說,「哥,你要不要去親父皇一下?」
    小九兒搖頭,「你把父皇親的一臉口水。」
    「才沒有!我好久不流口水了!」五兒也是很要面子滴好不好!
    宋嘉言道,「都老實呆著。」
    兩人這方不說話了。
    過一時,打發了一兒一女去午睡,宋嘉言坐在昭文帝病床前的太師椅中,淡淡的看袁忠一眼。袁忠趨步上前,低聲稟道,「今兒上午,仁德王妃與縣君去了慈寧宮請安。」
    宋嘉言雙眸微闔,難怪方太后要往小九兒身上打主意,看來是有人做了方太后的狗頭軍師哪。
    自從小郡主降為小縣君,穆芸自親王府回了秦家,心情一直鬱鬱。直至乍聞昭文帝病重,穆芸方振奮而起,立刻著人備車回了娘家。
    與穆芸同樣鬱鬱的便是穆芸的娘——仁德王妃,堂堂親王妃被降為郡王妃,仁德王妃自覺無臉見人,已稱病久矣。見了女兒,仁德王妃問,「怎麼回來了?」真是冤孽,原本瞧著秦家是知禮的,卻不想一時不慎,竟把女兒送進了火坑。天下之大,竟有秦崢那樣的混賬!當然,這是仁德王妃一家之論。
    穆芸柔聲道,「我們母女久不入皇后眼中,好在皇祖母肯憐惜則個,如今,正該進宮給皇祖母請安,勸慰她老人家一二,也不枉她老人家平日的疼惜。」若不是秦家把消息瞞著,不叫她知曉,她不至於現在才聞了信兒。想到秦家防她至此,穆芸便心頭暗火生。
    仁德王妃看向女兒,穆芸輕聲道,「陛下先時並未立儲。這個時候不去宮裡,待九皇子登基,宋嘉言做了太后,咱們就再也去不得宮裡了。」
    「噤聲。」仁德王妃低斥。她實在給宋嘉言整怕了,女兒穆芸卻不以為然,道,「母親,仇已經結下了,您不會覺著皇后是什麼寬厚大度的人吧?」好在九皇子尚未登基,一切尚有可為之處。何況,方太后不過佔了個尊位,當初得罪宋嘉言的事,方太后可沒少干。一旦昭文帝過逝,九皇子登基,宋嘉言成為太后,想一想宋家與方家的仇怨吧……
    穆芸伶牙俐齒的一通說,仁德王妃真給女兒勸活了心,於是,母女兩個收拾的整整齊齊,進了宮。
    這一去,還真把方太后說動了。
    穆芸一句話,「孫女害怕的很,想到舅爺家的二表哥,就更害怕了。」方二還在流放中,若是得罪了別人家,承恩公府早使了銀子把方二弄回來了。結果,得罪宋家。宋榮一早派了人去流放地盯著方二,不要說花錢把人弄回來,就是稍微打點的過了些,宋家人都不答應。尤其,隨著宋嘉言在宮中地位穩固,方家卻是屢番倒霉,方家人也不敢因著一個方二再次惹火宋家。
    方太后更是與宋嘉言不對付,不然,先時也不能使手段把宋嘉言攆到老梅庵去。只是,宋嘉言這人要心機有心機、要謀略有謀略,最後總是方太后灰頭土臉。
    穆芸此話一提,方太后便是心下一緊,臉色沉下來,沒有說話。
    穆芸與仁德王妃也不再開口。
    政治上,方太后蠢了些。
    但,皇帝的親娘意味著什麼樣的地位,方太后是再清楚明白不過的。
    仁德王妃與穆芸勸了方太后幾句便出宮了,秦崢回府才知道穆芸回娘家的事,直接吩咐身邊的長隨,「就說老太太身上不好,家裡太太、奶奶們都在侍疾,我離不開,你套車把縣君接回來。」這個時候回娘家,穆芸腦子裡在想什麼,秦崢根本不屑於多想。不過,她現在最好是老實的呆在家裡。
    長隨連忙去了。
    秦崢用晚飯時,長隨方回來,稟道,「縣君說,宮裡太后娘娘鳳體違和,這幾日,她要侍奉王妃娘娘去宮裡給太后娘娘請安。」
    秦崢從不會去為難下人,點點頭,令長隨下去用飯。
    倒是仁德王妃勸女兒,「既然姑爺專門打發人來接你,你回去就是,日子都是慢慢過的。」
    穆芸冷笑,「母親,我好容易回家消譴幾日,就不要再提秦家了!」
    仁德王妃歎口氣,「你莫太執拗。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我這麼守活寡的守在秦家,難道沒給他面子?你以為他安的什麼好心?」穆芸冷冷道,「除了宋喜言,他心裡沒有別的女人!」除了洞房夜,別說挨她的身子,秦崢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想到此事,穆芸就恨的渾身顫抖。
    「給我閉嘴!」一聲低喝,外面進來的是仁德親王。仁德親王臉色冷峻,訓斥道,「你是不是嫌命長了!這種話都敢說出口!不知所謂的東西!當初是誰耍了手段非要嫁入秦家的!我和你母親有沒有勸過你,你聽了嗎?現在一不如意就知道往娘家跑,舉止言談沒有半分體統可言,你愈是這般,女婿愈是看不上你!」
    穆芸給自己親爹罵的兩眼淚花,扭身哭道,「父王嫌我丟人,我死就是了!」
    仁德親王道,「我看你離找死也不遠了!」
    仁德王妃連忙勸道,「王爺,芸兒無心之失。」又喚了貼身的丫環進來,「服侍姑娘去芙蓉院休息,明日再送她回去,好不好?」
    仁德親王道,「送她回秦家!」
    仁德王妃跟著哭了,哀求道,「王爺,我就這一個女兒,多少日不見芸兒,我心裡記掛的很。王爺,就讓芸兒在家住一夜吧。」
    仁德親王一聲長歎,「都是給人家做女兒的,怎麼就這般不爭氣。」轉身走了。
    仁德親王看到穆芸就發愁,尤其再一對比年紀差不多的宋嘉言,仁德親王更愁了。
    其實,仁德親王早在與宋嘉言共患難之前,宋嘉言已是帝都名人,仁德親王便聽說過她的名聲。
    當然,彼時在仁德親王看來,宋嘉言有些太厲害了。
    如今再看,便是仁德親王也得佩服宋榮教女有方,厲害怕什麼?宋嘉言就靠著自己的本事嫁到中宮、生下嫡子,尤其現在,天塌了一半兒,看宋嘉言行事,淡定從容,半分不亂。
    再瞅瞅自己的女兒,穆芸出生時,仁德郡王還只是郡王,穆芸卻破例封了郡主。彼時,穆芸於帝都城也小有名聲,結果,把日子過到這步田地,爵位也由郡主降到縣君。
    活脫脫的一個怨婦。
    仁德親王感歎一時,覺著穆芸該安分些了,不想,第二日穆芸照舊進宮,而且,她還本事通天的留在了慈寧宮侍疾。
    還未待仁德親王將女兒接回來,秦家已經放出大招兒:秦崢要納二房!
《千金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