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高

    青鸞公主既然來了,就得有人招待。
    此人,非明湛莫屬。
    人家公主為什麼來,為誰而來?倆人年紀都在那兒擺著呢,縱然青鸞公主比明湛年長兩歲,不過也算同齡般配。鎮南王府上下也都看好這樁婚事。
    唯一悶悶不樂的就是阮晨思了,她與明湛成親不過數月,如今明湛就要娶公主了,心中千般滋味,可想而知。
    衛王妃見阮晨思這個模樣,不免要開導她幾句,「當年我嫁給王爺時,王爺身邊兒已納了魏妃和故去的李妃,明禮也出世了。這些年來,王府之中,側妃庶妃姬妾,有名份的還好些,沒名份的,我都記不大清了。」
    阮晨思臉梢微紅,忙道,「母親,我沒有……」
    「明湛是個很難得的人。」衛王妃沒有任何吹噓自己兒子的意思,她一向淡然安寧,對阮晨思道,「我們如今是婆媳,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我雖出門的時候少,也知曉外頭的男子,但凡手中有些銀兩的就要納三五房美妾。你嫁進來也有些時日了,留心明湛的生活就會知道,他身邊的侍女,都是極出挑的。現在放出去,不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差。這麼多年,一直是這幾個侍女服侍他,並不能說沒有情份。明湛卻從沒動過她們一根手指。」
    阮晨思有些羞慚,她並不是明湛的正室,吃醋也不輪不到她。哪怕日後明湛立了世子妃,焉能管到明湛納側納妾的事?可她這樣一個妙齡的小姑娘,初初嫁過來,明湛身邊兒只有她一個,且對他溫柔體貼。如今驟聞明湛要娶公主的消息,就算有心理準備,還是會難過。何況阮晨思城府不深,縱然想遮掩一二,仍是露出些許痕跡。
    只是如今自己竟要婆婆開導……阮晨思有說不出的難為情。
    衛王妃溫聲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先把日子過好,你想想,明湛是喜歡你每日歡歡喜喜,還是喜歡你愁苦滿面呢?」
    「母親,我明白了。」衛王妃話到此處,阮晨思滿心感激,就是自己的娘親寬慰自己也就是這幾句話罷了。她離家日久,也識好歹。努力的笑著說,「世子每天外頭要忙的事情多,我不能讓他再為這些小事操心。」
    衛王妃沒再多說,打發阮晨思回去歇息了。
    明湛對女人其實很不錯,當然,明菲除外。可關鍵是,他對誰都很不錯。
    明湛請青鸞公主在花園裡書茶。
    拈花通茶道,拂花穿柳般演示著這套繁瑣雅致的技藝,青鸞公主看的眼花繚亂。
    「公主是遠來貴」明湛溫聲道,「儘管公主預計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我想著,總是悶在府裡就有些可惜了。」
    明湛很有紳士精神的遞了一小杯茶予青鸞公主,青鸞公主道了謝,仰頭飲下,豪放如飲美酒。
    「我是這樣計劃的,南效行宮風景優美,不如我陪公主過去小住幾日,也請公主細賞雲南美景。那天,我看公主騎術出眾,想問一問,公主箭術如何,可喜歡狩獵?」明湛細書著茶香,不急不徐的道。
    青鸞公主眼睛一亮,謙虛道,「我武藝一般,不過平常狩獵還行。」
    「那正好,我與公主想到一處去了。現在正當秋季,每年秋天,王府都會有秋狩的活動。」青鸞公主的喜好幾乎寫在了臉上,明湛微笑,「既然公主也喜歡,我會與父王商量,提前秋狩,好讓公主盡興遊樂。」
    「不麻煩的話,」青鸞公主想了想,正色道,「我很喜歡。」
    「好,我會先命內務司準備公主的行裝。」
    明湛送青鸞公主回住所,這幾日相處,青鸞公主覺得明湛雖文弱些,不過為人不錯。只是今日她幾次打量明湛,疑問明晃晃的放在眼睛裡,明湛想裝做看不見都難。
    「公主,有什麼事情嗎?」明湛笑問,「可以直接跟我講的,你只管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不必客氣。」
    饒是青鸞公主心性粗曠,也沒好問「你咋一夜之間長高的?」這種課題。青鸞公主並不瞭解雲南的文化風俗,不過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還是閉嘴的好。
    青鸞公主趕緊搖頭,「沒事。」
    其實大家都不是瞎子,明湛又是萬眾矚目的身份,平常他打個噴嚏人們都要研討一番,何況一夜之間竟然長高,太詭異了。
    有這個疑問不是一個兩個,不過最終還是鳳景南問了出口。
    明湛的個子在同齡人中是長的比較慢的,與鳳景南這種一□的身材完全沒辦法比,差大半頭。可惜這年頭沒有增加的藥,如果有,鳳景南早讓明湛吃了。
    要知道,相貌對於上位者也是比較重要的一方面。像那種「望之不似人君」的相貌絕對會減分的,明湛由於父母基因好,儘管沒遺傳到優異的外貌基因,那也是中上水準。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個子有些矮。
    不過,明湛還小呢,倒也不急。
    可這忽然之間,明湛一夜長高三公分,這不能讓人不吃驚。別人或許礙著明湛的身份不好問,鳳景南卻是沒此顧慮,拉著有湛左右打量了半天方問,「你這鞋上有什麼機關?」
    「什麼啊!您在說什麼啊!」明湛一臉的清白本色,死不承認。
    鳳景南笑著點頭,「到這會兒了,你還豬鼻子插大蔥——裝相呢。」低頭看明湛的靴子,外頭真瞧不出什麼異常,鳳景南好笑的問,「昨兒看你沒人家公主高,今兒你們倒是反過來了。」
    明湛臉皮一早就歷練出來了,紋絲不動,「沒有的事,我怎麼沒覺得我比公主矮哪!我們明明差不多的。」
    鳳景南起身,示意明湛跟他到了內室。
    明湛極謹慎的、極不信任的跟過去,不過,始終跟鳳景南保持一米的距離,小心至極。
    鳳景南嗤道,「看你這點兒膽子!」伸手便將人拎起來擱到榻上,鳳景南身量高大,左手一壓一按,明湛不知道給他摁住了什麼穴位,腰間一酥,頓時沒了力氣。鳳景南右手已經輕巧的脫了明湛一隻鞋在手裡。
    明湛氣的臉都紅了,大吼,「你幹什麼!」
    「看你這裡有什麼貓膩。」鳳景南有些小潔癖,若不是明湛躲躲閃閃的沒一句實話,他對明湛的臭鞋真沒什麼興趣。
    此時,明湛已經掙扎著起身要搶回鞋子。
    對於他來說,這不僅僅是一隻鞋,更是男人的尊嚴!
    明湛怒氣騰騰的來搶,鳳景南根本沒放在眼裡,隨手一拍,明湛又癱了,渾身又麻又酸,那滋味兒,真是絕了!
    其實明湛雖然有些汗腳,不過伺候他的人多,他每天都會換乾淨的鞋,故此,他這鞋,真不臭。鳳景南手伸進去,摸索著,掏出一隻鞋墊來。
    這只鞋墊和普通的鞋墊不大相同,後高前低,鳳景南緩緩的笑了,怪不得忽然就高了呢。
    明湛已經氣紅了臉,怒道,「有話說話,無緣無故的就動手,算什麼英雄好漢!」
    「嗯,英雄好漢,趕緊爬起來吧,你要躺多久?」男人,還是要靠拳頭講話。鳳景南似嘲笑的看明湛一眼。
    明湛險些氣暈。
    鳳景南把明湛的鞋跟鞋墊還給他,又扶了明湛一把,誠心誠意的提醒他,「這個子能做假,你嚷嚷著要陪人家公主秋狩,箭術還是要練練的。平日裡都是自己人,做做假也無礙。如今在公主跟前,你還是要張一張弓,射上幾箭的。別走了空,那可就丟大人了。」
    明湛一面低頭穿鞋,恨恨地,「不用你操心,我肯定有辦法!」今天被鳳景南削了面子,實在削的狠了,明湛惱羞成怒道,「動不動就要比力氣功夫,那還要腦袋幹嘛!人是怎樣由猴子變成人的,難道靠的是力氣嗎?智慧!智慧!懂不懂!」
    鳳景南並不發怒,只覺好笑,敷衍道,「嗯,那就等著看你用智慧來狩獵了。」
    明湛氣咻咻的走了,鳳景南笑,請將不如激將。明湛的確有許多鬼主意,不過,他武功跟爛泥似的,這也是事實。這種場合,明湛既然在雲南,必然要參加。不但要參加,成績還不能差。
    鳳景南倒不是為明湛發愁,他愁的是鎮南王府的臉面。
    而明湛,雖然跟鳳景南不大合拍,不過父子間總是有些相似,譬如:倆人都是超級要面子的人。視臉面如性命。
    而且,鳳景南真的是仔細的研究過明湛。他還發現了明湛一個重要特點:有威脅時,明湛的戰鬥力就格外強。就好比當年,如果鳳景南沒有興起送明湛去帝都的心思,估計明湛現在還在鎮南王府過豬一樣的幸福生活呢。
    簡單說,就是賤才。這種人不受點兒欺負,是不會動腦筋出力氣的。
    鳳景南索性便把人往狠裡欺負,再說,在鳳景南眼裡,那也不叫欺負。充其量就是逗逗明湛罷了。
    明湛早就有對策,他將黎冰叫了來。
    黎冰自跟了明湛,工作量並不大。他主要負責明湛的安全,而明湛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安威,出門的時候很少。
    「阿黎,你武功怎麼樣?」明湛問。
    黎冰這時候自然不會謙虛,明湛頓時來了精神,笑問,「我聽說武功好的人,就有了內力,有真氣。不用弓箭既可殺人,就這樣一比劃,咻的一聲,一道真氣出去就能射死一頭老虎。」話到最後,明湛眉飛色舞的比劃著。
    黎冰臉都綠了,不可思議的看向明湛,問道,「世子見過這樣的人?見過這樣的武功?」
    「唔,我是聽說的。」明湛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書上說,武功高手,摘花飛葉既可傷人於無形。」
    「殿下,您不會是從話本小說裡看來的吧?」黎冰不得不糾正明湛對於武功的認知,解釋道,「其實武功一道,簡單說也就是比常人跳的高些,力氣大些,動作更靈敏罷了。花葉都是極柔軟的方小說西,絕不可能彈指傷人的。」
    明湛頓時苦了臉,「這樣啊。花葉不成,我看書上說,有些高手,繡花針都能這樣唰唰的飛出去殺人!」
    「殿下,恕臣直言,您看的那些書頗有不實之處。」黎冰其實挺能體察上意,隨手一晃,指尖兒捏出一把柳葉一樣的飛刀來,黎冰道,「這種飛刀是臣所知的最精巧的暗器了,比柳葉略大一些。像繡花針,臣著實沒聽說過誰能用繡花針傷人的。」
    明湛驚喜的拿在手裡,左右端詳,烏黑色,完全不會反光,形似柳葉,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柳葉刀。明湛抑制住心中的歡喜,笑問,「阿黎,你能不能用飛刀打獵的?」
    「小的獵物還成。野雞兔子什麼的。」若是指望著用柳葉刀獵殺虎豹,那也太扯了。
    明湛挺起胸膛,坐姿端直,笑瞇瞇的解釋道,「是這樣的,阿黎,你也知道馬上就要秋狩了。我以往都在帝都,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咱們雲南的秋狩。就是,有一點為難的地方,需要阿黎為我分憂啊。」
    黎冰大致明白明湛的意思,沉聲道,「殿下有所吩咐,臣自當從命。」
    「唉……」明湛先長長的歎一口氣,故做煩惱的感慨著,「這還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我小時候身體不大好,也就沒怎麼學弓箭之類的。俗話說,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哪。阿黎,若是往日這還好些,這次秋狩又有西藏公主參加,所以,我的面子就全靠你了。」
    黎冰其實早有安排,順勢道,「殿下放心,介時臣安排幾個可靠的侍衛用殿下的箭矢,如此,殿下的獵物絕對會勝人一籌的。」
    「這當然好。」明湛見黎冰已明白自己的意思,笑道,「還有一件難事,阿黎呀,我怎麼著也得在西藏公主跟前射上幾箭吧。這萬一箭要走空,可怎麼辦哪?你有沒有好法子。」
    黎冰想,我滴親娘誒,這箭術得爛到什麼境界哪。黎冰心裡也沒底,索性問道,「殿下,臣想著,不如這樣,秋狩那日,臣必會尾隨於殿□後保護您,既然殿下有吩咐,若有殿下看中的獵物,您給臣一個暗示,臣用暗器將獵物射傷,同時,您張弓引箭,如此,殿下定能取中的。」
    明湛搖頭,「你只說對了一半。」反正是做假,話到此處,明湛已完全丟開面皮,索性直接道,「你盡量用暗器直接把獵物射殺,我會同時放箭,這萬一要射不中,可獵物倒了,身上總不能沒一支箭吧。這時候,你要安排一個機警的心腹侍衛飛速的跑去撿獵物,如果上頭沒我的箭,就吩咐那侍衛自覺插一支上去。」
    「是,臣這就下去安排。」黎冰忽然覺得任務艱巨,艱難的開口,「如果殿下您有時間,我們可以提前演練一下。」
    「你先去安排妥了,明天早上我會起個大早。」偷偷練。
    「是。」
《嫡子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