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番外皇帝難為之九

    1帝難為之九
    兩位尚書大人聯袂而來,自然是有事的。
    明湛說了要籌建海軍的事,要他們兩部聯合做預算,兩部人手忙活了大半個月,才弄好,這是親自給明湛送預算折子來了。
    在海上做生意,不是玩兒的。這個年代的航海技術,那真是拿命去搏富貴。
    朝廷海軍有限,先帝並不是什麼英明君主,連西北的蠻人應付起來尚且吃力。鳳景乾登基後倒是勤懇,也練了一支西北軍出來,十幾年,穩住了西北邊防,卻再無餘力打造一支海軍。
    如今明湛有此提議,關注的人著實不少。
    海運的利潤向來是惹人眼紅的,明湛又把話都擺在了明面兒上,順風傳出三千里。江南巨賈都不是瞎子,海運的利潤他們早就眼紅了,只是苦於朝廷禁海,再者,海上做生意,單靠一家一族是撐不起來,如今太子殿下要籌建海軍的消息傳出,不少人都示意在京子弟打聽虛實,倒是讓這些朝廷大員們狠賺了一筆外快。
    同時,盯著這塊兒的官員也不是一個兩個,有工程就有油水。
    有油水,就能發家致富。
    千里求官只為財。
    鳳景乾並沒看這折子,反手遞給明湛,大撒手,「你看著辦!用人的時候知會朕一聲就是了。朕不可能扶你一輩子。」
    明湛為何總會與鳳景南發生爭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明湛太有主見,太過強勢。做人兒子的,非要老子按照他指出的路走,在這個年代,你不挨抽誰挨抽!
    以前明湛沒少跟鳳景乾抱怨鳳景南做事霸道。
    鳳景南那是明湛的親爹,多麼強橫,最後尚且與明湛有了默契,只要明湛做的事,他不插手。鳳景乾早便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如今,自然也是如此。何況,鳳景乾看的精明強幹!
    雖然,鳳景乾是真的有那麼一些不放心,不過,他也想試試明湛的本事。雲貴地方有限,斷無法與帝都相提並論。明湛開口就要動海禁,口氣大的能吹破天去。他倒要看看,明湛如何把這事做圓滿。
    明湛從鳳景乾手裡接過奏章,一目十行的看過,然後輕輕合上,半晌沒說話。
    不論明湛平日裡說話如何不拘小節,當他板起臉來時,便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鳳景乾好整以暇的看戲,自然不會開口。靜默無聲大人,或許是因為這屋子燒的地熱實在太暖和,鼻尖兒處漸漸地見了汗珠兒。
    明湛自腿下抽出一份壓的有些變形的公,淡淡道,「你們積年老臣,怎樣當差不必我多說,以後多用心。回去好生看看,退下吧。」
    兩位老大人擦著汗走了,饒是鳳景乾也得贊明湛一句,「胸有成竹啊。」
    明湛嘿嘿一笑,露出幾分奸詐,「我家小飛飛,那是公認的才情滿腹、才貌雙全,如今他在外頭,我又沒法子看住他,自然要找些事給他做,這匹脫疆的野馬喲,怎能逃出我的掌心?」說著,還做了個握拳的動作。
    阮鴻飛那是什麼人物,哪怕先前扮魏寧,畢竟做過戶部尚書,明湛說要練海軍,讓阮鴻飛幫著出份兒預算,明湛收到後就壓在手裡。再找機會跟大臣們透了口風,天下烏鴉一般黑,這裡的貓膩明湛一清二楚,順勢借了阮鴻飛給他的預算書打了戶部工部的臉,也震懾了這些老油條們。
    沒幾分手段他敢做太子?真是笑話!
    人就是這樣,哪怕這些大臣知道明湛素來有手段,只是這巴掌不打到臉上,是不知道痛與羞的。
    徐三與李平舟一道回了戶部衙門,心內惴惴,茶都沒喝一口,徐三翻開了明湛給的公,冷汗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臉脹的通紅。
    李平舟老臉也不好看。
    「殿下莫不是動用了鎮南王府的人手?」徐三拭了拭額角的汗滴,他的尚書房自然收拾的極暖和,此時他卻如墜寒窟,心頭似長了雜草一般。明湛的出身,簡直太硬了。他既然已做了太子,憑鎮南王府的地位,是再不容帝都反悔的,下一步就是登基。
    李平舟倒是略微慶幸自己在工部,他只要給出要的東西數目,正經的預算自然是戶部來做。徐三並不是庸臣,他又是太子的老師,平日裡明湛說起話來也很親近,誰知不動聲色就是一刀捅過來,徐三臉面全無。
    「殿下做了太子,鎮南王那裡沒有不高興的。」李平舟壓低聲音,這樣縝密的預算書一看就是出自專業人士之手,除了鎮南王府,他實在想不出是哪個拿出來的。「幫上一二,也情有可原。再者,殿下早便是世子,先前王爺遭了難,都是殿下掌權,說不得鎮南王府的人手有一部分還在他手裡呢。新官上任還有三把火,何況是殿下。此事,他沒在朝廷上發作,就是給我們留了臉面。」說到最後,很有幾分慶幸。
    徐三臉色稍緩,自責道,「是我太心急了,皇上欽點我為太子師,我卻行事毛糙,實在是不給殿下做臉。」他是個聰明人,深知明湛看一紙預算……
    上官不好欺,底下人自然會謹慎起來。
    而,徐三也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第二日早朝時,明湛便問吏部尚書鄭老大人索要了江南官場五品以上官員的履歷。
    鄭臨重已過六十,奔七的人了,在吏部尚書這個位子上已經有七年,別看平日裡一副溫煦慈愛的爺爺臉孔,行事卻最是縝密老道。明湛發作徐三李平舟是在私下,沒打沒罵,一句難聽話沒有,宣德殿的口風向來緊,他是不得而知的。只是他發覺徐尚書最近臉色不大妙,細細打聽方知道戶部在重新預算海軍花費。嘿嘿,老爺子抓住這一點兒,心裡已有三分底,太子爺定是給了戶部下馬威。
    故此,這些履歷,鄭老大人準備的十分精心,連官場配置都細細的寫了一份出來,再呈給太子殿下閱覽。
    一個人用不用心,心思用在哪兒,是能看出來的,明湛略翻了翻,唇角一翹,讚道,「鄭老果然是老成持國之人,若是我有不明白的,還要請教鄭大人。」
    鄭老大人這才放下一顆老心,臉上露出幾分感激,「這是臣份內之事,殿下若有垂詢,臣定知無不言。」又道,「老臣聽聞殿下有意籌建海軍,臣在裡頭附了份朝廷三品以上武將的名單和各自履歷,另外放了一個箱子,用封條標識了。」其實鄭老大人直接懷疑明湛籌備海軍只是個名頭兒,畢竟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或者太子殿下是想借此機會對軍權下手。
    對明湛的看法,鄭老大人同李平舟大人是一樣的,這位雖然在血緣上比兩位小皇孫遠一些,不過,立好立,廢難廢。這可不是皇上的兒子,不喜歡還能換個人當。鎮南王府雖遠在西南,卻兵精馬壯,有這樣的後盾,明湛只等著登基了。故此,鄭老大人揣摩著,這次軍隊南北對調,其實只是明湛在試探皇上的舉動。皇上對他插手軍隊並無意見,由此可見,接下來軍。在世上皆把目光放在太子殿下要建海軍時,鄭老大人卻認為,太子殿下已對軍權蠢蠢欲動。
    恐怕,殿下登基之日不遠了。
    想到此處,鄭老大人的態度更恭謹了。
    「好。」明湛愉悅的笑了,「朝人這樣的能臣幹吏,鄭大人辛苦了。正好,我這裡有些新制的冬茶,我嘗著味道還不錯。早聽聞鄭大人好茶,何玉,收拾一份兒出來。」又對鄭老大人道,「若是喝著味兒好,只管再來跟我說。」
    鄭老大人笑道,「謝殿下賞,老臣向來實在,到時免不了要恬著臉跟殿下開口的。」
    主臣二人相視一笑,各自心照不宣,又說了些朝大人方捧著兩隻外銀內金的茶罐子、笑悠悠的退下了。
    雖然只是兩罐茶葉,攏共也就半斤,鄭老大人這顆心哪,卻如同吃了人參果兒一個滋味兒,頓生神清氣爽之感。
    倒是徐三聽說鄭老大人得了太子賞的冬茶,頗有幾分感歎:老狐狸的確是有幾分厲害哪。
    正當朝廷上下都繃緊了皮子,兢兢業業的為太子殿下賣力賣命時,卻發生了一起大烏龍事件。
    此事,緣於一個巧字,卻被史官正式記入史冊,更在苦幹年之後,被世人衍生出了一出出可歌可泣的宮廷悲喜劇。當然,令史學家們爭論不休的是:武帝一生於美色上並不熱衷,不過卻留下這樣一封情真意切的情書。這封情書,是武帝要送給誰的呢?
    不過,這些都是千古之謎了。
    事情起因要提到一位老臣,朝名的還有一個王大人。論資歷,王大人雖不如李大人這位三朝元老,卻也是兩朝元老。王大人以清廉自守學問淵博聞名於世,清流惡如仇,端方君子,只是稍微有些……那個,不太會看君上臉色。
    以往鳳景乾想修個行宮,他都能寫上萬字諫書,更有一張鐵嘴,以言殺人,誰的面子都不給。從他的精神崇拜上就很能說明這位大人性格,這年頭兒,大部分人的精神信仰分兩種,一種是如來佛祖,另一種是元始天尊,這位王大人卻是愛好迥異,他家裡供的是魏征魏玄成。
    明湛跟王大人不熟,對魏征還是熟的,此人專以下李世民的面子為己任,也虧得他遇到的是李世民,名臣對名君,自然君臣相得。
    王大人的理想很簡單,他就是想像魏征一樣的名臣,他的官職也與魏征很像,左都御史,專職參奏。上來對著明湛就是一番關於「女色」與「慎行」的勸誡,直聽的明湛頭暈腦脹,不得不打斷王大人,明湛問,「我是否耽於女色,王大人去打聽打聽,到現在我也只有兩位側妃罷了。且大部分時間與父皇住在一起。你要說我荒淫,那世上不荒淫的大概只有和尚了。怎麼聽你說的我好像色魔一般,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王大人一臉正氣,歎道,「臣聞殿下於女色上向來克制,只是不知此手書為何夾於臣的奏章殿下平日裡思於女色,焉何能有此書下降?」
    「什麼啊?」明湛一時不明白,吩咐道,「呈上來我瞧瞧,我寫什麼了?」
    王大人卻是一臉執正,堅決不肯給明湛收回罪證,自袖朝大聲朗誦,「愛飛啊,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愛飛啊,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到癡迷,卻不能說我愛你;愛飛啊,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不能說愛你,而是想你痛徹心脾,卻只能深埋心底……」
    明湛驚的張大嘴,一聲呻吟,恨不能死了算了。
    他,他,明明是他寫給他家小飛飛的情詩,因阮鴻飛高,明湛自己謅了幾首打油詩給阮鴻飛,被笑話了好幾回。這次,他決定厚著臉皮來個經典的。
    寫好了,還沒來得及送,怎麼會、怎麼會夾到給這老傢伙的奏章回執裡去呢?
    滿朝人的大膽與這信裡的內容給驚嚇著了,整個昭仁殿只聞王大人丹田氣十足的朗誦聲,連鳳景乾都給肉麻的受不了了,心裡對明湛卻也是極佩服的。這樣厚實的臉皮,怪不得連阮鴻飛都不是對手呢。
    餘下大臣皆思忖:
    這是誰家閨女啊,真有福氣啊……
    真瞧不出來啊,殿下平日裡規矩的仿若廟裡的修士,聽說對兩位側妃都不熱絡,原來是暗渡陳倉了。
    還有禮部官員想:是不是要立太子妃了,唉呀,一應典禮是啥啥啥來著……
    內務府在思量:太子妃要用的大禮服、金印啊、金冊啊……庫裡的金子還夠用麼?
    直到王大人激昂的朗誦結束,明湛雖然開始有些不自在,後來索性光棍兒了,待王大人念完,他微微一笑,泰然自若,「人不輕狂枉少年,我自然也不能免俗。王愛卿看我這詩寫的可還情真意切否?」
    王大人不料太子殿下的臉皮厚如城牆,自己的臉倒先紅了,誠懇的勸諫道,「殿下正當青春年紀,有心儀女子並無可非議。老臣也知殿下勤於朝政,並不是昏庸之輩。殿□為一國儲君,若有心儀之女,也應告知皇上與太后娘娘,依古禮納該女入後宮。周公人倫,臣豈會多言?殿下讀的是聖賢書,守的也應是君子之禮,私相授受極是不妥!更何況,老臣相信殿下是誤將此書信夾入老臣的奏章,這是否是說殿下在批奏章時,心有兒女雜念。聖人言,過而不改,是謂過矣。臣祈殿下以此為戒,慎之再慎。」
    雖然王大人已盡量委婉,明湛唇角抽了又抽,從善如流,笑著讚賞,「王愛卿忠心直諫,真是有魏子玄之風,我知道了,日後定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
    「殿下善於納諫,實在是臣等福份。」
    太子殿下的情書就這樣被大嘴巴王大人當廷朗誦,然後飛過宮牆,傳到宮外,被史家記錄為:武帝初為皇太子,曾書情詩一首,後為白話詩開端。
    野史出各種香艷的描寫,連那些花街柳巷之人,沒事兒了都愛淒淒切切的哀怨幾句: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過,大臣們私下卻是進行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尋找誰是皇太子的夢活動,主要目標就放在近一個月內隨母進宮請安的貴女身上。
    更有大臣聞歌知意,直上書請立皇太子妃。
    直把明湛煩的一個頭兩個大。
《嫡子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