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

    明湛對於林永裳戰鬥力表示了讚賞,當然,明湛非常會說話,他將誇讚林永裳話,完全成自家愛人聯繫起來。
    明湛以為,林永裳有今日,與他家飛飛對於林永裳啟蒙教育是分不開。
    「不愧是我家飛飛得意門生啊,林永裳真不一般哪,這才半年,他就能把徐盈玉搞到手。」嘖嘖兩聲,明湛偷笑,「不但做事幹練,泡妞兒也是一把好手兒啊。徐3不得瘋了啊,哪兒有這樣吃裡爬外女婿喲。」完全是看戲不怕事兒大,種種嘴臉,叫阮鴻飛心內唾棄不已。
    當然,阮鴻飛心裡再怎麼唾棄明小胖,嘴上也不敢說出來,就聽著明小胖一畔嘀嘀咕咕沒個完。明湛非常欣賞林永裳手段,淮揚是塊兒大餅,夠肥夠誘人,但是,你也得有本事才能壓得住。像淮揚徐家,明湛早看他們不順眼了,不說別,當初徐秉生倒賣糧草與海盜一事,沒把徐家滿門抄斬,那是因為條件不成熟,明湛硬生生忍了。
    如今,林永裳收拾了淮揚徐家,富裕了淮揚衙門,還給明湛送來了許多珍稀古董字畫兒。當然,字畫兒類居多,明湛也不大懂這個,倒是阮鴻飛愛不釋手。
    明湛乾脆大方轉送了阮鴻飛。
    「飛飛,你說林永裳現跟徐家鬧成這樣,徐相能把女兒嫁給他嗎?」明湛披著狐裘,懷裡抱著個乾果匣子,盤腿撥拉著吃東西,邊問林永裳。
    林永裳正捧著一幅明湛看不出哪兒好但是據說非常值錢字帖瞧,隨口應道,「只要徐盈玉沒嫁別人,就有機會。」瞟明湛一眼,「說不得林永裳得找你賜婚呢。」
    明湛咕咕唧唧一陣怪笑,擺擺手不接阮鴻飛話,「少來,我才不管這事兒呢。賜婚賜婚,你以為我是媒婆啊。少試探我,就算林永裳算你半個學生,我也不管。」
    阮鴻飛倒沒多為林永裳說話,反是道,「你唧咕人家這麼久,我還以為你挺看好他們呢。」
    明湛小胖手一揮,「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啊,讓他們坎坷著去吧。」
    這是什麼心眼兒喲。阮鴻飛瞥明湛一眼,再次唾棄一回,轉頭繼續賞鑒手裡字帖,心道,林永裳這小子,就是會辦事兒啊。
    如今帝都漸漸恢復平靜,該出銀子,明湛也都出了,管心疼,也沒小氣。戰後重建,一刻都不能拖延。
    已入臘月,頭天晚上一場大雪,天地銀妝素裹,瓊瑤處處。明湛穿了大毛衣裳外頭站一時,蹦一時,高興不得了。想一想,已經許久沒出宮了,索性拉著阮鴻飛出宮賞雪。
    他自己怕冷不肯騎馬,硬是與阮鴻飛擠一匹馬上,帽子圍巾大裘衣,渾身裹像個毛球兒,坐人家懷裡膩歪著,手抄著兔子毛暖套兒裡,暖套兒裡還放著一隻小巧精緻手爐,這樣舒服裝扮好了,明湛才有出來興致。而且,他興致極高,腦袋東搖西晃瞎指揮。
    臘月人們忙活著過年事兒,雖然戰事剛剛結束,但是這場戰事對於帝都人們影響並不大。畢竟,自始至終,他們是安全。臨近年關,人們過年興致依舊很濃。窮富,起碼要買張紅紙,回去自己或者是請秀才們寫幾幅對聯。
    有巡城官兵來回巡邏,尤其熱鬧地方,這個時節,田晚華與帝都巡戍使陳四賢通了氣兒,萬不能出現事故啥。
    所以說,街上秩序相對穩定。
    明湛出來,向來不去什麼大酒樓,宮裡廚子比酒樓廚子好多,他要是為了吃東西,根本不必出來。阮鴻飛也現,明湛青睞於茶點鋪子。
    喝著茶,吃點麵點,偶爾還能碰到說書唱曲兒,明湛還要聽一嗓子,打賞幾十文小費。
    與所有好面子君王一樣,看到盛世太平,明湛心中也難免沾沾自喜。
    夾著一屜小籠包細細啃著,到匯賬時連茶水帶點心竟花了七百錢,明湛命夥計拿來賬單,一瞧,立時就不高興了,指著包子價錢問,「上次吃,還只要八文錢一屜,這回,你就長到十四文啦。是不是看爺有錢,成心宰爺呢?」
    管明湛非常富有,不過,他仍小氣很,給小費,從來沒過百文。
    聽明湛這樣問,就是阮鴻飛也有些臉紅,別提陳盛他們了。當然,明湛精明也讓人刮目相看,想蒙他,那可不容易。
    夥計賠笑道,「爺,瞧您說,敢蒙您,小店不想混了。爺,您是大家子出身,可不知道外頭行情,原本一石米四十文就夠,如今可要七十文。原本一斤面三文錢也夠了,如今可是長到了五個大銅板。米漲面漲肉也漲,咱店裡現是賠本兒賺吆喝,賠銀子做生意呢,哪個敢蒙您呢。」
    明湛挑眉道,「朝廷不是說了嗎?凡米價不能過一石米五十文。」
    「嗨,朝廷是好意,可現人多米少,別說五十文,就是六十文也買不著呢。」夥計歎口氣,「這回給韃靼人打到家門口兒,聽說連南面兒都遭了災。從這會兒到明年開春,還有好幾個月呢。開春好歹山上還有野菜吃,現除了外頭雪渣子,就只剩西北風了。朝廷意思是好,聽說這回戰亡人每戶有三十兩補助,皇上老子已是難得善心了。只盼著熬過開春,日子也就好了。」
    「三十兩?」明湛玩味著這個數字,不露聲色道,「這也不少了。」
    夥計道,「誰說不是呢。起碼吃個三四年是夠了,這時候,哪個有三十兩銀子,我們老家裡,大姑娘還不隨便挑呢。」
    明湛示意陳盛付了賬,額外給了這夥計十個銅板,夥計笑嘻嘻千恩萬謝將一行人送出去。
    回了宮,明湛跳腳怒罵,「都是他娘活賊!偷到老子頭上來了!五十兩銀子!五十兩銀子!老子給是五十兩!到了地方就變成三十兩!等到百姓手裡有沒有五兩都不知道!」
    罵了一通,阮鴻飛遞了一盞蜜水給明湛,明湛接過喝了,潤一潤喉嚨,「得想個法子,一定得想個法子。」
    明湛想想自己省吃儉用,多不容易啊,結果竟招了賊來!明湛氣成這個樣子,阮鴻飛以為怎麼著第二日不得雷霆大怒呢。結果,嘿!邪門兒了,明湛竟全無動靜!
    一臉莫測高深,不知再打什麼主意。
    話說宋珠玉散朝時邀了方慎行一併吃酒,待落衙,方慎行便與宋珠玉回了家。
    宋珠玉是真正清廉,家裡兩進小院兒,只有一個粗使丫頭,一個看門老頭兒。他已經二十五歲,早已成婚,妻子也並不是什麼大家閨秀,相貌平平,膚色微黑,荊釵布裙,倒也溫柔婉約。
    如今,宋家家事大都是宋珠玉母親與妻子親力親為。
    方慎行原本覺得自己家道中落,就夠慘,可是與宋珠玉一比,方慎行心頓時圓滿了。就連宋珠玉書房裡,雖然書架筆墨俱全,不過,家俱是便宜榆木,筆墨亦是街上便宜貨。
    宋珠玉身邊也沒個小廝丫環服侍,還是宋太太送了壺茶來,歉意對方慎行笑一笑,「不知老爺有朋友要來,晚飯還要等一會兒。」
    方慎行忙道,「麻煩嫂夫人了。」
    宋珠玉接過茶,笑一笑,「無妨,方兄不是外人。阿冉,你去忙吧。」
    宋太太便去了,還不忘關好門。
    方慎行環顧宋珠玉書房,真心歎道,「常聽人說宋兄廉潔如水,今日親見宋兄清持至此,方某實佩服。」方慎行說是真心話,他就是受不了困窘,才拼了小命兒往上鑽營。雖然自己沒有宋珠玉恪守清貧品格。但是,他對這種人有著由衷敬佩。
    宋珠玉一笑,翻出乾淨茶盞倒了兩盞茶道,「我本就是寒門出身,若是做了官就大富大貴起來,人家一看就知道是貪官了。」
    「宋兄不是說我吧?」方慎行笑兩聲,自嘲道。
    「不是。還沒聽說你收誰禮呢。」宋珠玉回到家倒不似衙門中那副冷峻裝小老頭兒乾巴模樣。相反,他個子雖不高,人卻生骨肉勻亭,取下官帽,瞧著比實際年齡小,說笑時眼睛彎起如同月牙兒,頗有幾分可愛。
    方慎行趁機表白自己,「宋兄,你看我著實沒幹過什麼壞事,唉,就是朝中同僚對我頗多誤解了。」
    宋珠玉遞給方慎行一碗茶,自己捧著一碗,並不喝,放手裡握著取暖,說道,「當初那個煉丹道人,確是你給皇上舉薦。從沒聽說過吃丹藥能成仙,幸而皇上聖明,否則若是因此誤入丹藥之途,其罪魁就是方兄你了。」
    你這呆子知道什麼啊!
    皇上能上了道人當?皇上多精明,你都想像不到。一溜能電死二十個,那幾個道人還不夠給皇上玩兒呢。
    方慎行心裡腹誹一句,忙忙解釋著,「我就是想著,聽說那道人頗有名氣,皇上若是選福地,定用得著。」
    「朝廷裡有欽天監,哪個要用些野路子道人呢,何況又不知其底細。」宋珠玉搖頭,復正色道,「方兄,你猜皇上心一猜一個准。可見,方兄才氣遠勝於我。若是方兄將此番才幹用於朝政之上,將來無可限量。」
    宋珠玉脾氣並不討人喜歡,但是他有一種非常真誠特性。像方慎行就沒這本事,方慎行為人圓滑,會說話,也會說好話。不過,方慎行說話可信度比起宋珠玉來可是差遠了。
    宋珠玉就有這種本事,他說每一句話,不論是好聽話,還是難聽話。只要他一開口,你就會覺著,這人說是真話,這個人是真誠。
    如今,宋珠玉說方慎行才幹過人,饒是方慎行心裡也忍不住生出幾分竊喜來。方慎行也是朝中混人,自然不會被宋珠玉幾句好話就沖昏了頭腦,他心中暗喜,面兒上卻露出苦處,「宋兄,你是不是因為我這幾次上本不高興啊。」
    宋珠玉道,「言路自由,我們都是御史。我有我觀點可以說,方兄有方兄意見,自然也可以說。」宋珠玉抿了抿唇,捧起茶盞喝一口,「今日,我與方兄交淺言深了。」
    「我是覺得,皇上奪情徐相,因徐家有罪,便不命徐相守孝,實有些過了。」宋珠玉道,「有些人,可能不是好人。但是,他們為人父是沒有錯處。」
    「徐家雖有罪,可是徐相生於徐家長於徐家,生養之恩為大啊。」宋珠玉輕聲一歎,有著說不出遺憾。
    提及到政事,方慎行露出幾分執重之色,溫聲道,「宋兄,徐家之罪不同以往。韃靼人要兵進揚州城了,徐家竟然暗夜火燒糧草,這與叛國何異!當初陛下未曾登基時,浙閩殺民冒功之案,陛下是如何處置?滿門抄斬,無一活口。」
    「如今徐家,陛下已是法外開恩了啊。」方慎行勸道,「於此事,宋兄萬不可再多言了,以免陛下不悅。」
    宋珠玉還有幾分執拗,「我等御史,若不能堅持己見,又有何用處?」
    「御史風聞奏事,言之無罪。但是,對與錯,如何做,要由陛下決定。」方慎行道,「如今有人對我頗多誤解,但是,我仍要說,我們御史,是管著給皇上提意見。皇上用也好,不用也好,只要我們把意見提出來了,我們責任也就到了。若是堅持己見,也無需太過。宋兄,陛下比我們站高看遠,我想,以陛下之英明,做出決定定比我們強上百倍。我們忠心為國,怎能有疑君之心呢。」不得不說方慎行政治世家出身,天生就適合幹這行。說著說著,竟然反客為主,還給人家宋珠玉扣帽子了。
    宋珠玉臉上帶出幾分急切,「方兄說到哪兒去了,疑君之心都出來了?」
    方慎行哈哈笑兩聲,親切拍宋珠玉肩頭兩下子,「我隨口說,宋兄莫要介意才是。」
    宋珠玉想了一想,覺得方慎行此人實狡猾很,又伶牙俐齒不好說服,遂想了個招兒,「明兒我要去街上瞧瞧,方兄,咱們一道去吧。」
    方慎行心頭一喜,如何才能洗清他身上惡名呢,好法子莫過於搭上好人宋珠玉,急忙連聲應了。
    方慎行頗是能說會道,且他生於帝都城,什麼都知道一些,與宋珠玉是天文地理一通胡侃。只是宋家實貧寒,這麼冷天,竟然連一盆炭火都沒有,把方慎行凍夠嗆。
    到了用飯時是寒酸,方慎行一看,兩小碟醃菜,兩小碟炒菜。醃菜是一樣辣白菜一樣蘿蔔條兒。炒菜也簡樸很,一樣醋溜白菜一樣素炒蘿蔔,簡直是比自家二等下人伙食都不如。
    當然,說請吃酒,必是有酒。
    宋珠玉自己釀葡萄酒。
    宋珠玉既然邀方慎行到自家,並不以貧寒為恥,反是勸酒勸飯,親切不失禮儀。方慎行心中暗歎,面兒上也未顯出來,滿面含笑致謝,宋家用了晚餐。
    這一餐飯,讓彼此二人都頗有些改觀。
    起碼方慎行心裡,宋珠玉雖呆,卻是個令人敬佩之人。
    宋珠玉則認為,方慎行也並不像人人相傳那樣道德敗壞之人。
    御史與別官員不同,若想出政績,你就得多上本參人參事。
    宋珠玉完全是出於對職業熱愛,方慎行是出於對陞遷熱愛,反正甭管怎麼說,倆人是結了對子,一道上街找點兒素材什麼上本。
    結果這一找,就找出了一樁大事來。
《皇帝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