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章

    趙令嚴顧不得思慮帝王會不會對他有什麼別想法,當務之急是拿下邵平,以免軍隊生變。
    宋遙從甘肅帶過來兩萬人,其實真正比較起來,並不一定就比原大同軍三萬人遜色。但是就怕這種不相上下情形,雙方持衡,則難分勝負。軍中一旦生變,他們全得玩兒完。趙令嚴當即立斷,將朝中事暫擱一邊兒,先派人去打探邵平行跡,生怕邵平察覺到可疑之處,龜縮軍中不出。
    否則到時要去邵平營中拿人,勢必會有一定危險性。
    其實趙令嚴真是對邵平智商進行了高估,相當初,邵平得知宋遙趙令嚴拿了他把柄時,此人驚慌失措,失了主見,想著投靠鄭家。投靠鄭家不成,結果被宋趙二人連環計收買。
    可是,邵平真不是一個聰明人。
    如今,趙令嚴第一次得感謝邵平低智商。
    邵平沒有任何慌亂,因為他根本沒有從朝廷動作中嗅到半分危險氣息。
    雖然他知曉朝廷是得了本賬簿子,也知道了鄭臨重尚書下台事兒,但是邵平非常天真以為,既然宋遙已經將四海賬還給了他,而他也銷毀了。如今,他已後顧無憂。
    甚至,鄭一田來找他說此事時,邵平依舊有著極大把握:此案事涉鄭家是一定,當初宋遙已經對他露了口風。至於,此事為什麼這麼傳入朝廷,而朝廷又這麼做出反應。
    邵平理解是:這完全歸功於宋遙神通所。
    他甚至天真以為,此事之所以朝中揭露,完全是宋遙一手設計。
    這種認知讓邵平充滿安全感,甚至見到鄭一田時,他心裡升起了一種罕見感:你鄭家真不簡單,他娘以前是鄭家、榮家、靖國公府、四海幫、和平幫以及軍隊,六方聯手財事兒,你他娘轉手把咱們都賣了,靖國公父子被俘,榮家被劫,四海幫和平幫如今業已兩敗俱傷,甚至連劉守仁將軍也死了,這都是鄭家一手造孽。
    還有邵平老婆孩子,種種深仇大恨,讓邵平看到鄭一田時,實難有半點兒好臉色。
    鄭一田極具大家風範,不驕不躁道,「如今皇上已將大同走私賬簿公示,將軍亦其中。鄭家與將軍交好多年,實不忍將軍身陷囹圄,故此特來通知將軍一聲,好早做防備。」
    邵平譏誚道,「早做防備?做什麼防備?讓本將叛家叛國?私通韃靼?還是效仿楊宇同去刺殺大將軍呢?」媽,難道只有本將軍事兒?就沒你們老鄭家事兒?若是與老鄭家無關,你鄭一田何以要親自來本將這兒挑撥呢?
    鄭一田聽這口氣不像,疑惑望向邵平,「邵將軍何出此意,家父不過是看來與將軍交情面兒上讓我提前通知將軍一聲。鄭家一派好意,邵將軍不要誤會。」
    「那多謝鄭老爺美意了。」邵平冷聲道,沒有半分要領鄭家好意意思。
    鄭一田皺眉道,「莫不是將軍對鄭家有何誤會?」邵平反應與他想像中可是太不一樣了。
    邵平閉口不言。
    鄭一田再道,「將軍,咱們可是老交情了,生死皆一條線上,您若有事不妨直言。」如今勢如危卵,鄭家也不好再擺什麼臭架子,竟主動鋪了台階兒與邵平。
    誰知邵平越擺譜兒,竟端起茶來,細細喝著。
    見這粗人竟然學起文雅人作派來端茶送客,鄭一田再好涵養也不願伺候了,起身告辭,拂袖離去。
    鄭一田剛走,李豹進來回稟:將軍,大將軍請您晚上過去,商議事情。
    邵平難免多問一句,「都請誰了?」
    李豹道,「所有副將參將,俱被邀之列。不過,大將軍說,請您早些時候過去。」
    「知道了。」
    鄭一田回了家。
    他總覺得邵平態度兒不對,以往邵平見了他,那真是有說不出親熱。如今,遇到這樣掉腦袋大事兒,邵平反倒不急了,其姿態冷淡令人生疑。
    自從鄭家收到鄭臨重辭官下台消息,就知道事情不大對了。
    鄭一田謹慎小心,連忙將邵平反常與父親講了,這個時候,干係著一家老小性命,是萬不能出半點兒差錯。
    鄭臨冰皺眉,「前些天還要跟咱家聯姻呢,如今這姓鄭倒是格外拿大了。你把賬簿子事兒跟他說了?」
    「說了。」鄭一田答道。
    鄭臨冰沉吟半晌,忽然道,「你說,可不可能姓邵早就知道賬簿子事兒呢?」
    「不能吧,父親。邵平向來不服宋遙,這時候宋遙捏住了邵平把柄,哪兒能這麼容易放過他呢。再者,若非是邵平怕了宋遙,怎能代他侄子求娶五丫頭呢。」鄭一田亦對邵平態度百思不得其解。
    鄭臨冰倒忽地生出了幾分了悟,輕哼了一聲,「這也是收買人心老法子了。相當初,曹孟德打敗袁紹,到了袁紹那裡現了許多曹孟德自己手下官員與袁紹互通有無信件。曹孟德為了收買人心,這些信,未曾一看,便就地銷毀。邵平畢竟是老將了,宋遙又不可能一下子將他弄死,自然是先收買了邵平,待日後漸漸消化了這三萬大同軍,邵平也就可有可無了。」
    鄭一田道,「那麼說來,這賬上早將姓邵擇清了?沒他事兒了?」
    鄭臨冰一手裡轉著兩隻玉石球,想到事實關鍵,老辣問道,「若賬是從大同送到了朝廷,焉何要借御吏台名兒把事情揭開呢?」
    「這不就是把功勞讓給御史台了嗎?」人年紀大了,連眉毛都漸漸稀疏起來,鄭臨冰疏淡眉毛一挑,,「我怎麼看那姓宋與姓趙,都不像什麼好鳥兒,他們能這樣高風亮節?」
    鄭一田亦覺困惑,陡然間,父子兩個想到同一個可能性,鄭一田驚道,「父親,難道有兩本賬簿?」
    鄭臨冰年老成精,經事兒也多了,沉默半晌,方道,「讓立哥兒出關躲一躲。」
    「父親?」
    「甭管這麼多了,帝都你二叔已經辭官了,咱們老鄭家,能多留一人是一人哪。」鄭臨冰這個年紀,雖不能說是看淡生死,但是,起碼願意將生存機會讓給年輕後人。
    鄭一田皺眉道,「若是真有兩份賬簿,定是有皇上密探大同。這時候,走怕是來不及了。」這種賬簿,絕對是私人賬簿,否則斷不會牽涉到帝都戶部尚書鄭臨重。
    換言之,皇上可能比宋遙他們早拿到賬簿,那麼,依著皇上縝密,定是做好了萬全準備,方會作。
    那麼,此時,鄭家有沒有受到監視?
    這個時候若是讓兒子出關,會不會正好是請君入甕,正中別人計量呢?
    鄭臨冰顯然也想到了此處,他抿了抿唇,正色道,「讓立哥兒去山裡吧,帶上鄭五兒,鄭五兒武藝高強,忠心耿耿。深山老林一躲,總有活命機會。」
    鄭臨冰再道,「入夜之後,讓立哥兒扮成奴才與鄭五兒脫身。」
    「父親……」
    「趕緊,把你幾個姐妹攆回婆家去。」鄭臨冰一時之間就蒼老不成了一般,擺擺手,歎道,「該散,都散了吧。」
    鄭一田心裡也著實難受,他們再如何名門望族,亦是無法與朝廷相較量。不過,看老父此番情形,鄭臨冰忍不住勸道,「或者事情不至於此,父親。」
    鄭臨冰端正坐太師椅中,噓聲歎道,「若不是事態嚴峻,你二叔必不會此際辭官。哪怕真要辭官,他也會提前來信與我說一聲。」一手撫摸著太師椅光潤扶手,鄭臨冰歎道,「我想著,掙一番大大家業給你,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
    「父親莫要這樣說,都是兒子不爭氣。」
    鄭臨冰當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與鳳景明相勾結,楊宇同能成功刺殺劉守仁,他功不可沒。
    不過,壞人也有壞人想要守護東西。
    哪怕明知,死到臨頭,鄭臨冰收拾一下,還是去了邵平營中,打算繼續遊說邵平。結果卻不料,正遇到趙令嚴。
    趙令嚴與邵平有說有笑,見鄭臨冰來了,趙令嚴反客為主笑道,「實不巧了,鄭老先生,我們正好有軍務,一時間不能招呼您了。」
    鄭臨冰臉色冷峻,完全沒有平日裡慈和,譏誚道,「什麼公務?打算要對邵將軍請君入甕軍務麼?」
    趙令嚴看向鄭臨冰,當仁不讓道,「鄭老先生這是何意?沒來由挑撥我們同僚關係,哪怕您是大同城裡有名望老人家,說了這種話,也是要治罪。」
    鄭臨冰根本懶理會趙令嚴,直接道,「邵將軍,我有私事要與你講。」
    趙令嚴望著鄭臨冰,冷笑一聲,腳底生根杵這裡,動都未動一下。邵平敷衍道,「如今正是軍中,本將還有公務要處置,老先生若有要事,日後再說吧。」
    有要事都要他明日再說,無要事就是讓他直接滾了!鄭臨冰仔細攫住趙令嚴那張柔和面孔上那雙漆黑透出笑意眼睛,他明白,趙令嚴正是怕邵平瞧出破綻來,是搶先來穩住邵平呢。誰知這個傻瓜被趙令嚴收買已分不清東西南北。如今,趙令嚴,他又能說什麼呢?哪怕即使他說了,邵平能信嗎?
    此時,他晚了一步,趙令嚴已經擋了他與邵平中間。就差這一步,他失去了遊說邵平機會。
    有時,人生之間,往往就是差了這一步。
    看來,是天要亡鄭家啊。鄭臨冰長歎一聲,搖搖頭道,「希望邵將軍日後不要後悔今日不肯聽老夫之言哪。」轉身走了。
    邵平見鄭臨重此番情形,心下就有幾分動搖。若非趙令嚴他裡,他恐怕還真得聽聽鄭臨重有什麼話要說呢。
    鄭臨重一走,趙令嚴冷笑著糊弄邵平道,「如大將軍所料,賬簿子一經奉上,鄭尚書馬上請辭,皇上並未挽留,直接允了鄭尚書所請。邵將軍,鄭家也就這幾日事兒了,咱們還是少與他來往。否則,右都御史蔣大人與大駙馬還這兒呢,若是給他們瞧見咱們與鄭家往來甚密,以後可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哪。」
    邵平自然關心自己仕途,早將鄭臨重扔腦後,對於趙令嚴話,連連稱是。
    其實,鄭臨重與趙令嚴一樣,他們都猜到了皇上有此雷霆手段,是因為如今大同城裡還有第三方來自朝廷勢力潛伏暗處。
    但此時,大同城並非沒有變數,他變數就邵平此人身上!
    邵平為什麼有膽子落宋遙面子,與宋遙對著幹?再怎麼說,宋遙都是朝廷親點大同守將呢?
    那是因為,邵平認為自己原大同軍中威望已極。
    而宋遙與趙令嚴始終忌憚邵平,寧可把邵平把柄交到邵平手裡來收買邵平,也從側面兒說明了邵平這個人,軍中確有不小人望。
    不過,很明顯,邵平政治智慧不太夠。
    鄭臨重與趙令嚴都現了賬簿子破綻,這個時候,先前宋遙交還給邵平那些賬冊就已經成了無用品,失去了他價值。
    此時,邵平做為曾經大同走私路線一員,他與鄭家具備同樣危險。
    趙令嚴做為當事人,現了這一點。鄭臨重呢,猜到了。
    唯獨邵平一無所知,做著天下太平美夢。
    這個時候,宋遙一系並不安全。
    鄭家仍有翻盤可能。
    只要將此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告訴邵平,哪怕鄭家先勾結韃靼人先,哪怕鄭家與邵平有間接血海深仇,但是,面對著自身性命危機,是不是有可能邵平會做出別一種保全自己與鄭家選擇?
    譬如,叛國。
    鄭臨重就是如此打算,甚至他有五成把握可以說服邵平軍中嘩變。
    原大同軍人數是要多於宋遙所帶來甘肅軍人數兒,邵平軍中頗有人望,只要三萬大同軍手,聖旨算什麼?
    甚至,他們可以再次引韃靼人入關,讓小皇帝知道厲害。
    鄭臨重算盤如意,結果,趙令嚴比他要一步。
    就是這一步,讓趙令嚴決絕而徹底隔斷了鄭臨重與邵平見面可能性。
    鄭臨重出了帳門,寒風襲來,耳邊幾綹銀飛捲。
    這一年,雖然早早立春,可大同城依舊不見半點兒春意,冷緊。
    鄭五兒展開一襲寶藍鍛面兒狐腋裘披風為鄭臨重披好,鄭臨重聲音都顯得格外疲憊不堪,道,「我不冷。」
    「太爺,下雪了呢。」
    下雪了?
    鄭臨重瞇起一雙老眼,果然看到空中雪片飛舞,迎面而來,化作絲絲涼意沁入肌膚,讓人心底也跟著變得寒冷起來。鄭臨重扶著鄭五兒胳膊顫顫巍巍離去,身後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帝都。
    明湛並不瞭解大同城再一次大洗牌是如何驚心動魄,刀光劍影。
    邵平終宋遙一場鴻門宴中送掉了性命,如同先前邵平所想像那樣,宋遙摔盞為號,三百刀斧手埋伏而出,結果了邵平性命。
    邵平身為大同城走私案重要人物兒,明湛並不希望他死。帝王心思,宋遙與趙令嚴自然能夠體會,但是大同城形勢,原三萬大同軍,只有他們聽到邵平死訊,才好死心,分化,融合。
    其實連邵平底下六位中級將軍十三位低級將領,一併逮捕細審,宋遙趁機將軍營重組,並提拔了一批將領暫代其職。
    真正任命,還需要宋遙上本,有聖旨下達,這些將領方能名正言順。
    宋遙不得不對他行為做此解釋,故此,明湛接到了宋遙奏本。
    宋遙字明顯沒有他人好看。
    而且,讓明湛驚奇是,宋遙先解釋是他從大同城幫派四海幫裡抄出賬冊若干,裡面有關於邵平走私賬目。因為自他到大同城,邵平與他頗多磨擦之處,而邵平於原大同軍中威望不俗。當時為了穩定軍心兼收買邵平,他就把那些賬目交還給了邵平,如今看來,實欺君啥啥,並自請責罰。
    明湛挑了挑眉,讓明湛說句心裡話吧,他根本不相信這種把邵平把柄交給邵平,用以收買人心事兒是宋遙幹出來。
    倒不是說宋遙智商低,實是宋遙不是這類人。
    宋遙是武將,武將講究是,飲刀成一,不負少年頭,意恩仇,大丈夫氣概!
    像什麼七擒七縱事兒,絕對是文官兒小心眼兒。
    明湛多少心眼兒啊,他一琢磨就知道,這事兒定是趙令嚴鼓弄出來。依著趙令嚴腦袋,估計也知道他大同城派了人呢。
    明湛摸了摸開始長毛兒下巴,看來宋遙是替趙令嚴頂罪啊。
    為啥啊?這倆人一塊兒也就一年時間吧,難道就生死之交到這種地步兒了?
    明湛想了一陣,哼哼兩聲,又接著把宋遙奏章看完,結合宋少陽等人密報,提筆給宋遙回批,明湛寫道:
    朕聽聞卿與趙卿志同道合,手足情深,原方不信,今實信也。邵平之事,死有餘辜。將外軍令有所不受也,卿自行處之,朕心慰矣。餘下卿之具表名單,皆可。其餘此大同走私案中所涉人員,皆由蔣文安與6文韜一併押解至帝都受審。軍中之事,悉付於卿,卿必慎之又慎,方妥。
    接著明湛又起一行字道:
    至於卿私自將走私賬簿歸還邵平,不論是何用意,情可恕,法難饒。卿為戍邊大將,焉何行此不明之事,若為公議,卿當如何自處?朕信卿之忠心,但卿之所舉,實有違卿之光明磊落也。
    明湛直接賞了宋遙二十板子。
    不過,明湛又說了,你宋遙堂堂大將軍,挨板子多難看啊,不如就由屬下代領。
    代領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罪魁禍,趙令嚴。
    明湛言下之意很明白:別把朕當傻子耍。
    實話實話一部分,管宋遙不得已把邵平給宰了,哪怕群臣對此頗多意見,不過,明湛也沒怎麼著宋遙,依舊讓他做著大同城守將。
    可是,宋遙一片好心想替趙令嚴頂一頂罪責,結果倒是給趙令嚴賺了一頓板子。
    明湛倒是也非常心疼小趙榜眼,想著趙令嚴肉腳很,一板磚兒就能拍暈傢伙,武力值差。別一頓板子給拍死了,沒讓傳聖旨人帶著朝廷用那種兒臂粗廷杖,那種廷杖都是裡面都是灌了鉛,三棍子就能打死一個。
    明湛特意讓內務府特製了一根毛竹大板,柄處還用紅線纏了,喜慶很。告訴行刑人,不許把小趙榜眼打殘了,就結結實實揍一頓,讓他長長記性就成了:少他娘倆人弄鬼,合著伙兒欺君。幸虧是他啊,這要換個稍微昏庸點兒,不就給欺了麼。
    就這樣,趙令嚴仍痛死去活來,險些厥過去。
    趴床上十來天動彈不得。
    連軍醫都暗地時嘀咕趙令嚴嬌氣,軍營裡,挨軍棍是再平常不過事了,普通人挨個二三十棍,上把藥粉,歇個三頭五晌照樣起來訓練。
    哪個像趙令嚴啊,還不是軍棍打,軍醫眼裡,根本連藥都不必上,自個兒熬個三五天就好了,結果趙令嚴十天後還床上趴著呢。嬌氣,真嬌氣。
    宋遙回家就來守著傷員,他原本是一片好心,拿下邵平後,看著趙令嚴天天為把賬本子還給邵平事兒擔心,怕皇上生疑。
    其實,宋遙真是個光明磊落性子。他也不知道哪兒來底氣,直接把事兒攬自己頭上,轉手便把奏章送到了帝都去。待趙令嚴知道,早晚了。
    趙令嚴當時還罵宋遙幹事兒不動腦子,「我出主意,自然是我去認。真是沒見你這麼笨,你把椅子坐穩了,哪怕朝廷有什麼責罰下來,你也能撈我。這下好了,若是撤了你職,我可沒本事撈你啊。若有來大同將軍,人家有是親近屬下,我也得跟著玩兒完。看吧看吧,瞎義氣,咱倆都完了。」雖然心裡領宋遙情份,可趙令嚴就是忍不住生氣。趙令嚴腦袋裡,事情既然已經生了,自然要選一種損失小法子。
    而宋遙這個笨蛋,竟然自己頂缸。
    完了完了,哪怕宋遙不出差子,都有無數人覬覦大同將軍寶座呢。如今這傻瓜主動送上把柄,這官兒是當不成了。
    好趙令嚴樂天知命,又感動於宋遙義氣,就開始暗地裡收拾東西,準備什麼時候接了聖旨就回老家呢。其實,他們家與宋遙老家離也不遠,倆人倒能一道兒上做個伴兒。
    趙令嚴甚至都盤算好了,怎麼買個小莊子啥展副業,他家裡還有點兒產業呢。想著宋遙一向窮很,雖然今年給了他些銀子,卻是薛少涼。如今官做不成了,銀子自然要還給薛少涼。趙令嚴就打算著叫宋遙去他家裡,跟他一道過日子。
    沒想到,聖旨內容與趙令嚴想著實大相逕庭。
    宋遙把事兒算自己頭上,聖旨中也是照此事訓示了宋遙,不過責罰卻是落到他腦袋上。
    趙令嚴是啥腦袋啊,他立時就明白了,這是皇上警告他們不要自作聰明弄鬼呢。不過,挨上幾板子,能保住官位,趙令嚴也覺得值。
    趙令嚴一向嬌氣,劈里啪啦一頓打,執刑人員是從帝都派過來,出來時,皇帝陛下又有交待,不能把小宋榜眼打殘了。
    這些執刑人,也都是人精子,到了大同地盤兒,大同將軍都向他們悄悄行賄了,又倆眼珠子直勾勾兒盯著他們,哪裡敢打重了。
    根本沒見紅。
    照他們專業眼光看,第二日照常當差都沒問題。
    不過,趙令嚴硬能趴床上養十天,這也算是奇葩了。
    宋遙是個實人,對人好,是真好。
    他原本是想替趙令嚴抵罪,哪知,仍是害趙令嚴挨了板子。心裡過意不過,天天下了班回來,與趙令嚴一處兒吃飯,陪趙令嚴說話兒什麼。
    趙令嚴吃過之後,還要使喚宋遙唸書給他聽。
    這又是宋遙一大優點了,人不僅生貌美如花,聲音也極贊,性感低沉,反正是怎麼聽怎麼好聽啦。連身為同性趙令嚴都極喜歡聽宋遙讀書聲音,每日必讀上兩頁方能作罷。
    今天宋遙卻是不想念了,自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宋遙道,「這是我得好藥,你這久不見好,試試這個。單大夫說了,把藥抹上,把你屁股上淤血揉開,三日必好。」
    是人都有弱點。
    似趙令嚴雖然一肚子壞水兒,卻生格外皮妖肉嫩,他級怕痛。聽宋遙這話,死都不肯,「你別管我了,再過幾日必會好。」
    「都說了是好藥。」軍中,人們也不講究太多。宋遙直接掀了趙令嚴被子,就要扒趙令嚴褲子。
    趙令嚴哇哇大叫,揮舞著手臂以保「貞潔」,「誒誒,宋遙,哪裡有你這樣。哦——」趙令嚴下面一冷,一聲慘叫,被子被扒掉了。
    做為一個讀書人,這真是太沒尊嚴時刻了。
    趙令嚴想著,若自己是個大姑娘啥,這會兒除了嫁給宋遙,就是把宋遙宰了,或是宰了自己這三條出路了。趙令嚴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自己還能胡思亂想呢。
    宋遙已經盯住趙令嚴烏青猶存屁股,瞧兩眼,還點評道,「讀書人就是嬌氣,要我,早好了。」說著,先把藥自己掌心化開,兩隻手掌放到趙令嚴屁股烏青上揉啊揉……其實若真換了宋遙,這真不叫什麼傷。
    趙令嚴嗷嗷痛叫,「我不揉啦,你讓我青著吧……啊!宋遙,你別揉了,成不成啊?宋美人兒……」痛頭暈腦脹,趙令嚴不自覺把暗地裡給宋遙取外號兒都蹦出來了!
    趙令嚴只顧著疼了,也沒覺出說錯話。宋遙可是聽到了,因為趙令嚴接下來一串話都是「宋美人兒,你饒了我吧!」「宋美人兒,你輕點兒啊!」「宋美人兒,你溫柔點兒啊!」,諸如此類啥啥。
    把宋遙氣,狠狠給趙令嚴揉了小半個時辰。疼痛作用下,趙令嚴覺得自己完全是小死過一回,又跟著熬了一回苦刑,疼滿臉通紅,眼角含淚,委委屈屈,攤手攤腳,□赤\裸趴床上,連哼哼勁兒都沒了。
    宋遙吩咐外面親兵去打了溫水送進來,趙令嚴不滿哼哼著,「宋美人兒,你是想弄死我吧……行了,你如願以償了。」半條命都給宋遙折騰沒了。
    「你叫我什麼?」宋遙冷聲問。
    趙令嚴此方警醒,他忽然兔子一樣拽起褲子扯起被子把腦袋包進去,閉眼睛睡覺,不一時就從被子底下傳來薄薄鼾聲。
《皇帝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