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妙謹玉威喝愚道婆

    王夫人連番在這對姐弟面前吃虧,如今竟被林黛玉當面甩臉子,真是一點長輩尊嚴皆無,又因賈母維護,每每只能悶頭受氣。王夫今日一計不成,反倒灰頭土臉的回來,臉上一片寒霜。
    「太太,馬乾娘來跟太太道別了。」金釧兒從屋裡迎出來,輕聲道,「奴婢請馬乾娘到側間奉茶了。」
    這個老虔婆子!王夫人換了一副溫和的臉孔,笑道,「請馬乾娘到房裡說話吧。」說著回了自己房裡,不過片刻工夫,馬道婆便到了,銀釧兒重奉了新茶,王夫人笑道,「乾娘請坐。」
    「太太客氣了。」馬道婆笑著往下首坐了,王夫人笑道,「金釧,從匣裡拿出二百兩銀子來。」對馬道婆笑道,「我這個寶玉每日間沒個消停,不是這個災就是那個病,這二百兩銀子,二娘就替這孩子祈福吧。」
    金釧放下銀兩,王夫人一揮手,金釧銀釧都退下了。馬道婆臉上的笑紋兒更深了些,王夫人低眸吃著茶,半晌才道,「如今我這心跟有針扎似的沒一刻舒坦,不知道乾娘有沒有法子炙一下呢。」
    「這有何難,看各人緣法吧。」馬道婆隨口道。
    「如今日那鬼日出生的小子呢。」王夫人道。
    馬道婆搖了搖頭,「單這類人不行,鬼日出生之人,命相硬相剋,那個少爺,面相薄涼,克父克母之人,戾氣深重,斷難消除。」
    王夫人輕聲說了一個八字,又問,「這個呢?」手一推几上的銀包,馬道婆一笑,眼中暴出一抹精光,「怎敢不盡心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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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道婆喜孜孜的抱著銀子出了王夫人的院子,垂花門著卻遇到了林謹玉,心中不由一驚,林謹玉緩緩一笑,聲音中卻帶了一分涼意,「我送乾娘出去。」
    馬道婆做賊心虛,乾笑道,「不敢勞煩少爺了,我是慣來的,認得路。」
    「我這人最是心善,生怕別人行只踏錯,尤其是馬乾娘您,一身的道行,真踏錯一步,怕要引來天劫,介時一身的修行毀於一旦豈不可惜?」林謹玉聲音放得很輕,卻恰好讓馬道婆聽清楚。
    馬道婆慣做鬼神之事,硬生生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強笑,「謝大爺關照。」
    「無妨,有些人的生辰八字,知道了不若不知道呢?」林謹玉笑了笑,伸出玉白的手緊緊的握住馬道婆的手腕,馬道婆一個哆嗦,林謹玉湊近了,盯緊馬道婆褐色的驚懼的眼珠兒,露出雪白的牙齒,柔聲道,「您也知道我是鬼節出生的,克父又克母,如今只剩了一個姐姐,若是有人敢暗中害我的姐姐,誰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來呢?若下了大獄,怕您千般本事也躲不開那當頭一刀呢?」
    「大,大,大……」馬道婆哆嗦了半天,才哆嗦出個「大爺」來,林謹玉論容貌不是頂漂亮卻是頂可愛,圓呼呼的小臉兒帶些嬰兒肥,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小鼻子小嘴巴,此刻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卻射出冰冷的厲芒,那種陰狠絕決,讓馬道婆自心底硬生生的泛出一抹冷寒。人害怕時會有種種本能條件反射的表現出來,馬道婆手腕被林謹玉捏住,想要甩開,用盡力氣卻動不了分毫,林謹玉冷冷一笑,鬆開了她,馬道婆後退兩步,臉上驚慌失措。
    「貓有貓路,狗有狗道,這些都於我無干,不過若是有人擋了我,那就是芳蘭當庭,不得不除了!」林謹玉手中一張銀票放到馬道婆的手裡,笑道,「她頂多給你二三百兩罷了,這是我給馬乾娘的見面禮。平日裡我也喜歡聽些神道,若是碰到有趣的,乾娘隨時可以去說與我聽,我姓林,清平巷林府。」
    「林大爺,您在這兒呢,二爺請林大爺過去。」襲人迎上前笑道。
    林謹玉綻出一抹天真頑皮的微笑,聲音還帶了股子稚氣,「馬乾娘,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二表哥找我,就不送你了。」
    馬道婆彷彿看到了一隻小妖怪,咧咧嘴硬笑不出來,嘴角抽了抽,轉身急步走了。
    林謹玉笑,王夫人還真將他們視為仇人了,竟然使出這等陰險手段來,馬道婆這點道行終究還是有限的。
    「林表叔好。」小小賈蘭已經八歲了,長得粉雕玉琢,似模似樣的給林謹玉請安。
    「蘭兒,不必多禮。」林謹玉自己也是孩子模樣,摸了摸賈蘭的頭,笑道,「這是剛從你二叔的院子出來麼?」
    賈蘭點點頭,「侄兒剛從學裡回來,給二叔請安去了。」
    「真懂事。」捏捏賈蘭的小臉兒,林謹玉笑道,「去吧,別讓你娘親著急,乖乖唸書。」
    賈蘭十分有規矩,待林謹玉先走了,才同丫環轉身離去。
    林謹玉歎道,「大嫂子算是命好的,女人總得有個孩子才有了倚靠呢。」
    襲人「撲哧」笑了,柔聲道,「林大爺才幾歲,就說這樣的話。」
    「這才是正理呢。」林謹玉輕聲道,「我唸書時見過這樣一句話,母以子貴呢。蘭兒這樣爭氣,大嫂子是個有福氣的。」
    襲人笑了笑,卻別有一番心事存在了心頭,一路慢慢思量,再無他語。
    這個榮國府是個存不著秘密的地方,不過一個時辰,他們姐弟要搬出去的消息便傳了出去,連在床上趴著養傷的賈寶玉都知道了。
    薛寶釵同三春都在賈寶玉這裡說話,林謹玉真覺得奇了,先前書中還有薛寶釵待選的事兒,到這兒,成天在賈寶玉房裡流漣,表姐表弟的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避閒的麼?
    他卻不知道自皇商資格被革後,家中破費了一大筆銀錢,生意不比從前,薛寶釵又是失怙之人,一個普通商人之女,即便進了宮裡也只能是最低等的做雜役的宮女。薛姨媽再疼兒子,也捨不得女兒進宮做丫頭,再加上王夫人話裡話外的暖昧著,還是將主意打到了賈寶玉這裡。
    眾人各自打了招呼,賈寶玉急急的問,「表弟要出去住麼?」
    「是啊,二表哥也知道了呢。」林謹玉笑道,「表哥的傷可好些了?」
    「表弟為什麼要出去住呢?不是在府裡住得好好的?」賈寶玉問。
    真是個小白啊,林謹玉輕笑,「二表哥別急,因我們兩個命格衝撞了。再說我本姓林,家裡有宅有地,也沒得長住外祖母家的道理。之前是因為我們家的宅子要修繕打掃,才在府裡暫住。如今我家宅子也修好了,回家方是正理。」
    「林妹妹呢,林妹妹也要一併走嗎?」這麼大冷的天,賈寶玉竟然急出一腦袋的汗來,襲人忙拿帕子擦了,溫聲道,「老太太定會常接林姑娘來的,你別急了。」
    賈寶玉一把扯下襲人手裡的帕子,丟到地上,臉漲得通紅,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滾落,喊道,「為什麼林妹妹也要走!不准!不准林妹妹走!」
    見寶玉這番模樣,襲人驚得面無血色,三春都站了起來,連薛寶釵都手足無措,林謹玉眼睛一瞇,拎起桌上的水壺狠狠的砸在地上,呯的一聲巨響,賈寶玉瞬間像被割了舌頭,也不喊也不鬧了!怔怔的望著林謹玉,整個房間十數人沒人敢說一句話。
    「二表哥,我和姐姐姓林,親戚家偶爾走動小住不算什麼!我林家有房有地,又不是絕門閉戶,斷沒有住在外祖家的道理!」林謹玉冷聲斷喝,「二表哥也稍體諒老太太的慈心吧!非要鬧得整個府裡都跟著你不安生是不是!你這般鬧騰,是留我們還是趕我們呢!」
    林謹玉懶得跟賈寶玉多說,拂袖走了,空留一室靜寂,心思各異。
《紅樓之林家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