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二姨娘自設生死局

    其實,自許子文小時候稍懂事後許俊卿便過得這種日子,對質審問賠禮道歉,雖事隔幾十年,套路還熟。
    許俊卿臉一黑,一拍桌子,倆弟弟安靜了,他斷聲冷喝,「竟然有這種事!來人,去叫許子文過來!」
    大管家包瑞踮踮兒的去了,按理,這點兒小事兒定用不著大管家出馬,只是別人不一定能請得動許子文,包瑞哀求道,「二老爺您老給二太爺三太爺幾分面子,就當是為了太爺呢。」
    「現在沒心情跟他們說話,那兩個蠢貨不請自到,問些屁話,還不讓人說了。」許子文伸伸懶腰,略動了動,拈了顆楊梅擱嘴裡含著,「包叔你去回父親,我在母親那兒說話呢,有事兒叫他們跟母親說去。別撿著老實人埋汰,沒半點兒出息。」
    包瑞轉了個圈兒,搓著手道,「二老爺,您就移駕吧,您不去,老太爺面子上過不去,事後也難善了。何況老太爺如今愈發心軟,可是抵不住二太爺三太爺呢。」
    「煩。」許子文嘟囔了一句,起身換了衣裳,同包瑞去了正廳。
    許俊英許俊傑對著自己大哥許俊卿那是橫著來,不過許子文不一樣,這小子常扒他們的臉皮,至今心有餘悸。許子文唇畔掛著抹淺笑,團團一揖,「見過二叔三叔,兩位叔叔身子可好,侄兒給您請安了。」行了禮就直接揀了把椅子坐下了。
    許俊卿無奈的問,「你昨兒個對玉文玉武說什麼了?怎麼兩人回去就病了?」
    「這可奇了,病了應該去看大夫,我又不是太醫,幫不上什麼忙。」許子文涼涼道,「兩位叔叔見多識廣,難道見過說話能把人說病的?叔叔們來興師問罪,若不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我就得去大理寺擊鼓鳴冤了。」
    許俊傑怒問,「他們好心找你求教文章,你不願意就罷了,何必刻薄他們,那也是你的晚輩呢?你可有半點兒當人叔叔的模樣?」
    「三叔,我堂堂三品學士,閒著沒事兒刻薄倆秀才?我吃飽撐得慌啊!我若不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根本不會見他們,怎麼了,我做他們叔叔還委屈他們了?」許子文反問。
    許俊英道,「孩子們必竟年紀小,有不懂的你慢慢教就是,也不要說些冷嘲熱諷的話,他們怎麼受得住呢?」
    「嗯,叔叔們怎麼教我,我就怎麼教他們唄,我這也是跟叔叔們學的呢。」許子文端起茶喝了兩口,懶洋洋地說,「其實我也沒說別的,就誇了句他們大有乃祖父之風,難道這樣的話都不能說?我看他們可能是高興得一晚上沒睡好才病了呢。」
    「許子文!你別以為你現在衣錦還鄉就瞧不起人了!」許俊傑惱了,許子文如今的確是出息了。當然不管這小子出不出息,人家命好,投在公主肚子裡,親舅舅是上皇,親表哥是皇上,親妹妹為皇后,親外甥為皇子,許俊傑就是恨得牙根兒癢癢都動不了許子文一根汗毛,可是自家寶貝孫子被這般欺負,不來說道一二他嚥不下這口氣!許俊傑一咬牙一扭頭找許俊卿尋公道,「大哥,你看見沒有?他就這樣跟我說話,想必心中是沒我這個做叔叔的了!」
    許俊卿揉了揉額角問,「那兩位弟弟說要怎麼處置?」
    倆人都不說話了,許子文不好相與,許子文的公主親娘更是個辣手辣心的。
    「如今我早逐他出家門,想拿家法抽他一頓都不合適了。」許俊卿歎道,「二弟三弟也是看著子文長大的,知道你們心軟,不肯罰他,我卻不能輕易了結此事。」瞪著許子文冷哼了一聲,「你二叔三叔是你的長輩,你就這樣對長輩說話的,回去把孝經抄十遍,抄不完不准吃飯!去吧,看到你就來火!」
    許子文馬上走人,許俊卿卻又喚住他,「回來!沒大沒小的東西,與我一同送你兩位叔叔再去抄經。」直接趕人了。
    許俊英許俊傑懵了,這是頭一遭沒討回公道,還被他大哥攆了。倆人也不是傻子,知道他大哥是不高興了,可人家話裡話外也沒失禮之處,挑毛病都挑不出來,只得訕訕的起身告辭。
    許俊卿對兩個弟弟向來客氣,一直送到大門口,兩人與兄長告辭,古代都留情半尺高的高檻,兩人臨邁過門檻時,不知怎的腳下失滑直接一個跟頭摔了出去。許俊卿眼睛一瞪,踩去一枚楊梅核兒,許子文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前,一臉關切的問,「二叔三叔,怎麼了,這是?」
    小廝已經將兩人扶起來,饒是這樣也跌了個鼻青臉腫,許子文罵奴才,「要你們有什麼用!二太爺三太爺雖身體健壯,你們也該盡些心才是!瞧瞧,若真摔出個好歹,你們有幾條命賠的!」
    許俊卿又派了李太醫一道隨弟弟們回去了,許子文一撣衣袖道,歎道,「唉,二叔三叔也太不小心了,走個路都能摔著。」
    許俊卿五指如鐵鎖般扣住許子文的腕子,一句話沒有,黑著臉把人往裡帶,許子文皺眉抱怨,「爹,你輕點兒,我手疼。」許子文見包瑞急惶惶的趕來,忙問,「包叔包叔,可是有事?」
    「太爺、二老爺,公主氣得不行了,請太爺過去說話呢。大老爺大太太都在勸呢,二姑娘暈過去了。」包瑞一說,許俊卿也顧不得處置許子文了,急忙去了內宅,許子文倒不急,慢悠悠的往回走,他心裡有數,看來是東窗事發了。話說二姨娘以前也不是這種性子啊,怎麼生了個兒子跟得了失心瘋了一樣,啥事兒都敢幹。
    ************
    雖說許子玄在公主膝下養大,多年來也是許子玄夫婦承歡膝下,公主待他們並不比許子文差,可心裡還是有些微微的不同。就比如二姨娘那番蠢話,如何瞞得了宮廷歷練出身的大長公主。二姨娘即存了此心,就是自斷生機,何況竟然將宮闈秘事抖出來跟許玉清說,更犯了公主的忌諱。如今許子文既然回家,公主心裡存了心事,便與兒子講了。許子文一合計,引蛇出洞。那二姨娘一心想讓二丫頭與林家聯姻,許子文便將林謹玉放出去,許玉清每日午後都喜歡在花園怡亭裡看書,林謹玉便過去陪著說些詩詞曲賦。公主呢,則將許玉琳拘在身邊學著管家理事。
    二姨娘不是個聰明人,嘴巴不夠嚴,耐心也不夠好,她並沒真的想讓女兒做出引誘的事來,只要林謹玉失態輕薄了女兒便足夠了。怡亭三面為窗,光線極好,最適合看書。二姨娘親自做了些點心,派身邊的小丫環送了去。
    二姨娘身邊的大丫環喜福笑道,「姨娘既然做,何不多做些,孝敬殿下呢。殿下見到姨娘有這份心兒,豈不高興呢。」
    二姨娘想了想,便做了兩份,一碟送到怡亭,一碟孝敬公主。
    林謹玉聞了聞,笑道,「真香,味道肯定是極好的。」說著就要去拿,許玉清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原本三弟被抱到嫡母身邊,她就惴惴不安,此時見林謹玉要吃點心,心裡一急,手裡的書打在林謹玉手背上,見林謹玉不解的望著自己,強笑道,「拿了這麼久的書本,髒不髒?虧,虧得三妹妹什麼好事兒都想著師弟,師弟倒把三妹妹忘了。說了這半天的話,不如去三妹妹那討杯茶喝,讓雪菲帶著點心,我們姐弟三人一道用才好。」
    「玉清姐說得是。」林謹玉笑了笑。
    許玉清給了雪菲一個眼色,雪菲去收拾點心時,佯裝手滑,跌撒了一桌子,許玉清嗔道,「真真是沒個穩當時候,怎麼拿個點心都拿不住了?最是沒用的。」又對林謹玉歉意道,「師弟見笑了,丫頭們就是這樣粗手笨腳的。這點心我也會做,師弟若喜歡,等閒了做給師弟吃吧。」
    「無妨。」林謹玉瞅著小丫頭收拾打掃,關切的問道,「倒是玉清姐臉色不大好,可是看書久了傷了神,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是,我覺得頭有些暈,師弟去三妹妹那裡瞧瞧吧,我先回去了。」許玉清急匆匆的帶著丫頭們離開,林謹玉心裡歎了口氣,也回了自個兒院子。
    許玉清路上叫雪菲將點心拋到魚池裡去,直奔許夫人的房裡,二姨娘住在許夫人後院兒,藉著請安,總能瞧二姨娘一眼。不料路上卻遇到了公主身邊最得力的燕嬤嬤,後頭跟著二姨娘身邊的貼身侍女喜福,燕嬤嬤行了禮,輕聲道,「太太、二姨娘都在殿下那裡,姑娘還是先回房歇息吧,二姨娘病了。」
    許玉清混身發抖,她全都明白了,為什麼林謹玉會到園子裡陪她談詩論賦,明明那日她燙傷時林謹玉陪著三妹妹到她房裡探望,還客氣冷淡的很呢。今天,今天……許玉清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其實許玉清不知道,送到怡亭的點心是好的。
    二姨娘病了,昏睡不醒。唉,這剛生了哥兒,眼看熬出頭兒了,怎地這般沒福呢,府中人感歎了幾聲也漸漸的將此事丟開了。
    許家姐妹小定禮前,公主將許玉清叫到跟前說了幾句話,「清兒,你是個明白的。心裡有分寸,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日後嫁了人也要這樣。其實,這人哪,不怕笨,有時笨些反倒是福氣。怕就怕有些小聰明,卻不夠聰明,失了進退本份。若是小錯,不過給人家看場笑話,也罷了。若是大惡,便是自取死路!」
    「是,祖母。」
    「我老了,你跟琳兒自幼在我身邊長大,你文靜琳兒活潑,這次的聯姻,你看得很透,琳兒與林謹玉成婚,也是為了你大哥日後的家主之位考慮。」公主笑了笑,「馬家的少爺,我見過了,長得不錯,文質彬彬的,溫潤如玉。馬家世代書香,算得上清貴人家,馬少爺日後也是要科舉出仕的。你嫁過去便是當家的大奶奶,正房嫡妻,男人少不得納小,你要記住,嫡長子一定要從你肚裡出來;其二,妾永遠是妾,再受寵也就跟家裡養的貓狗差不多,他們越不過你去;其三,要有嫡妻的氣度,你一定要處在最主動的位子,更要有耐心。還有,即便婚後,你還是許家出身的女孩兒,若有事只管回來告訴我,我定會為你做主的。」
    許玉清在公主身邊養了近十年,年紀大了才分了自個兒的院子,這些話,是好是歹,她乃聰慧穎悟之人,自然明白,忍不住掉下淚來。
    ************
    王熙鳳回了趟娘家,打聽孫紹祖求官之事。
    王子騰倒是先問女兒,「許子文都放出話去,林謹玉的婚事要許家做主的,老太君是不是想截許家的和?」
    王熙鳳擰著帕子,皺眉道,「具體這些事,女兒也不大清楚,只是老太太倒是進宮看過娘娘,還讓女兒備了厚禮呢。」
    能讓王熙鳳說成是厚禮的,看來是薄不了,王子騰此時便都明白了,無奈的歎道,「真是……唉,這許家豈是好惹的,多少人想跟林謹玉結親看得就是他跟許家關係密切呢。許子文當日把話說得清楚,存周與你公公、璉兒也是在場的,怎麼還做下如此膽大包天之事來!」
    「璉兒回去也跟女兒說了。」王熙鳳道,「那時老太太早去過宮裡了,說什麼都晚了呢。 聽父親講,難道是許學士設得套兒?」
    王子騰道,「我也留心打聽過,如今瑞王掌吏部,瑞王乃元後嫡子,許子文的親外甥,若知道你們掃許家的臉面,怕根本不用許子文招呼,直接辦了。別管是瑞王還是許家,哪個是好惹得不成?這樣的人家,想結交不還不能,怎麼倒去得罪他們?」
    王熙鳳低頭道,「老太太向來是最妥當的,誰也沒料到這會是這樣?如今迎丫頭被退了親,闔府上下都愁容滿面,家裡三個小姑子還怎麼說人家呢?若是迎丫頭再有了人家,這許家瑞王的再出手逼人退親,迎丫頭可怎麼活呢?」
    王子騰搖頭道,「這還不至於,許子文最是傲氣,犯不著拿著一個女孩兒的名聲作賤,他如今回了家,想說情也沒處說去,倒是你家小姑子的婚事,還是暫緩一緩吧。」
    王熙鳳無法,也只得如此。
《紅樓之林家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