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完結章

    徒汶斐跟許子文八字不合,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林謹玉同許子文呢,不是父子情同父子。
    許子文早就不看好林謹玉同徒汶斐在一起,他早就知道徒汶斐的企圖,從徒汶斐頭一次見林謹玉時的小眼神兒,他就猜透了徒汶斐的目的。當然他沒說,他冷眼旁觀,他不能一直扶著林謹玉,他要看林謹玉的動態抉擇。
    徒汶斐雖然借林謹玉的東風開始展露頭角,可此時徒景辰正當壯年,儲位什麼的言之過早了。徒汶斐對林謹玉那是沒得說,連許子文如此挑剔的人想離間一下都無處下手,其實只要徒汶斐繼續攏著林謹玉,完全可以花前月下的繼續過悠哉悠哉的小日子,不料天降橫禍,林謹玉聽到他與吳憂的談話。
    那時正巧徒汶斐剛獲知同吳憂的關係,滿腔憂憤下得了點兒小風寒,吳憂前來勸了幾遭,就給林謹玉撞個正著。
    其實徒汶斐不知道,林家人武功不咋地,十分擅長偷聽,這也是祖傳了。當年林謹玉的祖宗靖安侯就是偷聽到太祖磨刀霍霍要對自家族人下手的消息,連夜安排族人南下,才保住了一家老小的平安,把太祖皇帝氣個半死。
    這回林謹玉聽到了也是個五雷轟頂的事兒,徒汶斐對自己好竟然是裝出來的,徹頭徹尾的大陰謀!賈家是親外家,對不住林謹玉,林謹玉都恨不能剝了他們的皮,這回輪到徒汶斐了!
    徒汶斐對林謹玉有情義,林謹玉還有些心軟的毛病,徒汶斐是想趁熱打鐵,再與林謹玉復合。林謹玉的心軟也是要看對象的,徒汶斐一騙他足足三年有餘,此時氣頭之下別說徒汶斐流幾滴鱷魚淚,他就是眼裡流出血來,林謹玉都不會原諒他。
    何況中間還夾了個許子文。
    許子文這次絕不會坐視徒汶斐與林謹玉復合。
    林謹玉吃了虧,已經知道到風花雪月這東西有多不可靠!在許子文看來,徒汶斐盡到了他的用處,但是想更進一步,先得過許子文這關。
    徒汶斐從許家出來都有些絕望,他知道自己幾個兄弟對林謹玉都虎視眈眈,尤其是七皇子端郡王,天生就一副虛偽仁義的臉孔,內宮還有皇后替他拉攏許玉琳。林謹玉經他一事肯定會更加小心,不會輕易上七皇子的船。可是徒汶斐一想到林謹玉跟別人親熱談笑,心中就有說不出的光火!
    林謹玉是他的!
    徒汶斐覺得自己只是有一個不太純正的開端而已,可他對林謹玉是動了心的!關鍵是現在他磨破了嘴皮子哭瞎了眼,這一對師徒也不是會相信他的!徒汶斐是有勁兒沒處使!
    而且許子文在京都,他以後的發展也是有限的。
    他對林謹玉有情義,可情義不能當飯吃,徒汶斐嫡皇子的身份十分要命,他得想辦法先保住他的命才好!否則日後怕要拖累林謹玉的,他是個男人,難道要靠情人保護麼?
    徒汶斐只是命人到林家周圍打聽消息,再沒有輕敵冒進,得知林謹玉並未親去給端親王拜壽時,徒汶斐才稍稍放下心來,不管林謹玉是做什麼考慮,徒汶斐都覺得安心。
    此時,朝廷收到雲南節度使王忠一起私帶神槍火藥出邊事的奏章,雖然罪犯全逮住了,徒景辰仍然震怒,徒汶斐想林謹玉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氣的,何況林謹玉吃他的教訓,絕不會再輕易相信他人。此時徒汶斐覺得在朝中這樣細煎慢熬,還不如出去做一番事業,樹挪死人挪活,他當時便請旨代朝廷巡撫雲南。
    若是徒汶斐請旨巡撫江南,那肯定是找罵呢。可雲南大家都知道那地方不大太平,夷人混居,瘴林密佈,氣侯濕熱,鬧不好就有去無回的,徒景辰猶豫了一下,下了朝又單獨召見了徒汶斐。
    徒景辰換下十幾斤重的龍袍,劈頭便問,「為了林謹玉?」
    「謹玉跟兒臣已經斷了。」徒汶斐輕聲道,「神槍火藥是朝中機密,神槍營多少槍式少火藥都有記錄,既然能自朝中流出去,自然不能等閒視之,雲南自古深林野道人種混雜,離京都也遠,兒臣是想略盡綿薄,為父皇分憂。」
    「如果你還打算跟林謹玉復合,就應該對你舅舅尊敬些。」徒景辰思量著雲南的事,揮了揮手,「朕再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徒汶斐已經下定了決心,現在的局勢其實非常明朗,徒景辰年富力強,對掌廷有絕對的掌控權,朝中文武只要長腦子的絕不會現在去跟某個皇子示好。其他那種想借王府勢力的跳樑小丑,徒汶斐也看不上。其實徒汶斐雖然與許子文不睦,他還得感謝他的母親姓許,許家勢大,許子文又與徒景辰有這種情份,皇儲絕對非嫡皇子莫選,估計就是徒景辰也從未作他想。
    在京中,對徒汶斐其實相當的不利,因為正位中宮的皇后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不要小看皇后,每月初一、十五各命婦都要依禮向皇后行禮請安,皇后也有召見命婦的權利!許多七皇子不方便做的事,皇后是可以施為的。
    何況徒景辰十分滿意皇后對後宮的管理。
    所以這種情勢下,即便知道雲南是塊兒難啃的骨頭,徒汶斐也打算去啃了!好骨頭是輪不到他的!
    徒汶斐是個很有韌性的人,反正林謹玉一時半會兒不會回心轉意,他絕不相信七皇子能做得比他好,林謹玉可不是好伺候的人。至於其他,徒汶斐自有對策。他是元嫡之子,做不了皇帝就是死路一條,只要他活著做了皇帝,搶也能把林謹玉搶回來!
    徒汶斐已經下定決心要爭取到雲南的差事,說是爭取,其實沒人願意跟他搶,凡能混到御前的人,有哪個不是愛惜性命的。
    雲南,在大多數人的眼裡看來,實在不是塊兒好地方。
    徒汶斐就這樣得到了巡撫雲南徹查火槍流失一案的差事。
    林謹玉得到消息是因為徒汶斐親自上門告訴他的,那時徒景辰還未發明旨,只是徒汶斐知道自己在京的日子不多了,落了衙便來找林謹玉。
    他厚著臉皮上門,林家也做不出趕人的事。
    徒汶斐說了要去雲南的事,林謹玉沉默了下來,他倒不是捨不得啥的狗血心情,他是驚歎徒汶斐此舉實在明智至極。林謹玉以前為徒汶斐想過,徒汶斐想出頭兒不容易,他只是年長之歲,可後頭七皇子八皇子一母同胞,也不是吃素的,若聯合起來,好虎架不住群狼,再過十年,徒汶斐不一定是那兩人的對手。
    在京都,徒汶斐打理戶部,其實這已經到頭兒了。就是偶有外面的差事,徒景辰更願意使喚幾個庶子,所以徒汶斐這幾年就一直呆在戶部。
    戶部,是徒景辰的天下,尚書侍郎都是忠於徒景辰的老臣。
    若徒汶斐想走在七皇子前頭,唯一的辦法就是出京都。可是如今國泰民安,好一點兒的地方真輪不到徒汶斐,如今雲南是個極好的機會,因為雲南不太平,小種族的衝突或是小規模的邊事從未間斷過,衝突就是機會,徒汶斐多留幾年,定是一大功勞。
    可說回來,雲南不好呆也是眾所周之,氣候飲食,還有那些異族夷人部落之間勢力縱橫交錯……所謂富貴險中求,也就是如此了。
    林謹玉慢慢的琢磨著裡頭的利弊,徒汶斐溫聲道,「估計要好幾年,你不要擔心。我之前是騙了你,以後都不會了,你也常說兩個人的感情要到死的時候才能知道是不是真假。謹玉,我會讓你相信的。你趁這幾年多生幾個孩子吧。」
    「這就不必你操心了。」林謹玉道。
    徒汶斐笑了笑,「我走後,只有王妃一人主持王府的事,若有難事,你看我面子多幫襯些。」
    「托以妻女?我們還沒到這個份兒上。」林謹玉端起茶呷了一口,「想王爺在京也沒多少日子,還是去多陪陪家人吧。」
    「那就說定了。」徒汶斐十分無恥的走了。
    林謹玉雖然氣得吐血,仍然在第二日內閣討論瑞王巡撫雲南一事時,請求徒景辰派御醫相隨,林謹玉說得大義凜然,「臣往日讀書,雲南此地氣侯環境地域風俗,與京都大有差別,雲南乃百族混居之地,許多夷族善毒善蠱,瑞王千金之軀,一去數載,萬歲慈父心腸,焉能不記掛於心,有太醫隨侍,萬歲也能放心。」
    徒景辰應允。
    徒汶斐聽此信兒,更深覺對不住林謹玉。
    林謹玉這人愛憎分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不會藕斷絲連欲拒還迎,同徒汶斐說清楚,斷了就是斷了。可是他又十分公私分明,分手的事是徒汶斐錯在先愧在前,林謹玉並沒有打擊報復徒汶斐,他站在一個十分公正的位置,還小小的幫了徒汶斐一把。
    至於林謹玉為什麼會在內閣為徒汶斐進言,原因很簡單,這是林謹玉的一項政治投資。錦上添花永遠比不得火中送炭,儘管他與徒汶斐感情上結束了,可是他仍在朝中為官,這朝廷的皇帝是姓徒的,林謹玉絕不可能為了躲徒汶斐辭官。而且誰無野心?林謹玉也有。人活著,不是為了讓人踩在腳下,而是為了把人踩在腳下。
    世道即如此。
    林謹玉不打算踩別人,更不想被踩。
    這個時代君主集權制已經到了歷史的最高峰,只要徒景辰在,林謹玉便是無憂的,可是下一代君主呢?林謹玉得為自己的家族考慮。
    林謹玉選徒汶斐無非如下幾個原因:第一,徒汶斐經歷坎坷,這樣的人往往比較有抗打擊能力;第二,如今看來,徒汶斐很有些戰略眼光;第三,他與徒景辰離得太近了,雖然大恨徒汶斐,他若是著意打擊徒汶斐,估計徒景辰會有意見。再者,徒汶斐沒人搭理的時侯都好好兒的活了下來,可見此人是屬小強的,不容易死,林謹玉若露出惡意,怕是會得不償失。徒汶斐可不是搖搖欲墜的賈家,林謹玉沒有必勝的把握弄死他,只得忍了。
    林謹玉秉承著只結善緣的原則,在這個時侯給了徒汶斐一個人情。果然把徒汶斐感動的昏了頭,臨走的前一晚又來了林府。
    林謹玉指著他罵了一頓,「你以為我家是什麼地方!嗯!想來就來!朝廷還有不准結黨的規矩呢!打量我好性兒不會發火是吧!給我滾!別等我動手,叫你堂堂王爺沒面子!」硬是一路把徒汶斐推搡了出去。
    徒汶斐後退著道,「我就說一句,我不在,你好好保重身子,別太勞累了……」見林謹玉轉頭抄傢伙了,徒汶斐忙識時務的跑了。
    這一別,就是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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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的時間能發生許多事,像林謹玉吧,已經由包子昇華到包子爹了,官兒雖沒升,輩份見長。
    當然,朝中也做了許多事,王子騰告老、賈雨村下台,林謹玉依然安靜地做著皇帝秘書的工作,不過他與吳憂現在交情不錯,林謹玉對於科技研發這一塊兒比較有想法,吳憂正管,一來二去的,倆人也能說上幾句話。
    吳憂還時老樣子,大齡未婚青年,嘴巴很賤。
    徒汶斐在雲南倒是經常傳信兒回來,他每三個月就有厚厚的一疊信帶著半車的禮物給林謹玉,信的內容,五花八門,林謹玉建議以後徒汶斐發達了可以出一本自傳回憶錄。這一行為直接導致,除了幾個皇子,硬沒人敢追求林謹玉。
    雲南不是個太平之地,除了種族之間的爭鬥,還有旱澇天災,徒汶斐倒是實實在在的做了八年的雲南巡撫。
    聽著雲南都是傳頌徒汶斐的聲音,徒景辰瞧著雲南無大事,便將徒汶斐召回了京都。
    林謹玉沒怎麼留心,反正徒汶斐進京肯定要先進宮請安述職。他正在院子裡陪著兩個兒子踢皮球,許玉琳抱著寶貝女兒當啦啦隊,吳憂就腳下生風的衝了進來,一拽林謹玉,「快跟我走,瑞王不大好了!」
    吳憂根本沒用馬匹,直接攬著林謹玉的腰,高來高去,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瑞王府。林謹玉嗆了一肚子的風,拳頭堵著嘴巴咳道,「怎麼了?」
    吳憂一面拉著林謹玉往裡奔,一面用極陰寒的聲音道,「中毒。」
    林謹玉想著徒汶斐在雲南大功一件,回來怎麼著也得風風光光敲鑼打鼓的出出風頭吧,不承想臉色青白的昏睡在床上,屋子裡除了七八個御醫、瑞王妃,連徒景辰也到了。
    好端端的怎麼就中毒了呢?林謹玉更納悶的是,叫自己來幹啥?他跟徒汶斐的j□j已經是往事隨風了。他疑惑萬分的給徒景辰見禮,徒景辰道,「瑞王想見你。」
    林謹玉一驚,難道沒救了!要說遺言!他忙看向床上的徒汶斐,因為生病的緣故,徒汶斐憔悴而虛弱,長長的眉毛在眉心絞出一個川字紋。林謹玉是個長情的人,時間將恩怨化去,他望著徒汶斐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些眼淚,他也不知道為何而流,或者只是單純的為徒汶斐可惜,這樣年輕俊美的生命……
    徐嘉幾針下去,徒汶斐緩緩睜開眼睛,已經是下午,光線有些陰暗,好一會兒才看清床前人,沒人知道徒汶斐這時在想什麼,他好像沒看到他爹、他老婆、他兄弟,他只看到了林謹玉,輕輕的說了一句話,「這幾年我沒有負你。」
    徒汶斐從太醫的神色以為自己後事將盡,床前這麼多人,可他生命中唯一的快樂只來自於林謹玉,他想見到的人也只有林謹玉而已。
    林謹玉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徒景辰瞧兒子又暈過去了,冷聲問,「瑞王情況如何?」
    前醫正老邁退休,徐嘉如今已升職到正五品醫正,幾人交流了一番,徐嘉輕聲道,「殿下被毒蛇咬傷,當時王大人處理還算及時,只是臣等診斷,這是劇毒金靈蛇所傷……這蛇中原少見,要解此毒就需一枝千年的金靈芝為引,否則……臣等無能。」
    徒景辰恨得咬牙切齒,中原少見!中原少見的毒蛇怎麼會跑到皇子車駕之中!
    林謹玉忙轉身望向徒景辰,宮裡肯定有的吧!徒景辰還是知道主次的,「其他的法子不成麼?人參什麼的。」宮裡多的的。
    徐嘉搖了搖頭,徒景辰皺眉問,「瑞王能拖多久?」
    「臣親自施針,熬藥,最長一個月。」
    「吳憂,你去擬旨強貼黃榜,誰能獻上金靈芝,救瑞王一命,朕有重賞!」
    金靈芝!林謹玉頓時哭得更傷心了,簡直是捶胸頓足,摘心催肝。徒景辰直想一腳將林謹玉踹出去,他本就心憂瑞王的傷,給林謹玉哭得六神無主!吳憂見徒景辰面色不大好,察顏觀色道,「萬歲,時候不早了,請萬歲先回宮吧。」
    徒景辰沒答理林謹玉,抬腳走了,擺了擺手沒讓悲悲慼戚的瑞王妃行禮恭送。
    林謹玉哇啦著哭,瑞王妃也忍不住哀泣,吳憂在門外也唯有歎息,他熟讀經典,歷史上關於金靈芝的記載並不多,最近的一次是在前朝武帝二十八年,暹羅國獻金靈芝一株。後面就再也沒有了。經過這些年的風雲迭起朝代變幻,一株靈芝哪還有痕跡可尋。事實上,歷史也總有其巧合。
    當日隨太祖皇帝開國諸臣,第一個隨軍攻入前朝皇宮的名臣便是林謹玉的祖宗靖安侯。當時皇宮已被殉國的末帝燒了小半個,其他的東西被外逃的宮女太監帶走了若干,留下的多是傾壁頹垣。靖安侯為啥跑得這麼快,他找得就是這株金靈芝。
    其實這東西再好也就是一味藥材,吃到嘴裡不見得比參葺燕窩更有效用,最著名的用途有兩個,一個是解金靈蛇之毒;第二便是可以製出一種假死的藥。當時靖安侯的兄長為前朝末帝賣命射殺了太祖的胞弟,靖安侯知道太祖坐穩江山絕不能善罷干休放過自己大哥的,靖安侯醫術非常高明,他早就想到了這種假死藥,可是一直少金靈芝這味藥材。故而急沖沖的第一個跑到宮裡來翻騰尋找這株傳世靈芝。
    靈芝落到了靖安侯的手裡,可惜未來得及用便傳來兄長自盡殉國的消息,靖安侯便將靈芝收到了家裡珍藏起來。靖安侯是個嘴巴很嚴的人,他找靈芝時用的就是自己的心腹,此事,太祖一無所知,至如今,更無人知道林家珍藏著一株金靈芝。
    百年之後,傳到了林謹玉的手上。
    自個兒家的東西,林謹玉還是清楚的。
    可這是他家的傳家寶,是老祖宗自前朝皇宮撿回來的壓箱底兒的寶貝,誰都沒捨得吃,傳到他這兒竟然便宜了徒汶斐!林謹玉深覺對不起列祖列宗。
    日後,每提此事,林謹玉都要傷心一次他家的靈芝。
《紅樓之林家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