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章

    羅夢仙答應了給知趣鋪子,結果鋪子早準備好,知趣倒不見了影子,這才傳訊給知趣,問一問緣故。
    聚靈符一時間也結不成,知趣收拾收拾就去了羅夢仙那裡。
    羅夢仙問他,「你是不是不要鋪子了?這麼些天怎麼也沒信兒了。」
    知趣刁鑽道,「您這麼明白,怎麼還猜不透我心呢。我這是試您呢。」不待羅夢仙說話,知趣便眉飛色舞道,「那日我看你給我鋪子時嘮嘮叨叨、不大情願,我是故意不主動來您這兒呢,免得您以為我是上趕著死皮賴臉來要鋪子。這樣,我不來,您若不是真心給我,定會順勢不提此事。若是真心給,肯定要問我一聲。這樣才能試出您心意呢。」
    知趣這九曲十八彎肚腸哦,羅夢仙頭疼,「你這滿肚子心眼兒,倒是多用修煉上才好。」如今知趣拜於羅水仙門下,短短四年便自煉氣三層築基,羅夢仙對知趣並不像以往那般無視。這一打交道才知這小子出奇奸猾,難弄很。
    知趣得意哼了兩哼,問羅夢仙,「您打算給我哪個鋪子,地契房契都準備好了吧,還有夥計掌櫃都通過氣兒了吧。」
    「真是欠了你。都弄好了,玉契予你。」這契也非凡世以契紙所制,而是一塊巴掌大雪白玉簡。
    知趣掃了一眼,見這鋪子果然羅家城中正街之上,上百平鋪面兒,知趣便知羅夢仙沒有敷衍於他,加歡喜,於是,起身行一禮道,「多謝爹相贈我鋪面兒,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經營店舖,絕不會丟了爹臉。」
    知趣脾性刁鑽古怪,心機籌謀擺明處,行事講話卻又張弛有度。如今識禮致謝,倒又哄得羅夢仙心下一樂,笑道,「你別嘰嘰歪歪念叨我偏心就好。道知道和誰都沒有,這鋪子就先給了你。」
    知趣笑道,「這是爹您聖明,心下明白我之才幹,遠勝於他們,這才給我鋪子。不然,你就是給了他們,難道他們就能打理好,不過是白賠了去罷了。」
    羅夢仙忍不住噎知趣一句,「可不是,這天下就你一個精幹人呢。」
    知趣貧嘴,「哪兒啊,我遠不及父親大人多矣。」
    繞來繞去,又把自己繞了進去,羅夢仙索性不再與知趣做口舌之爭,笑問,「你師父可還好?」終於點了正題。
    不過,知趣卻是沒給他好話,「好著呢,我師父說了,只要您少惦記他,他就很好。」
    「這叫什麼話。」羅夢仙長眉微皺,說話羅夢仙與羅水仙既是血脈相連兄弟,相貌還真有幾分相似,只是羅夢仙為人圓滑,往日間與人言笑溫和,不似羅水仙冷淡毒舌,故此,尋常並不覺著他們有何相像之處。如今羅夢仙皺起眉毛,倒有了幾分羅水仙影子。
    知趣唇角一抿,說道,「爹,您也就我面前裝吧。您這每每都要向我打聽我師父消息,卻不肯告訴我內情。當初大夫人偷襲我師父,讓他古洞府險死還生、金丹破碎、修為倒退,您又怕老婆,對他沒個交待。如今總是通過我打聽他事兒,您叫他怎麼想呢。」
    一說起此事,羅夢仙便是一臉傷感,「看來水仙還是怪我。」
    知趣半點兒不同情羅夢仙,還落井下石,「瞧您說,誰遇上這事兒還能大大方方當做不計較?我師父沒上門找你報仇,已經是大度不得了了。如今他還教我畫符呢,不計較我跟您關係,已經是難得寬宏大量了。您這心吶,唉……」
    羅夢仙歎道,「我跟水仙事,你知道什麼。」
    「我啥都不知道。」知趣斜弋著眼道,「只是我一看您這張心虛老臉,就知道定是你干了對不住我師父事兒。」
    心虛老臉。
    這五個字絕對刺激了羅夢仙,以至於羅夢仙跳腳痛罵,「滾滾滾,養你有什麼用,我是叫你來噎我?還是叫你來氣我?不指望著你們恭敬孝順,再這麼散漫不識禮數,小心挨鞭子。」
    知趣抗打擊能力絕對是一流中一流,他硬是挺住沒滾,好好兒依舊坐羅夢仙下首,暗道,果然花心之人一般臭美,若無這一張道貌岸然好皮,羅夢仙也不能勾搭一個再勾搭一下。知趣也不想把羅夢仙得罪到底,哄他道,「瞧您喲,什麼年紀嘍,還跟我生氣呢。不過玩笑幾句,若非有您這樣風流倜儻爹,怎麼有我這樣風流倜儻兒子呢。唉喲,都做爺爺人了,還這樣氣性大,要不趕明兒我送你幾張清心寧神符,如何?」
    羅夢仙看知趣一眼那黑皮油猾嘴臉,絲毫不覺得知趣相貌上與他有哪裡相似,唯一雙大大桃花眼尚可入目,不過知趣這眼睛卻是肖似其母,與他沒半分關係。故此,知趣話完全不能安慰到羅夢仙,羅夢仙將臉一拉,攆人道,「鋪子也給你了,還要怎麼著?滾吧。」
    知趣撣一撣衣襟不根本不存灰塵,笑道,「哪兒能呢,還有事兒沒完呢。」
    「您老行事,向來漂亮。今天給我這玉契,定是鋪子掌櫃也呢,正好讓我一道兒見見,有您給我壓場子,我借一借您威風,也好彈壓人呢。」
    其實上蒼對人向來公道,給了你這樣好處,就難給你那樣好處。
    譬如知趣,同父異母兄弟三人,他靈根為駁雜,當初被羅夢仙棄於靈莊之上。結果呢,兄弟三人,精道者莫過於知趣。
    羅夢仙一時倒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惱,冷瞪一眼,斥知趣道,「就顯著你個猴精了。」
    知趣嘿嘿一笑,羅夢仙叫了鋪子裡大掌櫃進來。
    大掌櫃也是羅家人,姓羅,單名一個田字。
    修真之人素來看不大出年紀,只是瞧著中年人模樣,唇上留有短鬚,瞧著溫文雅致,倒不似生意人,反像個文士。
    羅田亦是築基修士,不過比知趣高些,築基中期。
    這廳裡,知趣雖頂著羅夢仙兒子帽子,卻並不托大,與羅田互相見禮。羅夢仙心下暗暗滿意,暗道,百人百性,真不是教。知趣這小子靈莊摸爬滾打長大,倒格外識得進退。羅夢仙笑道,「阿田鋪子裡多年了,一應事務都是熟。以後你多跟阿田學著些。」
    羅田忙道,「知趣少爺有事可吩咐。」
    知趣哈哈一笑,擺一擺手,豪爽非凡,「可別這麼叫,我又不是正路子少爺,叫我知趣就行啦。我就是仗著我名不正言不順爹勢,才能得個鋪子呢。以後,您該幹什麼幹什麼,該聽誰就聽誰。」
    羅夢仙為人精明圓滑,到底是出自修真世家,自小接受教育也比較體面,哪裡似知趣這般啥話都往外倒。有些事,大家心底清楚就得了,何必非要說出來。
    將話擺明處,倒讓大家難堪。
    羅田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鋪子雖然羅夢仙早說了給知趣,但是,羅夢仙畢竟是一族之長,羅田到底還要看羅夢仙臉色過活。
    羅夢仙卻明白知趣意思,不得不表明姿態,斥知趣一句道,「你說什麼渾話,這既是給你,就是你。羅田,你既這鋪子裡做大掌櫃,有事,只管去問知趣。遇事,也只要聽知趣吩咐。這是本份。」
    羅田自然聽命行事。
    知趣含笑聽了羅夢仙表態,笑問,「大掌櫃既然來了,可有將鋪子賬一併帶來?」
    羅田立時有些懵,心道,咱雖早得了信兒,您一直不肯現身,哪裡會將賬帶來?
    「那大掌櫃可有將鋪子裡賬準備好?」知趣再問。
    羅田當即知道這位知趣少爺不同別人,這位對庶務可不是一般精明,官上任先查賬,這是要燒三把火還是怎地?羅田能做大掌櫃,自然是個機警,立時道,「鋪子賬按月按年均有記錄,因這月還未到月中,故此上月賬未盤出來。除了上月賬,少爺均可查看。」
    知趣俐落自椅子裡起來,對羅夢仙道,「爹,那我就跟著大掌櫃去鋪子裡瞧瞧。」
    羅夢仙點頭,知趣忽而面露難色,又道,「爹,我身上沒啥法寶,連一件用來代步法寶都沒有呢。」
    真個討債鬼。
    羅夢仙身為一族之長,是斷然不肯下屬面前掉面子,隨手往儲物戒上一抹,知趣面前就出現了一柄寶劍。
    羅夢仙一臉慈愛微笑,「這劍是我以前用過佩劍,名曰銀霜。既可防身,又可代步,你拿去用吧。」
    知趣道了謝,往銀霜劍裡打入自己一縷神識,喜滋滋帶著羅田走了。
    羅田是個聰明人,他與知趣坐銀霜劍上,恭維道,「這柄銀霜劍還是當年老族長贈於族長,如今族長將銀霜劍贈予少爺,可見對少爺看中。」
    這些淵源,知趣是不知道。想到羅夢仙心眼兒,給他銀霜劍,定不只是為了羅田面前加重他身份這樣簡單。
    知趣嘴裡卻道,「我祖父也做過族長嗎?」
    「是啊,老族長是化嬰之後方辭去了族長之位,於流華峰,一意修煉。」羅田先時對知趣雖無輕視,但也不怎麼看好。羅夢仙有三子,天才修士羅道知是人皆知天才,不過羅道知早年拜於羅浮真人門下,再回羅家可能性不大。再有就是嫡子羅道和,羅道和倒是偶爾幫著羅夢仙處理下族中事務,不過,羅道和對庶務興趣不大。如今,知趣橫空出世,直接就把羅家城裡朱雀大街上鋪子要走了一個。
    別看羅道和與羅道知名聲較知趣響亮百倍,他們還真沒像知趣這樣得了這天大實惠。
    這個賣靈符鋪子,羅夢仙私產中也是排得上號兒了。突然之間給了知趣,羅田先時還有些猶疑不定。
    不為別,知趣這出身就很成問題。
    私生子。
    當然,羅道知也是私生子,但人家羅道知是啥天資來著。與羅道知天生單火靈根同樣出名是知趣駁雜五靈根,先時羅夢仙根本沒把人當回事兒,扔靈莊,一扔多少年。哪怕知趣回到家族,也是沾羅水仙光,也不知這小子走了什麼運道,羅水仙靈莊養傷,這小子竟然尋了門路,拜了羅水仙為師。
    如今不得了,還從族長手中挖走了一處鋪面兒。
    以往羅田認為,羅夢仙給知趣這鋪面兒興許是看羅水仙面子上。但是今日,見識了知趣精明與羅夢仙親手相贈銀霜劍,羅田徹底收起了輕視之心,對知趣愈發恭敬起來。看知趣對家族事情似有興趣,轉念一想知趣靈莊多年,羅水仙又是眾所周知不食人間煙火性子,必然不會與知趣多說家族之事。知趣是個心繫庶務之人,必然喜歡聽。
    於是,羅田笑道,「老族長卸去族長之位時,族長尚且沒有出世呢。是當時還未化嬰青一師叔接任族長,青一師叔做了幾十年,化嬰之後,是其座下大弟子羅少靈師兄接任。後來羅少靈師兄不幸過逝,才是族長接任。」
    知趣果然面露和悅之色,笑道,「原來青一師叔祖還做過族長呢。青一師叔祖今年有幾百歲了吧。」
    「是啊,青一師叔祖已經八百歲了,元嬰後期修為,羅浮界都罕有敵手。」羅田笑道。
    「那不是,我聽說,咱們羅家,羅英師叔祖是劍修,戰鬥力強。」
    羅田笑道,「羅英師叔祖一柄玄冰劍,使出來時能將整個落英峰一瞬之間冰封雪凝,自然厲害緊。只是羅英師叔是元嬰初期,又不比青一師叔元嬰後期靈力深厚。」
    知趣點頭道,「這倒也是。」又問,「師兄是築基後期麼?我一見師兄就覺得師兄靈力渾厚,非我可比。」
    羅田笑謙,「我不過是築基中期,雖眼下比少爺稍稍強些。不過,我已經一百有二了,少爺正當盛年,且又拜得名師,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又何必自歎呢?」
    說到知趣修為神速,這也算是羅浮界一件不大不小事了。當然,被討論對像雖是知趣,大家說卻是羅水仙。知趣資質,是眾所周知爛,修煉了十幾年煉氣三層。羅水仙調\教手段,卻是讓人開了眼界,簡直就是化腐朽為神奇嘛。
    知趣斷然不知他是別人眼裡「腐朽」代名詞。不過聽羅田口氣,就知道他能拜羅水仙為師是一件多麼令人羨慕嫉妒恨事兒了。
    知趣心裡美滋滋,暗道,現不過是拜羅水仙為師,就能叫人羨慕至此。待日後他娶了羅水仙為妻,這世人還不得嫉妒都得了紅眼兒病呢。
    知趣正胡思亂想,就見遠處天空陡然泛起一團熾烈白光。正是煌煌白日,但這團白光之耀眼,竟然遮過了太陽光芒。整個羅浮界靈力都跟著一顫,知趣與羅田均臉色微變,知趣道,「去瞧瞧。」
    羅田見天生異象,知必有異事,自然不想錯過,忙道,「聽少爺。」
    知趣鼓足靈力,銀霜劍化為一道銀光,直向白光耀眼之處飛去。
    銀霜劍大有淵源,何況羅夢仙既當著下屬之面送出,定然不差。不過一盞茶時間,知趣就到了水仙谷外。
    之前遠著看不清,此時知趣才看明白,水仙谷上方天空彷彿被生生撕裂,然後形成一個巨大漩渦,無數靈氣自漩渦中傾倒而出,這種靈力散發著淡淡銀光,自天而落,彷彿形成了一個巨大靈氣瀑布。先時知趣看到了熾烈白光,就是靈氣所發。
    知趣這輩子再未見過如此驚人場面,修士為修煉上有所成就,往往費力心機所求就是一個靈氣充沛之地。
    水仙谷已是難得靈氣濃郁地方,但是與這自天而降靈氣瀑布相比,水仙谷靈氣貧瘠如同沙漠之於綠洲了。水仙谷外已經來無數看熱鬧之人,羅妖、青一、羅英三人俱站於高空之上,靜靜看著這天之異象,知趣再祭出銀霜劍,上去行一禮問,「給師叔祖們請安,師叔祖,不知這是怎麼了?」
    「水仙化嬰。」青一真人面上幾許和氣,笑道,「知趣,你也進去吧,這是難得機遇,你趁勢修行,當有所進益。」
    知趣正記掛還吊梧桐樹上黑豆兒跟孔白呢,聽到這話,正對心坎兒,再行一禮,轉身回了水仙谷。
    青一真人溫聲道,「水仙不過四旬出頭,就已化嬰,資質之高,我看道天境都是極罕見。咱們羅家,後繼有人了。」
    羅英點了點頭。
    羅妖懶洋洋地,「回啦回啦,我還以為有什麼寶貝呢。」
    青一真人笑道,「羅師弟別這樣說,水仙之於羅家,比任何寶物都要重要。」
    水仙谷禁制猶。
    這禁制是防外人進入攻擊,於靈氣並沒有影響。
    此時此刻,羅水仙居住竹屋已被濃厚靈氣所包裹,連同整個水仙谷,甭看是冬天,竟因靈氣大增之故,重現春暖花開之景。
    知趣匆匆跑到梧桐樹下,就見一個五六歲錦衣小孩兒,正拿著草木棍兒戳黑豆兒屁股,黑豆兒依舊被倒吊梧桐樹下一面悠悠晃著,一面嘎嘎嘎,叫淒厲又淫\蕩。
    知趣以前常聽人說,化嬰化嬰,就是人體內出現一小孩兒。
    此時,正巧這孩子回過頭上,生翠眉鳳目朱唇瑤鼻,那相貌,就不必提了,知趣見了就想抱起來親香幾口。偏生這孩子眉宇一片冰冷,不大好相與模樣,見知趣過來,又戳了黑豆兒屁股一下子,才把手裡木棍兒丟開了。
    知趣擺出一幅和顏悅色、慈愛無比問,「你就是我師父化嬰出來小孩兒啊。」這相貌,近看好,彷彿比羅水仙還要出挑兒幾分。知趣不猶犯愁,他喜歡是羅水仙,如今這小孩兒算是怎麼回事兒呢,這也算羅水仙身體一部分吧。將來他娶羅水仙時候是不是得連這小孩兒一併娶了呢。可這樣,不就是3p了嗎?
    這可不大好。
    他吳知趣可是再專情不過了。
    錦衣小孩兒冷冷瞟知趣一眼,沒說話。
    倒是黑豆兒嘎嘎嘎對著知趣一通叫喚,知趣忙把黑豆兒從梧桐樹上放下來,黑豆兒翅膀一揮,化為一道黑色閃電,不知去了何處。
    錦衣小孩兒縱身躍至梧桐樹上,漂亮眼睛微微闔起,眉宇間隱現一支翎羽印跡,肉眼可見無數靈氣蜂擁而至,自翎印之處被吸捲入體內。
    知趣心下一動,這才想起來,他進來大半晌了,還沒見著孔雀呢。此時瞧見小孩兒眉宇間翎印,不禁驚道,「天哪,你這小白啊!小白,你變人啦!」
    白癡!
    孔白心下暗罵一句,輕哼一聲,不再理會知趣,只管一心修煉。
    知趣並沒有如青一真人所言,藉機修煉什麼。如今羅水仙是化嬰,而不是已經化嬰,且如今谷中,羅水仙與朱鶴都閉關,黑豆兒定是不知跑哪兒去修煉了。孔白一幅不大好相處模樣,知趣哪裡放心下,不停水仙谷巡視,生怕哪裡出了問題。
《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