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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生氣個半死。
    別人生氣,總得有個理由。知道為啥生氣,總能勸說一二。偏偏,水生氣那個理由,別說叫人來勸他了,他就是想傾訴還怕把人給嚇到呢。
    其實,也不為啥了不得事兒,就是,就是那說好了要佔他三天便宜色胚,只來了一天,就沒個影了。
    那啥?
    明明都說好了,摸他三天,就告訴他以前事情。
    結果,只摸了一天,就不來了。
    這個,這個沒信用色胚。哪怕不來摸,總要把他前塵往事告訴他,才好消失嘛!
    每天,水生入夜便鑽被窩,閉上眼睛等色胚,結果,一等三天,色胚硬是不見了蹤影。把水生急啊……吃不好睡不香,心裡,那叫個憋悶,心道,是不是色胚摸了一宿覺著他不大好摸,然後改去摸別人啦!
    死色胚,摸了他之後,還敢去摸別人!哼,要是叫他知道色胚敢對他始亂終棄……不,用這個詞好像不大合適,但是,他都給色胚摸了一宿,就算色胚敢移情別戀,也得給他摸回來再說!
    但是,水生覺著,色胚移情別戀可能性不大,看遍臨水村土巴小子們,沒一個比他俊。只要色胚眼不瞎,斷不能看上別人!
    挽鏡自賞時,水生就是有這樣自信!
    還有,為啥那色胚要叫他黑炭啊!
    這名兒,土能掉出二兩渣子來,還不如水生呢。
    其實,他哪裡黑啦。說他黑,完全是色胚沒見過世面好不好,不說別人,水伯就跟田里泥土一個色兒。叫那色胚看一看水伯,就知道他水生是才色兼備、秀色可餐優秀青年啦。
    還有啊,別情侶之間呢稱,要多親密有多親密,要多可愛有多可愛。什麼小乖乖、小寶寶、小可愛、小英俊……隨便叫個啥也比叫黑炭強吧!
    難道,真如水伯所說一樣,他上輩子或許不是天上種田,而是天上挖煤?或是天上燒炭?所以,色胚才會給他取這麼悲催呢稱:黑炭!
    水生一想到這個稱呼,心裡就有一千個不服氣!哪怕他真是天上燒炭,也可以叫他小火火、小紅火之類呢稱吧。比黑炭這種名子,強上一千倍呢。
    因人家晚上沒來,水生腹誹了足有大半個月時間。
    不過,到了夜晚,水生仍是早早鑽被窩兒裡去。結果,依舊是一夜無夢!
    媽!
    這不是耍人麼!
    死色胚,到底是哪兒去了啊啊啊!也不提前捎個信兒回來,害他這樣擔心!
    不知不覺,水生竟對人家有了「擔心」這種情緒。
    色胚不來,水生也不知去哪裡去找,於是,只好悶悶不樂。
    水生面有郁色,水伯以為水生還為記憶事不樂,還好生安慰了他一番。水生歎口氣,色胚不來,他日子還是要過。
    先時夏媒婆來給他說那家閨女,不知為啥,硬是看上他了,還非他不嫁啦。夏媒婆前兒撂下狠話,再不踏進水家大門兒,這才幾日,夏媒婆就如同失憶一般,又滿面桃花開登了水家門。
    拉著水生手,一口一個「咱家孩子」啥啥啥。夏媒婆話是這樣說,「唉,知道水生你是個有志氣孩子,不願給人當上門兒子去。鄉親們幾十年住這村裡,夏員外品格兒,水生你或許不清楚,老水哥可是明明白白。夏員外可不是不通情理人哪,人家說了,啥都不圖,就圖你小伙子能幹,有出息,情願讓夏家小姐嫁過來。只是一樣,將來生了兒子,得過繼給夏家一個,不然這萬貫傢俬給誰呢?」
    「我水生喲,你若再不同意,可就真是個傻孩子了。」夏媒婆勸水生一陣,又去跟水伯絮叨,「我說老水哥,哪兒來這樣好事啊。真個天上掉餡餅兒,虧得咱家孩子這一表人才,我看遍了三鄉五里後生,再沒有咱家孩子這樣出息。」
    「看慣了咱家水生啊,再回家看那兩個猴崽子,就不由心下上火!土驢子一樣,不要說跟水生比啊,能跟得上水生一半,我就得謝天謝地啦。」夏婆子臉上帶著熱絡笑,對水伯道,「人夏家也說啦。水生跟你老水哥一道住,你是水生救命恩人,水生又是這樣有良心知道感激你哩。老水哥,待水生成親後,你們若還一處住,夏家姑娘也是把你當親公公一樣孝順哩。」
    「唉,要不都說老水哥你是個活神仙哩。除了活神仙,誰有你這福分運道哩。撿了咱家水生回來,你這兒媳俱全啦。」夏婆子笑,「要我說,乾脆就叫水生入了你戶,給你做兒子。你跟夏家做了親家,等咱水生發達了,給你雇上一屋子丫頭婆子伺候你,老太爺福氣喲。老水哥喲,你還有啥可愁事兒喲。」
    夏媒婆說天花亂墜,水生沒啥感覺,水伯倒是頗有幾分意動。不說別,夏家不要水生入贅,還要把他家閨女許給水生。夏家是臨水村有名大戶了,家裡就一個獨生閨女,夏家寧可把閨女嫁給水生,這就是真心想結這門親。
    不過,水伯並未一口應下。這些日子與水生相處,水生並不是沒有主見人,相反,水生聰明至極。家裡事,大半都是水生做主。婚姻大事,水伯自然要問一問水生。
    水生正色道,「夏嬸子,你也知我是被水沖到咱們村兒裡來。以前事,大都不記得了。只是,夏嬸子,你看我生這相貌,如今年歲有多少?」
    夏媒婆瞧水生一眼,暗想,這後生果真是生極好,眉目俊俏,就是成日下田曬黑了些,不過,即便這樣,水生氣度依舊是迥異於村裡土生土長小子。夏媒婆打量著水生,遲疑道,「得有個二十三、四歲吧。」
    水生當即道,「這就是了。咱村裡小子們,哪個不是十七八就成親呢。我這個相貌身量,縱使年紀有出入,也得二十好幾了。二十幾大男人,縱使我記不得先時事,也明白,我大概家早成過親了。」
    夏媒婆當即啞了口。
    水生來臨水村有一年多了,因他生好,幹活俐落,為人處事也講究,村裡人都得讚一聲好。而且,這麼些天來,並不見有人來尋水生。村裡不少人家都對水生動了念頭,村兒裡,富戶少,大都人家嫁閨女相女婿,圖個啥,無非就是小伙子正經能幹罷了。
    像水生,夏天河裡摸魚,冬天去山裡打獵,春秋兩季種稻種菜,家裡養雞養豬,只消一年,水伯都不用再走街串巷去做活神仙攬活計干了。
    水生本事,村裡人瞧眼裡,看他單單一個人,有眼光好,自然想把這年輕後生召為女婿來著。
    夏媒婆半晌歎道,「水生啊,你別嫌嬸兒說話難聽啊。你咱村兒裡也有一年多了,也沒見有啥人來尋你呢。」
    應付夏媒婆,水生淡然自若道,「夏員外厚愛,我心裡高興很。只是嬸子想想,夏員外家可不是尋常人家,夏家小姐也是人家捧手心兒長大寶貝。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若是將來我記起以往事,想起自己有妻有子,那時,夏家小姐要如何自處?」
    「若是一徑貪圖夏家傢俬好處,我貿然應下這樁親事,豈不是坑了夏員外、害了夏小姐、也連累了嬸子你名聲哩。」水生眼神誠摯至極,「我自來了咱們村兒,阿伯待我跟親兒一般,嬸子鄉親們也從不外待我。越是這樣,我越不幹不地道事哩。」
    水生起身,懇切行一禮,「就勞嬸子替我夏員外面前分辯一聲,別叫夏員外誤會了我呢。」
    夏媒婆自認為也是見多識廣之人,這三鄉五里後生,她認得九成,只是,再無一人有人家水生這口齒這氣度,水生一揖至地,夏媒婆慌從小杌子上跳起來,手忙腳亂把水手扶起來,連連道,「這孩子真是,真是……」半晌,夏媒婆才定了神,臉上微微發紅,聲音也沒了先時爽俐,笑綿綿讚道,「真是懂事啊。」又似自給自打氣一般,聲音陡然高亢嘹亮起來,大嗓門兒道,「你放心吧,水生!你這樣懂事明理,我去跟夏員外說!他定不能怪你哩!」
    水生再奉上無數好話,待夏媒婆要走時,水生送了她一碗兒自家燒肥豬肉。夏媒婆死活要推卻,水生執意要給,夏媒婆只得接了。
    送走夏媒婆,已是傍晚,水生水伯兩個吃過晚飯。水生依舊早早鑽了被窩,他本就是個細心謹慎人,管水生自認為自己優秀很。不過,他初來臨水村,雖有力氣,唯種田略比別人好些罷了,到底只會侍弄莊稼,並沒有什麼特別本事。縱使生略好些,也是相對於這村裡土小子們而言,怎麼說也不至於叫夏員外就另眼相告、死求白賴要許以愛女吧?
    左右思量一陣,水生定下心來,照舊閉著眼睛等色胚!
    結果,這色胚依舊未曾入他夢來。
    夢裡沒有色胚,倒是有一枚潔白晶瑩蛋,散發著微微暖意。初冬夜裡,水生抱著蛋一夜好睡。據水生醒後回憶夢境,那蛋比鵝蛋還要略略大些呢,不知是啥鳥兒才生出這樣大蛋來。生蛋時,會不會菊痛啊?
    水生有沒想了一篇,雖知色胚八成是不會來了,還是免不了一番氣!
    人品不好,是個色胚就罷了!還這樣沒信用!
    說好了要摸三天!個沒信用死妖精!說三天就三天,少一天、一個時辰、一分鐘、一秒鐘都不算三天!
    他,他又不是不讓摸!
《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