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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趣不知這女人來頭,於是,他朝穆流年使了個眼色。
    這也是知趣聰明之處了,穆流年此人,神鬼都懼她三分。她兩刀將這女人從畫裡放了出來,也算有恩於這女人了。
    穆流年道,「這是你城。」
    女人回眸一笑,「姐姐,我叫幻空。這裡,是我幻空城。」
    知趣微驚,「這兒不是朱雀地宮嗎?」
    「什麼朱雀地宮?」幻空起身,握著穆流年手走下丹樨,「我不知道朱雀地宮事。倒是你們,自我被禁幻春圖,這幻空城就關閉了,你們是如何來幻空城?」
    知趣道,「說來話來。城主可知道,這城裡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呢。」
    幻空明眸流轉,微微一笑,「不過些螻蟻而已。」
    幻空隨手空中一撥,像是撥開一重看不見珠簾,諸人回神時,便發現自己換了天地。夏春秋與眾同門正一間宮殿內收拾寶貝呢。
    猛然看到幻空與知趣等人,夏春秋臉色微凜,卻沒有半分懼色,而是反問,「知趣,你把她放出來了?」
    知趣側臉看幻空一眼,大義凜然,「夏春秋,摸東西摸到人家裡來,總是不好。」對幻空諫言道,「城主,這就是闖入你家裡賊了。」知趣其實心裡打如意算盤,他聽這女城主口氣,琢磨著這人可能能耐不小,若是此人能幫他們直接收拾了夏春秋這一夥,豈不省事!
    夏春秋何等聰明之人,聽這話歪能不知知趣打算。夏春秋勃然大怒,指著知趣鼻子尖兒罵,「你個笨蛋!它是看守朱雀地宮妖獸幻空獸!」
    知趣心下微沉,面上仍是淡定自若,扭頭看向幻空,他怎麼沒聽說過有這等靈獸呢?索性直接問,「城主,你是幻空獸嗎?」
    幻空漂亮臉上露出三分愉悅歡喜,反問知趣,「是不是有什麼要緊?難道你覺著我是壞人?」
    夏春秋繼續揭幻空老底,冷聲道,「幻空獸傳說就是被朱雀降伏鎮壓於幻春圖,連朱雀上神都殺她不死,只能將她囚於幻春圖。凡是進入朱雀地宮人,都會被幻春圖裡幻空獸吞噬。你以為那幅幻春圖為何會噬靈,就是因為她想掙脫幻春圖禁制,需要積蓄足夠靈力!」譏誚望向知趣,「你以為你真救出了什麼仙女神子?這是一頭食人無數上古妖獸!林央可是朱雀轉世,他身上朱雀味兒,是人就聞到,你想借劍殺人,別一個不當,砍了自己腦袋才好!」知趣如意算盤,夏春秋立刻叫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聽夏春秋這話,知趣已心生不妙,忍不住不著痕跡打量著這位幻空城主,同時打算把林央他們裝回紫金鼎才好。
    幻空長眉舒緩,一笑間,諸人周圍已經又是輕草淺花之象,知趣想去拉林央手,把林央放入紫金鼎。明明林央就他身旁,知趣伸手,卻如何也摸不到林央臉,頓時急出一腦門子汗來。羅妖於他識海道,「這是幻空幻術空間,你莫急,林央還,我感覺到。」
    幻空看向夏春秋,「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話。」
    夏春秋道,「幾十萬年鎮壓,我不信你還有先前實力。「
    幻空道,「你可以試試。」
    幻空聲音剛落,夏春秋腳下花草瘋了一樣迅速生長,夏春秋似是早有防備,衣袂翩然已至半空。但,他剛至半空,幻空往上一指,傾天雷鳴轉瞬又至。
    夏春秋十指打出無數繁奧符咒,沉聲道,「金烏離火術。」
    知趣從未見過夏春秋真正出手,這是開天劈地頭一遭。
    管他內心深處認為夏春秋不過一人渣,還私下給夏春秋取了外號叫「夏渣渣」。但,此時,知趣得承認,做渣渣也是要資本。
    知趣很難形容如今夏春秋情形,他彷彿單獨於一處空間來面對幻空術法。幻空降下漫天雷鳴,夏春秋雙手托舉起一個極大火球,巨大靈力震動讓這個空間微有扭曲。夏春秋陡一鬆手,那火球倏然升至當空,如同太陽普照大地,夏春秋頭上雷鳴迅速消散。
    幻空王冠陽光下閃閃發光,她抬起雙手,做出一個挽弓姿勢,明明幻空手裡是空,但,知趣就是聽到啪一聲弦聲響。夏春秋托到天空天陽應聲落下,地上燃起騰騰烈焰。這烈焰之中,花草沒有半分枯萎燃燒,反是草愈翠花愈艷。夏春秋那些同門已花草地上化為了一幅幅人皮覆枯骨,清風徐來時,便隨之飛灰去。
    夏春秋臉色極是凝重,他掌中再現一柄長劍,一劍動乾坤。夏春秋傾天一劍,天空陡然為夜幕覆蓋,幻空臉色不變,她順手將水伯輕輕一推,推向夏春秋劍勢。
    知趣未料到幻空行此卑鄙之事,雖然夏春秋說幻空是妖獸,知趣對幻空生出些許防備之心,但,知趣對妖獸並沒有偏見。
    可是,幻空出手用水伯來擋夏春秋劍,知趣登時大怒,不管是不是幻空幻境中,他立刻喚出紫金鼎,馭鼎飛向水伯。知趣修為有限,再也不過元嬰修士劍!眼瞅著夏春秋劍就要落水伯身上,一聲龍吟忽起,夏春秋袖間飛出一頭青龍,青龍捲起水伯,夏春秋一劍劈開幻空整個幻境。
    知趣紫金鼎落地時,周圍既無碧草也芳花,他正站一個巨大石台上,石台中間立一高鼎。
    知趣還未看清這石台景象,轉眼間,他已身處茫茫雨中,周圍空無一人。知趣渾身已是濕透,道,「這是哪兒?」
    「幻空獸幻境。」羅妖回答。
    知趣想到水伯事,惡狠狠罵,「那臭婊\子,我還當她是個好呢。」
    「看來我推測並沒有錯,幻空獸原是被囚畫中,那幅畫被損壞,無意間放出了幻空獸。」想到先時被知趣吐槽,羅妖就有幾分不服。
    知趣抹一把臉上雨水,道,「現說這個還有什麼用。幻空獸幻空獸,這是什麼妖獸啊?」
    羅妖道,「幻空獸是上古妖獸,不過,許多年沒見過他們影子了。這種妖獸天生擅用幻境,他們少時便是製造出幻境來捕食。成長後幻空獸,是厲害無比。許多人死他們幻境中都不自知呢。」
    知趣心裡焦切,大雨之下也沒回到紫金鼎,反是問,「那個掛著幻春圖房間也是假麼?我往裡裝東西都是真。」
    「幻空獸有一個習慣。」羅妖道,「他們用幻術捕食,譬如殺一人後,幻空獸從來不要這些人身上東西,反是一樣樣存放起來,放於他們幻化出空間內。那些,都是幻空獸戰利品。」
    「你裝東西,夏春秋裝東西,都是。」
    知趣咋舌,羅妖繼續道,「其實,剛剛我們所處空間,也可以說是幻空獸放誘耳地方。人族天性貪財,無數人都會見寶心喜。見著這種地界兒,哪裡肯放過。但,只要他們進來,就難逃幻空獸之手。反成了幻空獸盤中餐。」
    知趣皺眉,「我們不知這地宮有幻空獸就罷了,倒是夏春秋,明明知情,怎麼也跟著進來了。他就這麼有把握幻空獸不吃了他。」
    「幻空獸有一個習慣,他們吃飽肚子後會迅速陷入沉睡。」羅妖提醒知趣,「你沒發現麼?夏春秋帶來那些人間界修士都不見了,那些人,大概成了夏春秋獻給幻空獸祭品。」
    羅妖道,「若是我所料沒錯,如果你不用天機道人引來天雷,夏春秋也自有出幻春圖辦法。不過,夏春秋應該未料到,天雷霹毀幻春圖時,驚醒了吃飽後沉睡幻空獸。」
    「這個狗雜種!」拿別修士做祭品,這種事,夏春秋做出來完全不為怪。
    知趣嘀咕,「看來封印幻空獸鳳凰也道行有限,殺人不死不說,就是封印也不說找個結實物件兒,都禁住雷霹兩下。如今幻空獸可不又出來害人了麼。」
    羅妖忍不住為同族辯白道,「真個不懂裝懂。封印也是有時效,隨著漫長時光過去,封印效果總會減弱。漫長封印期,幻空獸力量也被削弱許多。」
    擔心知趣輕敵,羅妖又道,「但,雖然幻空獸實力有所下降,卻也能困住夏春秋了,我們也不能小瞧於她。」
    知趣擰眉道,「現不必管夏春秋死活,我是擔心林央。你聽夏春秋說,幻空獸明顯是與朱雀有仇,咱倆一起不必怕,林央身世,夏春秋已經捅給幻空獸知道了。剛剛我想把林央挪回紫金鼎都沒能成功,幻空對林央已經起了心,她要是萬一吃了林央可怎麼辦?」
    羅妖道,「我可以用朱雀之火破除幻空獸幻境,不過,我現靈力有限,朱雀之火只能用一次,之後,我會沉睡很長時間。」
    知趣忽然想出一邪招,問羅妖,「以前我聽說屎尿破萬法,你說,我要是幻獸紀境中撒泡尿,咱們能不能出去。」
    羅妖都不知道知趣怎樣腦袋想出這樣不靠譜招術來,不過,羅妖也知道知趣心裡擔憂,如今情勢,半分耽擱不得,羅妖道,「雖然那小子礙眼很,不過,那小子上輩子好歹與朱雀有幾分淵源,也不好看著他被幻獸吃掉。」
    「黑炭,要借用一下你身體了。」
    羅妖說完,知趣只覺得一縷精純妖力他識海升起,妖妖蛋幻為羅妖相貌,盤膝坐於知趣識海,週身升騰起玄色火焰道,「朱雀之炎,鎮邪。」
    知趣身上散開一陣浩瀚熾熱之神力,知趣耳邊響起一聲怒吼,一道綠光他撲來,知趣就地一滾同時化出紫金鼎,他心有餘悸間。見夏春秋、孔白、孔藍一現身,此時顧不得先前恩怨情仇,不約而同對攻向幻空。
    三人皆是元嬰期大能,幻空再厲害,到底是剛出幻春圖,實力尚未恢復。
    堪堪逼退幻空,三人皆是一身狼狽,邵千凌傷痕纍纍,胡夫人面色慘白,三隻小狐狸均被胡夫人護懷裡,一聲不敢哼。悲苦大師閉眸坐於一畔,沒了動靜。蒼鷹護著鳳鴛亦坐倒於一畔,文斐然躺地上,死活不知。沈留白與水伯、穆流年均不見了蹤影。
    林央被幻空攥手裡,知趣喊道,「胡夫人,你們先來我鼎裡來。」
    邵千凌去抱起文斐然,攜妻帶子去了紫金鼎,蒼鷹將鳳鴛扔進去,自己仍於外面,知趣試圖與幻空談判道,「幻空,你不是我們對手。」
    幻空美眸半瞇,盯著知趣,「你身上怎麼會有朱雀氣息?」
    知趣道,「幻空,你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當逍遙而去,何苦與我們糾纏。」
    夏春秋輕咳幾聲,直接替幻空做了解釋,道,「她現早非實體,朱雀地宮尚有禁制,她若得不到足夠靈力,依舊離不開地宮。」
    幻空捏住林央脖子,緩緩收緊,於林央耳邊低語道,「朱雀,你欠我,該還回來了。」
    知趣大叫,「錯了錯了!幻空,朱雀我這裡,你手裡那個,不過是個擋箭牌。你就是掐死他,也得不到朱雀之力。」能拖一時是一時,知趣總不能看著林央去死。
    幻空緩緩一笑,猩紅舌尖兒於林央耳際輕舔了一口,「天道輪迴,南炎洲帝王身上不都有朱雀你靈息麼?今日,我就要抽你靈息!朱雀,你天上,就仔細看著吧!」
    幻空隨手往高台上青色巨鼎一點,鼎內騰起幽碧色火焰,幻空抓著林央,縱身至高台之上。對著知趣等人展顏一笑,便將林央投入鼎中。正當此時,一藍一白一黑,三道光影縱身疾至,孔白搶回林央,孔藍與那黑影呯對了一掌,此時孔藍才看清這黑影正是鬼修離望真人。
    小白剛剛落地,夏春秋一劍刺出,就要搶奪林央,小白掌中一柄銀色雀翎劍,剎那間與夏春秋打天昏地暗,蒼鷹一把長刀,躍至小白身畔,與他並肩共戰夏春秋。
    知趣正暗暗著急,想著要如何才能幫上忙呢。但,正當此際,一柄冰冷鋒刃無聲無息壓了知趣頸上,薛白雲鬼魅出現,對幻空道,「主人,已經到手了。」
    幻空於空中朗聲一笑,「人族不過如此。」隔空一抓,便將知趣抓掌中,一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朱雀蛋你識海麼?那個冒牌兒,我從不稀罕。」剛剛,不過是用林央調虎離山罷了。不然,如何能調開孔家兄弟抓到知趣呢。
    說著,幻空一隻手點入知趣眉心,知趣平生第一次感覺到無邊恐懼,他大吼一聲,「不要!」眼中一行淚滾下。
    此時,孔白哪裡還顧得上林央,一撤手,丟開林央立刻來救知趣,幻空隨手再現一片幻境,擋住孔白腳步。林央站地上,知趣眼淚猶如砸他心上,讓他心頭痛不可當。
    薛白雲站於林央身畔,虛偽謙恭道,「陛下,對不住了。」說著就要擒住林央。
    林央冷冷看他一眼,那一眼,沒有任何感情,如同看一塊靜止沒有生命石頭。林央並無術法身,但,就是這一眼,薛白雲生生將腳步一頓。繼而,薛白雲心下自嘲,不過是帝王而已。帝王,也是凡人。我怕他做什麼?
    夏春秋耍了薛家,薛白雲若不是聽從幻空吩咐,早已命喪九泉,想到那些死於幻春圖弟子,薛白雲加心冷如鐵。
    事到如今,他早已沒有後路可退!
    薛白雲正欲上前,林央身上騰燃起透明火焰,這種火焰,如同淺淺流動火焰,不仔細看絕難看到。但此焰之熾烈,讓薛白雲連退數步。林央感覺心中似有什麼東西要從心中破土而出,那種感覺讓林央有說不出難過,他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幀又一幀景象來。
    十二歲,他坐大青石上與少年們收保護費,頭一歪,就看到了站那裡知趣與鳳鴛,管事說這是家族為他請來先生。
    十五歲,他帶著知趣、鳳鴛到了西北。
    再就是十三年征戰,他登基為帝。
    他與知趣,整整一起十六年,他明白知趣愛另有其人,但是,他還是愛他。
    幻空驚覺林央異樣,不過,她只是輕輕一瞟,繼而一指點入知趣識海。正當此時,一個清朗聲音響起,「一隻幻空獸也敢對我羅水仙弟子下手。」
    先是一陣冷香不知何處襲來,接著羅水仙憑空出現,幻空臉色微凜,羅水仙三張銀色靈符懸空,靈符強烈靈光映亮羅水仙雅致臉龐,羅水仙虛虛將靈符往前一推,聲音清冷如同玉磬,道,「幻真符,天禁。」
    三道銀符迅疾飛向幻空,幻空直接將知趣往前一擋,羅水仙微微一笑,「還是幻空獸呢,蠢才,後面才是真。」
    不待幻空回首,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幻空身後三道靈符瞬間打入她身體,幻空發出一聲痛楚嘶吼,身上碧光大盛。正趁此時,羅水仙掌中一道銀色靈鞭捲住知趣,飛將自己大弟子救了下來。
    知趣死裡逃生,見到羅水仙萬年不變雅致面容,嘴巴一撇又一撇,一句感動話沒說出口,嗷一嗓子,大哭起來。嚇死他了!
    羅水仙看著知趣不體面模樣,秀雅眉毛皺起來,真個哭包。
    正當此際,就聽林央一聲痛楚嘶吼,他整個人化為一團赤焰,赤金色火焰之中,林央五官漸漸隱沒,一頭閃耀著赤金色火焰朱雀發出一聲鳴叫,展翅向石台掠去。
    蒼鷹輕聲驚歎,「林央,化形了。」
    孔白摸摸懷裡有些不適黑豆兒,道,「只是朱雀靈體。」
    驚覺自己竟搭了蒼鷹話,孔白冷哼一聲,別開臉去。心裡大是不悅,竟然跟這討厭鬼說話了!還有,羅水仙真是假仙兒,怎麼偏來這樣恰到好處!眾所矚目!
    哼,肯定是故意!
    搶大家風頭!
《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