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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殞改變了姿態,知趣也非蠻橫不講理的人。
    說到人間界神遺之地,知趣雲山霧繞的問,「不知小周你有沒有去過人間界?」顯擺過親戚後,周先生也變成小周了。人哪,就是這樣勢利。
    小周道,「偶然走過一兩遭。」
    「那,小周覺著人間界與修真界有何不同呢?」知趣摸著羅妖的手,看向周殞,問。
    這可就多了。
    周殞想了想,道,「說實話,人間界沒什麼地方能與修真界相提並論。」
    知趣問,「小周見過人間界的帝王嗎?」
    「偶爾見過。」
    「那依你看,是你厲害還是人間界的帝王厲害?」
    周殞長眉輕皺,這要怎麼說呢。人間界的帝王亦是凡人之體,壽數不過區區百年,但是,要說他比人間界帝王厲害,周殞也說不出這等狂話來。
    人間界帝王身上的那種威勢,非尋常人能及。
    見周殞不語,知趣一歎,「你明白了吧。神遺之地並非謊言,人間界帝王自稱天子。天子者,天之子。難道,小周以為這是人間帝王自吹自擂嗎?或許,你認為這是人間界帝王編造的謊言?」
    周殞道,「我並無此意。」哪怕他不在意人間界的平庸,周殞卻並非沒有眼光之人,人間界帝王之身,哪怕他們修士,也從不會小覷。
    知趣望周殞一眼,「那,現在小周明白了吧?」
    「人間界比起修真界,平庸之處自不必多提。但是,小周有沒有想過,既然修真界遠勝於人間界,那麼,為何只有人間界有帝王存在呢?」知趣臉色微凜,眸色微沉,「你們以為我們水仙峰是在放出虛假消息,只為發財嗎?」
    「小周,你有沒有想過,人間界平凡無奇,修真界這許多大神通之人,焉何沒有帝王之氣的人降臨修真界呢?」知趣看向周殞,「小周有想過原由嗎?」
    周殞很有幾分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道,「那依盟主看,是何原由?」
    知趣沉聲道,「只有在神明眷顧的土地上,才有神明的使者降臨。在凡世,人們稱這種身帶天命之人,為天子。」
    「小周,道天門焉何派你來此?」知趣的眼睛半瞇,瞇出一絲別樣的光亮,他似乎能看穿周殞的內心,淡淡道,「別拿那些大仁大義來跟我講,修真界如何,與我有何相干?與小周你有何相干?甚至,與你們道天門有何相干?」
    「這些年,修真界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多了去,若是道天門件件追究,那也不用幹別的了。」知趣淡淡道,「你們來,問的也無非是神遺之地的事。我知道的就是這些,能說的就是這些,人間界,是神明眷顧的地方。不過,我不會再去。你便拿著我的話回去交差吧。」
    知趣一下子將話挑明,周殞面兒上多少有些許尷尬,他出身道天門,平日裡並非沒有遇到艱難之事,卻是頭一遭有人這樣赤果果的不留情面的不給道天門面子。
    但,知趣這姿態將這話說出來,周殞心下雖難堪,卻不敢有半分怒顏,說到底還是知趣先前拼爹拼娘拼岳父拼岳母的一通顯擺起了作用。
    若知趣單是水仙峰的羅知趣,周殞定要惱的。不過,在知趣忽然有了這麼一堆豪親貴戚之後,他說出這樣的話,擺出這樣的姿態,周殞卻是只覺遺憾,而未曾有半分不滿之心。
    不必說梧桐城的勢力,便是九徽仙子,那已是連道天老祖都忌憚的人物。
    有這兩尊大神站於水仙峰身後,周殞本就是個謹慎周全的人,自然不會在明知知趣背景的同時開罪知趣。
    拋開對知趣背景的忌憚,周殞識時務的一笑應道,「好,盟主的話,我記下了,定如實轉告我們門主知曉。只是,我還想問盟主一句,我時常聽人說盟主曾去過人間界一個叫朱雀地宮的地方,不知可是真的?」
    知趣並無欺瞞,點頭,「是真的。我從人間界出來時,當年人間界南炎洲的帝王已經將人間界的傳送陣盡數毀去,而我也發下重誓,絕不會洩露有關朱雀地宮之事。你來之前,想必已經知曉傳送陣盡毀之事吧?」
    周殞眉間微動,看向知趣,問,「我不解盟主之意。」為何要毀去傳送陣呢?
    知趣並沒有回視周殞,他的目光穿過待客廳的窗稜門戶,落在更遠的地方,輕歎,「當年,南炎洲出了一位驚才絕艷的帝王,我迫於這位帝王的要求,離開了人間界。也是迫於這位帝王之意,立下再不重踏人間界的重誓。」
    「怎麼可能?人間界,哪怕帝王,亦不過是凡人之身。」據周殞所知,哪怕當初知趣修為平平,但,他的師父水仙真人可是數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修士,何況聽說知趣身邊幾位化形靈禽,不乏高手。這些人,怎會為凡人所迫?哪怕那人是凡世帝王!這樣的理由,一向高傲的修士怎能接受?周隕,怎能相信?知趣一行人竟是迫於人間界帝王而離開人間界!
    知趣收回目光,淡然一笑,「小周,若是修士都是你這般念頭,人間界帝王早已不知換過多少人了。」
    一歎之後,知趣感慨道,「小周,你還不曾真正瞭解人間界的帝王。你並不明白『天子』真正的含義。」
    這周隕,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論起臉皮並不比知趣薄,竟欲再開口相問。不過,知趣怎會如他所願,將袖子一揮,知趣便是一幅裝B的高貴姿態,「好了,就到這兒吧。小周你遠道而來,按理,我該盛情款待。只是也知你差事繁忙,我便不虛留你了。」
    說著,竟已端茶送客。
    周隕倒也真沒死皮賴臉的不走,畢竟他知道,若知趣打定主意不說的事,憑今日這三言兩語,斷難從知趣這裡套出話來。
    此次來水仙峰不過小半天,周殞卻已盡知知趣的厲害。
    從知趣將那一堆親戚以一種粗俗暴發的方式拿出來顯擺的時候,周殞便已經輸了。
    難怪,難怪這樣貌不驚人的羅知趣卻能找了朱雀來做雙修道侶。周殞起身告辭,知趣攜羅妖相送,周殞厚顏道,「我奉師門之命而來,怕日後猶有打擾之處,還望羅盟主見諒。」
    知趣微笑,「能說的,我不會隱瞞。」言下之意,不能說的,知趣自然亦不會多說。
    周殞再三謝過,馭飛劍離去。
    雖然知趣跟周殞拼了一通的爹娘岳父,不過,周殞畢竟出身道天門,並非很容易便被嚇住。九徽之事,周殞還要調查才能有所結論,他之所以會有顧忌,卻是羅妖的出身。
    當初羅浮界之事,周殞是清楚的。
    羅妖乃朱雀之身,朱雀本是百禽之主,動他,便是動了整個羽族。當年,羅浮界行動太過,迫使羅妖涅槃,梧桐城主找上門,便是老祖顧忌四方境梧桐城,依舊要處治了羅千水。
    何況,如今他終於能確定,羅妖的確是梧桐城主之子。
    羅妖既已再次化形,便不能不顧忌梧桐城之勢。
    再有九徽的關係,周殞不得不謹慎而為。
    待回了界主府,周殞將知趣的話大致與道惠真人一說,單是聽到知趣自稱為九徽之子時,道惠真人臉色之僵硬,就不必提了。
    周殞都擔心一陣風過來,道惠師叔直接風化而去。
    過一時,道惠真人方喃喃道,「真沒想到,最後竟是羅夢仙……」
    周殞實在想吐槽:師叔啊,你這似感歎似遺憾的口氣,是啥意思喲。
    待道惠真人感歎完,周殞方問,「師叔,依您看,這事,是不是真的?我聽說,九徽仙子眼高於頂,非同凡俗,若追溯到知趣出生時,羅夢仙不過築基修為,怎能入九徽仙子之眼?」甭說羅夢仙,便是當初已是元嬰修為的道惠真人被搶了去,也不是多合九徽仙之的心吧。不然,憑傳聞中九徽仙子之強勢,必不能老祖一出面,便將道惠師叔要了回來。
    周殞於內心深處默默的想。
    道惠真人搖頭,「這事,不好說。」若不是有所憑仗,水仙峰總不會突然撒這樣的謊。畢竟有羅妖在,他們對水仙峰都會客氣三分。無甚緣由,水仙峰怎會搬出九徽來撐門面。
    最後,道惠真人道,「我去問問紫陌。」
    雖然每每想到神女界之事,道惠真人心裡便是一口鬱結之氣,上不去下不來的堵心難受。但,事關門派任務,道惠真人自有其擔當。
    周殞恭身應了。道惠師叔脾氣不大好,不過,若真是將這位年紀輕輕便化嬰的師叔視為蠢貨,便大錯特錯了。
    道惠一行人因知趣不得了的背景而躊躇起來,知趣卻是因解決了周隕而心情大好,與他家妖妖拉拉扯扯的跑到紫金鼎裡膩膩歪歪去了。
    羅妖先給知趣扒了那一身土豪版的金線織的袍子,直皺眉,「你這是什麼眼光?趕緊換了。」
    知趣瞥羅妖一眼,反是指點羅妖道,「知道啥?但凡周殞這等人,出身好來歷佳,哪怕面兒上謙虛慎行,心裡不知多高傲。我穿兩件好衣裳,也是要先在氣勢上壓倒他,挫一挫他的銳氣,給他個下馬威。你看,今天周殞在我面前,可不就跟只小兔子似的,我說啥,他應啥!都是我這衣裳的功勞!」
    「土死了。」羅妖給知趣剝下外袍,見知趣裡衣也是一身金光閃閃的裝束,幾乎能閃瞎羅妖的雙眼。羅妖一併給他脫了,知趣還裝模作樣地耍花槍,「唉喲,光天化日的,強搶良家民男啦~人家二八一朵花,不要啦~」
    羅妖直接把人壓在泉邊花草叢中,但,當他飛了知趣的裡衣,望著知趣□那件金光閃閃的大褲頭,羅妖……
    知趣本想著欲拒還迎一回,結果,他一拒,人家直接沒動靜了。羅妖此舉,無疑是對知趣魅力的侮辱。知趣氣的踹他一下子,不高興地黑起臉,「誒,傻啦!」
    羅妖握住知趣的腳,正色道,「黑炭,以後你不准再自己做衣裳了。所有衣裳,我給你做。」
    知趣拿眼斜羅妖一記,滿是懷疑,「你行麼?既不會討價還價,又不會挑花樣料子,我覺著,咱倆不是一個風格。」
    羅妖祭出一家之主的氣勢,當即立斷,「就這樣定了。」
    哧啦一聲,知趣金光閃閃的大褲頭在羅妖的掌下化為碎片,知趣迅速的一捂下面,說羅妖,「好好脫,看,又糟踏東西。」
    羅妖拿開知趣的手,笑著俯身,一舔知趣的側耳,笑,「害羞什麼,又不是沒看過。」
    知趣還挺扭捏,「我這不是想保持點兒神秘感麼。」
    羅妖低笑出聲,問,「黑炭,你怎麼亂說城主是我父親呢?」
    知趣道,「這有啥,總比說九徽是我娘可信度高吧。天下就你們兩隻朱雀,你爹不是朱雀,難道是麻雀?」<
《神仙日子》